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別乞和宣洛神也踏出了關外。
“我出關是為了調查女真族的意向。”洪別乞皺眉看着身旁這位美人,一嘆道:“你又是為了什麼?”
宣大美人噗嗤一笑了,嗔看了洪大公子一眼,道:“你這個朝廷的探子也未免太多問了一點,哪!從關內到現在至少問過二十回啦!”
“我能不問嗎?”洪別乞苦笑搖了搖頭,道:“妹子,二哥勸你,如果是為了談笑最好是趕緊打消念頭,回去吧!”
“誰是為了他?”
宣洛神臉上一紅,搖了搖頭道:“我是想見見關外的風光嘛……”
兩人這時各跨在一匹神駿上風馳踏雪而奔,洪別乞偏了偏頭看向西方的烏雲,嘿道:
“前面有座九兄弟莊,我們趕點路到那兒歇着吧!”
“行!”宣洛神笑道:“跟洪二哥出來的好處就是一路有照應……”
洪別乞苦笑一聲便不答話的往前直奔,雙人雙騎騰足了一炷香之後,已是見得前頭有一處莊院,正想快馬加鞭趕了過去。
卻是馬蹄落處似乎踢到了什麼東西?
洪別乞好高妙的騎術,一勒馬硬生生的停住了衝勢,那宣洛神且衝出了兩三丈之後才折了回來。
“洪二哥,有什麼不妥?”
宣洛神飄下馬鞍,只見洪別乞正翻着三具體。
落眼宣大小姐不由得訝異道:“他們不是楚天會的呼風、喚雨、乘龍三位道人嗎?”
洪別乞嚴肅的點了點頭,指着這三人的眉頭道:“看!這是被一種方天斧所砍的傷痕,一斧斃命。”
宣洛神臉色一變,倒吸一口氣道:“這等威力,那下手的人內力必然極為強悍?”
洪別乞皺眉的起身,半晌後終於點頭嘆道:“如果出手的人是馮天棄那就麻煩了。”
“為什麼?”宣洛神和洪別乞雙雙跨上了馬背,仍舊邊跑邊説道:“那個馮天棄是個怎樣的人?”
“一個想要暗殺‘神’的人。”
“暗殺‘神’?”
宣洛神可一點也不覺得好笑,甚至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對!據説這個人的來歷非常奇怪。”洪別乞策馬和宣洛神雙雙進入了九兄弟莊內,説了一半的話斗然停住。
他們先找了間望風客棧打理好行囊,又踱到了一樓的食堂點好了酒菜,這才接道。
“據説他生下來以後,那個村莊便發生了許多災禍。”洪別乞大口的一碗白乾子後,噓氣道:“大家都認為他是不祥的人,於是送往了別的村子去。”
“結果也是一樣?”宣洛神問着。
“不錯,一連送十個村莊,每當他一到當地不多久,便有天災人禍發生……”
洪別乞苦笑道:“想不信邪都不行。”
“後來呢?”
“後來他被丟到了荒郊野外,據説他那時才三歲……”洪別乞緊皺一雙眉頭道:“你猜他怎麼活下去?”
宣洛神不知道。
在關外這種冰天雪地的地方,別説是三歲的嬰童,就算是十三歲的少年也很難靠自己一個人生存下來。
“狼!”
洪別乞雙目一閃,鄭重道:“是狼羣養活了他。”
宣洛神聽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有這種事?
“一直到十五歲,也就是十年前他一直生活在狼族裏。”洪別乞瞅了一下四周,這才緩緩道:“十年前聽説被一名神尼所發現,將他帶走……”
“那……他怎麼暗殺神?”
“那是一年前的事。”洪別乞苦笑道:“女真族的傳説裏,在極北的持克山上住了一些神,是他們女真族的守護靈,有一天這個馮天棄突然闖進了女真族哲里木盟盟主的行宮內,揚言要到持克山去殺光那些神。”
宣洛神聽到這兒不由得心驚膽跳,苦笑道:“這個想法未免太奇特了一點……”
“當然那時的哲里木盟以及女真各盟部落都派出了高手人馬來阻止他……”
洪別乞搖了搖頭,苦笑道:“結果他還是上去了。”
宣洛神這時連大氣都不敢喘,疾問道:“後來呢?”
“他在持克山上的一切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洪別乞緩緩道:“不過他下山以後就多了一對方天斧做為兵器,前後在山上的時間有半年之久。”
宣洛神點了點頭,問道:“雖然是這樣,可是方才二哥你似乎很擔心?”
“沒錯!”洪別乞苦笑道:“一個月前我從關外回到中原時,便已聽説哲里木盟盟主託喀喀想盡了辦法要收攏他。”
宣洛神雙眉一挑,登時明白了其中關鍵。
“你是説那個託喀喀有野心想增強兵力?”她更急切的道:“甚至一統關外女真入侵中原?”
洪別乞沉重的一點頭,道:“情況正是如此,這也正是我出關追查的原因。”
宣洛神雙目一閃,問道:“那……你為何在一個月前回到中原?”
“為了向朝廷稟告幾個月來所探聽到的消息。”
“除此之外呢?”宣洛神緊問着道:“照説朝廷在關外有相當的聯絡綱可以回報,用不着你親自跑一趟。”
洪別乞眼中露出了讚許的神采,點了一下頭後道:“不錯!原先是有。”
原先是“有”的意思,就是表示後來“沒有”。
“朝廷的聯絡網在短短半個月內叫人家全部翦除。”洪別乞沉重的道:“我懷疑那是女真族和雪瓊山莊合作的結果……”
雪瓊山莊的主人也就是羽紅袖。
宣洛神終於明白的道:“你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追蹤羽紅袖?如今她回到了關外,所以你也不得不跟來?”
洪別乞沉重的點了點頭,這時窗外由西北湧來的暴風雪已開始壓落下來。
氣温一下寒冷了許多。
他們兩個急忙趁着菜熱正用着,那門忽的叫人推開來,外頭的人還沒進來就有聲音夾在雪花中大叫了。
“我的媽呀!骨頭都給凍裂啦!”
是咱們王王石大公子的嗓門,道:“老闆,來一桶烈酒。”
一桶?太誇張了吧?
王王石大步奔了進來,後頭跟着的是杜三劍。
“真巧!”王大公子眼中一瞧到宣大美人驚叫了起來,道:“人生何處不相逢,連這種花不香鳥不語狗不拉屎烏龜不靠岸的地方也會見面?”
可不是?杜三劍哈着氣跟着王王石湊上了人家同桌。
“咦!你們比我們早出發……”宣洛神訝道:“怎麼比我們晚一步到達?”
“那你就不知道了。”王大公子三碗酒下到腸子裏,這才活絡了舌頭道:“前頭的那三個不會帶路,東繞西繞了半天就混到這裏來啦!”
這麼説談笑他們距離也不遠啦?
“喂!你出關幹啥?”王王石衝着洪別乞就問道:“總不會搞起什麼人、皮貨的生意去做吧!”
洪別乞淡淡一笑,回道:“這門子生意不也挺好?”
“以前是不錯……”杜三劍微微一笑,道:“只不過聽説哲里木盟的那個託喀喀最近幾個月重了税收,不好賺吧?”
洪別乞雙目一閃,嘿嘿乾笑道:“在下敬杜兄是英雄,咱們明白就成了。”
“明白什麼?”王王石偏偏不識趣,道:“我怎麼一點也不……”
他的話還沒説完,門板兒又有人推開進了來。
呵!這回先後進入的人可多了。
前頭的一位軍官帶了三名侍衞,門還沒關上,又見得簡一梅和井妙手趕忙搶了進來。
這好,怎的一干舊識全擠到了這間望風客棧來?
井妙手和簡一梅斗然看清楚了屋內幾個“老朋友”也是為之一楞,呆了片刻才在另一端尋了桌子坐下。
這忽兒那店小二可忙了,只見他對那名軍官一下子“河相爺”長,一下子“河相爺”短的。
看來這叫河相的軍官好像頗有威嚴。
“他這衣着是千夫長。”洪別乞輕聲道:“大概是管理這附近幾個村落的軍爺……”
咱們王大公子瞅了一眼哼道:“什麼屁長,送給哥哥我十萬夫長也懶得當。”
這位王小子嗓門奇大,一下子便鑽入了人家的耳中,登時那位河相軍爺可不高興了。
“小子,你好像很不服氣?”如響應,河相身旁一個壯漢兩步便跨了過來,嘿嘿冷笑道:“原來還有女人,嘻嘻!是想顯顯威風?”
這壯漢一腳蹬上了桌面,嘩啦的踩掉了一塊。
有幾分蠻力。
王大公子這廂二話不説,一舉右拳便遙遙的朝地面上比了比。
嘿!別看他隨意得很,那地面就像豆腐做的,碰上了鐵槌般連陷了三、四個五寸有餘的拳頭坑來。
這回別説那壯漢臉色比外頭的落雪還白,就是那位在旁兒看的河相千夫也大大變了臉。
“好英雄……”
河相倒是識時務的鼓起掌來,同時熱絡的端了酒壺過來,親熱的道:“兄弟如何稱呼?”
“王王石。”
“好名字,王兄……”河相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邊道:“明兒天氣一好,你千萬跟我一道去見我們王爺。”
見你王爺?見屁!王王石的肚子裏哼道,老子連中原的皇帝都不想見了,便何況你們這鬼地方的一個小王爺。
他正想大聲拒絕,倒是洪別乞淡淡的問道:“你們王爺屬於哪個盟部?”
“是昭烏達盟的三王爺。”河相驕傲的道:“也就是人人敬仰的福努赤。”
王王石又想破口罵了,什麼人人“敬仰”?杜三劍嘿的一踢他的腳跟,出口道:“洪兄,立意如何?”
“福努赤王爺是個人物……”洪別乞看了杜三劍一眼,笑着朝河相道:“軍爺肯引見,那是我們的榮幸了。”
“這好,三王爺最喜歡英雄豪傑了……”河相哈哈大笑道:“來!在下先敬各位一杯!”
便是眾人紛紛舉杯一飲而盡,另端的井妙手和簡一梅互望了一眼,那簡大美人淡淡一笑的瞅向河相一眼。
以簡一梅之姿別説她朝你笑了笑,就算老遠你看見了她一大半的男人早就神不守舍了。
河相給她這麼一看,骨頭可差點酥得一掉滿地。
這端的宣洛神也是天姿國色,那邊又有個大美人盼目笑兮,河相早就認定今兒自己是走桃花運不錯。
“各位,慢坐!”河相嘿嘿的一笑道:“明兒在下再來為諸位英雄引薦王爺………”
洪別乞哈哈朗聲一笑,回道:“那就有勞軍爺了。”
河相這廂施了施禮,便召着自己的幾名親兵重新坐回了位子吃喝起來。
只不過不同的是,這回他那雙眼珠子不時的眯向兩張桌外的簡一梅,嘿!那端的大美人也不時瞅了過來咧!
河相一時心猿意馬,當真是坐不住了。
簡一梅肚裏冷冷一笑,臉上卻是滿面春風的站起來,邊朝妙手道:“井叔叔,看來今晚咱們就得在這兒落腳了。”
“是啊!”
井妙手一捋鬍子,點點頭道:“這種風雪哪兒也去不成。”
這時的店小二早就湊過了來,哈腰笑道:“兩位要住店嗎?請跟我來……”
井妙手沉穩的頷首一點,道:“兩間清雅一點兒的上房……”
“是!”店小二回着話,已經是隨手提起了井妙手的藥箱和他們隨身的行囊。
“他奶奶的!這個番將有的好戲演了……”王王石把聲音用盡全力壓低,嗤道:“那個姓簡的女人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洪別乞低聲冷嘿道:“不管是什麼主意?反正不會是存着好心……”
正説着,旁兒的河相和那三名侍衞親兵已然起身,店小二正從上頭下來,當即是三步並做兩步的趕了過來,嘻嘻笑道:“河相軍爺,上房早就準備好了。”
河相倒頗有樣子的一點頭,又朝杜三劍他們招呼一聲,便隨着店小二上樓去了。
這回大大不同的是,連掌櫃的都從後頭出來陪着一道往樓上去,一路盡是陪笑。
“哼哼!這個河相好大的架子。”在旁一桌上坐了兩名青年,雄赳赳的手膀肉頗為碩壯,當中一名方臉漢子哼着道:“真是狗仗人勢。”
另一名圓臉的也接口,道:“可不是?這年頭的人為了升官發財,不惜趨炎附勢的人多得是。”
耶?他們説話好像是針對杜三劍他們而來?
王大拳頭可是臉色不好看了,虧得是宣洛神搶口先道:“自古有道是人各有志,一切豈能勉強?”
洪別乞接口哈哈大笑,道:“妹子,這話正可以為那些自命清高之徒當頭楱喝!”
他們倆這一講,那端的兩名漢子可奈不住脾氣了。
“好一句人各有志!”方臉漢子起身踱了過來,朝洪別乞挑眉嘿道:“這位兄弟以及諸位到關外來,是為了謀得一官半職?”
“這也沒有什麼不好?”洪別乞聳肩道:“你有意見?”
“嘿……在下姓陳名長秦,那位是我的歃血兄弟董院。”陳長秦雙目一閃,哼道:“你聽過沒有?”
洪別乞倒是聽過這兩個人。
“關外雙虎”的名氣有相當的響亮,特別是對女真族來説,這兩個可是棘手的人物。
因為他們專門和女真族的王侯作對。
洪別乞看這兩人也稱得上是英雄人物,便是淡淡一笑回道:“關外雙虎的名氣在下早有所聞……”
董院嘿嘿一笑,哼道:“你曾經聽過最好。”他一頓,看了看眼前這三男一女一眼,接道:“看你們全是漢人,而且又不似窮兇惡極之輩,放你們一條生路快點回中原去吧!”
這兩位“關外雙虎”久居於長城以外,向來不入於中原,是以面對眼前這四名鼎鼎盛名的中原人物並不知悉。
但是方才王王石那一遙空落拳在地上弄出個窪窿來,他們可不是沒見着。
兩人心中同樣想的是,有這種身手的好漢如果叫女真族利用了,對他們林郭勒盟的族人就大大的不利。
自來女真族和林郭勒盟之間是世仇,在關外一地時常交徵殺伐不已。
洪別乞嘿嘿一笑,淡淡道:“想來兩位在此出現,目標是方才上樓的那位河相軍爺了?”
陳長秦雙目一挑,沉聲道:“看來和兄弟你之間似乎是不可避免衝突……”
陳長秦這一説着,已是有一股氣機慢慢由身體四周往外擴散,同時在旁的董院那雙臂膀子亦微微開展。
兩人凝結成的罡氣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觀。
杜三劍可笑了,道:“洪大公子,這事兒你可要擺平。”
洪別乞也笑了,笑着回道:“沒有問題。”
他説着,右手五指已然變化了三個手印。
變化的速度很快,幾乎是在一剎那間完成的。
陳長秦和董院的表情有了明顯的詫異,而且是一言不發的一扭身又回到了原位子上坐着。
就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宣洛神的雙眸一閃,輕輕一笑道:“還是洪二哥有法子。”
“別高興得太早!”洪別乞低聲道:“另外兩桌的人你瞧見了沒?”
另外兩桌,東首靠窗的是坐了一名道人,長鬚飄胸道袍深墨;另一桌則是一男一女,衣着相當的寒酸,看他們的樣子有如在逃難似的。
王王石皺眉道:“他們有問題?”
“不知道!”洪別乞搖頭道:“但是他們的神色相當的鎮定。”
杜三劍這時挾了一塊肉送進嘴裏,又啜了一口酒後才噓氣道:“的確,從剛剛到現在他們連眼皮子也不跳一下。”
暴風雪在酒店外猛烈飛舞着。
酒店內呢?王大拳頭皺起了他那雙濃眉,這裏頭似乎不比外頭好多少?
***
“陳長秦和董院的目標放在河相的身上,因為他攜帶了一份密函。”
洪別乞回到房裏,低聲的朝另外三人道:“據説是‘三王爺’福努赤和一名神秘的中原女人之間的協議。”
神秘的中原女人?
洪別乞輕輕嘆了一口氣,接道:“根據他們的描述,那個女人很可能是羽紅袖。”
“又是她。”王王石大嘆一口氣道:“這女人也真是厲害,天下到哪兒都有她的份。”
“所以陳長秦和董院想狙殺河相取得密函。”杜三劍雙眉一皺,搖了搖頭道:“他們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洪別乞同意這種看法,道:“三王爺不是簡單的人物,羽紅袖更不會粗心大的叫那樣一個傢伙負有這麼大的責任。”
所以,一個可能是密函根本不在河相身上。
另一個可能是,河相的身旁一定隱藏有高手。
當他們才想到這裏時,門外已經傳來長長的慘叫聲。
蓋過風雨的慘呼聲,在這種冰天雪地裏特別叫人心驚膽跳,而且還不止一聲。
洪別乞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血脈僨張。
陳長秦和董院的太陽穴上都叫人用指力貫穿,那是一門又毒又狠的指力,硬生生的戮破。
下這種毒手的人,不但心要狠而且武功又要非常的高才能一擊斃命。
河相十足的官爺架子出現,看着眼前的情景哼哼皺了一下眉,道:“你們之中有人知道他們是誰?”
他問的是洪別乞、宣洛神、杜三劍和王王石。
“我們曾經打過招呼……”
洪別乞淡笑回道:“他們自稱是陳長秦和董院。”
河相的表情抽動了一下,登時嘿嘿冷笑道:“原來是他們兩個!”
“河相軍爺認識?”這時掌櫃的和店小二也趕了過來。
“他們是三王爺下令緝殺的要犯……”
河相毫不諱言的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死在這裏,吳掌櫃,今晚兒你這間店可要大大的成名了!”
“是……是……”那掌櫃的巴結道:“以後就要請河相爺在三王爺面前多多美言兩句。”
那個店小二可接口了,道:“河相爺,至於殺他們兩人的兇手……”
“呸!什麼兇手?”
眾人只聽到“啪!”的一大響,店小二狠狠的被吳掌櫃賞了一耳光,怒罵道:“是英雄,大英雄……”
“説得好!”
河相雙目一閃,哈哈大笑道:“能殺這兩人的人的確是大英雄,哈哈哈……”
河相在長笑中走了。
杜三劍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覺得另旁的房門內有人影一閃,那是誰的住處?這個問題倒不難回答。
“那間是簡姑娘的房間……”店小二捂着嘴苦垮垮的回道:“你們可也認識?”
***
在九兄弟莊之外百里,冰天雪地中可有人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誰?咱們談笑公子是也。
“他奶奶的,這關外的路看起來在冰天雪地中一模一樣。”談笑苦着臉,跺腳道:“看來今晚可不好過了。”
可不,身旁的俞靈和房藏也縮着身子一道兒躲在山洞內。
在他們三人中間,早已架起了一堆柴火來。
熊熊的火焰雖然給了不少的温暖,但是這場暴風雪着實是太大了一點。
“咱們到底走得對不對路?”談笑是問向俞靈。
“大抵上是沒錯。”俞靈又拿小刀在削雕木頭,緩緩回道:“最少我們沒有碰上什麼大麻煩,是不是?”
“大麻煩?這話是什麼意思?”這下連房藏都忍不住的道:“難道這中間還有其他的因素?”
俞靈笑了,苦笑着道:“你們想想,一生叱吒風雲的修羅大帝那麼簡單就死了?”
這話可嚴重了。
談大公子跳起來叫道:“姓俞的,難不成那小子還沒死?”
俞靈瞅了他一眼,苦笑道:“你知不知道向十年除了修羅大帝、一神蠱主、陰人麟、龍中龍這些名字外,還有一個什麼名字過。”
“關外大俠騎夢隱?”談笑的臉綠了兩綠,差點哭出來道:“難不成那個死在宮中的向十年是他的替身?”
“修羅大帝曾經有三個替身的事你知道的。”
俞靈看着談笑和房藏點了點頭,這才嘆氣道:“據冷大先生告訴我的消息,真正的向十年一直在關外活動。”
“那布楚天豈不是白乾了?”
“所以布大會主知道了真相以後,又追到了關外尋找害死他女兒的真兇。”
“結果呢?”談笑瞪大了眼睛看着俞靈。
這小子在中途一定接到了消息。
“迷離天外天、登仙洞的乘龍、呼風、喚雨已死。”俞靈苦笑道:“布楚天的下落不明。”
房藏此刻不得不沉聲説話道:“我們出關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的問題是,到底要對付的人是向十年還是羽紅袖?
“這點我很抱歉……”
俞靈很客氣的回道:“我沒有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叫做“不知道”?
談大公子叫了起來,道:“喂!姓俞的,你一定知道什麼事沒有説出來吧?”
俞靈笑了,笑着問道:“你一定要知道?”
“是!”
“好吧!”俞大公子回道:“我只知道我們這回出關有一個大目標,女真族。”
他看了看兩位同伴,接着道:“羽紅袖和向十年都和女真族之間有來往,而我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此。”
他奶奶的!上了冷大先生的當了。
談笑的肚子里正罵着,洞口忽然傳來人聲,有人道着:“這兒可以避避風雪………另外有人接口道:“咦!有火光,裏頭已經有人了。”
邊説着問進來了兩名四十五、六年歲的漢子,挺結實的身軀各自有着一雙精芒閃動的眼珠子。
“打擾了!”這兩人一進來洞內腹地朝談笑他們一笑,道:“外頭風雪大,進來暫避一下。”
“這兒可不是我們的……”談笑嘻嘻一笑,回道:“兩位儘管隨意坐。”
“耶!原來你們三位是漢人?”當先坐下的漢子笑呵呵的從懷裏取出兩瓶白磁瓶兒來,邊説着:“在下姓沈,叫沈繼德。”
“劉觀。”另外一名漢子接着道:“不知三位如何稱呼?”
這時那位沈繼德已經拔開了瓶蓋,登時溢出了酒香來。
“哥哥我叫談笑……”
談大公子淡淡道:“這兩位是俞靈和房藏……”
“原來是中原的三名大刀客?”
沈繼德將酒瓶遞了一瓶往前,哈哈大笑道:“我們真是三生有幸能和三位見面……”
“是嗎?”談笑嘻嘻一笑,雙目閃動着:“恐怕是閻大老闆要兩位來的吧?”
閻大老?“神通賭”閻千手?
沈繼德臉色一變,沉嘿道:“在下不知道談兄弟之意?”
“你是青龍還是白虎?”
談笑嘿嘿一笑,哼道:“難道你忘了你們曾經在天馬賭坊時,攻擊過我哥哥?”
沈繼德和劉觀雙雙“刷”的站了起來,嘿嘿在笑着。
“好小子,想不到你這雙招子倒是利得很!”
“當然……”談大公子嘆了一口氣道:“今生今世只要攻擊過哥哥我的人,一輩子都忘不了。”
這點似乎有點神奇,劉觀忍不住問了道:“你怎麼知道的?”
“呼吸!”
“呼吸?”
“因為每一門心法的呼吸都不一樣。”談笑還挺有耐心的解釋道:“另外就是每個人的手指也都不大相同。”
沈繼德和劉觀互望了一眼,雙雙彈指打出一片火慘綠,好急速的有如一片流星雨罩向三人。
談笑、俞靈和房藏早已是人影閃動,竄躍間俞靈的刀出刀沒,那一火便消沒得無影無蹤。
這時地上的那瓶玉磁酒瓶炸開,冒出一濃濃的紅色煙霧來。也在同時這座山洞頂發出巨大的爆炸,坍石紛紛夾着寒雪蓋了下來。
顯然外頭還有不少的人在進行第二波的攻擊。
談笑挑眉叱聲,身影在閃動間已趁着落石的空隙往上拔竄,身旁另外有一道身影可沒稍緩須臾。
房藏!
兩人這廂搶上了洞頂,迎面就是一排強弩。
談笑冷哼一笑,腕中的卧刀已然落掌中變成一柄威力萬鈞的闊刀,振臂揮舞,那排強弩剎時卷在風雪中往四下散去。
四下可有不少緊身白衣漢子紛紛搶進舞動兵器上前,談笑這廂帶動了箭弩奔射,便叫第一波人墜落不少。
另端的房藏則是一聲長喝,雙拳擊處便見對方有人墜倒到山洞下頭。
談笑和房藏一輪攻防且戰且走,雙雙躍下了山洞頂便到了洞口前,這時俞靈的刀再度卷出,硬是逼着劉觀和沈繼德後退。
卻是刀上罡風拍卷間,已是無聲無息的制住了他們的穴道。
這兩名“天馬的四隻蹄”中的青龍、白虎才剛剛倒地,沉厚厚的雪底下“嘩啦!”的冒出三個人來。
三個人在三個角度將俞靈包圍在中央。
卜相、卜聞、卜情他們三個聯手時,有一門專門對付敵人的陣法,“相聞情”。
“相聞情”是一種陣法,也是一張網的名字。
俞靈幾乎連看清楚的機會也沒有,便叫張雪白的綿密細網罩了個實在,同時卜相他們三人又好快的往中央一擠一帶,便抱住了俞靈往東北疾走。
談笑和房藏叱喝聲中想追,驀地半空中數十點寒星射來,看手法絕對是暗器一門中一等一的好手。
唐不亡的暗器本來就在武林中名列第五。
談笑的卧刀擋得下來,但是卻無法往前追躡卜相他們三人。
這稍微的一頓,四周在風雪中忽然響起了如雷般的震動來,啥東西這麼吵?
談大公子睜眼一瞧,乖乖不得了。
眼看四周最少有上千的騎兵圍了過來,一柱接一柱的火把照得雪地一片光亮。
更要命的是,偏偏在這時風雪小了。
棉花似的小雪根本擋不住視線,談大公子苦笑的對房藏一嘆,道:“喂!你看看如何是好?”
房藏雙眉一挑,冷然道:“這種情況只有一個選擇。”
“什麼?”
“勸他們投降……”房藏還挺風趣,道:“總是要給人一條生路對不對?”
談笑可是大笑了起來,道:“你想先勸哪一邊?”
“東北!”房藏回答得很認真,道:“因為我們不能置俞靈那小子於不顧,對不對?”
談笑同意這點。
剎時他們兩有如脱弓強弩,好疾速的往東北向竄去,迎面最少有兩百名以上的騎兵。
談笑和房藏雙雙彈身,三把刀同時飛舞開來。
瞬間他們又一矮身下竄,在馬肚下游走縱橫,兩人起落之間有似一條線牽,上下進退的毫無缺漏。
“好英雄!”
在遠處一座雪丘上,有一名碩壯威嚴的五旬漢子沉聲道着:“這兩人出入千軍萬馬間,如住無人之境。”
“三王爺……”身旁一名瘦高的漢子淡淡一笑,道:“王爺愛才天下俱知,只是這兩人恐怕不是王爺能用之人……”
“波里各你的意思是……”“三王爺”福努赤看着身旁這位愛將,一笑道:“怕本王縱虎歸山?”
“是!”
波里各不諱言的道:“羽姑娘再三提醒王爺,這回她用計逼得中原新一代的名俠紛紛到關外來就是想一舉擒殺。”
他看了福努赤一眼,接道:“消滅他們這些人,對於日後我們女真族入關,將有極大的助益……”
“我明白!”福努赤嘿了一聲,這時卜相他們二人已然擒了俞靈到雪丘之前,福努赤雙目一閃問道:“這網中之人是誰?”
“回稟三王爺……”卜相朗聲笑道:“是俞靈。”
“呃?是一代大俠俞傲的兒子?”
福努赤淡淡一笑,搖頭道:“真是有虧了他爹的名聲,竟然在一個回合照面便叫人擒住。”
“誰在説笑話?”在“相聞情”網內突然有人大笑,隨着笑聲一泓刀光像是拔地而出的火焰,瞬間劃過了所有的空間、超越了所有的距離。
連眨眼之快也比不上,咱們俞大公子的刀已經是穩穩的貼在福努赤的脖子上。
這把刀的主人在笑着道:“人家稱你三王爺?嘿嘿!閣下便是福努赤啦?”
福努赤沉沉一哼,雙眸閃了兩閃,道:“好心機!好魄力!不愧是俞傲大俠的兒子,人狂刀亦狂!”
“謝了!”
俞靈淡淡一笑,道:“現在你可以收兵了嗎?”
福努赤現在當然沒有選擇的機會。
卜相、卜聞和卜情的臉上更是難看,因為眼前這種情勢完全是他們三個對自己太過於自信所造成的。
一場滿天的殺機就像陣風雪般來去好快。
“他奶奶的!哥哥我的風頭又叫俞小子搶走了。”談笑瞪着這位同路的朋友哼道:“那個福努赤是什麼貨色?”
“一個舉足輕重的人!”
“一個有舉足輕重的人?”談笑看向福努赤兵馬撤退的方向一眼,嘿道:“你就這樣放走了他?”
“不放行嗎?”
俞靈反問道:“我們能養得起這樣的一個人?”
不能。
只要福努赤在他們手上,就會有麻煩不斷。
更重要的是,會造成他們相當大的不便。
“因為他們看準了我們不會殺人。”俞靈苦笑道:“所以這回合有這樣的結果就算是不錯了。”
談笑伸了個大懶腰,哼哼道:“好啦!咱們的行蹤現在暴露,以後要怎的走法?”
“快走!”俞靈簡單的回道:“快到讓那些暗中跟蹤的探子跟不上。”
這似乎是最好的法子,他們三個都同意。
***
雪瓊山莊就是這麼一個奇妙的地方。
無論關外千里是如何的遍野冰雪,這裏永遠是四季如春,特別是山莊的核心地帶。
與其説雪瓊山莊是座山莊,不如説它是由許多村落圍繞而成的一處盟部,而這個盟部建立在山谷的內外。
在雪瓊山莊的三個入口外,各自散置三、四座村莊,進入了山谷後又成扇形的分佈了不少的莊院。
最後在山谷腹地的最後頭才是名動天下的雪瓊山莊本院。
也就是昔年第五劍膽教授羽紅袖武功的地方。
閻霜霜在這裏卻不快樂。
這裏的房舍建,一草一木一橋一亭甚至連傢俱、碗筷都是最上等的佈置。
尋遍天下,恐怕連大內皇宮都沒有這裏美。
但是這裏少了一個人,一個叫談笑的年輕人。
閻千手矮矮胖胖的身材,臉上的表情可以瞬間萬變,奇妙的是隨着表情的變化,他整個人也隨之改變。
他可以是一個很平凡的老頭子,可以是一個很俗氣的財主,也可以是一個非常有威嚴的組織首腦。
現在面對着女兒,他是發自內心真正顯着一位好爹親的神情。
“霜兒……”閻千手看着女兒緩聲道:“你是為了什麼眉頭不展?”
閻霜霜臉頰一紅,絕美的表情看了爹親一眼後,才輕聲道:“霜兒是擔心師父他老人家的病呢……”
“這個你可以放心。”
閻千手淡淡一笑,道:“北地神尼的病在羽姑娘的照顧下已然穩定,再説‘神醫’井妙手也出了關……”
閻霜霜雙眸一閃,道:“羽姑娘請了井妙手替師父她老人家看病?”
“哈哈哈!所以你不用再操心了吧!”
閻千手看了女兒一眼,淡淡道:“爹只怕女兒操心的不是你師父,而是另有其人……”
閻霜霜雙頰一陣緋紅,扭過了身道:“爹爹説什麼人?”
“談笑!”
閻千手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道:“霜兒,有些事你是千萬犯不得,有些人也是千萬不能有感情……”
閻霜霜的表情一下子泛白,驚惶的看向她爹,疾聲問道:“爹爹,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應當知道,羽令主這次誘使不少中原年輕一代的名俠出關,是為了殲滅他們。”千手長長吸一口氣,道:“這個行動誰破壞了,誰就是羽令主的敵人。”
閻千手説完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頭,便是轉身大步出了這座臨風閣而去。
另一端,紅香可閃身進來。
“小姐,老爺的話你聽見了?”紅香嘆了一口氣,道:“依我看小姐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閻霜霜嘆了一口氣,坐下來凝眸窗外,半晌後緩緩道:“紅香,哪個女人不想她的郎君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紅香楞了楞,一時間説不出話來。
“我……當然也想想要一位如意郎君……”
閻霜霜紅着臉道:“放眼天下,你説……”
“小姐,那位談笑可是娶了妻子的人。”
“我知道……”
“小姐既然已經知道……”紅香訝異道:“為何仍舊痴情如是?這事別説羽姑娘,就是老爺也萬萬不可能答應。”
閻霜霜輕輕嘆了一口氣更想説話,門口忽然傳來羽紅袖的笑聲,道:“我可沒説不答應閻妹子這檔親事。”
羽紅袖這話可讓閻霜霜和紅香雙雙楞住。
“如果談公子願意以妹子為妻。”羽紅袖輕輕笑了起來,道:“而且願意留在雪瓊山莊來襄助羽姐姐,我怎會不答應?”
閻霜霜聽了這話哪有不驚喜交集?只是她轉念一想,要談笑幫助羽紅袖豈是件容易的事?
“霜霜妹子,姐姐是來通知你一件事兒……”
羽紅袖微笑的打斷了霜霜的思緒,道:“神尼要我知會你去龍華樓見她老人家。”
“是!”閻霜霜的表情一下子恭敬了起來,道:“請姐姐帶路……”
羽紅袖輕輕一笑,挽了閻霜霜的手道:“神尼今天的氣色好多了,就算井妙手沒來,做姐姐的只要三兩個月也能治得好神尼的內傷……”
“紅袖姐的恩德霜霜沒齒難忘……”
此時她們兩人已然踱步到外頭來,滿目的花卉山石奇景,還真難以相信是在關外的九月天。
閻霜霜當然也知道這裏的每一座假山,每一株樹幹都有可能爆發出無比絕倫的殺機。
羽紅袖似笑非笑的看了閻霜霜一眼,搖頭輕聲道:“妹子何做此言?神尼對姐姐的恩德實是再造,這麼做只是報恩於萬一而已……”
説着,雙雙互視一眼都輕輕的笑了。
看她們這對絕美的姑娘,如果有人説她們是天上的一對仙女,而且是仙女中最美的一對絕沒有人異議。
閻霜霜看着羽紅袖輕輕一笑,不由得羨慕的道:“其實以姐姐之貌才真的稱上是天下無雙呢?”
羽紅袖悦耳的笑了出來,回道:“妹子嬌容動京師,有誰不知,這麼説是取笑姐姐了……”
兩個女人一路閒談着到了龍華樓之前。
這是一座建得很特別的閣樓,四根大柱上分別雕了四條巨龍,巨龍身上還各有九條小龍。
每一條五彩紛繽的小龍龍爪各踏着一朵石雕白蓮花,巨龍的龍爪踏着四朵大白蓮,望目過去極是壯觀奪目攝人心神。
龍華樓之前早有一名四旬尼姑執着拂塵在等候着。
“聖喜師姐……”閻霜霜上前招呼,施福一禮道:“師父她老人家可好?”
“在羽姑娘的調理下好多了。”
聖喜頷首回道:“師父正等着見你,快跟我來吧!”
“是……”閻霜霜邊回着邊看了羽紅袖一眼。
“妹子去見神尼吧!”羽紅袖一笑,道:“姐姐還有些事兒要辦。”
羽紅袖的確是有些事情非處理不可。
今天她已經接到了消息,天馬賭坊和福努赤的第一波攻擊失敗了,而且談笑、俞靈和房藏的行蹤也消失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們會走哪一條路?”
“不管走哪一條路。”閻千手恭敬的回道:“如果他們想在那方圓三百里內找到吃的東西,只有到十三子屯去。”
羽紅袖輕輕笑了,道:“顯然在那方圓內已經沒有任何活的東西、”“是!”閻千手笑了笑,回道:“除了想殺他們的人以外。”
羽紅袖似乎挺滿意這個結果。
當然閻千手能想到這點,也一定能想到在十三子屯如何“招呼”他們三個人。
“此外從福努赤三王爺那邊傳過來的消息。”閻千手沉穩着聲音道:“杜三劍、王王石和洪別乞、宣洛神都在河相的引導下要拜謁福努赤。”
羽紅袖嘿的一聲,道:“井妙手和簡一梅、慕容春風呢?”
“簡一梅為了立功,在九兄弟莊殺了陳長秦和董院兩隻老鼠。”閻千手回道:“現在她跟井妙手暗中隨着河相回福努赤的王府。”
閻大老闆頓了頓,皺眉道:“至於慕容春風的下落,據説由一位秘先生帶走………”
秘先生?
羽紅袖不由得皺起眉來,沉吟道:“關外何時有這麼一位人物?好好的去查一下!”
“是!”閻千手點了點頭,那羽紅袖忽的又道:“馮天棄和布楚天一戰後,如今他們的下落如何?”
“正如令主所料,他們一前一後進入了哲里木盟部的領土內。”
閻千手笑了笑,嘿道:“只要布楚天和那位‘暗殺神的刺客’馮天棄在哲里木盟內起了爭戰,我們進行的計劃可以事半功倍。”
羽紅袖仰頭大笑着,雙眸精芒閃動,道:“很好!下一步就是讓你女兒去找談笑。”
閻千手顯然沒料到這點變化,不由得訝異道:“讓霜霜去找談笑?令主的意思是……”
“刀,握在手上的刀。”
羽紅袖神情愉快極了,那雙閃動的眸子充滿了智慧和力量。“握在手上的刀,總有一天非砍出去不可。”羽紅袖悦聲笑道:“只不過是在什麼時候砍出去,對我們最有利?”
***
當你看到北地神尼時,絕不會想到這麼瘦小的身子可以產生對天下武林有那麼大的影響。
你更不會想到的是,像她這麼一位人物住的地方會如此的簡單。
簡單到只有一張木牀、一具木枕以及一張木桌和幾張木椅。
説有什麼特別的,就是懸掛在牆上那幅錦鏽的“佛祖説法圖”,以及一尊釋迦牟尼佛的白玉聖像。
閻霜霜先對佛像膜禮一敬,這才趨步到神尼的牀前,輕喚道:“師父,霜霜來看你了。”
北地神尼的牀前早站了聖悦、聖德、聖心三位尼姑,她們紛紛站到了一旁肅穆的看着。
北地神尼緩緩睜開了眼,朝閻霜霜一笑後,淡淡對着聖喜她們四人道:“你們先退出去!”
“是……弟子遵命!”
聖喜等人恭敬應了一聲,四個人無聲無息的退出門外,無聲無息,因為她們的輕功造詣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北地神尼似乎是滿意的笑了笑,半倚着身子起來,拍拍牀沿道:“霜霜你坐下來吧!為師有話跟你説。”
“是!”閻霜霜應了一聲坐下,神尼早已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閻霜霜方是一愕,只覺一道真氣似的冷帶熱由師父的乾枯五指透了過來。
閻霜霜在一時莫明間,便立時感受到師父這股真氣玄妙之處,但覺熱氣渡過百脈後,隨之而來的冷意剎時傳遍周身,當頂便有一股清涼灌下。
一時間全身輕飄靈動了起來,彷佛之間有如心入太虛無盡藏,剎那忘掉了身語意。
俄時背脊上忽的有一道氣柱似鋼條上衝,衝達了天台、百會後又順沿鼻樑而下,過心海而入丹田。
這一路氣機行徑正是將任、督二脈的大行周天一舉衝破。閻霜霜只覺得氣機所過,承漿、廉泉、天突、旋璣、華蓋、紫宮、玉堂、膻中、中庭、鳩尾、巨闕、上脘、中脘、建裏、下脘、神闕、陰交、氣海、石門、關元、中極、曲骨、會陰,共計二十四大穴。
這是任脈走徑。
同時在督脈亦有另外一道氣機飛騰。
頭會、前頭、上星、神庭、百會、後頂、強間、腦户、風府、啞門、大椎、陶道、身柱、神道、靈台、至陽、筋縮、脊中、懸樞、命門、陽關、腰俞、長強、素卯、水溝、兑端、交,共是二十七要穴。
閻霜霜在這一大周天循完,但覺全身在一片空靈中似浮似沉,已是進入無識無我的境界中。
這情景不知多久後,耳畔忽然傳來北地神尼連三拍掌的聲音,剎那間便是還醒了回來。
且看窗外白影,竟有了一個時辰之久。
閻霜霜抬眸向師父,只見神尼雙頰一片血紅,重重的喘息聲令她大驚巨駭。
“師,父你老人家病體未愈……”閻霜霜惶恐道:“方才妄動了真力,那豈不是加創了傷勢?”
北地神尼無聲的笑了笑,伸手將隨身不離的那串檀香念珠交給在閻霜霜的手上。
“為師人間世的因緣將盡,在臨死前能完成一樁心願,也是勉強對得起佛祖。”
北地神尼無聲喘了一口氣,將雙目投向窗外緩緩道:“霜兒,你的見歷太淺,有許多事不明白的……”
閻霜霜看得師父那般嚴肅的表情,心中不由得一凜,道:“弟子愚昧,請求師父開示。”
北地神尼憐惜的摸了摸這位愛徒的頭頂,輕笑道:“昔年我曾救了第五劍膽和羽家兄妹,那時我早已看出他們三人都不是尋常人物……”
閻霜霜點了點頭,靜聽着師父繼續道:“那時為師出於一片慈悲,任何可以活下去的生命都盡力想挽救……”
“是!”閻霜霜回道:“這也是師父一再教誨我們的……”
“唉!為師一生儘想以慈悲化眾生頑劣,但是卻也犯下了大錯。”北地神尼一雙眼眸在憂慮中竟泛着淚光。
閻霜霜這廂一看了更是呆然的説不出話來。
“第五施主是一代梟雄,在他的養育下羽公子和羽紅袖兄妹也承繼了他的性格”北地神尼悲然一嘆,苦笑道:“特別是羽紅袖不但天資世所罕見,她的心機城府更是令人無可預料……”
閻霜霜聽到了這裏,不由得訝聲道:“師父之意是對紅袖姐姐有所不滿?”
北地神尼慈祥的看了閻霜霜一眼,緩緩道:“紅袖想結合女真族的力量入侵中原。”
閻霜霜全身一陣大震,忍不住脱口道:“那我爹……”
北地神尼苦笑的點了點頭,道:“也是……”
登時這兩個字一出便叫閻霜霜呆若木雞,她在此刻只覺得雙肩上沉壓壓的好大重力迫下,幾乎無法支撐。
“師父……”閻霜霜哽咽道:“徒兒該如何做?”
“毀掉這座雪瓊山莊……”北地神尼堅決有力的道:“唯有這麼做才可挽救中原千萬生靈!”
她猛然一陣劇咳,啞着聲意道:“也唯有如此為師才能死得瞑目,為曾經犯下的大錯尋一點贖罪因緣……”
閻霜霜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前後一個時辰,她的人生竟然要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恍忽間直以為自己是在夢中。
“有幾件事你不能不知道……”
北地神尼強忍着胸口劇烈的起伏,道着:“方才師父灌注在你體內的真力,是最珍貴的大自在心觀無相波羅密神功……這門真力當今之世只有忘刀先生和他的弟子談笑曾經習得成就。”
閻霜霜臉上一紅,點了點頭。
她心中想的是,竟然和談笑有了這門微妙的關係。
“這些日子來羽紅袖藉着替為師療傷之名,暗中不下十次測度為師這門心法………”北地神尼嘿了一聲,道:“女子天資聰明無比,再三日內必然可以究得精髓”閻霜霜百感交集的點了一下頭,吶吶道:“原來紅袖姐姐還是別有一番心機?”
“若是她學得了這門心法,那真是要天下無敵。”北地神尼嚴肅的一指那串檀香念珠,道:“羽紅袖盡得第五劍的真傳,就差內力火候不若昔年的第五先生,萬萬切記!這門心法不能給她知道,助長了她的威勢,否則,天下……”
北地神尼説到這裏又劇然的咳了起來,驀地一團血從喉裏射出,染紅了被褥一片殷赤。”“師父!“閻霜霜驚叫,卻叫北地神尼硬封住了嘴,只發出悶悶的低聲來。”別宣揚出去,你那四位師姐已經被羽紅袖所利用……“北地神尼痛苦的一嘆,道:“想不到貧尼的到頭來竟是這般的下場……”
她一陣苦笑,苦笑中又有一絲希望。
閻霜霜!
“三日內想辦法離開雪瓊山莊!”北地神尼嚴肅的道:“去找談施主跟他合練大自在心觀無相波羅密神功,唯有如此才可能打敗羽紅袖。”
***
福努赤的王爺府的確夠氣派。
“我的媽呀!”王王石叫了好大一聲,嘿道:“這裏簡直是城中城嘛!裏頭最少可以住上四、五千人……”
“不對!”
河相在前頭笑着回頭道:“裏面總共住了一萬零七百六十二人,其中那一萬人是昭烏達盟最精鋭的鐵騎戰隊。”
杜三劍輕輕一笑,道:“如今再加上我們幾個,那就是一萬零七百六十六人了?”
河相乾笑了兩聲,已經進入了王爺府內,眼前便是極大的教練場,數千名兵士正操練着攻防的戰技。
“在這座紫雲城內沒有人敢隨便踏入王爺府一步……”河相看了看他帶回來的三男一女,笑道:“因為誰都知道,三王爺一聲令下紫雲城內外百里他要的人,一定會死在這個範圍內……”
“如果出了百里外呢?”問話的是宣大美人。
河相楞了一楞,旋即嘿嘿笑道:“三王爺倒曾説過,只要有本事逃出百里之外,他當然不會繼續追殺。”
不過看河相這付神氣,顯然是從來沒有人做得到。
他們幾人隨着河相一路往裏面走,忽的杜三劍的手臂被洪別乞輕輕碰了一下。
他循着洪別乞的目光落去,但見另端迴廊下人影一閃,是個道人。
杜三劍登時明白,這道人正是在九兄弟莊那座酒店客棧裏所見的那一個。
“密函不在河相的身上。”洪別乞低聲道:“看來那道士才是真正的密使。”
杜三劍不用問洪別乞怎麼知道的。
因為人家是這行的專家,而且“別乞指”能價值萬金一定有它的道理。
幾個人行行轉轉,終於到了一座宏偉的大廳裏。
説起這座“英雄同立嘯天下”的大廳,且看它屋頂便有六個人高聳,便知氣派非凡了。
剛一踏入,不由得被它的氣勢所震攝,尤其是兩列各有百人晶亮盔甲的戰士執戟而立,更是奪人氣魄。
“好!”王大拳頭又叫了一聲,道:“真他奶奶的有氣魄!”
“哈哈哈!多謝王公子誇獎。”一陣長笑中福努赤由那位瘦長的漢子洛裏各陪同出現在大廳的那一端。
“拜見王爺……”
河相和三名親兵紛紛向前一步,半跪在地恭敬道:“屬下已將四位英雄請到王府……”
“很好!”福努赤鸞目一閃,望目朝杜三劍等人看了看,笑道:“你曾提及另外的一男一女呢?”
“他們約在一個時辰後會進城。”河相恭敬的回道:“因為井神醫和簡姑娘和這四位英雄有芥蒂。”
嘿嘿!何止是芥蒂,見了面會要命的。
洪別乞朗笑一聲,遙遙抱拳道:“在下素聞三王爺向來敬重結納天下英雄,今天一見卻大失所望。”
福努赤雙目一閃,淡淡道:“洪公子何做此言?”
洪別乞嘿的一笑,回道:“自古中原便有倒屣相迎之語,如今和王爺相見卻不見有熱忱歡迎之意。”
福努赤哈哈大笑,朗聲道着:“洪公子在關內向稱京城八公子武功第一,但是在本王爺府內尚不知如何?”
洪別乞微微一笑而道:“那王爺大可一試!”
“正有此意……”福努赤朝身旁的波里各道:“你且去試試他!”
“是!”波里各笑了笑,道:“希望他比俞靈出手的那一刀不差,否則便無趣了。”
耶?這小子説話可怪了。
杜三劍一皺眉和王王石互看了一眼,不由得低聲提醒道:“洪兄,這小子詭異,要小心些……”
洪別乞點了點頭,兩臂稍一振袖。
那是極快的一個動作,杜三劍只覺得手指間多了一顆蠟丸,他可是神色不動的神不知鬼不覺的收入袖內。
此刻洪別乞已是哈哈大笑,迎向踱步而來的波里各挑眉,道:“這位兄台用的是兵器還是拳腳?”
“嘿嘿!洪兄向以‘不求老天’別乞指聞名,在下就以拳腳討教。”波里各冷笑一聲,又道:“只是拳腳無眼,洪兄弟要小心點了。”
“謝了!”
洪別乞微微一笑,道:“兄台你也得注意點才是!”
波里各沉沉一哼,剎那間身影已如鬼魅般竄來。
好快!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出手。
洪別乞幾乎是沒有反應的機會下,前胸已經着了這個名不見經傳其貌不揚的瘦瘦漢子兩拳。
咚!咚!這兩拳打得好結實。
這廂洪別乞前胸吃了兩記重手,可不是沒討得半點便宜回來,那一記聞名天下的“別乞指”也在這時候硬是要回了一下到波里各身上。
“叭!”的脆響,洪別乞和波里各雙雙暴退。
洪別乞的口中噴出了血來,重重的卧倒,那對面的波里各情況也不太好,前胸一個血洞直汨冒出血來。
王王石不由得叫了第三聲,道:“他奶奶的!擺明是搏命嘛!”
宣洛神則是悲憤交集的扶着洪別乞,叫喝道:“福努赤,你這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意思很簡單。”福努赤大笑道:“就是殺了你們以絕後患。”
這好,事情一下子便敞開了。
兩旁森然羅列的戰士剎時大喝一聲,驚天動地的挺着槍戟往他們刺來。
宣洛神正待要抱起洪別乞,卻是遭到了他的一推一送,同時叫聲道:“你們快走!”
他叫,同時含有深意的看了杜三劍一眼。
看來他似乎早就知道事情會如何演變,所以預謀了蠟丸來引導自己等人,杜三劍長吸一口氣,落劍在手舞出一條血路,同時叫道:“王王石,宣洛神,我們走………”
宣洛神一愕,急道:“可是洪二哥……”
“這早在我們的算計中。”杜三劍靈機一動,好大聲的呼叫道:“本來就是要留洪別乞在這裏。”
宣洛神聽得不由為之一楞,原來是計?
問題是為什麼要這般大聲嚷嚷?
她瞥眼瞧見杜三劍眨了眨眼,只有在一肚子疑惑中往外邊戰邊走。
那廂的王大拳頭早已經是第一個搶攻了出去。
反正杜三劍説走一定就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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