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心一聲長笑,雙眉倏地上揚,道:“是麼,若是我將你逼得太甚了,你叉怎樣?”
向三一張口,可是他卻像是陡然之間想起了什麼事來一樣,停了一停,才道:“少莊主,人急懸樑,你……就高抬貴手吧!”
洪天心‘哈哈哈’地大笑起來,道:“你居然也向我出聲求饒了麼?好,我再從頭問起,昨晚上,你和畹小姐一騎而出,上哪裏去了?”
向三滿是血痕的臉上,肌肉劇烈地跳動了起來,道:“少莊主,你一定是看錯人了,我——”他一句話未曾講完,洪天心已一聲怒喝,手臂揚起,他手中的軟鞭,‘呼’地捲了起來,又陡地向向三直砸了下來。
當長鞭和向三的身子接觸之際,所發出來的那一下皮開肉綻的聲音,實是鐵石人聽了,也不禁會掩耳的,向三的背脊之上,皮肉翻了開來,血像是噴泉一樣地噴了出來,向三的身子猛地向上一挺,由於背部的那一陣劇痛,他的身子變成向後反彎了起來,他面上的五官,全都扭曲着,以致他看來實是難看之極!
當那一鞭抽中向三之際,只有洪天心的臉上,仍然帶着冷酷之極的微笑,連站在他身後的那兩個中年人也不禁聳然動容,齊聲叫道:“少莊主!”
洪天心左手一捋,將長鞭捋一手中,冷冷地道:“幹什麼?”
那兩個中年人互望了一眼,道:“少莊主,別打了,他是低三下四的人,少莊主何必和他一般見識,想來畹小姐是不會和他一起出去的。”
洪天心一瞪眼,道:“你們怎麼知道?”
那兩個中年人嚇得忙道:“是,是!”
洪天心又道:“不是你們説的麼,這小子是會家?”
那兩個中年人無可奈何,道:“可是,可是看他的情形,卻實在不像!”
那時,看向三的情形真的不像,他的身子已經反彎成了一個之字形,鮮血順着他的身子向下淌着,他的身在發着顫,因之有許多血珠子向外灑去。
終於,‘砰’地一聲,他跌倒在血泊之中了。
洪天心一聲冷笑,手腕一沉,又揚起了軟鞭來,又向向三砸了下去。
照向三如今的情形來看,那一鞭若是砸了下去,向三一定性命難保了,那兩個中年人也不敢再勸阻,也就在這時,向三攤在地上的右手,五指一緊,已抓了一塊石頭在手中。
由於向三的手,是早已攤在地上的,所以他抓到了石頭,也沒有人注意,再加上鞭風呼呼,因之那塊石頭,被向三抓在手中,向三約五指一緊,那塊石頭立時碎裂成了四五塊,所發出的‘格格’聲,也被鞭聲壓了下去。向三在倒下去之後,曾翻了一個身,這時是背向上的,他一握住了石子之後,咬牙切齒,雙眼倏地睜開。
在他雙眼睜開之際,他眼中的精光,又電射而出,同時,只聽得他齒縫之中,迸出含糊不清的話來,道:“媽,原諒我,我實在不能再忍,再忍下去。我……要死在長鞭之下了!”
左手按在地上,再聽得鞭風越壓越低,正在他準備有所動作之際,一陣極其清脆的馬鈴聲,突然自遠而近,迅速地傳了過來。
一聽得那陣馬鈴聲,洪天心的身子,便陡地一震,接着,只見他一抖手,已揮出的長鞭,立時收了回來,身子一縱,來到了向三的身邊,一腳向向三的身子踢去,將向三的身子,踢得骨碌碌地向前,直滾了出去,滾進了草叢之中。
一將向三的身子踢了進去,他立時後退,一進一退之間,疾逾鷹隼。
而也就在他的身子剛一後退之際,銀鈴聲更近,突然之間,一匹白馬,已飛也似穿過林木,馳到了眼前,白馬上只見一片銀輝,乃是一個披着一身銀白披風的少女。那少女顯是想不到林中有人,是以連忙勒住了馬。
那白馬在急馳之中,突然被勒住,一聲長嘶,人立了起來,項間銀鈴亂響,銀鬃飛舞,更顯得神駿非凡。馬上那少女伸手在馬項上一拍,道:“銀駒兒,想掀我下馬來麼,小心我打你!”
她聲音婉轉,極其動聽。白馬被她一拍,立時靜了下來,只見那少女一身衣服,全是月白色的,她腰際懸着一柄長劍,劍鞘也是以銀絲編織而成的,閃閃生米,極其精緻。
她這時,臉上正現出了驚訝之色,柳眉微揚,道:“天心師哥,是你在這裏。”
洪天心連忙迎了上去。
這時,洪天心臉上那種陰鷲狠毒的神情,已經沒有了,而換上了一副十分親切的笑容,他實在是一個風度翩翩十分英俊的年輕人。
他一面走上去,一面道:“是啊,畹師妹,你一個人又上哪裏去了?為什麼出去也不和我講一聲,回頭周師叔又要怪我不會招呼師妹了!”
那一身銀白的少女,姓方,名畹華,他的師傅獨行無影周輕雲,乃是女俠之中極其有名的人物,是萬里金鷲洪陵的師妹,是以洪天心和方畹華,也是師兄妹相稱。
當下,方畹華一笑,道:“師哥,我喜歡自由自在地出去走走,好不容易師傅管不着我,你倒又管得我寸步不離了!”
洪天心連忙又踏前兩步,道:“師妹,我不是管你,我是……唉,師妹,我不説,你也應該知道的了……”
方畹華的雙頰之上,頓時紅了起來,她心頭怦怦地跳着,她怎麼不知道,她早已知道了,她不敢去和洪天心那種焦切而又熱烈的目光相接觸,她偏過頭去!
她才偏過頭去,也自然而然地看到了地上那一大灘殷紅的鮮血!
她陡地吃了一驚,道:“師哥,這些血——”洪天心一面向身後那兩個中年人擺着手,一面道:“喔。這個麼,剛才我用鞭子趕一頭野豬,已將野豬打成重傷,倒在這裏了,卻不料趕了來,還是給他逃走了。”
方畹華‘啊’地一聲,道:“原來是這樣……”她循着血漬看去,只見一溜血漬,滾進了草叢之中,她忙道:“你看,師哥,野豬走進草叢去了,我們快去將他找出來,也好烤來吃。”
洪天心笑道:“讓他們去找吧,師妹,你出來久了,爹不放心,他就是叫我出來看你的,我們該回去了。”
方畹華笑道:“好啊!”
她一提馬繮,當馬已待向前奔去,洪天心忙道:“師妹,我沒騎馬出來,可得和你一起騎銀駒兒回去!”
方畹華‘格格’她笑道:“好啊,你要是追得上我,就跳上來好了!”
她連連揮動鞭繩,那白馬已撤開四蹄,向前面疾穿了出去,洪天心一聲長嘯,身形陡地掠了起來。本來,他身形掠起之勢,是萬萬及不上白馬的去勢之快的,可是,他在騰出了七八尺之後,手中的長鞭,‘呼’地一聲,施展了開來。
長鞍有一丈五六長,陡地展開,鞭梢點在前面的地上,洪天心內心疾吐氣,貫足了長鞭,令得長鞭在剎那之間,筆也似直,他身子跟着縱起,竟就着長鞭點地之力,身子倏起倏落,在半空之中,劃了一個半圈,是以那長鞭為半徑的,等於在電光石火之間,疾向前掠出了近三丈!
這一來,恰好使得他追上了白馬,坐在方畹華的身後,方畹華仍然在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洪天心也得意她笑着,白馬撒腿飛馳,轉眼之間,便出了林子!
他們人雖然出了林子,可是他們的笑聲,卻還不斷地傳了過來。
終於,笑聲,鈴聲,啼聲,都聽不見了,林中重又歸於寂靜。
直到此時,那兩個中年人才互望了一眼,一個道:“你看這怎麼好?看少莊主的意思,像是叫我們將這小子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