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蝸婚(1)
房間裏被翻的亂七八糟,温安年站在門口大聲地吼着:“季素,你是不是故意的,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你到底想不想離婚,説離婚的是你,最後拖拖拉拉的也是你!”
第一次去離婚,走到民政局大門口,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不是故意的,疼得要命,我捂住肚子彎下腰,頭上冒着冷汗。温安年開始以為我是裝病不想離婚,後來實在看我臉色不對,把我抱上車送到醫院。
他下車抱我往醫院跑的時候,我眼淚不爭氣地落在他那要好幾千個銀子的西裝上,我分不清是心裏疼,還是腹部疼。
我捂着右下腹,問醫生:“能不能不切除啊?”想着到底是身體一部分,我説不清是害怕還是不捨。
醫生抬頭白了我一眼,説:“還真沒見過誰連闌尾都不捨得切的,留着就意味着你下半輩子都隨時會痛地在地上打滾!”
醫生給我做完了手術,將切下來的發炎腫得很粗的闌尾端給我看,説:“你自己瞧瞧,還不切,再不切你就沒命了!”
我從包裏掏出銀行卡,遞給温安年,無力地説:“你自己去取吧,密碼還是我們共同的那個密碼,我也沒去改。”
温安年接過卡,轉身離去的時候,我突然説了一句:“安年,我們的婚姻,多像這一截病變的闌尾。”
“嗯?你説什麼?”温安年沒有聽清,回頭看着我。
我別過臉,搖搖頭説:“你走吧,一會我讓賢芝來接我。”
林賢芝,是我最好的朋友,嫁給了一個房地產商,在南京,除了温安年外,就是賢芝和我最親了。
出院之後的第一個週末,温安年打電話説上午十點在建鄴區的民政局門口,不見不散。
我特意起了早,想着上次生病他還算念着點夫妻情意,算了,就好合好散吧,不過是一截闌尾婚姻,一次性切除斷了根,以後就不會痛了。
我坐在公交車上,車突然一個急轉彎剎車,差點撞向了前面的渣土車。車上的人都尖叫着驚呼着,只有我還有我前面的老者,內心平靜。
我平靜,是因為再也沒有讓我害怕的事了,離婚,離開沈安年我都不怕了,我還會怕什麼,死亡嗎?也不怕了。
而坐在我前面的老者,想必也是看開了,生死不過是命。
正文第二章:蝸婚(2)
在公交車上,手機響了,是家裏打來的,我心虛了,難道家裏的人知道我要離婚嗎?和温安年説好了,離婚的事先不告訴父母的。
我接了電話,弟弟在電話那一頭哽咽着説:“姐,你快回來吧,爸不行了。”
晴天霹靂。
我風塵僕僕地趕回了安徽老家,坐在長途車上,想着我和父親在一起的種種,眼淚不停的大顆大顆地流。
温安年打來電話,我掛掉,他又打,我接通了電話。
温安年説:“你怎麼還沒有到,不看看現在幾點了,我早上不是告訴你十點到,你在搞什麼!”
“温安年,滾你孃的蛋!我爸快死了,我爸快死了你知道嗎!”我在拿着電話失控地哭喊着。
沈安年在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下來,或許他清楚,這個時候説什麼話都沒有不説的好,我知道,他一定在想,什麼時候不要死,偏偏在這個時候。
弟弟在路口接我,眼睛紅腫,強忍着悲痛説:“姐,趕緊快點,爸還留着最後一口氣想見你。”
我脱下高跟鞋就往家裏跑,我都忘記了要哭。
進了家,我踉蹌着進了房間,爸爸眼睛微閉着,嘴邊不停地往外湧白沫,媽媽守在旁邊擦着,見我回來,在爸爸耳邊説:“你快睜眼看看,女兒回來了,來看你了。”
過了幾秒,爸爸睜開眼,我上前握住爸爸的手,叫了一聲:“爸,我回來了。”眼淚拼命地向外衝。
爸爸朝我微笑了,吃力地抬手,把我臉頰上的淚拭去,斷斷續續地説:“素啊……爸爸不放心你啊,你以後就要靠自己了……照顧好你媽媽和你弟弟,照顧好自己……”
“爸你別胡説,你沒事,你好好的,我離不了你啊爸……”我趴在爸爸的身上,感受着他身上尚存的温度。
最後,爸爸走了。
那幾天我至今都沒法想象自己是怎麼撐過來的,媽媽問我安年怎麼沒有來。
我遮遮掩掩搪塞着説:“媽,他單位走不開,他正在請假,也許明天就來了。”
這時候千萬不能讓我媽知道我要離婚的事,她肯定受不了這接二連三的刺激,我在電話裏求温安年,求他來參加我爸的葬禮,不然家裏人怎麼看,肯定猜到我們感情出危機了。
温安年來了,我心懷感激,他披麻戴孝,給我爸守夜。期間他接到一個電話,我聽見他輕輕地説:“我在出差,過幾天就回來,你別多想,乖乖的。”
爸爸頭七之後,我拖着巨痛和衰弱的身子回到南京,是坐着温安年的車,他的右手一直都握着我的手,我們都沒有説話。
到了家,我主動找他,我説:“安年,這幾天你要是有空就説,我們把手續辦了吧。”
他整理着文件,沒有看我,點了點頭,説:“行,過兩天吧。”
正文第三章:蝸婚(3)
那幾年省吃儉用,我兩年沒有買什麼衣服,他也是騎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到單位上班,就為了省兩塊錢公交車錢。我過生日的時候,温安年買了九朵玫瑰送給我,我罵他説他糟蹋錢,這一束花一百塊錢都夠我們十幾天的菜錢了。他最後抱着我就要親,我躲着笑着説他耍流氓。
結婚,都很簡單,連結婚照都沒有拍,就辦了結婚證,雙方父母一起吃了個飯,温安年跪在我面前,説一輩子都對我好。
為什麼現在我們有房有車了,卻開始作了,曾經做夢都想娶我的安年,他還是牽起了年輕女孩的手,她叫秦湯湯,是安年廣告公司的模特。
起初是我出差回家,看到了浴室裏那落在地上一層的妖嬈的栗色長卷發,還有角落裏的蕾絲絲襪,這都不是我的東西,我是短髮,我只穿牛仔褲。
温安年説他不清楚這些長髮是怎麼來的,他説公司是有幾個女孩來家裏拿公司的文件,估計上了衞生間梳頭的。
那絲襪呢,梳頭能把絲襪梳下來嗎?
我逼急了,温安年就摔門而出,徹夜未歸,那晚,他去找了秦湯湯。
後來,秦湯湯打電話催着叫我和安年離婚時,她直白地告訴我:一開始,她和温安年真的是沒有什麼事,只是她喜歡安年。那次她也確實是去拿文件,用衞生間時,她突然就很想考驗一下,她留下了她的絲襪和長髮。後來我和安年為這個爭執,安年跑出家,喝醉了,正好她看見了,她帶着安年回了她的家,那晚,他們睡在了一起。
秦湯湯指責我説是我的不信任才把温安年逼離開的,不是怪她第三者插足。
第四章:蝸婚(4)
我認了,我還是不能原諒温安年,離婚是我提出來的,起初他還不同意,後來秦湯湯鬧到了單位裏,他就答應離婚了。
前兩次都離婚不成,這一次,我竟然找不到結婚證,沒有結婚證怎麼離婚。我記得上一次明明是塞在包裏的,包裏沒有,我把家裏翻了個遍,温安年催促我,問我到底還想不想離,還有沒有一點誠意和誠信!
這有點像笑話了,離婚還要講什麼誠信!
還有他送我的一個玉佛,我本來是找結婚證,翻着舊東西,卻翻出了這麼多的彼年記憶。
多少段笙歌,總歸要荒蠻的。
温安年總是説,尤三姐有什麼好,她就是一個女流氓。
尤三姐拂拭着柳湘蓮送她的鴛鴦劍,想着她的柳郎。當柳湘蓮懷疑她的清白時,她去意已決。他不愛我不要緊,他不可以看輕我。他一度是我的温暖和救贖,可就在她懷疑我的清白和真心那一刻,他和他們有什麼兩樣?
我透過翻開的書,彷彿看到了尤三姐慘白悽然的臉。尤三姐最後還劍自刎,回眸的眼神,不過詮釋着四個字:恩,斷,意,絕。
我想握握她的手,拍拍她的背,我想告訴她,千百年來,男人都是這樣的。
温安年繫着領帶,到我房間來,見我手中還捧着《紅樓夢》,奪過去,扔在地上,説:“你到底在幹什麼,還有心思看書,找到結婚證沒有,快點,單位還在催我!”
我望着他張曾深情款款和我誓着生生情話的嘴,突然就十分的厭惡和決絕,我嚷叫着説:“你給我出去!今天這婚要是離不成,我就不得好死,行了吧!”
找到了結婚證,是在我守孝穿的孝服口袋裏。
我和温安年順利的辦領了離婚手續,排在門口等着登記結婚的情侶,多麼像三年前我們結婚的模樣。
出了民政局,恍惚中,我有些糊塗,總覺得我們是去結婚的。
温安年去取車,從車窗裏對我説:“我先走了,你自己打車回家吧。”
我低頭想了一下,説:“安年,我們去吃散夥飯吧。”
正文第五章:蝸婚(5)
他要去一家法國餐廳,我堅持要去南審對面的酸菜魚排檔,他不耐煩的把車掉頭,説:我們不是以前了,我有錢,何必還去那種地方吃飯。
我沒説話,只是一臉堅持。
他説:“雖然我們離婚了,但是在雙方家人面前我們還是夫妻,我們還住在一個房子裏,朝南的那間卧室還是你住,買房的事以後再説,最近南京房價狂漲,真是吃不消。”
我沒有説話,哽咽着。
温安年看了我一眼,問:“你沒事吧?”
我轉過臉,望着窗外,一個勁拿手背擦眼睛,説:“我沒事,不要緊的。”
在那家小小的四川風味排檔裏,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間擺了十幾張桌子,温安年西裝革履的,拿着車鑰匙站在那裏。
我拿出紙巾把椅子擦了好幾遍,他才坐下來。
他有些不悦,他忘了,四年前,我們還在南審唸書的時候,我們每天都在這裏吃飯。那個時候安年説食堂的飯菜太難吃,我們就奢侈地在排檔裏吃,一餐花了十二塊錢我們都心疼。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説:“老闆娘,給我們來一份酸菜魚,要加辣。”
坐在這裏,我好像又回到了和温安年在一起的學生時代。
愛情,是婚姻的墳墓,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倘若我沒有這麼的愛温安年,我想,我不會和他離婚的。因為愛到期望值最高的境地,我以為我們此生都是彼此的唯一,可是,他和另一個女人温存,我再也沒有辦法接受他了。如果沒有這麼愛,我或許可以將就。
“我就説了不要在這裏,又不衞生又擁擠,等會弄得我一身油煙,我怎麼回公司!再説,你在這裏肯定又觸景生情了,不要想着過去的事了,季素,我們已經離婚了,離婚也是你先提出來的。”温安年看出我臉上的悲傷,不愉快了。
酸菜魚端上來了,很香,還是幾年前的味道,我吃着,温安年壓根都沒有動幾次筷子。
我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落了淚,安年,我們怎麼變得這麼艱難。淚,滴在鹹鹹的酸菜上,心裏一片涼。他看着我的眼淚,絲絲的漠然。
多少悽然哭泣後,我終歸説了一句:“温安年,我是不再喜歡你了,而你也是早不喜歡我了。”這番明白話,我終於清醒。
正文第六章:蝸婚(6)
曾想和你舉案齊眉,花好月圓,白頭偕老,都不過是彼時心境。
待時過境遷,只是一聲沉痛的嘆息,任誰也明瞭,也會説出口:不愛了,便是不愛了。
我慢慢的夾着菜,生生的吞了下去,連咬的力氣都沒有了,就像被抽空了一樣蒼白無力。
温安年催促着説:“你能不能吃快一點,我還有很多事在等着我去解決。”
温安年靠在椅子上,雙手抱在懷裏,冷漠而決絕。
我吃的更快了,突然,喉嚨生生的痛了一下,是魚刺紮了。我看了安年一眼,他以為我吃好了,便説:“吃好了啊,那走吧。”他起身付錢徑直出去,似乎一刻不想多待,在排檔門口等我。
因為痛,我説不出一個字。我默默的放下筷子,跟着他出來,甚至都忘了向老闆娘要點醋。那根刺,安靜的紮在哪裏,我的心本已刺痛了,何必喉嚨又來刺一下。
安年看到我出來,説:“季素,就在這裏分開吧,我走了,你自己坐公交車回去。晚上不用給我留門了,我自己帶了鑰匙。”完畢就上車朝南駛去了。
我帶着那根刺,轉身,朝北走了。温安年,是不是我們從此都天南地北。
回到家裏,喝了整整一瓶子醋,那根刺才慢慢的消失了。我將我們在一起的合影都摘了下來,在心裏想,幸好結婚時沒有拍結婚照,否則,該是多浪費。
温安年把朝南的房間給了我,他住的是朝北的房間,那個房間,原來是説好以後有了孩子,給咱孩子的房間。
公公婆婆都住在安徽老家,和我的孃家在一個城市。我爸的去世,我沒有通知公婆家。
這些天發生了太多事,先是做手術,接着爸爸的去世,再就是離婚,接二連三的打擊讓我不敢想還能再往下發生什麼。
我打電話給賢芝,我説:“賢芝,你有時間嗎?出來陪我聊聊好嗎?我在1912蘇荷酒吧等你。”
我掛了電話,打開門,對面的房間沒有動靜,温安年還沒有回來。
煮了一袋泡麪,倒包榨菜,三下五除二吃掉。從冰箱裏拿了一瓶赤霞珠,邊喝邊靠在牀上看《大話西遊》,一會哭一會笑,最後糊里糊塗的睡着了。
早上是被門外一陣笑聲吵醒,我立即坐起身子,敏鋭的察覺到是女人的聲音。我掀起被子就下牀,差點被酒瓶絆倒,打開房門一看。
秦湯湯穿着黑色蕾絲極短睡裙,風情的長卷發散落在肩上,正踮着腳把温安年抵在牆上,摟着他的脖子索吻,就在我的房門對面,如此高調調情是否在對我宣戰。
我撇了温安年一眼,他有些感概,輕輕拉開秦湯湯的手,嘴裏説:“別鬧了,回房間去。”
秦湯湯腳踩了温安年一下,故意加大力度摟緊温安年,響亮地在温安年的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回頭用一種極端挑釁的眼光俯視了我一下。
秦湯湯是職業模特,一米七八的個頭,我只有一米六五,她那俯視的眼光足以讓我想跑上去脱了鞋抽她兩鞋底。
她很明顯地在告訴我:這個男人,從今天開始,是她的了。
正文第七章:蝸婚(7)
我選擇微笑地朝秦湯湯眯了一眼,很有風度地説:“打擾了,兩位繼續。”優雅地輕輕關上門,脆弱地靠在門上,這一天,我應該早有預料。
房子,是我和温安年的共同財產,本來離婚前是準備將房子賣掉,兩個人平分後再去各自買房。不得不説,看房子真的是一個極度的累活。我和温安年一起見了一個又一個房東,有人問我們是不是要買婚房準備結婚用,還順帶着要介紹婚慶公司。
我心裏五味雜成,説:“不,是離婚。”
我們看了十幾處房子,有一處毛坯房價格還算便宜,就是房體牆面有了一米大的開裂。
房東懷裏揣了四部電話,把我們倆丟在一邊任我們商量,接着電話,過一會,房東捂着電話,説:“這房子你們要嗎?不要的話我就叫下一位來看房子了。”
“好,我要!”我此時也不管那條縫了,那條縫,足足可以讓我少花幾萬個銀子啊。
第二天,房東打電話説把定金退給我,説房子漲價了,漲了二十萬。我心裏那個懊悔,一夜之間,狂漲二十萬,把我賣了我也沒有。
我只是一個導遊,一個月帶團帶的好也就四千塊錢,基本上我不拿購物回扣,我帶的都是老年旅遊團,很難狠心忽悠這些老人。
温安年是廣告公司的媒介總監,單位配了車,月公司七千多,即使這樣,在南京想買房也是難度很大的。
市區普通小區每平米已經漲到了一萬二,我們原先的房子賣掉也只能賣六十萬,兩個人平分後再買房都很吃力。最重要的是,在我心底裏,根本不想把這個房子賣掉。
我對温安年説:“反正有兩間房子,我們就各住一間,等等房價跌了,手頭上積蓄多點時再買。”
他同意了,也只有先這麼了。況且他父母還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婆婆有高血壓,公公心臟也不好,還都指望着我們早點讓他們抱上孫子。暫時離婚不離家,從各個方面都是最好的選擇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離婚的當天晚上,小三就住進來了。就算我和温安年離婚了,她還是個小三,這個房子,我始終都比她有資格住,想到她飛揚跋扈的樣子,我偏不搬走,就住在這裏,不走。
房子,是我和温安年奮鬥了七年才買來的,憑什麼我把男人痛痛快快讓給她了,連這房子都讓,沒那麼容易,我季素也不是吃素的。她既然敢住進來,我就更有膽子留在這。
房門外已經沒有了秦湯湯的笑鬧聲,看來我這招還是有效果的,以靜制動,已不變應萬變。我越是裝的不在乎,她就越鬧的沒勁,何必配合她呢,休息幾天,我就去上班,我還要生活。
正文第八章:蝸婚(8)
不就是一個小三,我怕嗎?反正都離婚了,光腳的還能怕穿鞋的不成!
我收拾了一下房間,客廳裏被秦湯湯弄的一片狼藉,她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嘰啦着人字拖,腳就擱在茶几我的雜誌上。等等,仔細一看,她腳上的人字拖不是我的嘛。
欺人太甚,搶我男人,霸佔我的房子,連一雙拖鞋你都要穿我的!上面有我心愛的米奇!是可忍孰不可忍。
“喂,你腳上的拖鞋——是我的!你給我脱下來!”我站在沙發邊,透着一頭的髮捲,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説。
秦湯湯依舊無視我,望着電視裏的韓劇吃吃地笑,她笑起來還真妖嬈呀,嘖嘖,那微微厚的嘴唇,飽滿而上揚,狐媚的細細長長桃花眼,還有那長長的栗色捲髮,真想拿把剪子給她咔喳咔喳剪了,真是標準小三樣。
“喂!秦湯湯,你還我拖鞋!”我不依不饒站着説。
“你是跟我説話嗎?”秦湯湯瞟了我一下,那種眼神好像她是主子我是婢女,她晃悠悠地雙手抱在懷裏,大量着我,伸手在我頭上的髮捲上彈了一下,説:“大嬸!什麼年代了,你還夾這玩意,老土,難怪安年説和你睡覺都沒創意!”
十萬個火焰山在我腦門上撲閃,好你個温安年,你的帳,以後再慢慢和你算,現在我是要拖鞋!我氣地深呼一口氣,告訴自己,鎮定,鎮定!然後説:“請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我現在是要你把鞋還我!”
聖母瑪利亞,忍無可忍了我!
我拉着她的長髮,我問她:“鞋子還我!不還我就防火燒了你的頭髮!”
誰知道温安年這個時候開了門,他吼着嗓子,説:“季素!你瘋了!你快給我放手!”
我撒開手,站在一旁,用手拂了一下額頭。
秦湯湯光着腳就梨花帶雨地撲到了温安年的懷裏,嬌嗔地説:“安年,你總算來了,我差點被這個母老虎打死了……你看她把我頭髮揪的,這是你最愛的捲髮,嗚嗚,疼……”
“乖,我在呢,我在誰敢欺負你,不哭啊。”温安年温柔地低頭幫秦湯湯整理長髮,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是問:“季素,你一大早發什麼神經啊!你要是不想湯湯住這裏,你就直説,你這麼大人了你欺負一個孩子,你幹嘛啊你!”
我——欺負孩子!我嘴巴驚訝地幾乎長成了一個“O”形,好,算是我惡毒地欺負了一個善良的孩子,我認了,我抬手,對温安年作揖,算是我認栽了。
“你以後管好你的孩子,讓她少隨便動我的東西!”我不服氣地補上了一句!
温安年一把將秦湯湯拉在背後護着,走到我的面前,説:“她動你什麼了,你倒是説説你有什麼東西讓她動的。”
我指了指地上的鞋,説:“温安年,這是我的鞋,早上她穿在腳上,你不知道我有潔癖我討厭別人穿我的拖鞋睡衣,連你也不例外!你怎麼沒告訴她啊!”
“你一大早折騰就是為了這麼一雙破鞋是吧,這雙鞋你都穿了三年了,沒穿厭是吧!好!”温安年用食指指着我,抖了抖,臉有愠色,彎身撿起鞋子,朝窗外扔去,説:“不就一雙破鞋!我讓你鬧!”
“啊!!!温安年——”我叫嚷着,抱住了頭,氣死了,氣的想尖叫想哭想上吊,我不想説,我這麼寶貝這雙鞋是因為它是你三年前送我的生日禮物!
“啊!他孃的蛋!誰這麼缺德啊,沒長眼的東西!往樓下扔拖鞋!欠罵是吧!有種給我下來”賢芝的聲音渾厚地飄來。
救星來了,救星啊,賢芝你終於到了,我頓時有了靠山,秦湯湯,不要以為就你人多,我靠,我的人來了!等着瞧吧,我家賢芝可是最會罵人了!
正文第九章:蝸婚(9)
温安年緊張地拉着秦湯湯就往房間推,説:“湯湯,你先進房間,那個林賢芝看到你要打你的,趕緊逃命要緊。”
秦湯湯執拗地站着,瞪着細細長長的丹鳳眼,嗲聲説:“不,我就不走,安年有你保護我,我不怕。誰欺負我,你就上前抽她。”説着就挽起了袖子大有打架之勢。
我瞅了一眼温安年,冷笑着説:“秦湯湯,我規勸你還是躲起來,賢芝的老公可是温安年的大客户,你説是你重要呢,還是客户重要呢?”
秦湯湯拉着温安年的手臂,搖晃着説:“温安年,你説,是我重要還是客户重要,你説,你快點説!”
温安年用手遮着秦湯湯的嘴,哄着她。
我徑直開門,迎接賢芝。
賢芝抱着我,我眼淚鼻涕都一股腦的傾向她那華麗麗的旗袍,就像見到了媽一樣。
温安年見這一幕,指指房門,躡手躡腳就要和秦湯湯進去。
“温安年!你站住!”賢芝擲地有聲地的説。
“林姐,你來啦,坐坐!”温安年忙假裝微笑,招呼着賢芝。
賢芝一遍拍着我的肩膀,一遍指着秦湯湯,説:“這臭娘們哪來的,讓她從哪來給我馬上從哪滾回去!你看把我妹妹氣的!”
“你叫誰滾啊你,你是哪裏冒出來的老孃們,你豬鼻子上插根葱就像裝大象嗎?你算老幾啊!”秦湯湯見有温安年在,她那尖尖細細地嗓子折磨着我的耳膜,我一聽,哭的更兇了。
“你這個賤人,你罵誰老孃們啊!你沒事找抽是吧,叫你滾你不滾,你也不去打聽打聽老孃是誰,你跟我叫板!”賢芝説完三步做兩步就衝上去,拿着鞋底就朝秦湯湯左右臉抽去。
秦湯湯的臉上立馬各自有了一個紅色的鞋印,她怔住了幾秒,抬腳就要踢賢芝,賢芝和我一般,都是一米六五的個子,論腿功,都不是秦湯湯的對手。
我想到剛才被秦湯湯踹到胸口的那一腳,怕賢芝吃虧,她胸前可是兩團硅膠撐着。我也不管了,豁出去,我抓住了秦湯湯的兩隻手,本不想打她,是怕她打着了賢芝。
正文第十章:蝸婚(10)
温安年拉着賢芝地手,這不是明擺着是護着秦湯湯,他不敢正面得罪賢芝,就拉着賢芝假裝勸架。氣急敗壞地我爬起來,就用力扯開温安年,賢芝得了空馬上就撲倒秦湯湯的身上,坐在秦湯湯腰上,直接就猛抽秦湯湯地臉。
賢芝回頭指着温安年,臉都氣青了,説:“姓温的,你要是再敢幫這個女的,我就讓你一小時後從公司滾蛋!”説完,一手託着秦湯湯的臉,咬着牙説:“臭娘們,你欺負我妹妹,是不就是年輕點,你信不信我弄花你的臉!”
“季素,把她腳摁住,老孃就不信我還制不住她,跟我叫板,你也太年輕太嫩了!”賢芝叫我説。
我上前蹲下,死死地摁住了秦湯湯的腿,奪父之痛,還有踹我兩腳,真氣死我了,做小三都能這麼囂張。
温安年用手捂住了臉,我感覺到了他的緊張和痛苦。
秦湯湯努力掙扎着,再高的個,躺在地上,被兩個女人壓着,她的長腿毫無用武之地。賢芝用手抓住她的長髮,她發出了無助的低嗚,她眼睛絕望地斜看着温安年。
我想,秦湯湯你終於明白,這個男人,他最愛的,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他自己。
我心竟然軟了一下,我的手下意思地想鬆下了,沒想到,温安年竟然“撲通”的一聲,跪在了我面前,他放聲哭了,眼淚落下來,我第一次看温安年這樣的大哭,原來好看的臉哭起來讓我厭惡。
温安年哭着説:“季素,你放過湯湯,我求你放過她……”
“季素,我求求你,你別打她了……都是我的錯,你要打就打我!”温安年説着就抱住我的腿。
我木木地定住了,我沒有想到,他會為了這個女人這樣不顧尊嚴地跪下,他已經不是我當年認識的那個驕傲的温安年了。
“賢芝,算了,算了吧。”我無力地擺擺手説。
“就這麼算了,季素,你少吃温安年這套!”賢芝説。
“算了,我説算了!”我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賢芝站起身,指了指秦湯湯,給了她一個暗示的警告。
正文第十一章:蝸婚(11)
秦湯湯嘴角掛着一絲血跡,她支撐着站起身子,走到我身邊,伸手就一巴掌打在我臉上,然後就抱住温安年,拉温安年起來。
我摸着發燙的左臉,賢芝也沒想到秦湯湯還敢動手,就手拿着吸塵器就要往他們身上砸。我蒼白無力地擺擺手,説:“秦湯湯,你踹我兩腳再加上這一巴掌,今天的我們就扯平了,賢芝,我們走,出去喝酒!”
賢芝指指秦湯湯,説:“今天的事,你別以為就這麼完了,今天温安年跪下來保你,下一次就不見得!你收斂點你!臭三八,下次見你一次抽你一次!”
我輕輕靠在賢芝的肩上,撫平她皺起地旗袍,多美的旗袍,打了次架,糟蹋了件華服。我在她耳邊,説:“算了,以後再説吧,走吧。”
出門的時候,我回過頭,望了一眼温安年,他坐在地上,抱着秦湯湯,手撫摸着秦湯湯嘴腫起的臉,我的心裏,猛地生起陣陣的悲涼。
從那一刻起,我想,我是徹徹底底地不再愛這個男人了。
“不,賢芝,我不走,我憑什麼走,那房子是我辛辛苦苦熬了這麼些年才買的,我不走!要走也是温安年走!”我下着決心説。
“何苦折磨自己,你看着温安年和那個三八卿卿我我,你非得被逼瘋不可。”賢芝擔憂地説。
我搖頭,望着前方的紅燈,車停下,等着紅燈,行人穿梭馬路,那種匆匆,讓我隔世般遙遠。“只要我不再在乎温安年,他和誰恩恩愛愛,都與我無關了,再説,我也可以帶男人回去,不是嗎?我們都是自由的!我不信我離了温安年我就找不着男人。”我説道。
“對,這才是我們素***脾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你以前跟我説一輩子只有温安年一個男人時,我就説了,做一回女人多不容易,只有一個男人多虧!好,現在解脱了,姐姐帶你常遍各國男色!”賢芝豪言壯語地説。
“就是就是,我季素從今天起我要常遍天下美男!!!”車窗開着,我大紅色的馬丁靴伸到了車窗外,這口號,多輝煌多震人!
正文第十二章:蝸婚(12)
眼見那個高個子碧眼的男人朝我身邊貼過來,我緊張地發抖,神啊,我只是説説圖個嘴癮,好害怕啊,我往後縮。
“芝嬸,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喝酒,想當初你和鄭兆和鬧分居,我陪你喝了一瓶五糧液,今晚就讓你陪我喝點雞尾酒,你就拿個男人來搪塞我。再説,我怕得艾滋。”我假裝不高興説。
“好好,我是好心嘛,走,我陪你,你喜歡喝冰凍藍色瑪格麗特,今晚我陪你喝個夠!”賢芝伸手攬過我的肩,往吧枱走去。
DJ在高喊着帶動着全場氣氛,我用酒麻醉着,和賢芝打算喝到吐為止,吧枱內的調酒師調酒的速度都趕不上我們喝的,那個二十歲出頭清秀的調酒師忙的不停,我估計他手都忙抽筋了。
我掏出幾張大鈔,説:“消費,請你速度快點!今晚我包你,你只得給我們倆調酒!”
他接過錢,不説話,已經調着酒,然後又調了一杯檸檬蜂蜜水推到我面前,説:“喝點蜂蜜水,不然你的胃肯定受不了。”
賢芝手一指,依舊那副囂張樣,説:“怎麼給她蜂蜜水,那我呢,怎麼,你看這個姐姐漂亮是不是。”説着打了個響指,朝我壞壞一樂。
神啊,這個小男生竟然臉一下刷的就紅了,擠了半天,説了句:“不是,是她給了消費。”
剛才還被一杯蜂蜜水感動,原來是小費起作用,世界上***沒有比錢更能收買人的了。我想,我要是掙到了錢,我就拿一百萬砸到温安年的面前,我説:“温安年,老孃給你一百萬,你馬上滾到我身邊來!”然後我再折磨死他,哈哈,真夠惡毒。
就是要這麼的惡毒!這樣才是最過癮的!
我望着臉紅的小男孩調酒師,我膽子大了,酒壯慫人膽,我伸手在他臉上摸了一下,還捏了一下,我説:“小朋友,你乖,調好酒,這些錢都給你!”我從懷裏掏出一把錢,我一個月的工資啊。
賢芝在一旁握着酒杯,嘴偷偷地笑,估計想終於看到我風塵的一面。賢芝説一種女人輕浮風塵在表面,還有一種是在骨子裏,只有遇到特定的人和事情才能把原始的風塵激活,她一定想終於看到我骨子裏激活的那一面了。
正文第十三章:蝸婚(13)
是不是這個世道真的變了,不管是賢芝還是我認識的很多女伴,咱們一起出門玩,看到男色就想戲弄一番,女流氓當道啊。
去年在紫金山爬山,就遇到了駐紮在紫金山上的軍人,他們在前面揹着軍被上山,賢芝就在後面甕聲甕氣地喊道:“好帥的軍哥哥啊,你們走慢點啊,我幫你們拿東西。”
幾個軍人連回頭都不敢回,加快步伐,一溜煙就消失在山林小道上,誰叫賢芝的聲音聽起來那麼像要**唐僧的蜘蛛精,再説,這山上的士兵一定都知道——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我抿了一口酒,微醉了,轉動着手中的酒杯,賢芝和一個牛郎去探討人是怎麼來的這個問題去了。我淺笑,低頭,麻醉自己,好久都沒有這麼的放縱自己了,和温安年結婚後我就答應他不跟賢芝來酒吧喝酒了,現在好了,無婚一身輕。
頭有些暈乎乎的,我拍拍腦袋,想讓自己不至於從位子上倒下去,我抬頭見到他正看着我,我説:“你叫什麼名字?幹嘛這樣直勾勾地看我!我家裏還有個弟弟都比你年紀大。”
“我叫楊子晚,我今年二十歲了。”他老老實實的放下調酒杯,回答道。
“呃,楊子晚,名字後面再加個字,那就是揚子晚報了。不過很好,多年輕啊,你這個年紀,正是去搶別人東西的年紀。”我點頭,想到了家裏那個二十歲的秦湯湯,咱們80後是活活被70和90夾死了。
賢芝,見到美男就把我撂一遍的賢芝,正花痴一樣雙手拖着腦袋聽着花樣牛郎的吹牛,我叫了她三遍她都沒有聽見,真想打電話告訴她老公鄭兆和,不過這只是一閃念,我嘴裏極度鄙夷地説句:“一對浪人。”然後掏錢買單,準備獨自走。
楊子晚安靜地望着我,我從高腳椅上下來時,他伸手扶我,我搖手,説:“我沒事,我沒事,沒醉,絕對沒醉。”離開前,端起他調的那杯檸檬蜂蜜水一飲而盡,揮手説:“BYE”
搖搖欲墜的樣子站在酒吧門口,外面的風吹過,頭腦清醒了一點,準備攔個出租車回家。誰在這個時候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一回頭,是賢芝面帶桃花地朝我樂呵。
“怎麼走都不叫我,你醉了怎麼能一個人回去,多危險。幸好那個小朋友告訴我,我才追上你。還有啊你別看温安年現在不把你當回事,要是你真的出什麼事,他非得和我拼命不可。”賢芝説。沒想到賢芝這話還真的是應驗了,當然,這是幾天後的事情。
“我看你和那公子聊得真歡,就自覺打車回家,順便再打個電話給鄭兆和。”我開玩笑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