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車--十一、空間黑洞説
十一、空間黑洞説
我一聽對方提起戈壁沙漠的名字,又説他們沒有任何身份證明,且知道我這個特別電話的號碼,立即便確定,那兩個人是戈壁沙漠無疑,他們在雲堡消失的時候,身上沒有帶任何身份證明,他們的一些東西是我和紅綾帶回來的。
“我是否能見一下他們?”我問道。
對方回答説:“在問題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行。”
我頓時非常惱火,真想衝着他大罵一通,但考慮到戈壁沙漠目前的處境,又不得不忍住了。“我可以證明他們就是戈壁沙漠,我也可以送身份證明給你們,而且,你們也可以向國際刑警組織查詢,我相信國際刑警組織會告訴你們,戈壁沙漠出現在你們那裏,完全是因為地球人目前的科學知識還無法解釋的一種力量造成的,”
那人説:“衞先生,關於你的一些經歷,我們是非常清楚的,我們也相信你的話。但是,我們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進行調查,因為我們有理由懷疑他們身上有間諜工具。”
間諜工具?戈壁沙漠是機械專家,他們身上可能有着各種各樣的古怪工具,這樣的工具被認為是間諜工具,那也不能算是一件奇事。我説道:“我不知道你所説的間諜工具是什麼,你能否告訴我?或許,我能給你們提供一些解釋。”
他説:“主要是他們的手錶。”
手錶?我忽然想到了霍夫曼兄弟,他們的手錶經過強磁場的磁化之後,全部停走了,我於是問道:“是不是他們的手錶失去了機械功能?我可以告訴你,那是因為他們發生意外的時候,很可能經過了一種極強的磁場,但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磁場,我敢説,目前的科學還無法對此進行解釋。”
那人非常客氣地説:“衞先生,我個人很願意相信你的解釋,但這件事實在是太奇特,他們根本就回答不出他們是從哪裏來,也回答不出他們是怎麼來的,而他們身上的所有金屬物品,全都帶有極強的磁性。我們希望得到你的配合,將有關戈壁沙漠的一切材料傳真給我們。”他報了一個傳真號之後,便掛斷了電話。
戈壁沙漠還活着,但目前落人一個專政機構手中,被懷疑從事間諜活動。
現在的當務之急,便是設法將他從那個機構中弄出來。
當然,第一件事是將戈壁沙漠的消息通知幾個非常關心着他們的人,第一個便是温寶裕,我知道,這些天來,他為戈壁沙漠失蹤的事,都快急瘋了,整天像一隻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卻又拿不出任何好的辦法;其次是白素和紅綾,她們母女正在四處活動,通過各種途徑進行努力;第三個是小郭,他正在動用偵探所的全部力量,平常的一些事務全都停止了,像他那樣的知名偵探所,業務停止一天,損失極大;第四則是良辰美景,她們雖然不能為尋找戈壁沙漠作出什麼樣的努力,但她們的總覺得戈壁沙漠的失蹤是因她們而起,心理的沉重,可想而知。
這樣想過之後,我便開始打電話,第一個電話是打給小郭的,小郭一接了電話,我便説:“有了戈壁沙漠的消息,你們快點到我這裏來。另外,通過你的途徑設法聯繫一下白素和紅綾。”
戈壁沙漠原本給我們每個人都配了一部非常精巧的便攜式移動電話,但我們都有一個習慣,不喜歡帶着那東西到處走,到了有急事要聯繫時,還真有些不方便。因此,我在給小郭打電話時,不得不囑他也聯繫一下白素母女。
第二個電話當然是打給温寶裕,所説也同樣是那幾句話。
接着,我便打通了瑞士,將良辰美景從夢中叫了起來,我不知道接聽電話的是兩姐妹中的哪一個,總之,她們似乎有些惱火,接了電話便沒頭沒腦他説:“開什麼玩笑,現在是什麼時候?”
我説:“不管是什麼時候,我有了戈壁沙漠的消息之後,肯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你們。”
兩姐妹同時驚呼了一聲,我甚至能夠想象,她們聽到那句話之後,一定是跳了起來,所有的睡意,一掃而光。“衞斯理?你有了戈壁沙漠的消息?他們現在在哪裏?”
我於是將那個電話的事告訴了她們,然後説:“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身體方面是沒事了,但也免不了有些麻煩。因為他們被懷疑從事間諜活動。”
她們異口同聲地間:“你準備下一步怎麼辦?”
我説:“當然要想辦法,不過,目前我還沒有開始行動,只是想到要將這個消息通知那些關心他們的朋友。行了,現在知道他們的消息了,你們可以安心讀書了。”
她們説:“至少在知道他們徹底安全之後。”
我忽然想到,她們雖然年齡不大,但在某些國家的政界,卻有着極大的活動能量,或許,她們會採取一些營救行動。大家各顯神通,這件事可能就好辦多了。
接着,我又給國際警方的幾位朋友打了電話,希望他們從中斡旋。
在我打這些電話時,小郭和温寶裕先後到了,我讓他們先坐在樓下的客廳裏,反正他們到這裏就像到了自己家中一樣,自己會去給自己酌酒。
打完電話下樓時,白素和紅綾也已經回來。
他們看到我下樓,四個人異口同聲問:“到底怎麼回事?戈壁沙漠在哪裏?”
我簡略地將情況介紹了一遍,然後問:“你們有什麼好主意?”
温寶裕叫道:“應該找陶大富豪和大亨想辦法。”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因為心中太急,一時竟沒有想出這兩個非常人物來。陶啓泉是亞洲數一數二的大富豪,因為生意上的來往,與上層有着許多説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大亨的財富雖不如陶啓泉,但他在政界的影響力,卻決不是陶啓泉所能達到的;更重要一點,他們的身邊各有一個女人,都有着極其特別的身份,且有着少將軍銜,戈壁沙漠以間諜嫌疑被扣押,理論上正是她們的下屬組織所為,找她們解決這一問題,那是再直接不過了。
我這裏所説到的幾個女人,提起來大家都知道,她們全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而且,她們每個人的名字第一個字是姓。但名字卻是一種花名,這一羣人原有十二個,後來,因為各種各樣的遇合,現在仍然有着極高地位的,就已經不多了,而朱槿、黃蟬、水紅等是少數的幾個。
這些人與我們之間的關係,堪稱特別,戈壁沙漠也是她們所熟悉的,但要仔細介紹出來,那就不是一時一刻的事。有關這些人與我們之間的一些記述,絕大部分在有關苗疆系列。陰間系列以及《還陽》、《遺傳》等幾十個故事之中,而她最初出現卻是在有關原振俠和亞洲之鷹羅開的故事中,在此不再述説。
在温寶裕提醒之後,我和白素便各自拿起一部電話,我給陶啓泉和大亨打電話,而白素則打給那幾個以花命名的女人,因為眾所周之的原因,我與那些女人的關係並不是太好,但白素與她們之間卻有着極為密切的聯繫。
陶啓泉是大忙人,找他不容易,但他與我的關係非同一般,我只要報出自己的名字,他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會暫放在一邊。與他的聯繫還算順利,當他知道了戈壁沙漠的事之後,當然會問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所能説的是:“這件事簡直是複雜之至,根本就不是幾句話能説清楚的,如果你有興趣,容後再告。”
我相信陶啓泉雖然有興趣,卻沒有時間,他實在是太忙了,因此,他也沒有細問,只是非常爽快地答應一定盡力。
與大亨的聯繫頗費了一些周折,這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大亨是一個極為特殊的人物,有關他的身份,即使是像我們這樣的朋友,也始終沒有弄清楚。我與他的關係,雖然還沒有達到與陶啓泉那樣深的程度,但他這一條命,可以説是我救下的(那件事記述在《雙程》之中),因此,我偶而有什麼事找他,也絕對沒有推搪之理。
電話轉了五六次,相同的話重複了又重複之後,總算是找到了大亨,大亨聽到我的聲音,非常高興,説了一堆客氣話,然後才問起正題,我於是將戈壁沙漠的處境告訴了他。
“戈壁沙漠?他們怎麼會跑到那裏去?甚至連身份證明都不帶,他們搞什麼鬼名堂?”他似乎有些不肯相信地問。
我道:“你想想,他們如果真是去搞間諜活動的話,首先一點,肯定要弄到沒有任何漏洞的身份證明。沒有身份證明這樣的錯誤,哪怕是一個最低能的間諜部不會犯。”
他問道:“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只好以回答陶啓泉的話回答他。他的回答是:“我先問一問情況,有了消息我再給你打電話。”
我的電話打完,回到樓下的客廳,白素的聯繫也已經結束。
她的身影剛出現在樓梯上,我們便一齊問道:“怎麼樣?”
白素説:“電話都打通了,她們都説還不知道這件事,要去查一下。”
我當即語露譏諷他説:“當然,這是她們的一貫做法。還不知道這件事,這真是再好不過的藉口了。”
白素看了我一眼,然後説道:“我相信她們是確實不知道,她們聽説這件事後,都説過兩個相同的字:胡鬧。”
有關營救戈壁沙漠的事,我們又討論了幾句之後,便告以段落,我們所能做的,暫時也就只有這麼多,再着急也沒有作用。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小郭因為事務繁忙,先行告辭,我們三個人則坐下來,討論着戈壁沙漠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
霍夫曼兄弟意外出現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討論過,但那時實在是不得要領,以我們最初的設想,是因為時間或者空間的交錯造成了他們的消失,但是,霍夫曼兄弟在南美的原始森林出現,那輛車在愛爾蘭的一座山中被發現,我們就知道,所謂時間或者空間交錯的假想是完全錯誤的。
接下來的討論是白素引起來的,那時,我們還在為戈壁沙漠的命運擔憂,而她卻像是徹底地放鬆了一般,説道:“看來,我們關於時間或者空間交錯的設想是完全錯了。”
白素的情緒一變,温寶裕跟着也變了;他馬上説:“那一個假想真是一個非常好的假想,可以解釋世上許許多多未知的事情,如果得到證實的話,將會對人類社會產生多大的影響,我們可能根本無法預料。真是太可惜了,這樣一個偉大的假想,結果卻證明根本不成立。”
紅綾連忙接過去説:“不是時間和空間交錯的假想不成立,而是這個假想在我們現在所遇到的這件事上不成立。其實,時間和空間交錯需要四個必備條件的假想,並沒有因此被否定,以後有機會,我們還是可以進一步研究的。”
因為知道了戈壁沙漠的消息,而且,我們在打了許多電話之後,眼看救出他們是有希望的,因此,大家的情緒才會出現這樣的變化,我雖然對戈壁沙漠是否能順利回來不抱樂觀,卻也不想破壞他們的好情緒,便説:“或許,我們還可以討論一下別的假想。”
白素於是轉向我:“你有什麼想法?”
我擺了擺頭:“暫時還沒有。不過,俗話説,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現在有四個臭皮匠,可以頂一點三三個諸葛亮了。”
温寶裕略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白素知道他定是想到了什麼,便問道:“小寶,你有什麼好想法了?”
他道:“我想,一定是我們的地球上存在着一種移動的強磁場。這種強磁場是怎麼形成的,我們目前還不知道,但這種磁場以極快的速度在移動着,偶而遇到某種金屬製品,這種強磁場便像龍捲風一樣,將這樣的製品颳走了。”
這種設想有一定道理,如果這種移動的強磁場面積並不大,但磁力極強的話,應該可以造成這種結果。
我正要表示意見,紅綾卻説:“這個設想好是好,但不能解釋第一次為什麼僅僅只是霍夫曼兄弟消失,而那輛車沒有消失。而第二次,戈壁沙漠消失的時候,不僅和那輛車同時消失了,而且,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她提到戈壁沙漠的消失與那輛車的消失方向完全相反這一問題,在此之前,我們誰都沒有想到這一點。戈壁沙漠消失的時候,他們原本是坐在那輛車上的,但在後來,我們分別找到了那輛車和戈壁沙漠之後,才知道,他們是沿着完全相反的方向消失,這實在是一件不可解的事。
温寶裕又道:“會不會因為某種磁力的作用,在極短時間內改變了人體的分子結構,使得人體也像金屬一樣,能夠受磁力的影響,而且,作用剛好相反?”
我便説道:“這個設想有一定道理。”
我之所以這樣説,是基於兩點考慮,一點當然是霍夫曼兄弟和戈壁沙漠都曾受到過強磁影響這一點,第二,我知道,磁力的存在,是因為物體內部的分子結構造成的,磁鐵的分子結構排列非常整齊,正負極相聯非常緊密。現在工業中利用電的作用,改變了物體內部的分子結構,從而使得某一種金屬具有了強磁力,也是一種非常普遍的存在,甚至專門形成了一門學門,叫電磁學。既然人力可以改變物體的分子結構,使得並無磁性的物體有了磁性,那麼,為什麼大自然中就不會有一種特別的力量,可以改變包括人體在內的分子結構,使得這些物體帶磁呢?
白素在這時説道:“這是一種假想,我也認為有一定道理。不過,我認為也不一定是方向相反,地球本來就是一個圓球,也許戈壁沙漠和那輛汽車原本就是以相同的方向運動,但因為那輛汽車的質量大,很快就落下了,而戈壁沙漠在繼續運動了一段時間之後才落下。”
我頓時叫道:“確然有這種可能。這個設想非常之好,我們還可以多作幾種假設,雖然我們不一定有結論,但至少也可以為以後的科學家進行這方面的研究提供多幾種思路。”
我這樣説卻見白素的眼睛一亮,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什麼,便問道:“你有什麼好的想法?”
她道:“我只是胡亂想,不一定有道理。”
我們一齊鼓勵道:“説出來聽聽。”
白素説:“小寶提出的移動磁力圈的設想雖然好,但也有些東西並不能解釋,如果説是受移動磁力圈影響,那麼,消失事件就應該是偶然發生的,可是,為什麼這種怪事就只發生在那輛鬼車上面?而且,為什麼這種事以前沒有發生?”
温寶裕有些不復,説道:“以前不是沒有發生,以前也發生過的,那兩輛車特別容易出事故,就是一種證明,只不過因為我們目前還不明白的原因,以前僅僅只是受磁力影響而發生了事故,卻並沒有出現消失事件。”
我説道:“有關僅僅只是那輛車發生這樣的事,而別的車上並沒有發生,我想很可能與我們在此之前分析的原因有關,例如那輛車上的裝置有什麼特別之處,而我們對此根本就還沒有認識,也有可能發生這種事與物體本身的質量以及運行速度等許多因素有關。”
白素道:“不錯,這説明了什麼?説明發生消失事件必須具備內在和外部兩種條件,內在條件當然是那兩輛車有着什麼特別之處,而外部條件則可能與很多因素有關,例如車速、或者空氣中的温度濕度、風速以及太陽黑子的運動等等。”
她剛説到這裏,紅綾便驚呼了一聲,白素連忙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太陽黑子。”她説。
我們一時沒有明白紅綾的意思,太陽黑子的運動雖然可以影響到地球上的許多東西,但似乎並不會能量大到影響一輛車的運動。
白素似乎能夠了解紅綾所想,便鼓勵道:“説下去。”
紅綾説:“我們都知道,宇宙中有一種黑洞,具有極強的磁力,從這些宇宙黑洞旁邊飛過去的物體,在離它們很遠的地方,便會被這種強磁力吸進去。科學家們認為宇宙黑洞是一種物體結構非常緊密的星體。這只是一種假設,如果還要提出一種假設的話,所謂的宇宙黑洞,根本就不是什麼星體,而是一種極強的磁場。這種強磁場形成了一種宇宙通道。那些接近通道的物體,並不是被這些黑洞吞噬了,而是通過通道到了宇宙的另一面。”
我還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你到底想説明什麼?”
紅綾説:“假設,地球上也有這種的強磁力通道。”
我和温寶裕同時猛吸了一口氣。
這真是一種極其大膽的假設,宇宙黑洞並不是星體,而是一些強磁力宇宙通道,而這種強磁力宇宙通道存在於任何空間,通常情形下,這種通道如果在磁力還不是非常之強的情形下,都是封閉的,普通的力量並不能打開。但是,也可能會有偶然的意外,正如白素所説,在外部因素和內部因素達到一定的時候,這種通道便被自動打開了。但是,這種宇宙通道又並非同大小的,因為大小不同,或者因為內外因素影響不同,這種通道的開合程度不同,所以,有時候只是在強磁力的影響下發生了車禍,因為當時的車和人都無法進入這一通道,但也有時候其中的某一部分可以進入通道,到達另一個所在。正因為這種磁力影響,物體才會在不改變空間和時間的情形下,發生不可知的位移。
但據科學家的以某種儀器觀測,宇宙黑洞卻並不是封閉的,那麼,這種通道的開合,會不會與外在以及本身磁力的大小有關?如果是的話,以此解釋鬼車事件,那也就是説,那輛車在運行過程中,其實會因為機械運動產生不同程度的磁力。
用這樣一種假設,不光可以解釋一些鬼車事件,同樣可以解釋一些十分神秘的飛行物失事。
霍夫曼兄弟和戈壁沙漠曾經穿過這樣的通道,因此,他們身上的所有金屬製品全都帶有極強的磁性也就可以解釋了。同時,也正是這種強磁力的作用,在極短的一瞬間改變了他們身體內的分子結構,這種改變的結果是導致了他們的部分記憶消失。
如果這一假設被證實的話,那麼,就可以得出一個推論:人的記憶其實與磁力有着非常特別的關係。
白素剛才顯然是有着一種設想的,但被温寶裕的話打斷了,我於是問她:“你的設想還沒有説出來,到底是一種什麼設相?”
她説:“我的設想跟紅綾的設想差不多,不過沒有她的設想這樣系統全面,我正設想可能人類在完全無意之中設計了一種特別的裝置,這種裝置在某種極為特殊的情形下,可以突破空間,產生位移現象。但我還沒有想到這種位移的動力是從何而來。紅綾提出的這種磁力通道,我想正是產生這種動力的原因。”
如果這種假設被證實並且被運用的話,那簡直就是人類的一件大事,因為運用這種強磁力通道,人類可以生產出一種新型的交通工具。
我們正要進一步討論下去、樓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我上樓去接電話。電話是大亨打來的,他告訴我,已經分別與上層打了招呼,上層的答覆很好,但似乎還有一點小麻煩,具體辦事的人好像有一點作梗。
聽了大亨的話,我大感奇怪:“他們什麼時候敢説不了?”
大亨説:“完全説不是不敢的,但以辦事需要時間和過程為由拖幾天,總還是可能的,你們也不用太急,明天我再打電話催一催,事情總會解決的。”
我問道:“你瞭解過沒有,下層作梗的原因是什麼?如果是想趁機撈一把的話,我相信我還能出得起。”
大亨聽了我這話,立即便笑了:“你對一些官場的事,瞭解還是太少了,就算他們想撈一把,你想想,在我們出面之後,借給他們十個膽,他們也不敢再要了。這裏面可能有別的原因,但不會是太大的事,你們放心好了。”
有大亨這樣的話,我當然是能夠放心的。
原以為,有了大亨這樣的人物出面,事情會非常順利,但實際上,一直等了三天,也沒有任何結果,第四天,我再也坐不住了,便給陶啓泉打電話。陶啓泉説:“你總也改不了性急的毛病,辦一件事,哪裏説辦就能辦成的?更何況,他們的辦事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安心再等幾天,會有結果的。”
與陶啓泉通過電話,我坐了片刻,喝了幾口酒,想一想,還是不肯放心,便又給大亨打電話。沒料到,這次竟連大亨的聲音都沒能聽到,給他傳消息的是一個女人,可能是他的許多個女秘書中的一個。
那個女人在電話中對我説:“衞斯理先生,總經理走的時候留下話,讓我轉告你,要你耐心等待,很快會有消息的。”
跟他的女秘書説任何話都沒用,我真是氣憤難平,當即扔下了話筒。
電話剛放下便響了起來,我以為是大亨那邊有了消息,連忙抓起來,才知道是良辰美景打來的。
“我們準備馬上回來,你讓温寶裕到機場來接我們。”她們説。
我暗吃了一驚,問道:“你們這麼急趕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她們説:“當然是為了戈壁沙漠。我們的關係説,這件事不知道在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我們需要回來查一下。什麼環節不通,我們設法將這個環節打通。”
聽了她們的話,我真想罵她們一聲:“胡鬧”,轉而一想,她們對整個事情的全過程還不是非常瞭解,心急是可以理解的,我又何嘗不急。於是,我將我們這方面的進展簡要地對她們説了一下,然後告訴她們,暫時不必回來了,等我這邊有了進一步的結果以後再説。
我這邊的電話還沒有打完,門鈴便響了起來。
我想,這時候響門鈴,或許與戈壁沙漠的享有關,我很想自己下去開門,以便第一時間知道消息,但這邊還在打電話,脱不開身。
白素和紅綾也在等待消息,還是紅綾的動作快,沒多久,便聽到開門聲,接着就是她的一聲驚呼,我一聽就知道,來的是我們的熟人,而且,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我結束了與良辰美景的通話,走下樓,還在樓梯上時,便看到了坐在下面的朱槿,這個女人雖然已經是人到中年,但似乎總也不見老似的,仍然是那麼的光彩照人。白素與她們幾個的關係極好,親得像姐妹似的,但我一直對她們不是很感興趣,她們也知道這一點,通常情況下,不是萬不得已,她們是不會主動上門的。
這次的情形當然不同,一方面是我在求她,另一方面,其間關係到戈壁沙漠的安全,只要朱槿從中説一句話,戈壁沙漠會吃怎樣的苦,就實在是非常難説了。
正因為有了這一層關係,我破例主動與她打招呼:“原來是少將同志大駕到了,給我們帶來了什麼喜訊?”
雖説我是破天荒的主動,但語氣還是有着一絲譏諷。
朱槿也不以為意,這可能正是她們所接受的訓練之一。“我見到戈壁沙漠了,他們很好,你放心。”
莫名其妙地將別人關起來,斷絕與外界的一切聯繫,甚至還要往人家頭上安上一個間諜嫌疑的罪名,這也算是很好?
我正要這樣刺她一句,白素顯然知道我會説什麼,連忙説道:“朱槿剛下飛機,顧不上回家,便直接到我們這裏來了。”
為了戈壁沙漠,她竟以少將之身親自去了一趟荒蕪的戈壁灘,且下飛機又在第一時間趕到了我這裏,我確然是沒有理由再刺她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在她們身邊坐下後,改變了語氣問道。
朱槿似乎有點難以啓齒。
我連忙説:“如果涉及最高機密,你當然可以不説。”
“這倒不是。”她説:“只不過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這時,我實在有些忍不住了,便問道:“小到什麼程度?如果是交通方面的問題,我可以與穆秀珍聯繫,借她的飛機一用。”
朱槿衝着白素笑了笑:“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因為最近涉及到一次職務調整,那個具體辦事的人可以算在調整之列,如果這次的調整有他的話,他就可以再幹幾年,幾年時間會有些什麼樣的變化,是非常難説的。如果調整中沒有他的話,那麼,他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退休。”
紅綾接道:“我明白了,一定是他已經知道了調整結果,名單上沒有他,所以,他就將這口氣出在了戈壁沙漠的身上。這樣的出氣方法,也實在是太沒理由了。”
聽了紅綾的話,我不知是該喜呢還是該憂,她剛從苗疆回來的時候是多麼單純,那時候,我們最擔心的是怕她不能適應現代社會,但事過沒有多少時間,她的接受能力快得讓我們感到吃驚,現在,竟連這樣一些人類社會中最醜惡的東西也都融會貫通了。
另一方面,因為個人利益方面的事,或者因為官場中的一些齬齟,卻影響到兩個人的自由,這種事實在是太令我氣憤,我忍不住便刺道:“你們不是最講究步調一致,統一行動的嗎?怎麼會出現這樣一個異己分子?”
朱槿確然是好修煉,她衝着我一笑:“什麼事到了你的口裏,全都變得這麼難聽。”
我説:“並非我説得難聽,而是因為有人做得難看。”
朱槿道:“這恐怕也不能成為一種定論,你是那麼地崇拜美國,但實際上,美國是整世界上最不肯接受不同意見的國家。這種例子俯拾皆是,比如對越作戰,有多少美國人反對那場戰爭?難道因為有一半以上的美國人反對,美國政府便沒有發動那場戰爭嗎?再比如對朝鮮作戰,也同樣是如此。美國人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表現出一副以人民的利益為最高利益的姿態,但在涉及到任何關鍵時,他們什麼時候考慮過他們的人民?再説,在任何一個軍隊中,怎麼能夠容忍所謂的民主?美國的軍人可以不服從上級的命令嗎?根本不是這麼口事。有人或許認為美國士兵可以與軍官説上幾句俏皮話就是充分的民主,這真是一種天大的誤解,而且,將美國似的幽默當作是一種民主,我相信那絕對不會是對美國的讚美,而是對他們的一種譏諷。”
我只不過説了幾句話,卻引出她如此一大段議論,我不得不承認,她們這一類人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一個比一個更伶牙俐齒,真要舌戰的話,我不得不舉手投降。
白素當然不想我們沿着這個話題説下去,在總體觀念上,她雖然跟我站在同二條戰線,但在具體對待某一個人上,我們偶而也會有一點不同的看法。
“難道,這件事就這麼拖下去?”她問道。
朱槿説:“當然不會,有的人就是這麼愚蠢,卻還一心想着往上爬,也不想一想,國家怎麼可能將權力交到他這種人手中?我來這裏之前,已經給家裏通過電話,如果他再這樣下去的話,我們將提前宣佈任免命令。”
白素連忙説道:“這件事讓你費心了,真得要謝謝你。”
朱槿道:“白姐,你説這話就見外了,第一,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做這點事,完全是舉手之勞;第二,戈壁沙漠雖服那麼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為他們做點事,也是應該的。第三,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們不對,有人拿着雞毛當令箭,我過問這件事,完全是我份內的工作。”
話已經説到了如此程度,再説下去,也就是廢話了,我相信,朱槿這次所説,都是真話,戈壁沙漠出來是遲早的事,只是他們的辦事效率實在令人堪憂,戈壁沙漠還會在那裏吃多少天的苦頭,現在還非常難説。
我原以為,戈壁沙漠回來,至少也是十天八天之後的事,沒料到,在我們和朱槿見面的第三天,戈壁沙漠便一起到了我家裏。
兩個人明顯地瘦了,也黑了,但精神還不錯。
見他們出來了,我自然高興,問道:“那傢伙怎麼想通了,放了你們出來?”
我這樣問,原以為是朱槿和她的上級起了作用,新任免命令已經下來的緣故,但戈壁沙漠接着告訴我們的經過,卻讓我們有些哭笑不得。
戈壁沙漠完全失去了他們在雲堡的那段記憶,當然更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到達真正的戈壁沙漠的。當他們恢復記憶以後,便發現自己躺在一片大沙漠之中,當時,他們還沒有完全料到自己的處境,戈壁甚至還向沙漠開了一句玩笑:“沙漠,到你的家了。”
後來,他們在沙漠中走了兩天一夜,在幾乎要絕望的情況下,非常意外地遇到了一個駝隊,這樣才被帶到了一個鎮上。不久,就有幾個穿制服的人找到了他們,並將他們帶到一間房子裏,問了很多問題,然後又將他們送到了一個城市,後來一直都被關在那座城市的一間牢房裏。
直到有一天,他們被帶進了一間辦公室,辦公室裏只有一個穿制服的老人坐在裏面看電視,電視播放的是歐洲盃足球賽的實況。
他們走進辦公室後,送他們進來的兩個人便退了出去,而那個老人正看得興致勃勃,根本就不理他們,他們也不敢自己坐下來,便在一旁站着。
這時候,兩支足球隊打得難分難解,但是,電視畫面突然出了問題,屏幕上出現了許多雪花點。老人非常氣惱,走過去,拍打着電視機,卻是無濟於事。
戈壁沙漠是這方面的專家,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們於是斗膽對那個老人説:“這是因為發射裝置離這裏太遠,信號太弱造成的,如果能有一個小型的衞星信號接收器,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了。”
老人聽了他們的話,這才轉過頭來,看着他們:“聽説你們是這方面的專家?是真專家還是假專家?”
這話問得戈壁沙漠哭笑不得,不知該怎樣回答。
老人接着又説:“你們是專家,能將這台電視機弄好嗎?”
戈壁實話實説:“現在不行。”
老人聽了,用鼻子哼了一聲,似乎頗有些不屑的神態。
沙漠連忙説道:“如果給我們時間和條件,我們可以裝一個衞星接收裝置,我們保證可以接收到世界各地四十個以上電視台的節目。”
老人一聽,似乎有了興趣,然後對他們説:“需要些什麼零件,你們開出來,我找人去弄。”
他們意識到這是一個轉機,便照老人的吩咐開了一張單子。
三天後,他們被再一次帶到了老人的辦公室,老人對帶他們來的幾個人吩咐了幾句,並且將一串鑰匙遞給他的手下,那幾個手下便帶着戈壁沙漠,坐上一輛舊車去一個地方。那輛車實在是太舊了,走到半路拋了錨,他們幾個人弄了半天,也沒有找到毛病出在什麼地方,只好給老人打電話,要他再派一輛車來。
就在這時候,戈壁沙漠主動請求,讓他們看一着這輛車。押他們的幾個人以一種極不信任的眼光看着他們,戈壁見他們雖然不信任,但也並沒有反對,便自作主張下了車,走到車頭,彎着身看了看。因為當時他的雙手是被銬着的,無法自己動手,便指揮押他的人擺弄了幾個零件,那輛車果然就開始運轉起來。
沒多久,他們便被帶到了一個家庭,從牆上掛的照片以及獎狀可以看出,這正是那個老人的家,他的職務是局長。以一個局長之尊,其職務可以算是不低了,但若以他的家庭來看,實在也可以説簡陋之至。
就在局長的家裏,戈壁沙漠安裝了一個衞星接收裝置。在這個裝置安好之後,他們立即發現了一個問題,局長家那台彩色電視機只有八個掣扭,根本無法接收四十個頻道。他們於是再為局長開了一張單,又為局長改裝了電視機,並且裝了一個非常精巧的小遙控器。
局長親自試過,果然能收到四十個電視台的節目之後,第一次對他們笑了:“沒想到,你們這兩個小鬼,還真有點本事。”
戈壁沙漠從局長的笑容中看到了希望,便主動提出幫他改裝一下家用電器。
局長將手一揮,説:“這些都是十幾年前的東西了,沒有必要。如果可能,你們幫我看一看我的車,這是我花五千塊錢買的一台舊車。”
戈壁沙漠看過那台車之後,知道那確然是一台舊車,已經舊到了需要報廢的程度,這樣一台車的維修價值不大了,他們於是對局長説:“這台車,如果我們在這裏進行維修的話,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就算你再花五千塊錢買零件,維修以後可能最多用三年,然後就再也沒有維修價值了。”
局長一聽,又是冷冷地哼了一聲。
沙漠非常機靈,連忙説道:“當然,如果可能的話,我們可以進行徹底的維修,維修之後,表面上看起來,還是這樣的一輛舊車,但實際的性能,將會超過目前這座城市中任何一輛車。”
老人聽了,似乎不是非常感興趣:“這個主意到是不錯,但是,你能告訴我,那要花多少錢?”
戈壁沙漠這時候只想獲得自由,因此同時説道:“錢不是問題。”
老人有些不相信地看着他們:“錢不是問題,那麼,什麼是問題?”
戈壁沙漠不説話,只是相互看了一眼。
局長道:“我知道了,你們是想與我做一次交易,讓我放你們走,對不對?可是,我將你們放走了,我能得到什麼保證?”
他們同時説:“除了我們的承諾,你得不到任何保證。”
老人猛一拍手:“對啊,既然得不到保證,我怎麼能夠信任你?”
兩人感到非常失望,只得説:“既然你不能信任我們,那就完全沒有辦法了。”
他們以為從此沒有了希望,豈料第二天,局長便將他們找到了辦公室在動請坐,還給他們泡茶,然後對他們説:“你們的承諾是不是還有效?”
戈壁沙漠同時説道:“我們的任何承諾,在任何時候都有效。”
局長大人猛一拍腿:“好,我今天就放你們走,但是,你們要記住對我的承諾。走,現在,我送你們去機場。”
現在,戈壁沙漠已經安全回來,那個什麼局長的能耐即使再大,也無奈其何,何況在這件事情上,他得罪了自己的上司,官運大概是從此做到頭了,我便慫恿戈壁沙漠不去兑現那個承諾。這種極其自私的人,想也可以想到,不是什麼好東西,實在沒有幫他的必要。
至於戈壁沙漠到底是否去兑現自己的承諾,我不得而知。
這件事由鬼車開始,最後卻是這樣的一種結局,倒是大大地出人意料。
有關那輛鬼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沒有結論,只有兩種推測。其實,世界上有許多事情,都是不會有結論的,能有兩個推測,我認為已經很不錯,至少能給人想象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