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找到閻霜霜時正好瞧見邢登峯和“雪地四狼”朝她深深一揖,道:“多謝姑娘在一日之內坦心相授。”
“邢家永不忘姑娘思情!”邢登峯臨走以前説道:“日後需要之處,請儘量吩咐!”
談笑當然不客氣的提出來,道:“我們需要一座不受任何人干擾而且安全的地方!”
“邢家秘地或許會合你們的意!”
邢登峯笑着答道:“我給你們地圖,放心!當你們到那裏以後所有一切都安排得令人滿意!”
“謝啦!”談笑朝着他們的背影大叫一聲。
今天無雪。
談大公子跨上了座騎,左右正是閻霜霜和紅香兩位大美人,呵!真的可以羨慕死天下男下。
“邢老頭子急着往哪兒去?”
在奔馳的駿馬上,談笑偏着頭問道:“看他們的神情好像一刻也等不了似的!”
“他去找一個人!”
“仇人?”
“是的!”閻大小姐輕輕嘆了一口氣,答道:“一個叫秘先生的人曾經以一種叫‘回劍大勝心法’擊敗過他!”
“回劍大勝心法”的秘先生?
談笑忽的想起了慕容春風,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那小子人在哪裏?
他甩了甩頭,將手中的地圖深印在心中後,指上一用力,便化成了紙灰在空中碎散。
“差不多趕路三天三夜可以到達!”談笑朝西南看了一眼,默默的搖了一下頭,不言不語。
西南正是鍾家絕地廣靈的方向。
他的妻子,一生最愛的女人正好在下個月就要生出他第一個子女來。
而他呢?卻要跟一個絕世美人袒身相對。
“你在想尹小月?”閻霜霜也真冰雪聰明,不過似笑非笑的表情可讓人家猜不她心中在想什麼?
“是的!”談笑訕訕的回應了一聲。
耳際掠過關外初冬的冷風,真是有點冷了。
談笑望眼雪原盡頭,在那兒已經分辨不出是天還是地,沉甸甸的一片灰暗,讓這座浩瀚廣大的雪原恍如沒有了盡頭似的。
他們一路奔馳着,在四際的曠野中隨時可以看見快馬鞭策的士兵成羣結隊的在左近呼嘯而過。
談笑和閻霜霜互望了一眼,此刻他們都經過相當的易容改變,談笑是中年獵户的模樣。
閻霜霜和紅香則打扮成俊俏的年輕牧人。
“前頭有一座何家村,是中原人到關外集聚之處,我們在那兒歇午吧!”談笑看了一眼不達處又一撥一撥呼嘯往西札魯特盟城的方向而去,皺眉道:“看來這場戰事風雲可能要遍及關外全境!”
閻霜霜點了一下頭,道:“如果只是單純昭烏達盟之事還好解決,就怕羽紅袖在暗中已經進行了!”
這時的紅香忽然道:“小姐,我們到了何家村是不是可以藉由老爺子的情報網知道一點消息和動態?”
閻霜霜看了談笑一眼,問道:“談公子以為如何?”
“恐怕不妥!”談笑搖了搖頭,道:“以羽紅袖在關外佈置的嚴密,我們只要稍露行蹤立刻會被她抓到一切動向!”
閻霜霜欽佩的一點頭道:“還是談公子考慮得周詳。”
三個人邊説邊談,一忽兒間已看見前方有一座不算小的村莊在雪地中立着。
“那裏就是何家莊!”談笑指了指,道:“我們的馬鞍內有幾件陳長秦準備好的貂皮,到了客棧先搬出來現眼吧!”
閻霜霜和紅香雙雙點頭應了一聲,三人便並轡而前,一串“踢”的馬蹄聲中進入了何家村內。
呵!這兒可是十足的有中原味。
不但是房屋的結構,只見街上出來烘熱太陽到處漫步的人們也多是中原的服飾。
當然那些飄風的“酒”字布招和客棧的匾額也像極了中原內的取名和方式。
“若不是早知道這兒是關外,還以為回到了中原哩!”閻霜霜四下好奇的看着,特別對路旁竟然有幾株梅花綻香特別親切了起來。
咱們談大公子一笑,當先領了她們兩人在一座“來客客棧”前下馬。
一扒手抓住馬鞍,便由裏頭取出六件貂皮往肩上一放,姿勢熟練的有如老手。
閻霜霜和紅香見狀也樣畫葫,隨着談笑進入客棧。
“老闆,上房兩間!”
談笑丟了片小金葉子在櫃上,嘿嘿笑道:“咱們歇個午,到了末時盡就要走人!”
“是,是……”那掌櫃的顯然最喜歡這種歇腳的客人,不但出手大方而且半丁點不麻煩。
於是扯了嗓子喝道:“小毛,帶客!”
“來啦!”一名十八歲的店小二三步並作兩步的過來,哈腰笑着臉道:“三位客倌,請隨小的來!”
談笑嘿的一聲,點頭道:“有勞!”
店小二轉了個身,便在前帶路往上頭先走。
談笑這廂大步子一邁,十足變成了老獵户的模樣。
後頭,閻霜霜朝紅香低聲道:“談公子不但易容術精巧,就是語調動作也像是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
紅香點了點頭,答道:“要不是早知道了,還真不容易認出來!”
她邊踏着樓階而上,邊扭頭看了一眼樓下食堂的客人,忽然又輕輕扯了一下閻霜霜道:
“小姐……”
“我知道,那兒有爹的手下!”閻霜霜低聲疾道:“別管,我想羽紅袖的手下也正在注意我!”
這位小毛店小二把一切料理定了,同時又端來一些酒菜,哈着腰要走了。
談笑忽然道:“小毛老弟,有一事兒請教”“客倌有何吩咐?”這個店小二倒是靈巧,立刻趨步到談笑面前來。
“哪!是這幾件貂皮!”談笑嘻嘻一笑,道:“不知在村子的哪户可以找到買主?”
“找雷大户準沒錯!”小毛的眼睛一亮,指了指地板道:“正巧的是,他現在就坐在下頭喝酒!”
談笑點了點頭,道:“那位雷大户今天是喝喝就走,或者要待一陣子?”
“可能要個把時辰吧!”店小二偏了偏頭,道:“雷大户今天要招待兩位朋友喝酒,常常是久點兒。”
“謝了!”
談笑塞了錠銀子到小毛手上,眨眼道:“做生意向來是保留一手,小兄弟,你知道吧?”
“當然!”小毛猛點頭道:“這事在您老成交以前我是不會説出去的。”
“那就好!”談笑哈哈的一笑道:“你去忙吧!沒事了。”
店小二哈了個腰,手上捏着那銀子興高采烈的走了。
談笑緩緩回過身來,朝向閻霜霜和紅香道:“這客棧食堂內有羽紅袖和你爹的探子!”
閻霜霜忍不住好奇和欽佩道:“你怎麼知道?”
談大公子笑了笑,一眨眼道:“因為在那裏面同樣有冷大先生的人!”
閻霜霜驚歎了一聲,想着從三十年前冷明慧和蘇小魂對抗第五劍膽的戰爭已經延續到了三十年後。
“那麼方才你問店小二的話……”閻霜霜巧眸一溜,笑道:“那位雷大户就是冷大先生的暗樁了?”
談笑愉快的笑道:“沒錯!”
紅香這廂也很鬼靈精的“咭”的一笑,道:“如果我猜得沒錯,剛剛那個叫小毛的店小二一定是在跟雷大户邀功賣情報!”
“像小毛這種人絕對沒有人會懷疑他對不對?”
談大公子愉快的笑道:“所以由他傳話也是件絕對沒有人會懷疑的事。”
他的話才説完,門口已經有人輕輕敲了兩下。
談笑哈的一聲拉開門板,只見外頭站着一個五十開外留着兩撇鬍子的福態漢子。
“敝姓雷,人稱‘雷大户’的雷海!”那福態漢子呵呵一笑道:“店小二嘴快,説着兄弟你有貂皮貨?”
“請進!”
談笑一拱手,已經是迅速的和雷海擦碰了一下手指。
別看這不經意的動作,其實雙方已經鑑定過對方的身份了。
雷海呵呵笑了兩聲,大步邁入,看了閻霜霜和紅香一眼。
後頭的談笑微笑道:“貨由我做主,這兩位小兄弟是來見習的。”
雷海點了點頭,到牀鋪前瞄了一眼上頭的幾件貂皮,贊聲笑道:“上級貨,多少銀子讓?”
“一件五百兩!”
談笑邊説着手指邊比手勢,同樣那個雷海口裏淡淡的接腔,手指也忙個不停。
“超出行情太多了點吧!”雷海嘿嘿笑着答道:“要二十件貂皮才能製成一件長氅披風,照這算法豈不是要上萬兩了?”
談笑哈哈大笑,雙手擺動了一下,手指勾成三四個不同的手勢,答道:“雷兄既稱為大户,當然知道果真做出這麼一件大風披袍來的價值不是用銀子可以計算的。”
“四百兩!”雷海出了底價道:“多一兩不成!”
“那是談不攏了!”談笑聳了聳肩答道:“生意不成仁義在,下回或許可以成交。”
“是極!”雷海呵呵大笑,和談笑各舉杯一乾,道:“雷某下頭還有朋友候着,失陪了!”
“慢走!”
談笑送走了雷海,關上了門板輕輕鬆鬆的坐下。
“怎樣?”閻霜霜相信方才他們手勢中已經交談了許多事,疾問道:“他告訴了你哪些事?”
“沒什麼很嚴重的!”談笑格格笑了兩聲,給三人斟了酒,接道:“羽紅袖一直在找你,特別是不要我們兩個見面……”
閻霜霜皺了皺眉,道:“看來師父在傳大自在神功心法給我之事,她已經有所測想到了。”
她頓了頓,朱唇輕啓的啜了一口酒,繼續問道:“還有呢?”
“聽説羽紅袖的行動分成好幾部分,有關於尋找你的下落,目前就有你爹那邊以及由四個尼姑率領一組人馬在搜查。”
談笑看了霜霜一眼,問道:“那四個尼姑是誰?”
“是我四個師姊……”閻霜霜雙眉輕蹙,雖然化成男兒身,卻依舊是迷人極了,道:
“是聖字輩的聖喜、聖悦、聖德、聖心……”
“她們四個很可怕的!”紅香伸了伸舌頭,小女兒態的道:“尤其是四個人聯手的‘四聖陣’,我在無意中瞧見羽紅袖曾經指導過她們。”
談笑皺眉沉吟了片刻,忽然“呀”的一聲。
閻霜霜和紅香都嚇了一跳,急問道:“怎麼了?”
“菜涼了!”談笑格格笑道:“涼了就不好吃了!”
這個人,閻霜霜忍不住笑了起來,到底是怎麼樣的個男人呢?叫人想不透呀!
閻大美人楞楞想着,雙頰輕輕一陣微紅。
“喂!吃吧!”
談笑的表情可也有些吶吶的,乾笑道:“吃完了還要趕上路哩!”
“午牌時分進莊的那三個人身分查出來沒有?”馬大爺用茶蓋滑過杯沿,刮出了一道聲音來。
“是賣貂皮的獵户!”
馬大爺前頭站着的這名壯漢叫莊長壽,是個得力的好助手,道:“他們曾經跟雷海接觸過……”
“呃!結果呢?”
“屬下在隔房從頭聽到尾,沒有成交!”
莊長壽嘿的一笑,接道:“雷海出來後我怕他發覺有異,所以也退了出去。”
莊長壽正是雷海邀請吃飯喝酒的兩個人之一。
馬大爺哼了哼,道:“雷海今天找你去談買賣屋子的事,你覺得會不會有點奇怪?”
雷海和馬大爺都是何家村內有頭有臉的人。
雷海忽然提出要向馬大爺買一幢靠南的房子,的確是提的有點莫名其妙,尤其是事情才剛談就先邀了何家村的村長何久安一道兒。
“屬下也是有點納悶!”
莊長壽點頭道:“可是依雷海的説法,他是要用來開酒館之用,倒也是合情合理!”
馬大爺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好吧!注意這兩天是不是又有特別顯眼的人。”
莊長壽恭敬的退出,馬大爺待了片刻這才站起來朝後頭佈道:“有請四位聖尼……”
布一動,馬大爺眼前已是一字排開了四旬五六的尼姑,個個神芒閃爍。
“各位聖尼已經聽到方才我的手下稟告之言了?”
“沒錯!”聖心點了點頭,答道:“看來今天還是沒有閻霜霜的消息……”
她邊説邊看向另外三位師姊。
“我們還是得謹慎一點!”聖喜哼了一聲,緩緩道:“聖德、聖心……”
“在!”
“你們親自去看看!”聖喜沉聲道:“寧可多跑一萬也不可以錯過萬一!”
“是!”聖德、聖心應着,迅速離去。
當下馬大爺可有點不高興了。
“嘿嘿!聖尼似乎不太信任在下?”
“不是不信任!”聖喜冷冷道:“只是比較小心而已!”
馬大爺臉色一沉,嘿哼道:“你們四個是羽姑娘的人,馬某是閻大先生的人,可別太瞧不起……”
聖喜臉色沒半絲表情,哼也不哼的往裏頭就走。
馬大爺一張臉驟變,掉頭氣呼呼的也出了大廳便往家宅外而出,巧的,迎面是雷海走來。
“馬雄風兄。”雷海呵呵笑道:“小弟正要找你!”
雷海走近了,瞧見馬雄風馬大爺一臉不悦,關心的問道:“怎麼啦?是哪位惹了你馬兄不悦?”
“哼!那四個尼……”馬雄風忽的一轉口,搖頭道:“沒什麼,是小弟有四個宋朝泥人給下人不小心打破了,悶氣着。”
雷海耳尖,心頭早已雪亮,這廂一把挽住了馬雄風親熱道:“咱們好兄弟,來來!由我陪你喝兩杯!”
雷海不由分説,半拖半拉着馬雄風走了。
他心裏可也有了幾分計較。
那四個神秘的尼姑竟然就在馬雄風的住宅內,不知道會不會發覺談笑的真面目。
還是得通知一聲才安妥。
雷海做出了暗號,忽兒便有人往談笑住宿的那間“好客客棧”奔去,只不過雷海不知道他派出去的那人永遠到不了好客客棧而已!
他更想不到的是,連自己都吃不到今晚的晚飯。
未牌剛過,談笑果然從房裏出來,帶着閻霜霜和紅香往樓下拾階而下。
他一掃落眼,便瞧見了棘手的人物。
是一對尼姑在那叫了茶在喝。
尼姑喝茶本來沒什麼奇怪,奇怪的是在酒館內叫茶喝才令人訝異。
唯一可能的是,約了人在這裏等,或者説是在這兒等人出現。
談笑苦笑了一聲,回頭看了閻霜霜一眼,道:“我的包袱放在房裏忘了拿,你們兩個去拿下來……”
“是!”閻霜霜和紅香急忙應了一聲,反身上樓。
“慢着!”聖德忽的一叫而立,大步跨向樓梯而來。
閻霜霜和紅香哪會理她,急急上了上頭。
聖德一挑眉,往上跨來盯着談笑冷笑道:“你那兩位晚輩怕見了貧尼的面?”
“怪了!”
談笑一副見多了世面的老獵户似的道:“她們為什麼要聽你的命令?哼哼!再説出家人的火氣這麼大,有違佛祖苦口婆心的教義……”
聖心這廂也踱了過來,冷冷一笑道:“談公子,你以為騙得了別人,騙得了我?哈哈哈……你也許不知道雷海已經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吧?”
談笑心中一凜,門口處又晃進來兩位年齡稍大的尼姑,沉沉的對着他在冷笑。
“你當然不知道好客客棧的周圍已經被封死了!”聖喜嘿嘿一笑,挑眉道:“談笑,我們的目標是閻霜霜,她害死了家師,是武林大逆不道的罪……”
談笑冷哼一聲,乾脆扯掉了易容化,露出俊爽的面目長笑道:“這種屁話你也説得出來?呸!恐怕害死神尼的是你們四個吧?”
聖喜一張臉可是冷沉沉的好難看,驀地一串長笑,雙目閃動嘿道:“就算你能逞一時口舌之快,一樣是得命喪在此!”
談笑正想開口,後頭樓上傳來閻霜霜一聲叱喝,旋即是三名漢子摔落下來,閻霜霜和紅香閃身到了談笑背後,皺眉道:“談公子,看來不戰不成了!”
聖喜抬眉盯了閻霜霜一眼,哈哈大笑道:“好師妹,你可真讓師姊們找得好苦!”
閻霜霜一張粉臉氣白,哼恨道:“師父就是被你們四個害死的……”
聖喜冷冷笑了,寒聲道:“霜霜,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講,還好這裏裏裏外外都是自己人,否則傳出了江湖,師姊們一世都洗不清這個罪名!”
閻霜霜氣急了正想回話怒責,門口卻有一個人施緩緩的進來。
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背後插放了兩柄斧頭。
一身的襖衣有些舊了。
滿腮的鬍鬚橫生,方形的臉有着一雙沉邃深冷的眸子,似乎這世間沒有一件事物、一個人值得他一看。
他慢慢的走進來,坐下。
在他看來好客客棧跟平常沒有半丁點的不同。
談笑不認識這個人。
四聖尼也不認識這漢子是誰?
但是他們都知道,他可以不弄出一聲音響的從外頭重重包圍中進來,而且眨也沒眨眼的坐下。
這就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你是朋友還是敵人?”聖悦顯然有些不悦,冷冷一笑道:“或者你不知道我們是誰?”
“酒!”那漢子面無表情的道:“老闆,酒!”
這間好客客棧的掌櫃竟然還在,可是他看了一眼聖喜卻是動也不敢動。
聖悦看他壓根兒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可火了。
“或許你嫌自己的命太長了一點!”聖悦一抖拂塵,沉聲道:“那就怪不得貧尼替天討回你這條命了!”
聖悦正想出手,忽的頂上風聲掠衣一響。
好快的一道人影竄到了櫃枱又飄到了那漢子坐桌的對面坐下。
“砰!”
兩酒已經擺上了桌面。
“一個人喝酒多無聊!”談笑哈哈大笑道:“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過了今天下次見面是不是仇家對頭……”
他拍開了封泥,朗笑道:“但是閣下這等氣度,哥哥我很欣賞,喝……”
談笑説着,也不管對方的反應,仰首一大口灌下。
那虯髯漢子雙眉動也不動,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光彩。
“哈哈哈……”他忽的大笑,又忽的停住。
這漢子也大口的灌了一口,“咚”的放下了酒,盯着談笑打量,足足片刻之後,他才哼了一聲。
“難得!”這是那漢子的話。
“難得!”這是談笑的回答。
閻霜霜和紅香看了有點不明白,紅香忍不住問道:“喂!你們兩個在難得來難得去什麼?”
“他是難得可以遇上哥哥我這種英雄!”談笑一點也不害臊的解釋道:“我是難得這種英雄也會誇獎別人!”
虯髯漢子面無表情的看了四下一眼,嗤聲道:“她們似乎是多餘的?”
“是多餘的!”談笑笑着道:“特別是男人在喝酒的時候!”
漢子點了點頭,再度打量了談笑一陣,道:“難得!”
談笑也絕,同樣也回答着這兩個字:“難得!”
“這回又是怎樣?”仍舊是紅香在問。
“他是難得可以找到哥哥我這種好對手!”
談大公子好像很樂似的笑道:“至於談某則是説這位‘朋友’很難得要替別人出手!”
“你認識他?”閻霜霜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認得,姓啥叫啥都不知道!”談笑咯的一笑,又一大口的喝酒噓氣,接着道:“但是我知道他想在‘朋友’時能跟我好好喝一頓!”
在“朋友”時?那麼以後就不是朋友了?
“瘋言亂語!”聖喜也忍不住動怒出手。
她一發動,聖悦、聖德、聖心立刻在不同的方位配合出手,“四聖陣”,她們有絕對的把握。
閻霜霜和紅香的心都提上了喉嚨,幾乎叫出聲。
這時的談笑正仰口舉喝酒。
如果那名神秘的漢子不出手,談笑必死無疑。
神秘漢子“沒有”出手。
談笑卻仍舊活得好好的在喝酒。
奇怪的是,聖喜她們四個全倒了下去。
神秘漢子沒有出手?聖喜幾乎心神俱裂。
他不是“沒有”出手,而是出手快得幾乎“沒有”。
她只隱約覺得從對方的背後兩道光芒一閃,然後四聖陣被破,四個人連叫的機會也沒有便重重的趴在地上。
“我不想殺女人,特別是尼姑!”
漢子冷冷道:“可是如果你們現在不立刻從這裏消失,無論是誰也救不了你!”
聖喜掙扎的和另外三名師妹相扶相撐的到了門口,咬牙恨聲叫道:“你是誰?難道敢跟羽令主對抗?”
那漢子冷冷一笑,眼眸子裏忽然充滿了一股落寞。
“羽令主?哈哈……是人吧!”漢子譏諷的笑了,有點像自言自語道:“人,算什麼?
馮某連神都敢殺!”
連神都敢殺?
談笑跟所有人同樣臉色一變。
“馮天棄?”談笑雙目精閃,道:“連神也敢暗殺的馮天棄?”
聖喜走的時候真像一隻逃命的落水狗。
當然,好客客棧方圓十丈內一個人也沒有了。
無論是誰聽到“馮天棄”三個字,比見了死神還可怕。
談笑當然仍舊在喝酒,而且喝得很高興。
“因為今天我們還是‘朋友’!”談笑的道理是:“既然是朋友,我怎麼可能不陪你喝酒!”
馮天棄也笑了!
“很好!”他看了閻霜霜和紅香一眼道:“你們不一道喝?”
這是一輛很大的馬車。
車廂是用黑檀木所建造的,沉甸甸而充滿了神秘。
在很多人的心目中,這輛馬車充滿了權威和神聖。
事實上,馬車裏的主人的確具有神聖不可侵犯的力量,無論是誰敢邈視這輛馬車,結果只有死!
馬車是由八匹黑溜溜的高大駿馬所駕御。
黑色的馬匹、黑色的車廂,甚至是黑色的馬和全身黑色衣袍、黑色面罩、黑色手套的人所駕馭。
在雪地中,這無疑是最明顯的目標。
而在黑夜裏,又是最神秘的一件物體。
唯一的別種顏色是車廂兩側的門板上畫了一個女人。
一個有兩隻袖子是紅色拿着羽翎的女人。
羽紅袖的黑天馬車所到之處,不管車廂裏坐着是什麼人,在關外絕對沒有人敢輕視它。
所以這輛“黑天神”到哪裏都是通行無阻,包括到關外五大盟的盟主宮邸內,卻有人太大膽的要劫車。
“我們的運氣還不錯!”
談笑説話的時候還不時有酒味從喉嚨裏冒出來,道:“眼前不就有一輛棒極了的馬車可以坐?”
閻霜霜從山丘望下去,苦笑道:“你知不知道這是誰的馬車?”
“這種氣派除了羽紅袖以外還會有誰?”
“那你還敢打它的主意?”
“有什麼不敢?”談笑哈哈大笑道:“連馮天棄都敢跟他喝酒交朋友了,這輛馬車又算什麼?”
那是一個時辰以前的事。
馮天棄早就走了,只留下一句話:“下次見面,我的方天斧就要對上你的卧刀!”
“我知道!”談笑那時回答的心情是什麼?
閻霜霜嘆了一口氣,看着這輛馬車拐了個彎,逐漸往自己三人這方向而來。
“談公子!”紅香忽然道:“你不怕羽紅袖在馬車內?”
“不怕!”
“為什麼?”
“因為她不在裏面!”談大公子很肯定的道:“你想知道為什麼?”
不僅紅香想知道,連閻霜霜也忍不住好奇。
“你們想知道,可惜哥哥我不能講!”談笑做了個鬼臉,賣個關子道:“因為已經沒有時間了!”
談笑最後一個字説完時,他已經在半空中。
卧刀在他的指間已經化成一道不可思議的光芒卷向那個駕馭馬車,全身黑袍、黑罩、黑手套的漢子。
談大公子對於自己這刀滿意極了。
對手連閃身的機會也沒有,便躺在雪地裏。
談笑左手一拉停馬蹄的奔動,同時一個拗身到了車門“刷”的一下子拉開來。
果然車廂內沒半個人影。
閻霜霜和紅香飄下來的時候,談笑已經擺平了一切。
“現在由哥哥穿上這小子的衣服來駕車。”談笑呵呵笑道:“兩位小姐請入座吧!”
談笑説着已經三兩下換好了衣服,坐上了車伕的駕駛台上,一聲吆喝,八匹駿馬三十二蹄又放開奔跑了起來。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車廂有一格暗門可以打開和前頭通話,紅香憋不住的問。
“因為這輛馬車是羽紅袖故意送給我們的!”
談笑解釋的理由是,聖喜一定把何家村內所發生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傳到羽紅袖手上。
羽紅袖當然早就知道閻霜霜曾經在昨晚和邢登峯、雪地四狼接觸的事。
“因為無論哪裏都有羽紅袖的眼線。”
“然後呢?”
“然後她由我們目前所在的位置閉着眼睛也可以知道是往邢家秘地。”談笑格格笑道:
“所以就送上了這輛馬車,只要我們坐上了,正好告訴她位置在哪裏?”
閻霜霜雙眉一挑,笑道:“你早就知道羽紅袖和這輛馬車是不同的兩處?而且羽紅袖距離這裏還有相當的時候才能到達。”
“對極了!”談笑格格笑道:“那位羽大小姐的人正在往昭烏達盟的路上!”
談笑是怎麼會知道?
現在閻霜霜和紅香想也不用想便知道是那個雷海雷大户用手指頭告訴了這消息。
冷大先生的消息誰沒有信心?
“明明知道這是羽紅袖的陰謀,為什麼要掉入這陷阱?”
“因為我們遇到馮天棄。”
“他和羽紅袖作對?”
“嘻嘻,自古一山不容二虎!”
一個連神都敢暗殺的人,當然不容羽紅袖目中無人。
“你們明白了我為什麼要搶下這輛馬車了嗎?”談笑格格大笑,將馬車調轉了個方向。
“這……不是往秘地的路……”閻霜霜沉吟了一下,笑道:“你是要讓羽紅袖以為馮天棄劫的車?”
談笑在大笑中沒有回答,卻在沿路上做了幾件事。
他講話的聲音變得跟馮天棄好像。
他也用木枝插在衣內,看起來恍如是斧頭似的。
更重要的是,每到一個村落就下車買酒。
然後在兩天兩夜後陸續有人發現沒主人的黑色駿馬在雪地裏奔馳而過。
前前後後如果你計算過,便知道有八匹之多。
最後有人在一座山上的冰湖中發現了一輛用黑檀木打造而成的車廂,車廂已經支離破碎簡直是被解體。
“一座沒有馬匹的車廂!”這是羽紅袖接到的消息。
“不管劫車的人是誰!”羽紅袖在遙遙望見西札魯特盟城的時候,冷煞着臉下令道:
“在這種天氣下沒有馬,他能走多遠?”
是呀!冰天雪地中能走多遠?
“你真聰明!”紅香在風中大叫道:“簡直是天才!”
可不是,弄碎的車廂沒有人會去“組合”它看是不是少了一塊。
現在他們三個就坐在一塊木板上,當做船似的由山坡上往下滑。
談笑用枝幹控制方向的技術熟練極了。
“以前我們在塞外是滑沙!”談笑呵呵大笑道:“那跟現在滑雪實在沒什麼不同。”
所以他們只不過是用了短短的時間便下了山。
山下有村落,村落內當然會有羽紅袖的眼線。
因為馬車所經方圓五十里內都會有羽紅袖的手下。
“我們不能偷三匹馬。”談笑看了眼前兩個大美人紅撲撲的面頰一眼,笑道:“羽紅袖立刻會明白!”
可是隻有一匹馬怎麼坐三個人?
“所以我們就不偷!”
“不偷?”閻霜霜的確是聰明極了的女人。
雖然她的江湖經驗不多,反應絕對是夠快。
“不騎馬就走不遠!”閻霜霜那醉死人的聲音連自己都有點醉了道:“既然走不遠就不走!”
因為馬車所經之處必然也有冷大先生的人。
閻霜霜的雙頰紅了起來,因為“袒身相對”的日子終於來到,所以當她説到”不走”這兩個字時,竟是有點飄浮着像在夢囈!
哈拉魯在這座不大不小的彩雨村內是個平常的人物。
他沒有什麼顯赫的事蹟可以吹噓,也沒有特別的財產可以揮霍,反正過的是餓不死也享受不了的日子。
這村莊從前面到後頭總共只有二十來户人家。
可以説這裏只是一些獵户們的聚落之處。
而且是二十幾户人家中有一半是單身個人,另外一半中的一半則大半年在山裏渡過。
這應該是個不起眼而且更不熱鬧的小村落。
問題是,這年頭很多事都不是像以前那樣理所當然。
向晚時分,一隊人馬闖進了彩雨村內。
“這裏就是彩雨村!”一名漢子朝領頭的馬雄風巴結道:“聽説在一百年前曾經下過一場五彩繽紛的雨,所以沿用了這個名稱……”
馬雄風對這個一百年前的屁事可沒半點興趣。
他唯一有興趣的是談笑或者馮天棄是不是在這座村莊內。
沒有人知道咱們這位馬大爺心裏頭一直祈禱的是,這村子裏絕對不要有他們任何一個的蹤影。
“這樣老子搜查的任務就算完成,可以回去何家莊內好好享受!”
馬雄風的肚子裏雖然這麼想,嘴上下令可沒半點兒懶洋洋的樣子道:“所有的人全部叫出來!”
這種命令如果只是他一個在叫嚷嚷也沒人會理,可是這回跟在他身旁的十個漢子可都是有點武功底子。
身手好,而且又會耍狠。
那些獵户也是一個個剽悍得很,所以架是打了,還是有人不出屋門半步。
馬雄風馬大爺的一張臉可掛不住了。
“莊長壽,給他們看一回顏色!”馬雄風冷笑道:“甚至殺了也無妨!”
“是!”莊長壽大步的邁出去。
他是有兩下子,一忽兒便看着整條街摔跌了不少人在那兒咒罵着。
馬雄風臉色一寒,怒喝道:“凡是方才被摔出來的一律砍殺!”
他的語氣好凶悍,背後忽然有人冷冷笑了。
“哪個兔崽子!”馬雄風怒目回身。
是一個碩壯的漢子,肩上猶扛了兩頭巨狼。
嘿!這兩頭巨狼少説也有上百斤之重,瞧他們頭破血流的樣子,是硬生生被人家用重棍打殺的。
馬雄風心中打了個興,哼道:“閣下不服?”
那大漢撇了撇嘴,冷哼道:“彩雨村由我各申舒發令,你是什麼東西?”
馬雄風的臉可夠難看了,挑眉道:“好,去死!”
三個字又沉又有力,就像他的出手。
各申舒“呸”的啐了一口氣,抓起肩上的巨狼往馬雄風的頭上便打,那帶動的風聲可讓馬雄風嚇了一跳。
在慌忙中他伸臂往上一擋,同時前方又另外一頭“死狼”當胸打來。
馬雄風怒喝,雙拳上各貫注了十成的真力迎出。
心想,把你這小子的死狼狼頭打碎。
這是他心裏想,哪知那漢子手上稍微一偏,就是這點細微的差別,馬雄風的拳頭打在狼身上。
狼是死狼,打上去了當然不會因此又多死了一次。
倒是身體給這麼一打,頭部拗轉了過來。
説巧也真巧的森森狼牙就咬住了馬雄風的雙臂。
各申舒哈哈大笑,用力一拉扯,便將馬雄風的兩隻臂膀子平肩拉斷。
馬雄風還來不及慘叫,當胸又被踢了一腳,立即當場吐血而死。
“那個人叫各申舒,是彩雨村內最有名的獵手!”哈拉魯小聲的道:“他的手法到底是武功或者是天生神力,我一直看不出來。”
“武功!”
談笑的眼睛亮了一亮,淡淡道:“是一門在中原幾乎失傳的十八跌大摔仙技法!”
他們看着,只見各申舒三兩下便用那兩隻死狼打得一干馬雄風的手下倒地不起。
“把他們用冰雪給封成雪人!”
各申舒哈哈大笑的揚聲道:“如果到了明年春天雪融了,他們還能活着算是命大!”
這不是説笑話!
不被凍死餓也餓得不見人。
莊長壽果然長壽,他站得最遠,而且溜得最快。
“那個人走了以後只怕後患無窮!”哈拉魯皺着眉,看了看牆房的長矛和弓箭。
“不要追!”談笑指了指一個倒在地上“勉強”掙扎起來的四十年歲漢子,冷哼道:
“這是個好手,如果我猜得沒錯,他是羽紅袖的棋子!”
“他?衣勒?”哈拉魯皺了一下眉,點了點頭道:“一年內有大半不在村裏,不過昨天倒像趕着什麼事似的回到村裏。”
談笑看了一眼各申舒正指揮眾人把馬雄風的部下堆成雪人,皺眉道:“他有什麼來歷?”
哈拉魯搖了搖頭,答道:“三年前在這裏建屋居住,以前的事沒有人知道!”
談笑點了點頭,從爐子下的秘道內拾階而下,秘道後頭的秘室,閻霜霜和紅香早已在那兒等候。
“上面的情況怎樣?”
“暫時是平靜了。”談笑皺了一下眉,朝閻霜霜問道:“我們……需要練多久?”
“不知道!”
“不知道?你這句話的意思有很多種可能。”
“我的意思是……”閻大美人臉上一紅,低聲道:“我不知道到了什麼時候才算是完成!”
這下可好,沒半點目標。
談笑一張臉可像極了特大號的苦瓜,怎麼瞧都令人想往他臉上揍上一拳。
“喂!你哭喪着臉幹啥?”
紅香在一旁叫道:“能跟我們小姐説説話已經是了不得的榮幸了,如今你有這個機會……”
她頓住了口,終究是不好意思説下去。
閻霜霜臉頰一紅,輕聲道:“或許是練到了某種程度後就自然會明白吧!”
“看來也只有如此了!”談笑尷尬的一笑,道:“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一句很簡單的問話,卻是有很深的涵義在。
紅香此刻倒很識相,立即道:“我到外頭秘道看守着,替你們兩位護關……”
她這廂一走,可讓談笑和閻霜霜更尷尬了。
足足有一陣子沉默,咱們談大公子終於開口問道:“不知第一式的心法是什麼?”
“是名‘身心一如’……”閻霜霜紅着臉低聲道:“我先將這心法解説一回,請談公子另就貴門所説提出參考。”
談笑點了點頭,道:“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