他倒是識貨之人,知這一指似是佛門絕傳神功,心中大驚之下,連忙凝神斂氣,抬手匹練也似將劍收回,微顫之下,寒光似天邊連打了幾個閃,帶着陣陣絲絲之聲,一連朝浩天刺出七八劍。
浩天左掌被“浮塵子”、“綠竹居士”合力一擊,震得隱隱發麻,毫不停留,雙臂交叉,各向三人連連拍出十一掌。這時一煞兩鬼重又圍將上來。剎時,場中電光連閃,幡影片片,拂雲團團,掌影更似連成一個密密天幕,罩得四丈空間沒有一絲空隙。
一陣陣罡氣,互相激盈摩擦得“噓噓”作響,滿地殘枝敗葉,灰沙碎石,漫天飛舞。浩天似是一個化身億萬的鬼魅,在“玉面仙子”四周一丈以內,用着超出人體限制以外的速度,飛迎着四方而來的攻擊。他只把握那米粒般微小的空隙,飛躍閃封、還擊着。
“穿山劍”功力最深,劍術精純,尤其手中寶劍更是斬金截玉的神兵利器,所以對浩天牽制威脅最大。匹練也似的劍光,嬌如神龍,不時圈住浩天,使浩天身形為之一頓,雖然這一頓時間是微乎其微,可是米粒之差,往往使浩天不及截阻身後撲來的敵人。
“玉面仙子”這時立在場子中央,四周俱是翻飛的人影,罡風勁氣,狂嘯怒號,可是在她身體三尺方園以內,卻平靜得如一泓死水。她驚恐的望着在她前後飛轉騰躍的浩天,她想上前幫助對敵,可是卻無法下手,浩天電旋疾轉的身體,連她看都看不清,又如何能談到出手相助呢?
她也知道,高手對敵最忌亂分心神,所以她也不敢隨便亂動,怕弄巧反拙,使浩天分神上下失着,她僅暗暗提聚功力,準備必要時出手……。刀光劍影,掌山幡海,交織成一面巨大的天網,齊朝當中浩天及“玉面仙子”罩下。尤其其中一道匹練也似的寒光,嬌若神龍、翻騰吐電,倏而直上雲霄,倏而貼地倒卷,轉動處卻帶有刺耳“噝噝”尖鋭破空聲。
“浮塵子”、“綠竹居士”、“燕山一煞”等俱是江湖一流好手,這時似是各打出真火,各使出自己絕藝,強力猛攻,一陣陣強烈無比的勁風,如排空巨浪,一波波朝中央湧到,挾起無數細沙碎石,但因速度太快,細沙碎石都幫着輕微的呼嘯聲,與勁風劃空時所造成的嘶號,合成一股轟轟尖鋭刺耳的怪嘯。
浩天全身真氣電轉,以非是人類所能的態度,使出師門曠世絕學“心魔遁”及“魔幢幻影”身法,身形電旋飛轉中倏而化身千萬,朝四周撲來的身影飛迎去。
浩天這時用的是強韌而富彈性的氣流,他是因佛門天龍不動坐禪的柔性彈性護身,而雙掌使出的卻是無堅不摧的“乾天神照”掌掌剛猛霸道無比,在層層包圍中飛身流轉,出掌抗敵。
晃眼之間,彼此互攻了七十餘招,浩天自得“天魔身法”,武功大進,這時如同一條有形的魅影,在如狂飆的勁風罡氣中閃飄飛躍,由“心法”的領悟中,他“心魔遁”及“魔幢幻影”似又更深體會了一層。他身體飛旋,似將“玉面仙子”周身一丈以外布上了一層氣牆,無論“穿山劍”他們攻勢如何凌厲,卻無法衝突得破。
彼此又互攻了十餘招,“穿山劍”似是不耐,驀然在空中大喝一聲,面上神光煥發,威風凜凜,身與劍合,似天神般帶着一道刺目光華,由空疾罩而來,他竟使出了他成名江湖絕技,“破石十式”。
一股強烈尖鋭刺耳的破空聲,直投入浩天身後,浩天大悚之下,揚掌疾封頭部,可是這時“浮塵子”、“燕山一煞”等都窺好時機,乘勝合力猛攻而上……。浩天只覺頂上噝噝怪嘯之聲不絕,強韌的劍氣似一柄利刃穿透過他的掌風,他大驚失色,暴喝一聲,另一掌跟蹤飛出,一連拍出八掌,帶着一片剛勁的勁風而上。先前的五指倏而連彈,疾封三道勁風朝“穿山劍”胸前射去,同時晃身飛退,朝“浮塵子”等人迎去。
“穿山劍”凌空一個盤旋,側身讓過浩天彈指神通,抬手處,劍氣如一道匹練,在半空倏而化作一片冷霜寒雨疾灑而下。
浩天就因被“穿山劍”迫得多出一掌些微留滯的時間,被“浮塵子”等配合強猛的攻勢,欺進三尺,浩天忽的大喝一聲,抖起神威,體內真氣電轉,飛身揮掌,一連攻出了十八掌,掌掌均是帶了“天龍神飛”浩瀚無比的氣勁,在七條人影環飛下,疾如飄風,來往縱橫翻飛着,立時,將四周絕猛的攻勢阻遏住。可是,他布在“玉面仙子”四周一丈方園的氣牆被壓縮成了七尺。在縱橫飛躍中,“綠竹居士”哈哈大笑,狂傲的喝道:
“小子,你趕快叩首認輸,乖乖留下那小妞,我們放你一條生路。”
“浮塵子”一連攻了五招,喝道:
“不能縱虎歸山,今天無論如何要把這小子毀在這兒!”
浩天不屑的重重哼了一聲,面上殺氣密佈,飛身一連劈出了十二掌。勁風呼嘯中,“浮塵子”又嘿嘿奸笑道:
“小子你不要發狠,今天是守定你了,就是你是鐵打的身子,看你還能撐到幾時?”
浩天面上雖然冷漠得不動一絲神色,可是心中卻大恨“浮塵子”忖道:
師父當年就吃了八大門派的暗虧,怎麼這些名門正派中人,盡是如此不肖之徒,“浮塵子”心術之壞不必説了,就是那看似道貌岸然的“穿山劍”這時口中雖沒説話,可是出手招招威辣,分明亦是想制己於死命……哼!師父雖有命,不許尋八大門派復仇,尤在未其尋得骷髏玉符之前,更不許同八門派挑釁,可是,現在人家逼到頭上,可不能怪我先出手傷人。
浩天在飛身迎擊的當兒,揮掌一連劈出一蓬強勁的罡風,朝四周撲來的人影迎去。口中並大喝道:
“你們這羣卑鄙無恥之徒,如再不知進退,休怪小爺要下辣手了!”
“浮塵子”嘿嘿大笑道:
“待死之囚猶敢發狠,小子,我真佩服你的豪氣……不過你還是少説幾句,待會兒留着見閻羅王再去説吧!哈哈……”
説着,一面閃避着浩天強勁的攻勢,一面拂塵又帚又點,強攻了七八招,接道:
“這小子已成強弩之末,大家加緊點,不要讓他給溜了。”
這時大家心裏似都有此一想,因為一個人功力再強,絕無法以血肉之軀,強敵江湖六大高手合圍拚鬥一百餘招,而真力不竭者,於是,各人奮起神威,一陣強攻,招招狠辣,都貫注以十成功力,剎時,像是海中突起的一道排天巨浪,帶着轟轟發發之聲,朝浩天疾湧而至。
浩天由洞府苦蔘心法以來,又連鬥二起強敵,一直沒曾休息,這時不禁也覺出真力漸竭……怒嘯一聲,這時面上浮上一層陀紅,如飲了酒一樣,旋身疾轉,像一個陀螺直向上衝起三丈,雙掌由胸前疾翻兩個交結的半圓,立時,由天空灑下圈圈銀光,點點寒星,就幾乎在同時,只見他倏收雙掌一正一反平擺胸前,朝前一緩一疾平推而出。只見滿天寒星銀圈中又飛出兩個月亮,一個其疾無比,晃眼似超過滿天圈星,另一個看似緩緩靜立不動,可是,不覺間亦不知飄出老遠,與前頭看似疾速光團一上一下,如影隨形般,飄忽而來……
“穿山劍”到底老練穩沉,自與浩天動手以來,他便一步也不敢疏忽,每出一招,自己總留一個退步,他實在覺得這少年一身武學浩瀚如海,不可輕侮,當浩天怒嘯一聲,面呈陀紅之色時,他心中便立有不祥的預兆,當浩天飛身暴灑出漫天銀圈寒星。
他不禁面上神色大變,驚呼道:
“快退!‘銀圈飛星’……”
但雙方勢子卻疾快,電光火石般,後退已不可能,他只有一咬牙,運足全力,抖手處,一道匹練光華晃身而過,立時,全身均隱在丈許長冷虹中。
立時,六人都覺身子似陷於颶風的中心,強勁的罡風,將人吹得搖晃不定,似是一枚由萬丈高空飄落而下的枯葉,那麼孤立無援,那麼的無能為助,各人面上都不禁顏色迭變,大嘿一聲,各運出各人的全身功力,朝前猛推……立時,各人推出的力道像是碰了一道其厚無比的橡皮墊,去勢為之一窒,各人心中大驚,立知不好……“轟”的一聲巨響,地皮被震得微顫,一股其強無比,無堅不摧的氣勁,帶他們自己被彈回的氣勁一道疾撲而回……立時場中風沙大作,狂飆怒走,地上草皮連被削去一尺,漫天呼嘯怪號聲中,傳出數聲慘號。
只見一道電光如經天長虹,朝空疾射而去,接着,數條人影由漫天黃塵中帶一蓬蓬血雨跟蹤而出。立時場中除了呼呼勁風劃空而過的怪號聲外,不聞一絲別的聲音。漸漸—風息沙定——
靜!四周除了蕭蕭的秋風外,沒有一絲聲息,天空高掛一個微缺的明月,吐出一片清柔的銀輝,在皎潔的月光下,只見浩天雙目闔然,冷冷的立在當地,如一段枯木,一截堅竹。
“玉面仙子”大張着一雙秀目,愕然的立在他身後。在離他們七丈外四周散躺着五人、依次由右至左排來,第一個“浮塵子”右掌齊腕斷去,鮮血噗噗直冒,斜斜的躺在那兒,道袍凌亂,被罡氣劃成條條裂縫,雙目緊閉,口中鮮血一陣陣外噴。
在離他三丈外,伏卧着“綠竹居士”右手摺曲的癱放在地,顯然,他是遭到“平湖飛月”那下面那片光影陰柔之功,將手骨自理震碎。在他們對面直挺挺的躺着“燕山一煞”及“雙鬼”,三人俱衣衫凌爛,面色灰敗,口中鮮血一滴滴向外淌。在浩天前方七尺處“穿山劍”華叔雲,滿面驚悸的呆立着,嘴角流出一血漬,右掌鮮血淋漓,唇口全裂,左臂低垂,似亦受重創,而他的那柄上佔神劍卻在他身後十數尺斜插入一塊丈許大盤石上,露出一部分,映着月華,射出一陣陣砭股刺骨的寒光冷電,過了好一陣,“穿山劍”渾身一顫,似是才同惡夢中醒來,瞪目四下張望了一下,便朝浩天遙遙拱手道:
“今日拜領閣下高招,在下有生之年定當不敢或忘,只是……不知閣下可願將貴姓大名相告。”
浩天雙目仍是微磕渾身直立在那兒,動也不動,似乎根本沒聽到穿山劍所説的話。
可是,卻把驚愕在一旁的“玉面仙子”給驚醒了,她嬌叱道:
“打不過沒留下你已算是你的運氣,還不快走,盡羅嗦些什麼?”
“穿山劍”面上一紅,目中殺氣陡現,恨聲道:
“老夫今天敗在這兒,只能怪老夫學藝不精,可是,你這丫頭算是什麼,憑你也配對老夫呼喝叫囂!”
“玉面仙子”氣得怒哼一聲,正要反唇相譏,只聽耳中傳來蚊納的聲音:“雲,請不要再與他為難!”
同時“穿山劍”耳中也聽到一陣如雷鳴的聲音,直往他耳中送進道:
“閣下還不請自便!”
他知道對方是傳音入密功夫,心中大驚之下,訕訕道:
“閣下既不肯將姓名相告,在下也不便相強,反正十丈紅塵萬里河山,江湖上咱們總有會面的時候。”
説罷,朝浩天微一拱手,縱身至“浮塵子”及“綠竹居士”身旁,挾起二人,踉蹌的縱去,一會兒便消失在樹叢中。靜,靜得“玉面仙子”可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月色悽迷。寒風朔朔。她不禁往浩天身旁緊靠一步,興奮地説道:
“天哥哥,剛才真把我嚇壞了,我作夢也想不到,你那兩掌的威力竟如此之大……想不到江湖鼎鼎大名的點蒼雙劍,崆峒三子,崑崙三友,燕山羣鬼,竟同時禁不起那雙掌之威……天哥哥,穿山劍華老頭曾大叫‘銀圈飛星’,難道那兩掌叫‘銀圈飛星’……”
她説了半天,看浩天既不回答,身體竟連動都沒動一下,不由疑道:
“天哥哥,我跟你講話,你聽到沒有!”
説着,伸手便欲去拉浩天,驀然,耳中傳來一陣蚊納似的聲音道:
“雲,不要碰我!”
“玉面仙子”趕緊縮手,心知浩天定然亦受傷,現時正在用功自療緊要關頭,心中不由大急,不知浩天傷勢到底如何,可也不敢再騷擾,只強捺着內心之不安,功聚雙臂,焦急的守護一旁。
原來浩天真力已竭,後又連出“天魔手”中兩招“銀圈飛星”、“平湖飛月”,尤其“平湖飛月”他由心法中體悟出要用兩股剛柔之力推出,所以兩招再出,他的真力暫時用盡,全身之力虛弱之下,忽覺丹田升起一股奇異的熱流,遂脈而上,趕緊用功壓平翻騰的血氣,可是,那一股逆流似是無法剋制,不斷逆脈而上,陣陣奇疼鑽心,但不像是走火入魔的景象,他只有緩緩讓那奇異熱流逆脈探穴而上。
可是,他對外界的一切卻也不敢放過,他用“心聲意語”傳音入密神功,驚走了“穿山劍”後又警告了“玉面仙子”,他便運氣,逼那氣流緩緩倒流,經七經八脈,逆入到丹田……
他輕噓了一口氣,渾身似輕鬆了許多,隨着氣流的轉入丹田,驟疼已不復存在,真氣也似經這一逆流恢復了不少。
“玉面仙子”正瞪着眼怔怔的望着他,見他醒來,立即嬌聲問道:
“天哥哥,你到底怎麼啦?受了傷沒有?看見你剛才那樣子,真叫人給嚇了一跳。”
浩天微微笑道:
“只是用力過度,真氣虛脱,沒什麼,倒是你,雲,害你真正是受驚了。”
“玉面仙子”柔聲道:
“我沒有什麼,只是先前我一直替你擔心,生怕他們六人將你傷了,其實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天哥哥只用兩掌便把他們全打垮了。”
浩天微笑不語的盯着她,她又高興的道:
“天哥哥,你剛才出的兩掌是什麼名堂,好大的威力啊,我生平連夢想都未曾想過,天下會有如此威猛的掌法……聽穿山劍華老頭曾叫‘銀圈飛星’,難道那兩招叫‘銀圈飛星’?”浩天肅容道:
“那兩招叫‘銀圈飛星’與‘平湖飛月’,是‘天魔手’中七絕世之一,星魔魔師祖,揉合天下武林各家精華,滲以魔家最高心法,以他絕頂的天姿創造出來的……的確,據我所知,世上確還沒有什麼比它更威猛的掌式,佛家雖也有一套精奧絕世的神掌,可是總不及它來得霸道。”
“玉面仙子”迷惘欽慕的道:
“天哥哥,當時我還真為你擔心哩!不想你還能逢凶化吉,原來有些絕招。”
浩天接道:
“雖然我們沒有吃虧,但各高手齊向我們立身處奔來,而且功力似都不弱,以我們疲憊之身,決難取勝,所以,只有暫避一時,免得惹厭。”
“玉面仙子”嬌羞無限的強聲説道:
“還好意思説人家,你不想想你那副狠勁,可也好不到那裏去……”
剎時,她似想起了什麼,立時臉上佈滿嬌嗔,一把推開浩天恨聲道:
“哼!好呀!原來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心神都不知飛到那個十萬八千里外去……”
浩天立時一怔,想了一陣才弄明白,連忙一把握住“玉面仙子”的手,輕聲笑道:
“雲,可不是我有心心神旁分……”
“玉面仙子”仍恨恨的道:
“哼!不是有心的,那是無意的心不在焉,是麼?”
浩天連忙搖手道: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説,師父曾傳了我一種功夫,所以在聽視警覺方面比別人特別敏鋭罷了!”
“玉面仙子”那裏是真氣,不過是為遮羞,並不為報復浩天罷了!她知道浩天一身武學浩瀚如海,她不禁也想知道浩天所學的絕藝是什麼,遂問道:
“那是一種功夫?”
浩天肅容道:
“這是師門獨特的一種武學,叫‘九幽搜魂’大法,凝神之下,數十丈方園內,飛花落葉,清晰可聞,即使是有功力深的強敵潛伏不動,心神也會起警兆……,只是此法練起來,可讓人吃盡苦頭……”
“玉面仙子”老早忘了剛才發嬌嗔的事,緊緊的追問道:
“到底如何難練?平常各家授敵之法,多靠內功定力,很少成單獨的一門功夫去練……”
“玉面仙子”知道浩天尚有事情待辦,而自己也要為老父病體奔波服侍,而且自己武功太差,在浩天身邊往往是一個累贅。就像今晚,浩天如不是為了自己,他可以不必用“天魔手”中兩招,只憑他奇奧的招式,及深厚的功力,逐個擊破,而免去太費真力的那兩招,以致真力虛脱。
不過,浩天已明確的講到以後,的確,甜蜜的未來,她急急的説道:
“你這話當真?”
浩天面色一沉,一片肅穆之色,沉聲説道:
“方才的話,句句都出自我肺腑,如有一分虛情假意,我以後不履行諾言,我孟浩天願天誅……”
他説到一半便被“玉面仙子”柔滑滑的纖纖玉手阻住,她幽幽的道:
“我相信你就是了,幹嘛要咀咒發誓……”
“玉面仙子”一向刁蠻活潑,這時面上難得呈上一片悽怒之神色,令人覺得益發嬌柔惹人憐愛。浩天不禁將她阻在嘴上的玉掌一吻再吻……
兩人立時同沉在這一微帶慘然的氣氛中,浩天最後想出話題,打破那黯然的沉寂,説道:
“練‘九幽授魂’我的確吃了不少苦,在龍崗絕緣峯絕頂,我面壁枯坐整整三個多月,日受罡氣寒風吹打,才算將初步的功夫作好……”
“玉面仙子”興趣又被提起來,盎然説道:
“‘九幽授魂’為什麼那麼難練?”
浩天説道:
“最近我參悟‘天魔心法’才知為的是固神定性,據‘九幽授魂’大法練到極處時,可知神遊千里之外,洞悉過去與未來……”
“玉面仙子”不由驚訝的大張着一雙秀目,浩天接着説道:“先前你與浮塵子動手時所用的手簧頗為博大詭異,不知是否為‘玄天七陽真經’上的武功?可惜……”
“玉面仙子”道:“正是玄天七陽真經上的武功,我只是照圖習練,很多變化,我卻不能領悟,天哥哥你熟悉各門派武功,是否找出有很多破綻?”
浩天遂將自己認為不妥的地方告訴了“玉面仙子”。
“玉面仙子”本是聰慧之人,可惜不知浩天是難得名師,本身又是聰明絕頂,數百年難遇之奇材,武功本重訣竅,經這一番指點,真是一通百通。
“玉面仙子”並將玄天七陽真經武功整整默講比劃了一遍,浩天略經思考,便不厭其煩,慢慢與“玉面仙子”參詳解説。兩人這一研討,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東邊的天上漸漸浮起了魚肚色的曙光,晨風習習,北國晚秋,一片淒寒蕭瑟之色,漸漸由黑夜中披露出來。兩人同時沉浸在深奧的武學中,一直到日上東邊的山頭,浩天才算講解完畢。
“玉面仙子”經浩天這一指點,不僅將“玄天七陽真經”上功夫透悟徹底,即便是日常武功上苦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也經浩天為之解答清楚,她的武功,經這短短的半日,真不知突飛猛進到幾許,所差的是她還需要花時間,照浩天指出的途徑去苦研苦練,她暗暗下定決心,以後決定好好的苦練一番,以免在浩天身旁時,反而成了累贅。浩天得“玉面仙子”之便,又多讀了一本玄門秘書,在他絕頂天姿與高深武學作底子下,使他得以相互窺別門不傳之絕學,更使他本身武功又往前可邁進了一步。
在晨光嬌陽照躍下,浩天面上亦呈兩片蒼白憔悴之色,“玉面仙子”抬頭望見,心中不由大驚,知道浩天連日滴水未進,又經連番苦鬥,雖説得服以“歸元丹”,可是,人究歸是血肉之軀,鐵打的身子也不容易撐得下去,心中不由大疼,惶急的説道:
“天哥哥,你一定不太舒服吧!唉!我忘了你一直沒有休息,還讓你費心力參悟什麼玄天七陽真經,唉……”
浩天看她一片玄然欲泣之色,連忙安慰道:
“雲,我不要緊的,只是稍為累一點,只調息一下就會好的。”
“玉面仙子”趕緊催他就地調息,浩天也覺用腦苦蔘“真經”之下,頭腦不禁有些昏眩,真氣有些不繼,便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盤膝坐下,作起吐納功夫來……。一會,便見浩天身上散出一片淡淡白霧,後來愈來愈濃,最後,漸漸將浩天身體整個罩人,像一塊白色幕帳,將浩天包在裏面。
“玉面仙子”經連日勞累,也是疲憊不堪,靠在一棵樹下,望着浩天,不覺漸漸昏然睡去……當她醒來時,見日已西斜,倏然由地上跳出來,着見浩天仍端坐地上,圍在四周的白霧已消失,可是周身卻代之以一層神光隱隱的寶色。
過了一陣,浩天才緩緩醒來,兩人經過這一陣休息,面上均是神光煥發。
可是,疲乏是卻掉了,餓渴卻代之而起,兩人看了看天色,日竟已西斜,暮色雖沒降臨,可是,陣陣秋風中已帶有濃厚的寒意。浩天辨別了一下方向,朝正南方,羣山層巒中拖着“玉面仙子”縱去……
兩人下得山來,已暮色蒼茫,遠遠望去,一片灰濛濛的城廊,其中閃爍着一些明火不空的燈火。兩人耐着餓渴,如飛般朝前趕去,不一時已到城邊。
這是一個住着千餘户的小城池,在關外説來,已是不算小的城鎮,兩人順着街道走下,兩邊房屋林立,道路寬敞整潔,可是,因為夜來苦寒,涼風瑟瑟中,很少有人在街上走動。兩人順着街道,拐了一個彎,尋着一家整潔的客棧,走了進去。店小二見有人上門,立即迎出,恭身道:“公子,小姐,可是要住店還是打尖?”
浩天道:
“我們是想住一宿,不知這兒可有上好房間?”
小二連忙道:
“有,有,尚有西上房兩間雅室,整潔寬敞,包公子爺滿意,不是吹牛,像本店這樣的,在這東平城還真找不出第二家來。”
浩天這才知道原來這城池竟是七老圖山山麓下最大的平東鎮,遂跟着小二穿地走廊,走西廂兩間相連的房間停下,打開房間,浩天看見裏面雖然佈置得很簡陋,可也倒還乾淨清爽,便轉頭對小二道:
“你們這兒可有吃的?”
小二道:
“本店特聘關內名師主廚,保險合公子小姐口味,但不知是願大外間大廳吃,還是關在房裏?”
“玉面仙子”接着道:
“還是在房裏算了!”小二打了洗臉水進來,並由“玉面仙子”點了幾樣精緻小菜,便躬身退出。
“玉面仙子”連忙又喚他回來道:
“你們這兒可有成衣賣,請你去替我們弄兩身衣服來,要白色的。”
説着,由袋中掏出幾片金葉,遞給小二。小二張大着口,結結巴巴的道:
“小姐……兩套衣服只要幾兩銀子,用不了那麼多。”
“玉面仙子”笑道:你看着辦,多下的就賞你喝酒好啦!”
小二連忙諾諾不迭,當時物價便宜,一片金葉,足夠一家人好幾月可過活,像這種財神爺真不知那兒去找,同時,心中也暗暗得意:我一看就知他們兩位氣度非凡,雖然衣衫污濁,可掩不住那副華貴之色,全靠我沒有怠慢,光看他們出手的慷慨,分明是那裏的王公闊少。
待小二走後,浩天兩人漱洗完畢。“玉面仙子”長長噓了一口氣道:
“好久沒好好漱洗,現在覺得人都似輕了一些。”
説着,便擁身往牀上一躺,嬌嘖的伸了伸懶腰。浩天知她刁蠻天真,對自己又情有獨鍾,所以,在自己面前隨便放肆,毫無顧忌,更是情理之中,遂笑着説道:
“的確,你這幾天夠辛苦了,今天可以好好睡一覺。”
説着,便坐在她的牀沿,望着“玉面仙子”那副嬌媚之態,似是一朵秋海裳,柔豔醉人……“玉面仙子”看見浩天痴痴的望着自己傻笑,不由身體不安的扭動了一下,道:
“浩天哥,你看什麼呀!”
浩天也不答話,痴迷的俯身下來,兩人熱烈地擁抱在一起……也不知過了多久,靜靜的房中,只聞偶爾一兩聲吸吮聲。最後兩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浩天將頭埋在“玉面仙子”胸前,“玉面仙子”用手輕撫着浩天的頭髮。雖然是默默的,可是不盡的情意,卻在那默默中流露。
“玉面仙子”低聲説道:
“天哥哥!”
浩天含糊的道:
“唔!”
“玉面仙子”接道:
“天哥哥,馬叔叔他們不知如何了,我想盡快先趕回白雲莊,將藥先送給爹爹……”
浩天這才似醒了一點道:
“你這樣做是對的,馬總管他們如不出意外,自然會回莊去,同時,我如果以後碰到他們,也可為你帶個口信,倒是伯父病體須早日康復,而且你身帶歸元神丹,在江湖上亂闖也很危險!”
“玉面仙子”默然的點點頭,幽幽説道:
“只是……你最近將往何處,而且我們以後何時再見面呢?”
浩天想了想,嘆口氣道:
“實在是家仇師恨牽連一身,否則,我也不願再離開你……這樣好了,你先回莊服侍伯父一陣,當我北方事了,我會南下尋你。”
“玉面仙子”目中含有淚珠,哽咽的道:
“你一定要早一點來哦!”
浩天抬頭看見她那副悽怨之然,不覺又疼又憐。雙手捧起她的面頰,輕吻掉她面上的兩顆淚珠,笑道説道:
“傻丫頭,又不是今天就分離,何況,就算暫時的分離,以後的日子還長呢!不是嗎?我的雲!”
“玉面仙子”這才稍覺釋然。過一會,小二將菜飯端上,兩人就在房內用畢。“玉面仙子”便在浩天房中閒聊了一陣,連日奔勞,正欲起身早點回房休息,驀聽——遠處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而且聽聲音似不是小數。那馬蹄聲一直奔向這店而來,過了一會,來人似都下馬,立即院內傳出一片亂哄哄的聲音,呼喝聲不絕於耳。
“玉面仙子”不覺眉頭一皺,對浩天道:
“不知哪裏來的人馬,怎麼如此囂張,雜混?”
浩天冷哼一聲道:
“這批烏合之眾,想必不是什麼好東西!”
接着,便聽店小二將各人帶至各房間,正好,有數人分至隔壁房子裏。待稍空以後,“玉面仙子”起身回房,浩天送她至門口,才依依不捨的互道晚安而回,當他一進房門,便聽隔壁嘰嘰咕咕的輕聲在談着話,他倒沒在意,可是後來無意中聽到“孟浩天”三字,他不由倏然警覺,心想自己初入江湖,很多消息何不由這些江湖豪客口中探知,便微一凝神,便聽到隔房一低啞的聲音在説道:
“……我就不相信有人竟敢同時對江湖上八大門派中的點蒼、崆峒、崑崙三派挑釁,不要説各派本身實力就不容輕侮,而且八大門派互通聲息,如僅是一派的恩怨倒還事小,但如今三派同時被辱,很可能會遭致八大門派的聯合出手。”
另一蒼老的聲音道:
“這本事也不易為人相信,可是有人明明看到點蒼雙劍之一人,“穿山劍”華叔雲那老兒,衣衫檻褸的挾着重傷的崆峒‘浮塵子’,崑崙‘綠竹居士’由山中踉蹌奔出,像他們這種人物,如不是遇到強敵,總不至自己摔成那樣吧?”
“唉!”
他嘆了一聲接道:
“先有孟浩天,後有這一些麻煩事情,看這本已危機暗伏的江湖,終有一天要淪於血雨腥風之中……唉!幫主也是,要想得什麼絕世武功與億萬寶藏,也不想想如今關外高手雲集,如何輪得上我們鐵魚幫呢?”
低啞的聲音,不服的道:
“那也不一定,現在藏寶圖據説被‘北殘’及‘虎海飛蝠’各搶去一半,人就像上天一樣,誰也沒再見他們蹤影,如今各方注意力全集中在白雲莊方面,可惜‘玉面仙子’落水失蹤,不知生死,‘入雲龍’等三員大將,又變圍而出後,便不知下落,下面只要那個先得到白雲莊主要人物,誰就最先有機會得獲無價的寶藏!”
蒼老的聲音接道:
“老弟,你想得太天真了,不要説白雲莊除了莊主父女兩人外,別人不一定得窺藏珍圖,就算‘入雲龍’等得知,可是,這三人聯手又豈是好惹的,江湖上四大莊堡,可並非浪得虛名來的。”
低啞的聲音,接着道:
“可惜找不到‘玉面仙子’這小妞,否則倒是最好的下手對象……”浩天聽到那兒,不由微微冷笑,心想你們最好不要碰到,否則可有你們好瞧的,不過,心中也悚然一驚,心知“玉面仙子”已成眾人所尋找之對象,萬一自己與她分開時,遭別人阻攔如何是好……
接着隔壁兩人又談了很多不相干的話,浩天也沒心再聽,遂上牀做了一陣吐納功夫,彈指熄滅牀上燈火,躺下朦朧睡去
第二天清晨,兩人經一夜好好休息,俱精神煥發,尤其“玉面仙子”更是俊俏無比,因身旁這位意中人陪伴着她……
“玉面仙子”並吩咐小二,去鎮上買了兩匹駿馬,兩人同時登程上道。
浩天本來欲看一看隔壁房中兩人形像,可是,他們走時,隔壁房門一直沒有打開,只是穿過大廳時,廳中有不少粗壯身着緊身衣褲,腰邊帶着兵器的大漢,見他們走出,各各回頭死死朝他們盯了幾眼,尤其對“玉面仙子”,更是毫不放鬆,像是有什麼吸力似的,目光隨着她身形轉,再也收不回來。“玉面仙子”因為意中人在他身旁,滿心喜悦,根本就不注意到外界一切,浩天可把一切看在眼裏,鼻中重重的哼了一聲,但這些江湖屑小,卻也不值得他對他們一般見識。兩人上馬,揚鞭出城而去,在曉風寒日之下,朝着黃土大道,帶着兩條灰龍,絕塵而去。
一連三天,他們由寬城經喜峯口進入關東,關內關外,景色各異,浩天對關內還是十年前所留的一絲模糊印象,這時重見,心中有説不出的親切之感,“玉面仙子”這一趟關外之行,雖然吃了不少的苦頭,可總算圓滿達成任務,同時還得了才貌雙絕的如意郎君,重回關內,這股得意勁就不用説了。人俏馬駿,在這幽靜的古道上,不時聽到“玉面仙子”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
來往旅客中,夾有不少身背兵刃的江湖豪客,大家雖為兩人容貌所驚,但看兩人面目陌生,尤其浩天武功已到返樸還真的境界,由外表看來,完全似是一文弱書生模樣,絲毫看不出是武功高強之人,所以看了兩眼,以為是大家公子小姐,出外遊玩,便不再注意,匆匆忙忙而過。
浩天因擔心“玉面仙子”一人南返時,怕受到厲害魔頭阻攔,所以乘這三日功夫,傳了她不少奇招異式,並將“魔幢幻影”身法教給了她,“玉面仙子”雖然智慧也是超人一等,但這種教法確也使她吃不消,她只好有些地方強行記在腦中,實在她連演練的時間和機會均沒有,不過無形中她受益良多,浩天指點的都是最要緊的地方,許多實際動手時應便制先機的訣竅,也告訴了她。
“玉面仙子”不忍負浩天的一片苦心,使出渾身解數,以期學懂,心領神會,這一日,浩天正在馬上詳細替她講解“魔幢幻影”身法玄妙之處,“玉面仙子”聚神的聽着,兩匹馬閒散的沿着大道溜着,遠遠望去,還以為是兩個情侶,正坐在馬上情話綿綿,竊竊私語呢!
驀然,後面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浩天他們立即將馬帶至路邊,就在那時,一陣疾風帶着漫天灰塵,飛馳而過。灰沙落得“玉面仙子”一頭一臉,她一面拍着身上之泥沙,一面埋怨的道:
“這兩個冒失鬼,這麼急急忙忙,難道是趕去尋死不成!”
浩天望着她微笑不語,心知她又犯了刁蠻的小姐脾氣。
“玉面仙子”看他只笑不語,面上不由一紅,説道:
“不來了,你笑人家……”
就在這時,身後又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不一會由身後飛越過三騎,其中一個回頭驚咦了一聲,馬似是在空中微一頓,隨即又飛騰而去……浩天重重的哼了一聲,他神目如電,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已看清,那人竟是藏龍堡中高手“毒心秀士”,其餘兩人不用説,必是“小神龍”黃愷及那面目漠然的老者“冷麪神剎”。
“玉面仙子”看見浩天面色不善,便愕然問道:
“天哥哥,到底是誰呀?”
浩天不屑的道:“還不是那‘小孽龍’一匹狐羣狗黨!”
本來,藏龍堡與浩天並無瓜葛,説不上什麼恩怨來,可是,因為“小神龍”對“玉面仙子”那副死皮賴臉的讒像,浩天想起心裏就有説不出的一股火氣,這正是,情人眼中揉不進一粒砂子。
“玉面仙子”看到浩天含妒發火,心中微微覺得一絲甜甜的,可是,一想到“小神龍”那副討厭樣,不由鄙夷的道:
“哼,‘小神龍’也不想想他自己那副德性,如果他敢再來找我糾纏,我一定讓他嚐嚐本姑娘的厲害。”
浩天本是滿腹怒火,可是,看到“玉面仙子”那副嬌憨刁蠻之色,反倒不由噗哧笑了起來,接着説道:
“你等着好了,馬上就有好戲讓你瞧的!”
兩人立時放馬馳去,由於剛才這一擾,兩人都沒有説話,靜默讓兩匹馬,的嗒的嗒地疾奔下去,漫天漫塵,在他們身後長長的拖出一條灰龍。奔馳了一陣,一點動靜也沒有。日正當中,天氣雖已深秋,但正午當頭烈日餘威仍在,四周靜靜的,路上往來人已絕跡,浩天不由暗暗詫異,忖道:
“難道我估計錯誤,‘小神龍’如果得知雲妹在此,他一定會在前方等着纏上來的,難道他有什麼急事,無法分身不成?……”
前面遠遠出現了一片叢林,道路蜿蜓的伸向那山腳的叢林,大概是沿着山勢,朝右邊彎去,浩天與“玉面仙子”兩人奔進叢林,果然是朝右一個大拐彎。
這叢林全是高大的古木,此時,雖是楓紅葉落的深秋,但錯綜交叉的密枝,仍在路上結成一個濃密的大網,裏面光線幽暗。蹄聲在積滿落葉的路上奔馳,發出陣陣沙沙之聲,光線特亮,在天光襯托下,隱隱看似有兩三匹馬影一,靜立在那兒,浩天心中暗忖道:果然不出所料,終於找上來了。
兩人奔馳下去,出口處愈來愈近,正是三匹駿馬,上面各坐着一人靜靜的立在叢林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