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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凌壯志坐在急如奔電的烏騅寶馬上,迎着夜風,在時明時暗的月光下,向前飛馳。一個接一個的村鎮被拋在馬後,但他仍在雙手控繮,低頭沉思。

    他想的事太多了,千頭萬緒,不知由何理起,目前他無法專去找將葉小娟母女擄去的門派歹人。

    因為,還有更急切的事,等着他火速去辦,擺在眼前的急事是截住“瓊瑤子”,將展偉鳳留下來,或者是即去玉山將秦香苓搭救回來。

    衡情重量,以先去齊雲山大佛寺為先急,因為如讓瓊瑤子將展偉鳳帶回天山金霞宮,勢必為自己帶來無窮盡的麻煩。

    凌壯志心念已定,停蹄日夜兼程,每當讓寶馬飲水食料時,他才藉飯後一段短暫時間假寐一兩個時辰或盤坐調息片刻。

    江湖上再度有了凌壯志去的行蹤,當他們今天發現凌壯志在江寧時,第二天凌壯已到了蕪湖,但不幾天,凌壯志又到了徽州。

    有些追蹤他的高手,不由大搖其頭,深感疲於奔命,大有神龍見首不見尾之感,令人難以捉摸。

    因而,武林中愛護和敬佩凌壯志的正派高手和長者,根據他的武功,衣着和行蹤贈給了一個響亮的綽號——“赤掌銀衫”化雲龍。

    是以,未及半時,“赤掌銀衫化雲龍”這七個字,傳遍江湖,燴炙人口,但,飛馬馳騁,急速趕路的凌壯志,尚且不知。

    這天——

    秋陽高照,天氣清朗,凌壯志在休寧縣城,落腳半日,併購買了一些應用之物,因為,過了新安河,便到了齊雲山東麓。

    午時剛過,凌壯志已飛馬馳出寧縣城的西門,遙遠的正西天際,已現出一帶峯巒起伏的綿綿的山影,那就是齊雲山。

    烏騅奔馳如飛,不足一個時辰,已到了新安城的渡口。

    凌壯志拉馬立在渡船上,遙望齊雲山勢,只見雲煙濛濛,巒嶺若隱若現,巍峨俊峯,形似孤島巨獸,隱藏於飄渺沉浮的茫茫白雲間。

    最高峯頂上,一掛急泄瀑布,宛如經天而降的銀虹,在晴朗的秋陽照射下,銀光閃閃,蔚為奇觀。

    凌壯志看罷,他卻設想到齊雲山的景色,竟是如此壯麗。實在不亞於他習藝五年的九華山。

    渡河登岸,繼續前,半個時辰之後已達齊雲山下。

    凌壯志昂首上看,濃郁碧落,古木參夭,在十數里外看到的幾座高峯,這時淹役於如絮暖飄的白雲中,已難看到峯頂。

    只見半山兩座矮峯的蒼翠濃綠間,現出金光數點,凌壯志知道那就是梵宇巍峨的大佛寺。

    於是,輕催馬雅,沿着崎嶇山路,直向大佛寺馳去。

    他望着半山那片金光閃閃的巍峨梵宇,思索着見到“瓊瑤子”後,如何設法將展偉鳳留下來。

    他斷定展偉明這時早已到了,瓊瑤子也許答應了這位渾猛憨直大漢的要求,已釋放展偉鳳轉回石門。

    他希望如此,這樣他就可以去玉山救秦香苓

    心念間,烏騅已越過一道橫嶺,繞過一座矮峯,山路愈加難行。

    來至一片竹林,距離大佛寺已不差二里了。就在這時,竹林深處,驀然傳來一聲悠長馬嘶。

    烏騅雙耳一豎,昂首發出一聲歡嘶回應,直向竹林深處奔去。

    凌壯志心中一喜,知道展偉明果然早已到了此地,方才的馬嘶,必是他的那匹“棗紅馬”。

    心念間,竹林深處已傳來一陣急驟蹄聲,和不斷的間歇歡嘶。

    凌壯志定晴一看,只見竹林深處,一點白影,正向這面如飛馳來。

    眨眼之間,已能看清馬影,正是展偉鳳以前騎的那匹潔白似雪的白馬。

    凌壯志一見,心中大喜,瓊瑤子果然仍未離去,因為這匹白馬,瓊瑤子曾騎着渡河北上,在榆社縣城以西的破廟內與他相遇。

    心念間,白馬已奔至近前,烏騅也自動的停下來,兩馬相互吻着對方的馬頸,馬嘴連聲低嘶狀極親熱。

    凌壯志飄身下馬,決心展輕功上山,他將絲繮緊在鞍頭上,輕拍一下烏雅的長鬃,展開輕功直向松林之間的大佛寺馳去。

    穿過重重松林,山勢逐漸平坦,一道寬大石路,筆直的通向大佛寺,距離至少百丈以上。

    就在此地,驀然傳來一聲驚喜嬌呼:“小兄弟,你怎的才來,真把姊姊急壞了!”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驚,不由急忙剎住身勢,凝目一看,只見大佛寺的山門處,一個身穿淡黃衣裙,背插長劍的美豔少婦,閃爍着一對明亮眼睛正揮手如飛馳來。

    正是趙永榮總鏢頭的遺孀,“飄萍女”黃飛燕。

    凌壯志聽了那聲“小兄弟”秀眉不覺一皺,他曾聽展偉明説,要先回石門鎮請飄萍女來,但,怎的沒有看到展偉明?”

    心念間,飄萍女黃飛燕已距離不遠,於是秀眉一展,恭謹朗聲説:“小生因回金陵,故而晚來一步,夫人別來無恙?”

    話聲甫落,香風襲面而來,黃飛燕已立在身前。

    黃飛燕聽了凌壯志的話,柳眉一蹙,凝脂股的粉面上立即罩上一層嗔怒,紅潤的櫻唇上,卻掛着似怒似喜的微笑。

    她用柔和閃閃的明眸先在凌壯志佩在腰間的銀鞘長劍上一掃,接着嬌哼了一聲,嗔怨的説:“哼,豈止晚到了一步,足足晚到了兩天。

    凌壯志本來被她這副嫵媚動人的美麗嬌態看呆了,這時一聽,立被驚醒,不由急聲問:“夫人你説什麼?”

    黃飛燕看了凌壯志的痴呆像,嬌豔如花的香頰上,立即飛上兩片紅霞,接着“噗嗤”的一笑,再度嗔聲説:“我説你足足晚到了兩天!”

    凌壯志大惑不解的問:“夫人這話怎麼説?”

    “兩天前鳳妹妹已被押回天山去了。”

    凌壯志一聽,的確驚呆了,不由懊惱的大聲問:“夫人為何不將瓊瑤子前輩羈住?”

    黃飛燕輕聲一嘆,無可奈何的説:“姊姊沒有人家的武功高,打不過人家呀!”

    凌壯志覺得這不是理由,但又不便反駁,因而焦急的問:“鳳姑娘走時怎麼説?”

    黃飛燕柳眉一蹙,黯然搖搖頭,憐惜的説:“鳳妹妹終日以淚洗面,人憔悴的快不像樣子了,她日夜焦急的盼望着你來救她”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陣慚愧,立即蹙眉插言説:“這是他的天山派”

    黃飛燕一聽,立即嗔聲問:“你覺得為難?不便干預人家派中的事是不是?”

    凌壯志被她説中,不禁俊面一紅。

    黃飛燕接着沉聲説:“告訴你,別那麼死腦筋,武林中的事,是是非非,就是那麼回事,誰的本領大,誰的武藝精,誰就有理。”

    凌壯志聽了她的話,不由只皺眉頭,他覺得天下的女人,有很多是不太講理的。

    黃飛燕看在眼裏,不由輕哼一聲,嗔聲問:“你覺得我有些不講理是不是?”

    凌壯志怎敢承認,急忙搖搖頭,惶聲道:“不,不,小生決沒這個意思。’黃飛燕見他那副惶急像,得意的幾乎笑出來,但她仍繃着粉臉,沉聲説:

    “告訴你,只要你一連出手幾招,將瓊瑤子逼得連連後退,她自會氣得一跺腳,丟下鳳妹妹,徑自迴轉天山去。

    凌壯志苦着臉説:“可是還有樂遙子,靈真子,青雲子,悟玄子”

    黃飛燕柳眉一蹙,未待凌壯志説完,立刻毅然的説:“那就一個一個的把他們打回去。”

    凌壯志聽得不禁有氣,不由沉聲問:“以後呢?”

    黃飛燕毫不遲疑的説:“以後就沒事了,他們‘天山五子’打不過你,必然氣忿填胸,恨恨的轉回天山金霞宮大不了閉門勤練武功,準備再來雪恥復仇。”

    凌壯志似乎抓住了理,立即大聲説:“是呀,這樣怨怨相報,無盡無休”

    黃飛燕急忙伸出青葱的纖纖玉手,在凌壯志的面前一揮,不屑的説:“哼,等他們‘五子’練成了勝過你的驚人絕學,他們也羽化昇天了,你們的孩子恐怕也要生孩子了。”

    凌壯志自覺無法和她爭理,對於黃飛燕説的‘你們的孩子’,他自然聯想到那是指的宮紫雲腹中的小東西。

    因而,他有意岔開話題問:“展偉明世兄哪裏去了。”

    黃飛燕知凌壯志心裏有些不服,但也不再爭執,這時見問,只得淡淡的説:“人家關心親妹妹的安危,已飛馬追去了。”

    凌壯志俊面微微一紅,聽黃飛燕的口氣,似乎埋怨他無情無義似的,因而,他靜靜沉思,看看如何應付目前的局勢。

    黃飛燕見凌壯志不語,自知把話説重了,立即柳眉一展,含笑問:“小兄弟,我們應該怎麼辦,是否也馬上追去?”

    凌壯志秀眉一整,為難的説:“小生尚有許多急事待理,目前無法追到天山去。”

    黃飛燕認為凌壯志有意推諉,立即有些不快的問:“你有什麼急事?”

    凌壯志自覺有向黃飛燕一訴苦衷的必要,於是回答:“事情很多,一時之間無法説清楚。”

    説此一頓,舉目看了一眼大佛寺,立即提議説:“夫人,我們到寺內找一靜宅細談吧!”

    黃飛燕柳眉一蹙,立即嗔聲説:“我不去大佛寺,我看到那些禿頭瞪着兩支大眼盯着我,我就噁心。

    説着,雪白的雙頰,立即升起兩片紅暈,接着目光一閃,繼續説:“我放馬的那片竹林,也很清靜,以你的功力,數十丈,還怕有人偷聽。”

    凌壯志這時才想起那匹白馬是黃飛燕騎來的,於是一頷首説:“好吧,我們到那裏談吧。”

    於是,兩人展開輕功,直向放馬的竹林馳去。

    正在竹林內啃草的烏騅和白馬,一見它們的主人回來,立即低嘶一聲,放蹄迎了過去。

    凌壯志和黃飛燕,同時停下身來,各自愉快的拍了拍自己的寶馬。

    烏騅似乎仍認得它的主人,一見黃飛燕,立即向她搖尾,連聲低嘶。

    黃飛燕也過去撫摸了一下烏騅,接着一看林內,地上乾枯的竹葉極厚,任何一處都是休息的好位子,因而笑聲説:“我們就在此地談吧!”

    説着,即至鞍後取下一條大絨毯,順手交給凌壯志,自己又去鞍囊內拿了一大包食物和一小瓶美酒來。

    凌壯志將絨毯鋪在地上,發現飄萍女黃飛燕手中尚拿着一瓶酒,不由驚異問:“夫人也經常飲酒?”

    黃飛燕嬌哼一聲,明亮的眸子柔和的睨了一眼凌壯志,同時含笑嗔聲説:

    “這是姊姊親自由石門家中帶來,特地為你這位武功高絕的弟弟準備的。”

    説着,雙頰略現紅暈,即將手中的食包放在絨毯上,凌壯志知道黃飛燕是個性情爽朗的少婦,因而對她這份熱忱,也未放在心上,於是感激的説:

    “謝謝夫人,小生平素也不飲酒。”

    説着,就在絨毯的一角坐下來。

    黃飛燕嫵媚的一笑,忙將食包和酒瓶打開。

    難題立即發現了,即沒有酒碗,也沒有酒杯。

    黃飛燕似是毫不在意一陣濃醇的酒香,已將酒瓶送到凌壯志的面前來。

    凌壯志秀眉一蹙,立即含笑説話:“夫人請飲。”

    黃飛燕柳眉一挑,佯怒嗔聲説:“什麼夫人夫人的,姊姊聽得頭都痛了,難道我黃飛燕還不配作你的姊姊?”

    凌壯志立即惶聲説:“當然當然,不過”

    黃飛燕未待凌壯志説完,趁機接口説:“既是當然,今後就呼我姊姊好了。”

    説着,將酒味濃醇的酒瓶,再度送到凌壯志面前。

    凌壯志自覺有口難辯,只得無可奈何的含笑説:“姊姊請先飲。”

    黃飛燕一聽,立即笑了,笑得像百合初放,嫵媚至極,接着將酒瓶湊至櫻唇上,輕輕的飲了少許,順手交給凌壯志,同時笑着説:“好辣!”

    凌壯志接過酒瓶,湊至唇邊,但在濃醇的酒香中,尚滲雜一絲淡淡芬芳,那是黃飛燕櫻唇上留下的唇香,他的心神不由怦然一動,因而,不自覺的皺了眉頭。

    黃飛燕一見,立即笑着問:“怎麼樣?辣嗎?”

    凌壯志俊面微一紅,立即苦着臉笑一笑,點着頭説:“唔,有點辣。”

    黃飛燕“格格”一陣嬌笑,接着説:“現在該你述説目前不能去天山的原因啦。”

    凌壯志放下酒瓶,略一沉思,説:“説來話長,要辦的急事,實在太多了。”

    於是,即將新近待解決的事,概略的説了一遍。

    黃飛燕聽凌壯志談到玉山薛雄虎時,立即柳眉一豎,忿聲説:“這個老賊三年前尚去過永榮屬下鏢局的鏢銀,永榮雖親自去交涉,薛雄虎父子仍要抽紅,當時永榮已感到身體不適,只得忍辱答應了薛家父子的要求,永榮因氣忿過度,因而舊病復發,不幾個月便逝世了。”

    説話之間,粉面蒼白,嬌軀也有些微微顫抖。

    凌壯志為免惹黃飛燕的積怨,立即改變話題,繼續談葉小娟母女失蹤及各派高手企圖奪取秘芨的事。

    黃飛燕聽完,立即關切的問:“現在你可查出黛鳳女俠和葉小娟是被那個門派掠去了?”

    凌壯志黯然搖搖頭説:“還是沒有一絲眉目,但丐幫的兩位長老柳二馬三,願協助偵察,同時答應暗中監視烏鶴惡道的陰謀。”

    黃飛燕立即寬聲説:“武林各派,以丐幫勢力最為雄厚,弟子遍及全國,只要丐幫肯幫忙,不難查個水落石出。”

    凌壯志點點頭道:“但願如此。”黃飛燕繼續問:“你目前預定先辦哪一樁事?”

    凌壯志毫不遲疑的説:“當然是去玉山。”

    黃飛燕毅然應好,接着忿然説:“三年來姊姊無一日不想為先夫洗雪那次劫鏢之仇,這次正是機會。”

    凌壯志一聽黃飛燕也要前去玉山,不禁慌了,急忙解釋説:“聽邋遢和尚老前輩説,玉山機關重重,步步可死,他和跛足道人,幾次前去,都險些喪了老命。”

    黃飛燕粉面一沉,不由沉聲問:“怎麼?你不相信姊姊的本領是不是?”

    凌壯志立即惶聲説:“哪裏哪裏,姊姊武功高絕,劍術精通”

    黃飛燕未待凌壯志説完,又趁機逼問了句:“那,就是怕姊姊累贅你!”

    凌壯志自覺無分辯的餘地,只強自謙遜的説:“姊姊前去對小弟只有助益,怎能説是累贅?”

    黃飛燕愉快的一笑,倏然由絨毯上立起來,催促説:“既然如此,我們走,今晚趕到白沙關,明天下午即可到達玉山。”

    凌壯志無奈,仰首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陽,只得站起身來。

    於是,幫着飄萍女將絨毯系在鞍後,登上烏騅馬,兩人直向山下馳去。

    飄萍女黃飛燕和凌壯志並馬雙騎,眉梢帶喜,笑語如珠,愈顯得光顏照人,她那豐滿的身材,充分表露了一個少婦特有的誘人風韻。

    凌壯志這時才發現成熟少婦的另一面,那就是充滿了青春的活力和健美,令人不自覺的去遐想到另一種意味。

    兩人在白沙關渡過了安靜的一宵,飄萍女黃飛燕處處表現出她大姊姊對弟弟的熱心關懷。

    凌壯志不知黃飛燕的武功如何,因而一直為她前去玉山擔心,但又不便説出口來,是以眉宇間多少帶些憂鬱神色。

    “飄萍女”黃飛燕,雖然看在眼裏,但卻佯裝未曾看見,依然神色自若,毫不放在心上。

    第二天,秋風徐吹,天氣特別晴朗,田野間,到處散佈着為秋收而忙碌的純樸農夫們。

    凌壯志和黃飛燕,並騎飛馳,直奔正南。

    由白沙關到玉山,多是丘陵野林,亂石荒地,寶馬腳力雖快,有時也不能盡展全速,只到中午過後,崎險的玉山,才遙遙在望。

    再馳一陣,山勢看得真切,飛崖斷壁,突巖懸空,有的峯尖鋭如錐,有的峯面如削,形勢果然險惡。

    峯上白雲悠悠,半山翠色碧黛,看山勢方圓最多二三十里,但卻崎險無比,距離玉山北麓尚有十里,已經是遍地嵯峨怪石,荒草及膝了。

    飄萍女黃飛燕看了這等險惡形勢,照人的嬌面上,也不禁罩上了一層隱憂,因此關切的問:“小弟,我們是公然拜山,還是暗中踩探。”

    凌壯志毫不遲凝的説:“我們是應約而來,自應正式拜山。”

    黃飛燕黛眉一整,憂心的説:“拜山有拜山的好處,暗探有暗探的方便,各有利弊。”

    凌壯志立即謙和説:“請姊姊説説看。”

    黃飛燕説:“拜山有對方接待人員引導,如對方存心不軌,輕易在不知不覺中進入他們預設的陷阱圈套,待你發覺已經遲了,如對方決定與你評理,便可順利見到主人,即使動武也難免卻闖山之險。

    暗探是我們主動,有時他們必須遷就我們,雖有兇險機關,只要處處小心,對武功精絕的高手,依然無可奈何,唯一缺點是在發現機關之前,處處小心,令你精神緊張,一經被對方發現反成了我明敵暗,一舉一動,俱都落在對方眼中。”

    凌壯志秀眉一蹙不解的問:“以姊姊的意思,我們應該如何才好?”

    黃飛燕,再度番視了一眼崎險山勢,遲疑的説:“我覺得我們應該暗探。”

    話未説完,前面數百丈外的荒草亂石間,驀然升往一道白煙,直射半天。

    黃飛燕一看,立即改口笑着説:“好啦,我們想暗探也不成了。”

    話聲甫落,那道白煙,叭的一聲,就在半空炸開一朵火花,無數紙屑,紛紛飄下,隨着山風,飄向東麓。

    凌壯志秀眉一蹙,感慨的説:“想不到玉山的暗樁,竟放到十數里外。”

    説話之間,前面茂林內,也有一道升空的白煙,炸開一點火花。

    黃飛燕風趣的笑着説:“看來這些花炮,定是專為你這位貴賓施放的。”

    凌壯志也淡淡一笑,説:“小弟覺得這樣才好,光明正大,磊磊落落”

    話未説完,兩人飛奔的寶馬,已到了方才施放花炮的亂石附近,兩人轉眼看一看,那裏還有半個人影?

    黃飛燕立即笑着説:“只怕薛雄虎那老賊不給你講磊落。”

    凌壯志看了這種情形,想到薛家父子的惡言毀謗,也自知要想講理,將是徒費口舌的事。

    馳進茂林,一片死寂,依然看不到一個人影,但兩人已將馬速減低,同時提高警覺,以防意外的狙擊。

    通過茂林,安然無事,前面已是山麓,一道青石大道,直通山前一道狹窄谷口。

    山前俱是嵯峨怪石和畸形的矮松,彼此相連橫生着密如珠網的虯蘿野藤,一望而知是一半天險,一半人工。

    凌壯志和黃飛燕看了這等險阻形勢,也不禁同時皺了皺眉頭,因為,他發現要想潛入玉山除了這一條青石大道外,別無進路。

    如果想潛人玉山暗中踩探,而不走青石大道,不是輕功已達純青火候的一流高手,休想在虯藤遍結的畸形怪石上進入。

    兩人心念間,距離谷口已不足百丈了。

    谷口狹窄,直通山內,兩側縱嶺上崎巖怪石,青褚不一,在茂盛的松竹間,直疑是待人而食的惡魔猛獸。

    凌壯志和黃飛燕,為了使對方有充裕的時間通報或接待,故而策馬輕馳。

    兩人趁機暗察,谷口形勢,似是無人把守,因為以凌壯志精鋭的目力,都沒發現兩邊嶺上有一個暗樁人影。

    凌壯志秀眉微蹙,以不解和詢問的目光,看了一眼神情憂鬱的黃飛燕,這時,她那兩道修長入鬢的柳眉,也蹙在一起了。

    山前沉悶寂靜,兩匹寶馬的鐵蹄,踏在青石大道上,發出清脆的“嗒嗒”

    蹄響,整個玉山北麓,反應着清晰的迴響。

    這時,兩人距離谷口,已只餘數十丈了,而兩谷內依然毫無動靜,氣氛低沉緊張,令人忍不住要怒聲高呼。

    就在這時,叟的一聲,一支響箭,挾着刺耳嘯聲,徑由縱嶺上,劃空射來。

    喳——的一聲,響箭不偏不倚,恰巧落在馬前數丈下的青石大道中央,箭桿立時跌斷。

    黃飛燕看了前面道路中間的斷箭一眼.不由含笑問:“弟弟認為這人的射術如何?”

    凌壯志淡淡一笑,説:“每個山大王,平素都要訓練幾個專一發射響箭的臂手”

    黃飛燕未待凌壯志説完,繼續含笑問:“我是指這人的臂力。”

    這時,兩馬已走到斷箭處,凌壯志本能的看了一眼斷箭,含笑説:“鐵背銀弓,滿弦不出一百武,這人能有此射程,臂力也算驚人了。”

    話聲甫落,叟的一聲,第二支響箭,再度射來。

    響箭,勁力極強,加之距離僅餘三十餘丈,呼嘯一聲,已經飛至,直射烏騅的馬前。

    凌壯志見至今仍未看到有人出來接待,表面雖然沉靜,內心早已不耐,這時一見,頓時大怒,右掌一翻,暗勁猛吐,直擊飛來的響箭。

    喀叭一聲輕響,響箭立被震碎。

    凌壯志秀眉微軒,怒目註定谷口,繼續乘馬前進。

    黃飛燕略感焦急的低聲説:“弟弟,他們在令我們停馬了。”凌壯志的目光,如電一閃,冷冷一笑,説:“他們不派人出來接待,我們就直進山門。”

    話聲甫落,谷口內已傳來一陣急如驟雨的馬蹄聲。

    凌壯志和黃飛燕,知道接待的人來了,因而也鞭馬停止前進。

    隨着急驟蹄聲清晰入耳,四匹高頭大馬,上坐四個壯漢,急如奔電自谷內如飛馳了出來。

    中年瘦漢,額下無須,凹眼高顴,招耳錚鼻,雖然已中年,但仍打扮的油頭粉面,令人生厭。

    其餘三個藍衣勁裝大漢,各佩兵刃,想必是中年瘦漢的屬員。

    中年瘦漢來至近前,即在距隔凌壯志和黃飛燕馬前五丈處,停下馬來,一雙色迷狡猾眼,先在黃飛燕照人的粉面上,仔細看了兩眼,接着微一抱拳,朗聲説:“在下,薛家寨,玉山薛老英雄座下,前寨總督‘病二郎’方玉獅,敢問客下可是‘赤掌銀衫化雲龍’凌壯志和凌夫人宮紫雲?”

    凌壯志本就有氣,這時又聽對方報了一大套名號,愈加不耐,秀眉一軒,正待回話,飄萍女黃飛燕已怒叱一聲,沉説聲:“既然明知,何必故問?”

    中年瘦漢“病二郎”方玉獅,色迷迷的兩眼,在飄萍女的嬌面上一閃,陰薄的唇角,立即掠上一絲淫笑,接着沉聲説:“請兩位在此稍候,待本總督通報薛老英雄知道。”

    説罷,急撥馬頭,率領着其餘三個壯漢,徑向谷口內馳去。

    黃飛燕怒哼一聲,忿忿的説:“我一見此人就覺得討厭,真忍不住揮劍將他的那顆腦袋削下來。”

    凌壯志看了“病二郎”的這副嘴臉,對薛家愈增反感,深覺玉山方圓數十里內的過往客商,不知有多少人蒙受其害。

    這時聽了黃飛燕的話,頗有同感,因而沉聲地説:“薛雄寬的各寨首領,如果俱都像‘病二郎’方玉獅這類的人物,他被人稱為老賊,當不過分。”

    黃飛燕明眸一轉,嬌面泛紅,略顯羞澀的笑着説:“真氣人,這個‘病二郎’最莽撞,也最無禮,居然説我是凌夫人。”

    凌壯志俊面一紅,訕訕的解釋説:“那是因為你和娟姊姊均穿紫衣的關係。”

    黃飛燕似有所悟的笑着説:“我聽大明回來説,你那位夫人美麗無比”

    凌壯志聽黃飛燕讚美娟姊姊,心中不禁一暢,滿腹的怒氣,也因而消失了不少,於是,連聲謙遜的説:“哪裏哪裏,那是世兄謬獎。”

    黃飛燕見凌壯志面有得意,芳心不由自己的升起一絲爭強好勝之心,因而,強自含笑問:“弟弟,你認為姊姊和你那位仙女般的夫人,誰美?”

    凌壯志哈哈一笑,恭維的説:“她怎及姊姊你美。”

    黃飛燕聽了,反而覺得不好意思,雙頰一紅,故意正色笑着問:“真的?”

    凌壯志連頷首笑着説:“當然,小弟怎敢故意恭維姊姊?”

    黃飛燕知道凌壯志言不盡實,但她聽了,芳心仍極高興,不由發出一陣美如銀鈴的悦耳嬌笑。

    時刻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病二郎”方玉獅,去了足足半個時辰,仍未見薛雄虎父子兩人出來。

    凌壯志和黃飛燕,不時看看逐漸西下的紅日,漸漸感到不耐。

    一刻時間,又過去了,但谷口內依然毫無動靜,而整個山前和谷口右的縱嶺上,一直見有人影活動。

    黃飛燕柳眉一蹙,恨聲説:“薛雄虎這個該死的老賊,不要有意羞辱我們,讓我們在此幹受一兩小時辰的風吹日曬之苦。”

    凌壯志心中也有同感,但他為了秦香苓的幸福和安危,仍願儘量忍耐,因而,耐心地説:“也許總寨距離過遠,往返費時”

    黃飛燕未待凌壯志説完,立即忿忿説:“這怎麼會呢?前山距離總寨愈遠,愈應有連絡記號設備,我們尚在數十里外,他們已有花炮升空,難道他們山內尚需跑馬徒步通知。”

    凌壯志深覺有理,但他仍耐着性子説:“讓我們再等片刻再説。

    黃飛燕已看出凌壯志神色已變,眉宇透煞,斷定他早已不耐,但他卻説出竭力忍耐的話,這令她感到十分不解,是以也不便再説什麼。

    一刻時間,又過去了,太陽已隱進西天濃厚的的灰雲裏,幻想如血的殷紅彩霞。

    但,狹谷口內,依然靜悄悄的毫無一絲動靜。

    凌壯志氣得俊面蒼白,秀眉扇動,緊緊扣着絲繮的左手,已禁不住微微有些顛抖。

    黃飛燕立即關切的提醒説:“弟弟,這般時候,仍未見有人出來,我們可斷定老賊有意羞辱我們,而令我們忿怒之下急切躁進,而中老賊的詭計。

    現在我們應立即離去,晚上再來。”

    凌壯志頷首應好,立即氣納丹田,面向後谷,忿然朗聲説:“玉山嘍羅聽着,請即轉告老賊薛雄虎和薛鵬輝,在下我公然拜山,而老賊居然如此卑鄙無禮,在下就此離去,三日之內,定然來取老賊父子的首級。”

    凌壯志説罷,即撥馬頭,正待和黃飛燕離去,谷內已傳來一陣奔馬聲音。

    黃飛燕柳眉一蹙,笑着説:“你不説走,他們也不出來”

    凌壯志心頭怒火高熾,殺機已起,秀眉一軒,怒聲説:“我們走,不要理他。”

    話聲甫落,一匹高頭大馬,已由谷內如飛奔了出來。

    凌壯志和黃飛燕,轉頭一看,飛馬馳來的那人正是身穿紅衣,背插雙鐧的“病二朗”方玉獅。

    黃飛燕一見方玉獅,芳心就不禁有氣,不由恨聲説:“這狗賊來時,我定要殺他泄忿!”

    豈知。“病二郎”方玉獅,飛馬奔出各口,立即將馬勒住,就在馬上傲然朗聲説:“凌壯志夫婦聽着,奉我家老英雄和少山主之命,特來轉告貴夫婦,我家老英雄因事無暇出迎,少山主尚需去後山拷打秦香苓,貴夫婦如欲進山,隨時可來,我家老英雄和少山主,也隨時在總寨恭候。”

    説此一頓,驀然哈哈一笑,繼續朗聲説:“貴夫婦既然要走,本總督也有一點不成敬意的小意思,恭送貴夫婦一程。”

    説罷舉手,驀然一揮,縱嶺上立即響起一聲尖鋭刺耳的號角。

    緊接着,弓弦聲起,叟叟連聲,漫天羽箭,勢發飛蝗過境,挾着一片懾人驚風,向着凌壯志和黃飛燕,漫空射來。

    凌壯志何曾受過如此羞辱,早已怒火高熾,這時看了方玉獅的卑鄙惡作劇,那裏還忍耐的住,暴喝一聲,撤劍在手,飛馬向方玉獅撲去。

    黃飛燕一見,大吃一驚,花容失色,不由脱口急呼:“弟弟不要——”

    去字尚來出口,凌壯志飛馬已經衝去,“穹漢劍”迎空疾舞,幻起一團耀眼光幕,喳喳連聲中,漫空羽箭,盡被削斷砸飛。

    “病二郎”方玉獅,作夢也役想到凌壯志會奮不顧身,飛馬前撲,嚇得大喝一聲,撥馬回身,猛向谷口奔去。

    同時,驚慌失措,高聲疾呼:“火箭,滾雷,火箭滾雷。”

    烏騅是日行千里的寶駒,飛馳逾電,三十丈距離,僅是眨眼之間的事,“病二郎”剛剛奔進谷口,凌壯志的馬騅,已追至他的馬後。

    方玉獅這一驚非可,頓時魂飛天外,亡命一聲叫,反手去撤雙鐧,兩腿同時猛夾馬腹。

    他的雙鐧尚未撤出,凌壯志的馬騅已與他追成並騎之勢,凌壯志劍眉一軒,震耳一聲大喝:“鼠輩留下命來。”

    大喝聲中,刺目光一閃,穹漢劍反臂揮向“病二郎”的齊肩。

    一聲淒厲驚心的刺耳慘叫,鮮血飛濺,五臟齊出,方玉獅連人帶劍,立被斬為兩段,通的一聲跌至馬下。

    兩側縱嶺下,立即暴起一片驚啊,所有隱身暗中的弓箭手,都驚呆了。

    就在這時,半山上隱約傳來一怒喝:“放滾雷。”

    凌壯志一聽,聲舍有些熟悉,知是薛鵬輝,昂首一看,只見前面左右半山高崖上,黑影滾滾,雷聲隆隆,無數滾木巨石,挾着飛揚塵土,勢如山崩般滾了下來。

    同時,他也發覺,就這一瞬間,烏騅已奔進狹谷數十丈深了。

    凌壯志這一驚非同小可,急轉馬頭,狂馳如奔,直向谷口奔去。

    兩側縱嶺上的弓箭手,一見凌壯志飛馬回來,立即驚呼狂叫,嚷成一片。

    緊接着,弓弦齊響,嗡嗡有聲漫天羽箭,如雨射來。

    烏騅急奔如電,身比箭快,宛如一縷黑煙。

    凌壯志急運神功,劍身血紅,光芒暴漲三尺,飛舞護住馬股。

    眨眼之間已至谷外,如飛奔向數十丈外的黃飛燕。

    黃飛燕已退至箭距以外,提劍在手,粉面蒼白,拉着白馬立在路邊,微張櫻口痴痴發呆。

    凌壯志來至近前,收劍歸鞘,飛身下地,急將烏騅拉住,他要看烏騅身上是否有受傷之處。

    黃飛燕一見凌壯志飛馬回來,驚喜欲狂,不得放聲一哭,丟掉手中長劍,飛身撲了過去,同時嬌聲急呼“弟弟”

    由於這份的關切,加之驚魂未定,黃飛燕急呼聲中,竟情不禁自己的伸臂將凌壯志抱住。

    凌壯志正待檢查烏騅的身體,驀見紫影一閃,香風襲面,身體已被光顏照人,充滿青春活力的黃飛燕抱住了。

    由於急怒追擊,加之遇險退出,進谷如奔電,退出逾流星,一進一回僅是瞬間之事,因而凌壯志的心情,仍在激動恍忽。

    這時,驀被抱進豐腴飽滿的酥胸香懷裏,這一驚程度,勝過闖谷遇險數十倍,不由脱口一聲驚呼。

    但,他在吃驚的一剎那,卻機警的沒有飛身暴退,因為,他知道,如果那樣做,勢必將黃飛燕對他關切愛護之情而變成了暖味。

    也許,黃飛燕會羞忿愧悔之餘,橫劍自刎,以表明她純潔的心意。

    黃飛燕聽到凌壯志的驚呼,已警覺到她逾越規犯的衝動,但,當她嗅到由凌壯志身上發出的陣陣男人特有的氣息,她不禁又有些神迷沉醉,因為這種令她芳心怦動的氣息,她已有三個年頭沒嗅到了。

    但,她聽到驚呼,不能佯裝不知,一張蒼白的粉面,頓時變得通紅,不由羞澀的抬起頭來,望着凌壯志驚惶不安的俊面,關切的嗔聲説:“你如此急怒任性,不聽勸阻,真把姊姊的心給嚇碎了。”説着,無限羞愧的退後兩步,抱着凌壯志的兩臂,也鬆開了。

    凌壯志急忙一定心神,惶聲説:“小弟貿然衝進谷內,雖然殺了‘病二郎’方玉獅,但也險些丟了生命。”

    説着,舉手一指狹谷,繼續説:“姊姊請看。”

    黃飛燕舉目一看,芳心不禁一震,只見狹谷深處,塵煙大起,瀰漫半空,整個山區,仍響着隆隆雷聲。方才驚險境況,可想而知。

    這時,谷口左右縱嶺上,人影已斂,發箭停止,在濃重的幕色中,再度恢復寂靜。

    黃飛燕看了一會,即向查看烏騅全身的凌壯志,關切的問:“馬身上有傷嗎?”

    凌壯志繞着烏騅的前後,仔細的看了一遍,欣慰的笑着説:“萬幸沒有受傷!”

    黃飛燕聽了也寬心地説:“這匹黑馬,腳程最快,但性子也最野。”

    凌壯志親切的撫摸着馬鬃又愉快的笑一笑。

    黃飛燕遊目看了一眼逐漸暗下來的天色,慎重的説:“弟弟,我們到前面林內休息一陣,吃些東西,把進山的事,也應該好好的商議商議。”

    凌壯志一聽進山,那股子因愛馬沒有受傷才消下去的怒火,再度升起來,他怒目看了一眼谷口,想到方才險惡的情勢,知道要進入步步機關的玉山,的確需要妥善計議一番。

    於是,頷首應好,即和黃飛燕雙雙登上馬鞍,並騎向着來時經過的那座茂林馳去。來至茂林前,天色已全暗下來,月亮還沒升起,進入林內,一片漆黑,但在凌壯志的精鋭目光下,景物依然可辨。

    凌壯志首先凝目看了一眼林內,確定上下沒有隱人以後,才飄身下地,和黃飛燕拉馬向一處林空處走去。

    來至空地處,兩人分別將兩馬的草料袋拌好,並也各自鞍囊內取出一包食物來。

    兩人靜靜的食着食物,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

    凌壯志想到方才被薛雄虎老賊無端的羞辱一番,愈想愈氣,雖然殺了“病二郎”方玉獅,但心中依難氣平。

    尤其以“病二郎”説他們少山主還要去拷打秦香苓,他心中的怒火幾次翻騰,恨不得馬上闖進山去。

    是以,他口中雖然嚼着醬肉,卻食而不知其味。

    黃飛燕的腦海裏,從沒想到這些,她的芳心深處,一直回味着方才將凌弟弟抱在懷裏的一剎那,他身上那陣男子特有氣息。

    凌壯志秀眉微蹙,為難的説:“可是,如此一來,秦香苓和薛鵬輝的姻緣就難和好了”

    黃飛燕柳眉一挑,立卻嗔聲説:“我的傻弟弟,你怎的還是如此天真?

    他們以拷打秦香苓為餌,旨在引你前來,秦香苓是否仍在人間,還是一個問題。”

    凌壯志聽得渾身一顫,瞪大了一雙俊目,急聲問:“姊姊是説秦香苓已經死了?”

    黃飛燕看了凌壯志的緊張像,不由“噗嗤”笑了,於是笑着説:“姊姊只是這樣惴測,像薛鵬輝那樣性情剛烈的狂徒,他極可能因妒成仇,為了向你報復,將秦香苓活活打死”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驚,不由脱口一聲輕啊。

    黃飛燕又笑一笑,似有意安慰凌壯志似的説:“也許他依然愛着秦香苓,每日拷打三次,只是一句氣話。”

    凌壯志似有所悟的點點頭説:“不錯,在太平鎮石陣中,秦香苓曾一怒打了他一個耳光,他當時並沒有還手。”

    黃飛燕一笑,本來想説:”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和那時不同了”,繼而一想,終於沒有説出來。

    凌壯志一心想着如何進山,因而無暇去想黃飛燕為何笑,於是關切的問:

    “以姊姊的意思,我們何時進山較好?”

    黃飛燕立收容笑,慎重的説:

    “姊姊認為,老賊父子雖有以逸待勞之利,但他們的心情卻無時無刻不在焦急緊張,和恐懼不安之中,在未發現我們入山的位置和方位以前,他們無法獲得主動,我們一刻不去,他便一刻不得寧靜。”

    凌壯志秀眉一蹙,似有所悟的:“姊姊的意思是説今晚我們不去?”

    黃飛燕立即正色説:

    “當然要去,只是我們要在五更將盡,拂晚以前,趁他全山樁卡一夜緊張,老賊父子焦急不定之後,我們再去,那時我們休息了一夜,精力充沛,而對方則一夜未睡,空白緊張,已到了強弩之末,俱都認為我們不會去了”

    凌壯志聽得異常佩服,情不由己的拍了一下膝蓋,輕聲喝了個好。

    黃飛燕立即嫵媚的睇了凌壯志一眼,含笑嗔聲説:“傻像,姊姊還沒説完就喝好。”

    凌壯志愉快的一笑説:“姊姊請繼續講。”

    黃飛燕光顏照人的嬌面上憑添了無限的光彩,顯示出她芳心的滿足和愉快,她目光柔和望着凌壯志繼續:“由於我們在北麓出現,老賊父子倆必然斷定我們會在前面闖山,而我們這回偏去西麓那邊。”

    凌壯志秀眉一蹙,面有難色的説:“姊姊,我日間觀察,西面山勢最崎險。

    黃飛燕正色説:“正因為崎險難攀,對方才疏於提範。”

    凌壯志想到日間看到有天險形勢,不由將秀眉蹙在一起了。

    黃飛燕何等聰明,以凌壯志目前高絕的武功,什麼樣的天險處不敢去?

    這時見他面有難色,還不是為了怕她武功不濟。

    以念至此,不由爽朗的一笑,似認真似風趣的説:“弟弟請放心,別為姊姊發愁,姊姊決不用你抱上去。

    凌壯志被黃飛燕説重了心事,不由俊面一紅,但他怎能承認,只得惶聲説:“小弟決沒有這個意思。”

    黃飛燕毫不在意的説:“有也好,沒有也好,快收拾起來休息啦!”

    於是,兩人分別將食包放回鞍襄內,各自取一條絨毯,在厚厚的積葉上,盤膝閉目,運功調息起來。

    片刻過去了,兩人逐漸進入了忘我之境。

    凌壯志靈台清明,耳聰心靜,周身籠罩着一團淡淡的濛濛青氣。

    漸漸,靈台中感應到除了身旁的黃飛燕,在六七丈外,尚有一人摒息靜立,同時清楚的聽到對方的心跳。

    凌壯志這一驚非同不可,這人接近到十丈以內,自己尚未察覺,對方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心念至此,不由驚得倏然睜開眼睛,兩道目光,暴漲盈尺,同時,厲聲問:“什麼人?”

    喝問聲中,循着心聲看去,不禁愣了。

    只見樹木依舊,枝葉紋風不動,林內一片寂靜,哪有半個人影?

    凌壯志的確呆了,他非常相信自己的耳力,莫説是六七丈內人的接近,就是飛花落葉,亦清晰可辨。

    黃飛燕早被驚醒,不由瞪着一雙明亮杏目,驚異的問:“你發現有人?”

    凌壯志雖然心中迷惑,但仍肯定的點了點頭。

    黃飛燕一見,不由吃驚的問:“人在哪裏?”

    凌壯志被問的語塞,頓時不知如何回答,久久才望着七八文外的一株大樹,疑惑的説:“小弟清晰的聽到那幾株大樹後,摒息着立着一人,但睜開眼睛,竟然不見蹤影!”

    黃飛燕聽得心中一驚,循着他的目光凝神一看,附近十數丈內,除了佇立的樹身,別無他物,似是不可能隱着有人。

    同時,以凌壯志的功力、目力,在倏然睜眼的一剎那,對方也決不可能逃出他的視線以外,因而,她斷定凌壯志或許聽錯了。

    心念間,驀見凌壯志冷電閃閃的目光,仍望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樹,沉聲問:“何方高人,請現身,否則,可不要怪在下失禮了。”

    黃飛燕一見凌壯志煞有介事的樣子,也弄迷惑了,不由驚異的低聲問:

    “你現在還聽到那人的心跳?”

    凌壯志搖搖頭,嚴肅的説:“現在不行動,自是聽不到了。”

    黃飛燕一聽,不由失聲笑了,風趣的説:“我的好弟弟,你別是心急去救秦香苓,已鬧亂了心。”

    凌壯志俊面一紅,本待分辯,又覺事實上林內又沒有看到人影,只得訕訕的説:“怎麼會呢?小弟聽得清清楚楚。”黃飛燕不顧心愛的凌弟弟難堪,只得笑着説:“你快把心靜下來,再聽一聽,姊姊也幫你聽。”

    説罷,首先合了杏目。

    黃飛燕閉上眼睛,目的在讓凌壯志儘快的靜下心來,在她認為決不可能有人進入六七丈內,而她也竟不知。

    她自覺功力遠不如凌壯志精深,但十丈之內有人,她自信仍能察得出來,因而她認為凌壯志心事繁多,所以才發生聽覺錯誤。

    凌壯志見黃飛燕閉上眼睛,自己也沒看到對方的影子,只得重新閉目調息,這次他已暗暗提高了警惕。

    漸漸,他再度聽到那人的心跳,而這次較之上次跳動的尤為厲害,心情似是極為激動,而那人的位置,顯然仍立在原處。

    凌壯志心中冷冷一笑,右目悄悄的睜開了一道眼縫,覷目一看,再度呆了,那幾株樹後,依然沒看到人影。

    仔細衡量六七丈外的那幾株大樹,雖夠高大,但樹後絕不可能隱住一個人而不被發現。

    繼而一想,心頭猛頭一震,不由驚然暗呼,樹身內莫非有巨蛇大蟒?

    心念之餘,倏然一驚,右臂即運功力,默唸“劍魔”尚未完成的“御氣飛劍”口決,急握劍柄,大喝一聲——

    大喝聲中,振腕撤劍,嗆得一聲清越龍吟,一道刺目寒光,宛如劃空閃電,挾着一聲雷響,直向六七丈外的那株大樹,內電射去——

    剎那間,寒光照澈全林,樹木無風自動。電光遇樹勢如破竹,如斬泥土,頓時驚呆了。

    白影一閃,凌壯志已飛身撲向六七丈外的那株大樹。

    黃飛燕一定神,也緊跟着凌壯志身後撲去。

    兩人至樹前,同時嗅到一陣淡雅沁人的幽蘭香氣。

    心情恍忽的黃飛燕聚然一驚,脱口急呼:“啊!女人的脂粉香。”

    凌壯志俊面蒼白,額角已滲出絲絲汗水,他聽了黃飛燕的驚呼,不由急急的點了點頭,因為,他也察覺到這陣淡雅的幽香有些熟悉,只是在這一剎那,他無法斷出曾在什麼地方聞過

    驀然——

    一陣喀擦裂木聲影,緊接着,六尺多高的樹身上,緩緩裂開一道斷縫。

    凌壯志驚然一驚,頓時大悟,不由脱口急呼:“姊姊快退”

    退字出口,右手本能的將黃飛燕的玉腕握住,兩人雙雙縱後數丈。

    喀擦爆裂聲中,一行十株大樹俱被劍光攔腰斬斷,高大茂盛的樹蓋,挾着呼呼風聲,直向地面上倒下來。

    一陣隆隆裂響,樹葉橫飛,塵上上揚,十株大樹,相繼倒在地上,轟隆之聲,久久不絕。

    立在遠處的烏騅、白馬,俱吃一驚,同時昂首發出一聲悠長驚嘶。

    凌壯志、黃飛燕,兩人俱都呆呆的望着顫動的大樹和飛騰的塵土,只見一行枝葉顫舞的大樹,在飛葉煙塵中,宛如一條恐龍,聲勢駭人至極。

    在十數丈的一座高怪石上,穹漢劍穗上的那顆鮮亮珍珠,仍在閃閃發光,徐徐搖幌。

    但,凌壯志這時卻無暇過去收劍,因為他的全付心神,正在苦思在什麼地方和在那個少女的身上,聞到過這種淡雅沁人的幽蘭香味。

    就在這時,左前方七八丈處的林木間,驀然傳來一聲戚楚哀怨的少女嘆息。

    凌壯志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脱口一聲大喝:“什麼人?”

    但,林木依舊,煙塵飄飛,倒在地上的樹枝,仍在微微顫動,哪裏有半個人影。

    凌壯志看了這情形,心中着實一驚,他不由驚疑的看黃飛燕。

    只見黃飛燕,粉面蒼白,櫻唇微抖,瞪大了一雙杏目,正驚悸的盯着七八丈外的一株大樹。

    凌壯志斷定黃飛燕不但聽到了那聲嘆息,同時也看到了什麼,因而驚異的問:“姊姊可是看到了那人?”

    黃飛燕異常驚悸的連連頷首,有些顫抖的説:“我似乎在恍忽中看到一個身材纖細,長髮披散的飄涉影子。”

    凌壯志秀眉一蹙,不由驚異的發出一聲輕“噢”,他運足目力的向前看去,連那絲飄渺的影子也沒看到。

    黃飛燕的神色,一直沒有緩和過來,她繼續驚悸的顫聲説,“弟弟,我怕是鬼!”

    凌壯志聽得渾身一戰毛骨悚然,脱口一聲驚啊,頓時呆了。

    黃飛燕抬起顫抖的玉手,指着八九丈外的一株大樹,繼續顫聲説:“我看到的那個纖細影子,十分模糊,似乎極輕靈的飄向那棵樹後

    凌壯志看了黃飛燕的舉動,聽了她的敍述,也不禁暗暗心駭,他武功高絕,但對鬼魂是毫不發生作用的。

    方才他施展了尚未參透的,御氣飛劍,就是一個例證,在那等如電一閃的快速劍光下,竟未傷及對方,由此可證人與鬼是迥然不同的。

    他愣愣的呆立着,目光驚急的望着那株大樹,他也不禁想到了鬼。

    只有鬼魂,才形無蹤,步無聲,影子在飄渺中。

    他小時候,常聽僕婦侍女給他講鬼故事,總是把鬼説得青面紅發,血嘴獠牙,如何如何的害怕。

    又説,人如遇到了鬼魂,他的性命就要死在旦夕了。

    心念至此,他不禁驚悸的看了一眼林內,他發覺整個林中,頓時變得陰氣森森,幌動的樹枝,似是猙獰的鬼影,令他不寒而粟。

    在這一剎那,他不禁想到五更進山的事,這時遇到鬼,也許應在今夜要喪命在機關重重的玉山內。

    一想到死他的膽子反而壯起來,如果今夜真的死了,自己的靈魂不也是鬼了嗎,既然雙方都是鬼,又何必怕呢?

    想到此處,緊張恐懼的心情,頓時平靜下來。

    由於心情平靜,驀然想起一句俗話——鬼怕惡人。

    心念至此,不由雙眉一軒,註定餘悸猶存的黃飛燕,沉聲問:“姊姊看到鬼躲在那棵樹後面?”

    黃飛燕的手仍在顫抖,舉手一指,驚悸的説:“第三棵。”

    凌壯志一聽,立即功布全身,力透雙掌,目光威凌的盯着七八丈外的第三株大樹下逼去。

    在那時代,男女老幼,無不一信世間有鬼,黃飛燕自是不會例外,她一見凌壯志向大樹走去,不由嘶啞的問:“弟弟,你要作什麼?”

    凌壯志不理,圈着殷紅如火的右掌,繼續向第三株大樹走去。

    前進中,驀間身後的黃飛燕,突然一聲尖鋭呼:“啊!跑了!”

    凌壯志一聽,毛髮直豎,機伶伶打了一個寒顫,不覺大喝一聲,右掌猛力劈出。

    紅芒一閃,轟隆一聲,沙石四射,枯葉飄了過來,塵土激旋上揚。

    凌壯志愣愣的看了一陣,兩手一握,掌心如洗,不知何時已滲滿了汗水。

    黃飛燕雙手掩面,正在暗暗飲泣。

    凌壯志一定神,急忙轉身走了過去。

    黃飛燕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撲在凌壯志的懷裏哭了,同時絕望的哭聲説:“弟弟,我們就要永訣了。”

    凌壯志知道他是指看到了鬼,但仍佯裝不解的問:“為什麼呢?”

    黃飛燕已視凌壯志為訣別前的唯一親人,因而兩臂抱得更緊了,同時哭聲説:“姊姊看到了鬼,而你沒看到,不是註定我應該死嗎?”

    凌壯志也覺得奇怪,為何黃飛燕能看到飄渺的鬼影,而自己的功力比她深厚,反而看不見呢?莫非真的該黃飛燕今夜命喪玉山不成?

    心念至此,雙目不自覺的又看了一眼附近的樹後,林內漆黑,依然是那陰氣森森,連兩匹寶馬也嚇得昂首豎耳,目光炯炯。凌壯志看了一眼,仍有些毛骨悚然,人和鬼到底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因而,他也不自覺的握緊了黃飛燕的玉臂,低聲問:“姊姊,你看到的是女鬼?還是男鬼?”

    黃飛燕偎在凌壯志的懷裏,自覺安全多了,她將頭貼在凌壯志的胸前,清晰的聽到凌壯志的心跳,她畏怯的説:“是女鬼”

    凌壯志心中一驚,不由脱口説:“是女鬼?”

    黃飛燕貼在凌壯志的胸上,點了點頭,繼續説:“女鬼身材纖細,秀髮直垂到膝間”

    凌壯志心中一動,不由插言問:“你看到她去了哪個方向?”

    黃飛燕略一沉思,似乎在回想當時女鬼逸去的方向,於是遲疑的説:“她的影子很模糊,行動飄緲輕靈,直似天上的慧星,又像一縷清煙,好象似去了玉山。”

    凌壯志渾身一戰,不由脱口低呼:“玉山?”

    説着,舉目望着正南,令他直覺的想到一個少女,他不由訥訥的説:“莫非秦香苓真的死了,是她前來顯靈?”

    黃飛燕似乎被凌壯志提醒,急忙抬起頭來,惶聲説:“一定是她,一定是秦姑娘!”

    凌壯志一聽,頓時怒火高熾,心中那點僅有的餘悸也消失了,以秦香苓活活被薛鵬輝打死,不由切齒恨聲説:“現在她既然前來顯靈,必是引我們即刻前去,如何有惡意,必然會變厲鬼來嚇我們,何必再散佈一些香味,減輕鬼魂陰森氣氛。”

    雖然是連篇鬼話,但黃飛燕聽了卻句句佩服,因而也減去了不少怕心,於是不解的問:“你説的那位秦香苓姑娘,身材有多高?是否窈窕纖細?她是否喜歡用這種幽蘭香粉?”

    凌壯志蹙眉沉思,久久才遲疑的説:“身材多高,小弟沒比過,似乎和姊姊差不多”

    説着,本能的低頭看了一眼緊緊抱着他的黃飛燕。

    黃飛燕頓時驚覺,第一次感到粉面通紅,周身發燒,不由急忙將手鬆開了,但她終究是少婦,自是較為沉着,為了掩飾羞態,不由追問了句:“她是否喜歡用這種幽蘭似的香粉呢?”

    凌壯志的心情,也由神志恍然中跌回了現實,看到黃飛燕羞澀嫵媚的嬌態,也不禁俊面一紅,訕訕的搖搖頭説:“小弟沒注意,這就不知道了

    也許就這種味道。”

    黃飛燕略一沉思説:“既然秦姑娘引我們前去,她自會暗中保佑我們”

    凌壯志一聽,立即插言問:“姊姊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去?”

    黃飛燕舉袖拭了拭未乾的淚痕,毅然點了點頭。

    於是飛身縱至數丈外的怪石前,定睛一看,穹漢劍僅餘劍柄在石外,劍身全部沒入石內。

    黃飛燕看得芳心一凜,這才想起方才那道電光一閃的原因,不由驚異的問:“弟弟方才施展的可是‘御氣飛劍’?”

    凌壯志頷首稱是,默運真力,伸手將劍撤出來,俯首細看,冷芒四射,劍身無損,不由欣慰的收入腰間嵌着寶石的亮銀劍鞘內,同時略帶愧色的笑着説:“説來慚愧,小弟直到今天還沒繼‘劍魔’老前輩之志,將未完成的御劍心訣參悟出來。”

    説罷,兩人轉身向馬匹走去。

    黃飛燕一直低頭沉思,來至空地,拉住白馬,突然抬頭,似有所悟的説:

    “以前姊姊練劍之時,曾聽家師訓誨説,劍術的至高境界,就是‘御氣飛劍’,練達此種境地,則傷人百里,快如電閃,家師又説,要想練至此種超凡境界,如不能參悟出心、靈、劍三體合一的玄妙意念,決難成功。”

    凌壯志聽得心中一動,智靈頓感清明,他細思黃飛燕的這番話,似乎得到了什麼,又似乎毫無所得,他覺得有一種意會而又無法解説的心得,因而,他拉着烏騅,痴痴發呆,久久沒有説什麼。

    黃飛燕知道凌壯志已得到了啓示,也許在那一剎那,他能悟出“御氣飛劍”收發由心的奧秘。

    久久,凌壯志突然搖搖頭笑了,似自語似對黃飛燕説,“太深奧了。”

    黃飛燕立即鼓勵説:

    “當然這不是一時片刻之間可理解得開的事,必須經久參悟才能體會出要領來。”

    凌壯志信服的頷首應是,兩人立即縱上鞍背,沿着茂林的前沿,輕步向玉山西麓繞去,烏騅、白馬,極為通靈,兩馬一直不發嘶聲。

    夜空如墨,原本有輪下旬明月,這時也被烏雲遮住了。

    崎險無比的玉山,在如漆的黑夜中,雄峙正南,宛如虎視眈眈,待人而噬的龐然怪獸。

    山上一片漆黑,寂靜如死,看不到一絲燈亮火光,令人愈加感到陰森、可怖、神秘。

    凌壯志一看到玉山陰影,立即從劍決中跌回現實,他想到方才秦香苓的鬼魂顯靈,心中的怒火,再度引起來。

    兩人繞至西麓,黑影幢幢,俱是畸形怪石,高者約兩丈,低者三五尺,石間荒草及膝,隨着疾勁的山風,不時發出“沙沙”的響聲。

    凌壯志當先下馬,將馬繮繫好在鞍頭上。

    黃飛燕望着一片漆黑的山影,迷惑的低聲説:“全山死寂,這老賊在搞什麼鬼?”

    説話之間,已將馬繮繫好在鞍頭上。

    凌壯志雙眉一軒,恨聲説:“小弟今夜定要將這座害人魔窟摧毀,痛懲老賊。”

    説罷,轉首望着黃飛燕,關切的繼續説:“姊姊在小弟身後,不要距離太近,以防遇險無法應付。”

    豈知,黃飛燕立即倔強的嗔聲説:不,姊姊要和你並肩前進,你怎的總不相信姊姊的武藝?”

    凌壯志見黃飛燕如此説,自是不好再堅持,僅分辯説:“小弟決沒這個意思”

    黃飛燕未待凌壯志説完,一揮玉乎,立即爽朗的説:“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走吧!”

    説着,緊一緊背後劍柄,當先向前馳去。

    凌壯志看得心中一驚,怕她有失,因而立即追在她的身後。

    兩人展開輕靈功夫,鷺行鶴伏,快閃疾避,直向一座絕壁最高處馳去。

    凌壯志怕石後有人向黃飛燕偷襲,而黃飛燕也怕有暗樁狙擊,因而兩人都功布全身,力透五指,以防措手不及。

    黃飛燕,雖然知道凌壯志的武功高絕,但心中總感到異常不安,她真怕怪石後面,會突然竄出一個人來。

    這想法和凌壯志恰好相同,他也擔心樹上石後預先設施着機關,深怕突然射出一柄飛刀,或是一支冷箭。

    因而,在他有意無意之意,總要微微超在黃飛燕身前。

    兩人俱以輕巧快速的飄閃動作前進,快時如風,靜時無息,極快的順利到達峭壁前。

    凌壯志和黃飛燕一陣輕巧縱躍,對他黃飛燕的輕功,不禁暗暗驚服,江湖上贈給她的“飄萍女”雅號,的確當之無愧。

    由於未遇暗樁突襲,愈加佩服黃飛燕的判斷正確,天險之處,果然防守疏忽。

    來至峭壁下,兩人停身立穩,仰首一看,壁直如刀,數十丈高的峭面上,僅有幾株懸出壁外的斜松突石。

    凌壯志遊目一看,發現右面數十丈外的絕崖處,較有斜度,且生有蘿藤可攀,為了顧慮黃飛燕,決心由絕崖處上山。

    於是,舉手一指絕崖處,悄聲説:“姊姊,我們去那邊!”

    由於安危與共,休慼相關,加之凌壯志早已視黃飛燕為大姊姊,因而説話之間,本能的伸手去拉她的玉手。

    黃飛燕自是不會拒絕,但,一拉之下,凌壯志驚得脱口一聲輕啊,不由驚異的望着黃飛燕,急聲説:“姊姊滿手是汗?”

    問話之間,又發現黃飛燕的如雲鬢角間,也滲滿了香汗,不由驚異的問:

    “姊姊為什麼?”

    黃飛燕雙頰一紅,立即含笑嗔聲説:“誰叫你前進的那麼快,讓姊姊的心緊張的一直提到胸口。”

    凌壯志知道黃飛燕一直在關心他的安危,不由感激的笑着説:“我們有秦姑娘暗中保佑,姊姊怕什麼?”

    凌壯志不説還好,如此一提,黃飛燕立時打了一個冷戰,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身後陰影之處,同時嗔聲説:“你胡説什麼,還不快些上去,這點高度還難不倒姊姊。”

    凌壯志愉快的笑一笑,沒有再説什麼,一長身形,直向崖上升去。

    黃飛燕知道峭壁不是地面,因而不敢緊緊跟在凌壯志身後,她仰首望着飄飄白影,宛如白鶴凌空的身影,直到凌壯志升過兩株懸松,她才騰空而上。

    升到半崖,山風逐漸增強,她停在一方凸石上,仰首一看,凌壯志早已不見蹤影,心中一急繼續加速上升。

    接近崖巔,視線逐漸模糊,香腮上也感到有些濕意,不知是雲是霧。

    黃飛燕翻上崖邊,第一眼便發現凌壯志驚異的望着前面亂石間發呆。

    於是心中一驚,心身撲至近前,不由悄聲問:“弟弟,有什麼發現嗎?”

    凌壯志轉首看了一眼黃飛燕,舉手指前面亂石間,立即驚異的悄聲説:

    “姊姊你看?”

    黃飛燕循着指向一看,不由驚的脱口一聲輕啊。

    只見前面亂石青草間,橫七豎八的卧着二十幾名背插單刀,手提弓箭的勁裝大漢。

    黃飛燕看得心中一驚,不由驚異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凌壯志疑惑的説:“恐怕邋遢和尚與跛足道兩位老前輩已經先我們到了。”

    黃飛燕驚異的“噢”了一聲,蹙眉向前面一羣倒在地上的大漢走去。

    凌壯志深怕其中有詐,運功雙掌,緊緊跟在黃飛燕身側。

    走至近前,黃飛燕俯首一看,立即悄聲説:“弟弟,他們是被點了穴道,你快解開一人問問。”

    凌壯志仔細一看,即在一個臂上綴有特殊紅線的壯漢身上拍了一掌。

    但壯漢紋絲不動,依然昏睡如死。

    黃飛燕輕啊了一聲説:“這兩位老前輩還是用的特殊手法。”

    凌壯志秀眉一戚,立即暗運“青罡氣”,青氣濛濛的手掌,輕輕撫在壯漢的氣海上,暗氣一吐,壯漢輕哼一聲,睛眼立即睜開。

    寒光一閃,黃飛燕一翻腕撤出長劍,一聲輕叱,劍尖已抵在壯漢的咽喉上,同時低聲説:“不許叫,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壯漢神志剛剛清醒,這時又遭如此一嚇,幾乎又暈了過去,驚得下頜緊緊壓住冰京的劍尖,連連惶聲應是。

    凌壯志示意黃飛燕將劍移開,接着和聲問:“你不要怕,我問你,是誰把你們點倒的?”

    壯漢茫然搖搖頭,惶恐道:“小的不知道。”

    凌壯志劍眉一蹙,繼續問:“你們是怎樣被點倒的?”

    壯漢驚悸猶存的説:“什麼時候,小的已記不清楚了。大家正在搭弓控箭,目光盯着崖邊,驀然撲通兩聲,最右邊的兩個兄弟無端的倒下了,接着又是兩個倒在地上,小的心知不妙正待逃跑,只覺腰間一麻,以後的事也不知道了。”

    凌壯志心中一驚,知道又來了高人,即對神色驚異的黃飛燕説:“恐怕不是邋遢和尚和跛足道兩位老前輩了。”

    話聲甫落,漆黑的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沖天歡呼。

    緊接着,兩道火焰,直升空中,叭叭爆開兩團火花。

    凌壯志和黃飛燕,兩人心中一驚,不由同時低頭問:“這是什麼記號?”

    倒在地下的壯漢,轉首看了一眼尚未消失的火花,立即説:“後山有人陷進地網裏。”

    兩人聽得輕啊一聲,面色立變。

    就在這時,正東七八里處,火光一陣閃閃,光亮直衝半天,剎那間,燈火萬點,同時,暴起一片震山撼峯,直上霄漢的歡呼。

    凌壯志一見,雙目冷電一閃,不由脱口焦急的説:“姊姊快走,恐怕有人闖進總寨了。”

    話聲甫落,驀聞地上的壯漢得意的説:“那是老英雄規定的記號,全山正在歡呼,因為後山地網中已捉住了凌壯志夫婦。”

    凌壯志和黃飛燕一聽,頓時呆了,不由同時驚異的急聲問:“你説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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