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囊團終於組織成功了,但是除了建築組和室內裝潢組外,其餘組的工程師都是外援,空調組還特聘了設計院最年輕的甲級工程師於志偉。這令玻璃房子中的元老們個個心驚膽戰,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被炒,心中難免生出對蕭囂的不滿情緒,漸漸地這些人聯合起來,暗中形成與智囊團對立的勢力。旭陽一直試圖保持中立,無奈身不由己。
與智囊團的第一次衝突起源於華聯超市的土建規劃案,土建部的安高工和智囊團的杜高工意見分歧,僵持不下,蕭囂表明支持杜高工,氣得安高工一狀告到辜總那裏。從總裁辦公室出來之後,安高工條件妥協了,學着辜總無奈的口吻:“他想怎麼就怎麼樣吧!”隨後就請了病假,將班底全權交給杜高工去管。其他工程師聽了只是搖頭,旭陽卻覺得渾身發冷。辜總表面上是個慈祥的長者,尊重蕭囂的決定,包容蕭器的錯誤,實際上等於放任自流,做得對與錯他都不管,這不是擺明了要看着蕭囂倒台麼?辜遠航做人做得實在太高明,原本蕭向陽的死忠也全部是他的死忠,現在這個時候,竟沒有人設身處地為蕭囂着想,還一味地稱讚辜遠航的英明寬容。總之好人都是辜遠航在做,壞人都是蕭囂在做。旭陽相信有很多中級員工跟她一樣看得清楚,也跟她一樣選擇明哲保身,有誰真的有勇氣放棄一棵根深蒂固的大樹,而選擇一根剛剛移植的幼苗呢?旭陽有時候甚至痛恨自己的懦弱,她覺得對不起蕭向陽賞識和栽培。反過來説,辜遠航又怎麼對得起蕭向陽五十年的信任,廖助理又怎麼對得起蕭向陽父親般的關愛?經歷得越多,見識得越多,她反而越不瞭解人心,也越不明白自己。今早日的她,讓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第二輪衝突很快出現了,這次是旭陽和於志偉的矛盾。於志偉是在杜高工的基礎上設計的空調方案,但旭陽知道這只是錯上加錯,她想在空調方案上彌補一些土建方案造成的錯誤,但不可能具有説服力。討論會上,旭陽和班底的兩個設計員坐在一邊,於志偉和所有參與計劃的工程師坐在另一邊,強弱形勢立現,她只能棄械投降,還要裝作豁然開朗的樣子,表現出在名字那裏獲益匪淺且無限感激之情。
敲定方案後,旭陽與於志偉握手,面帶微笑道:“於工,以後要麻煩您的地方還很多,希望不吝賜教。”
“林工客氣了。”於志偉嘴上客套,臉上卻沒半點謙遜之意。像他們這種少年得志的名人,大概都不懂得謙虛是一種美德。
眾人紛紛離開,蕭囂突然喊道:“林工,你留一下。”
偌大的會議室裏就剩他們兩人,旭陽有些侷促不安,他不是要怪她先前對於志偉不夠奉承吧?
他仔細看了她片刻,指着對面的椅子道:“坐吧,幹嗎這麼緊張?我們並不陌生。”
她微笑了,這麼久以來,只有剛才那句話能讓她感覺出一點他們曾經相識的味道。她在他對面坐下,感嘆道:“是啊,我們並不陌生。”她眨眨眼又道,“那麼並不陌生的董事長,請問您單獨留我下來是要談公事還是私事?”
他坐直身子道:“公事,關於剛才的方案。”
旭陽揚眉道:“難道您還有什麼意見嗎?”
他淡淡笑道:“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我看得出來你很不滿意。怎麼,你還是堅持自己的方案?”
她聳聳肩,“不是已經定了嗎?”
“定了可以再改,只要你能向我、向大家證明你的方案是最好的,我要的是可行,不是權威性。”他臉上是堅定不移的認真神色,黑眸澄澈清亮,閃着對她的期待和信任。很久以前,她對他澄澈清亮的目光就沒有免疫力,今天,她發現她仍然會被他的眼神所蠱惑。她想到蕭老總對她的微笑鼓勵,想到辜遠航那句“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想到蕭囂的眼淚沾濕嶄新的墓碑,想到他三年前留下的最後一張字條,想到他寫的“我不是小人,卻是個偽君子,從今以後,要做個真君子了。”一股久違的勇氣和衝動爆發出來,她猛地站起身,拉着他就往外走。
他疑惑道:“去哪兒?”
“説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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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着他從出門遇到的第一個超市開始逛,走遍市中心幾乎所有的大型超市,直到累得一步也挪不動。他們坐在出口的休息椅上吃午晚兩餐--麪包和礦泉水。解決了最後一口麪包,旭陽抹抹嘴道:“看到了吧,這才是超市,有用的永遠只有一層,無論多大規模,多出名的連鎖店,副食和日用品的經營比例都要超過百分之七十,在超市內購買服裝和家用電器的畢竟是少數,所以,一樓才是最重要的,必須要有單獨的空調機組。事實上,按杜高工的設計,購物車升降梯內會比內環公路還擠。
蕭囂開了一瓶礦泉水給她,皺眉道:“你為什麼不寫一份詳細的調查報告?”
她搖搖頭道:“這不是我的職責範圍。我不知道杜高工給你的調查報告裏有沒有説明,總之不是我應該參與的,這等於職權越界,會得罪人。”
他轉頭看她,詫異道:“這可不像我認識的林旭陽。”
她本能地回道:“你也不像我認識的蕭囂啊!”
他們彼此對望片刻,一起笑了。他的確不像三年前的蕭囂,今天的蕭囂,感覺成熟、穩重、親切、隨和,帶着點淡淡的憂鬱。除去外表的英俊,又多了些內在的吸引力。她不禁在想,如果當初這樣的蕭囂追求她,她還會一口拒絕嗎?她拍一下額頭,暗笑自己胡思亂想。
填飽肚子,他站起上伸伸四肢道:“走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然後把你的方案完整詳盡地準備好,我則要想辦法説服整個企劃組修改方案。”
旭陽沉吟道:“其實杜高工考慮的也有道理,華聯要建在市中心,寸土寸金,只建一層,地價的確太貴,縮減面積,又會失去一些高層次的消費羣。”
“嗯。”他緩緩點頭,一層沉重的憂鬱籠上雙眸,“我在想,組建智囊團或許是錯的。我太急躁,想借這些人的名氣和創新精神將公司儘快升上一個新台階,但畢竟我們的規模和體制有限,那些名人往往最容易市場調查。”他用力耙了耙頭髮,彷彿要掙脱什麼,卻無能為力。
她不能完全體會他的急切和壓力,但是她同情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努力將公司發展得快發展得好,以慰蕭老總在天之靈,更可惡的是,居然還有辜遠航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在一旁等着看好戲。
她拍拍他的肩頭安慰道:“慢慢來,至少,我支持你。”
他看着她堅定真誠的眼神,感動地道:“謝謝你,旭陽。”這是他第二次跟她道謝,語氣中卻有種無以名狀的疲憊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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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囂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説服了杜高工,又親自登門將安高工請回來,兩位工程師握手言和,於是企劃組全體加班加點,重新修改計劃。這期間意見分歧總會計師是難免,但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相互商量,取長補短,往往唇槍舌戰之後又互相擁抱歡呼。
旭陽和於志偉是分歧最多的一對組合。
砰!門被撞開了,於志偉將一疊表格摔在旭陽面前的桌子上,點着上面的數據道:“這東西怎麼能用呢?簡直是垃圾!馬力小,送風量少,按全天運行15個小時計算,安全期不超過50年。”
旭陽頭都不抬,抽出一份資料扔給他,“你自己看吧,這是華聯剛剛傳真過來的計劃書,按他們的預估,兩年內就可以收回全部成本,50年的安全是夠他們賺了,而且超市不比百貨,能開多久?送風量少可以增加風口,但以一層半的建築規劃,只有這種品牌的射流足夠長。”
“可是我們做工程,信譽和質量應該為第一。”於志偉的口氣不那麼衝了,“我昨天不是給你看過德國的新產品?”“老兄,拜託。”旭陽撫額,“你以為這是幾百億的工程嗎?德國的產品?光造價就負荷不起了,何況還有維修問題?”
“可是,可是……”於志偉沒話説了,最後拿起旭陽丟出的資料,低聲道:“我再看看。”
砰!門又被撞開了,於志偉這次直接將報告送到旭陽鼻子底下,大聲叫喊:“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十項標準測試有四項不合格,這種東西不是垃圾是什麼?”
“怎麼會?”旭陽接過來細看,隨着目光掃過數據,臉色越來越青,抓起報告道:“我去找蕭董。”
“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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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囂放下電話,凝眉沉思片刻道:“旭陽,你到代理商那去看看,我去廠家,咱們電話聯繫。”
不等旭陽起身,於志偉道:“還是我去吧,這種跑來跑去的事女孩子不方便。”
“不。”蕭囂道,“志偉,你等我的消息,如果不行,還要靠你聯繫其他家的產品。”
“OK!”三人分頭行動。
不久旭陽傳回消息,代理商也被廠家騙了,蕭囂那裏當然撲了個空。幸好於志偉人脈廣,很快找到一家原廠商,及時補救了這場失誤。
三人看完樣品出來,旭陽垂頭自責道:“都怪我,以為是合作已久的代理商,就忽略了質量問題。”
於志偉道:“不全是你的責任,我們是跟代理商簽約,廠家的問題本來就應該他們負責的,何況,現在問題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旭陽抬頭驚訝道:“我沒聽錯吧?於工在替我説話?”
於志偉不自在地辯解道:“我在工作上是嚴肅一些,但是不等於不講理啊!”
“哦,”旭陽故意用力點頭,“那麼麻煩你,下次跟我講理的時候聲音小一點好不好?”
於志偉的臉騰地紅了。
蕭囂笑道:“旭陽,你就別逗他了,走吧,我請你們倆吃飯。”
“好啊。”旭陽指着馬路對面的招牌,“我要吃肯德基。”然後不出所料地看到於志偉的臉皺成一團。
蕭囂搖頭悶笑,故意問:“志偉,你呢?想吃什麼?”
於志偉無奈道:“隨女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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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聯的case結束以後,公司為全體組成員辦了個小小慶功宴。辜遠航也來了,以大家長的身份給每個人敬酒,還特別感謝杜高工等幾位老工程師對蕭囂的支持。旭陽看在眼裏,心中暗罵:好一隻狡猾的狐狸,真會裝模作樣啊,好像蕭囂能夠獨當一面,他真的很欣慰似的,背地裏説不定詛咒過蕭囂多少遍了。
從酒店出來,一羣年輕人提議去酒吧,蕭囂慷慨道:“好啊,我請,誰帶路?”
水暖的助工小齊道:“我知道這附近有一間,氛圍還可以,大家跟我走吧。”
眾人紛紛歡呼附和。於志偉拽着蕭囂悄聲道:“你們去吧,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蕭囂道:“什麼事這麼急?明天再辦吧。”
旭陽在旁邊隨口道:“你不是從來沒泡過BAR吧?”
於志偉的臉立刻就紅了,急切地反駁道:“才不是!”
旭陽詫異地看他一眼,“不是就不是唄,你急什麼?”
於志偉揚聲道:“誰急了?”見大家都回頭看他,臉更紅了,搭着蕭囂的肩膀嚷嚷:“快走快走,不是説你要請麼?我得看着你,不能讓財神跑了。”
另一個女孩敏敏疑惑道:“於工不是醉了吧?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主動?”
旭陽偷笑,估計被她説中了,那個嚴肅刻板的大男人肯定沒泡過吧。
一羣人圍坐一桌,蕭囂打個指響,駕輕就熟地招呼大家。女孩子們點了薄荷酒和雞尾酒,蕭囂點RUM,其他兩位男士點威士忌,於志偉想了下,指着蕭囂對侍者道:“Thesame.”
酒上來時,於志偉小酌一口,隨即瞪大眼睛,擰緊眉心,硬生生嚥了下去。
旭陽轉頭輕咳。
蕭囂就坐在她旁邊,關切地問:“你怎麼了?不舒服?”
“不是。”旭陽邊咳邊笑,附在他耳邊悄聲道:“你看於志偉的表情,我敢打賭他不知道你點的RUM是甜的。”
蕭囂看過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小齊在一邊叫道:“蕭董,你們説什麼這麼高興,説出來讓我們也樂一樂吧。”
旭陽搖着手指道:“佛曰:不可説,不可説。”説罷還故意看了於志偉一眼。
坐在她對面的阿威哄道:“哦,知道了知道了,蕭董和林工私説悄悄話,我們聽不得啊!”這些人裏數旭陽和小齊的資歷最深,所以其他人並不知道蕭囂和旭陽三年前的糾葛。
旭陽這些年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隨口反駁道:“是啊,大人講話,豈是你小小孩子能聽的?”
“什麼嘛!”阿威揮臂抗議,“你不過比我早進公司兩年,年紀未必有我大呢!”
“説比你大就是比你大”,旭陽抬手阻止他接話,笑嘻嘻地,“別問我,女孩子的年齡保密。何況,我職位比你高,再多嘴,就治你個‘犯上’之罪。”
“呵呵!”大家都笑了。旭陽偏頭,發現蕭囂的嘴角只是略微上翹,眼神似有若無地落在她身上,深的眸子裏是化不開的凝思。待看得仔細一些,他的目光又恢復平靜,揮手叫侍者給於志偉換了一杯白蘭地。
大家聊着聊着,男士的話題自然就轉到了女人,阿威着蕭囂問:“蕭董,都説法國是浪漫之都。你有沒有泡過法國妞?”
敏敏敲了一下他的頭道:“你們男人滿腦子就是黃色垃圾。”
阿威哇哇叫道:“食色性也,你沒聽過嗎?蕭董,到底有沒有啊?”
蕭囂微笑道:“歐洲女人沒有東方女人漂亮。”隨即便轉移了話題,“我學了首法國歌曲,唱給你們聽怎麼樣?”
“好啊好啊。”
蕭囂起身。阿威篤定地道:“蕭董肯定泡過,只是當着女士的面不好意思説罷了。”
旭陽看着蕭囂從樂隊手中借了一把吉他,坐到麥克風前面,他的西裝留在座位上,領帶是松的,襯衫袖子捲到臂彎處,露出健康結實的小臂肌肉。琴絃在他指下發出柔和輕快的聲音,一小段前奏之後,他低沉渾厚的聲音加入樂曲。她不覺想到三年前的他,叛逆,自戀,任性,開朗,天真,以他當時的個性,必會在巴黎街道上譜出無數瘋狂的戀曲吧?是什麼造就了今日這個成熟、穩重、親切、隨和,帶着點淡淡的憂鬱的男人?難道僅僅是她當年的犀利言辭?僅僅是蕭老總的突然過逝?還是,他曾經歷過什麼令他刻骨銘心的痛苦,以至於使他徹底改變?
於志偉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聽得懂嗎?這麼入迷?”她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到蕭囂的座位上,呼出的氣息中有淡淡的酒味。
旭陽搖頭淺笑,“不懂,只是覺得意境很好。”
於志偉輕聲念道:
“Commenosvoixbadabada
Noscoeursycroientbadabada……”
旭陽驚奇道:“你懂法文?”
“一點點。”他微微面露得意之色,然後道出這首歌的大意--
就像我們的聲音詠唱所有一樣
我們的心深信不疑
所有的一切再度重新開始
人生再度開始
多少的戲劇
有着多少的歡喜
這説來話長
男女互相燃燒着命運的火焰
就像我們的聲音詠唱所有一樣
我們的心深信不疑所有的一切再度重新開始
人生再度開始
就像我們的聲音詠唱所有一樣
我們的心雀躍不已
我們就是擦肩而過的幸福
對你對我而言的幸福
就是我和我
她感嘆道:“好美。”
“所以説,法國男人是世界上最浪漫的男人。”
她笑道:“這麼看來,我應該找個法國男人談場小戀愛才不虧。”
於志偉急道:“可是法國男人也是世界上最濫情的男人。”
“真的啊!”旭陽大笑,這人真無趣,一點玩笑開不得,她不過隨口説説,他就急得什麼似的。就算她真的想找,也得找得到才行啊!
蕭囂回來,就見於志偉坐在旭陽旁邊,不知道説了什麼,逗得她巧笑嫣然。小齊跟女朋友半路開溜了,阿威和敏敏相談甚難,他這一曲,連半個捧場的人都沒有。他自嘲一笑,拿起桌上剩餘的半杯酒,一飲而盡。然後揚起臉來笑問四人:“還要咪什麼?”
旭陽看了下時間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她實在受不了於志偉的無趣了。
蕭囂道:“沒關係,反正公司放你們三天假,通宵也無妨啊?”
敏敏也道:“該回去了,太晚了我媽要罵的。”
“那好。”蕭囂拿起外套,“志偉,你開車送旭陽,我負責送他們兩個。”
旭陽微怔,靈機一動道:“阿威,咱們倆不是順路嗎?不如你送我好了。”
阿威傻乎乎地道:“可是我沒車啊?”
旭陽氣得敲一下他的頭,“笨!不會打車啊!我出錢還不行麼?”
“行行行。”阿威摸着受傷慘重的頭咕噥,“有專車不坐,偏要自己打車。”
於志偉道:“那我送你們兩個好了。”
旭陽急忙道:“不用了,你跟我們的方向正相反,等於繞了整個四環一圈。”
敏敏眨眨眼道:“要不,於工,你送我,讓蕭董送他們?”
阿威叫道:“這樣最好。”他可不想打車,雖然林工説她出錢,但是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讓女人出錢啊!旭陽、蕭囂和於志都不做聲,算是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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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阿威送到家,旭陽改坐到前座,方便指路。凌晨的街道寂靜清冷,路兩旁的銀杏樹葉都枯黃了,在晨風中飄蕩旋轉,幽幽墜落。旭陽將手伸到車窗外,想要抓住一片落葉,奈何車速太快,帶起地,風吹走了近身的一切東西。
蕭囂突然出聲道:“別把手伸到外面,很危險。”
“哦。”旭陽收回手,搖上車窗,轉頭看他認真開車的表情,突然笑了,“想當初你騎着那輛哈協飆車,是何等的任性輕狂?‘危險’兩個字從你蕭少爺口中説出來,總是感覺怪怪的。”
蕭囂看她一眼,淡淡地道:“人長大了,總是會變的。當年的林旭陽也絕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想出既不傷志偉自尊又拒絕他送的方法。”
“還説呢!”她抱怨,“你説要於志偉送我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掐死你。”
他輕笑道:“沒這麼嚴懲吧?”
“差不多了,你不覺得他這人超級無聊?”
他挑眉道:“那你還跟他聊得那麼開心?”
“開心?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開心了?那是無奈的笑容。”她加重語氣,“無奈!懂不懂?”
他頻頻點頭,“懂了懂了,你反應別這麼激烈。”
“我能不激烈麼?”她打了個冷戰,“讓我跟他單獨走一個小時,我會窒息。”
“還好,還好。”他誇張地拍一下胸口,“還好你反應敏捷,不然明天世界上就少了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了。”
她疑惑道:“什麼少了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他笑着道:“你想啊,不是窒息而死,就是因掐死人而被判死刑,怎麼着都是少了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啊?”
“好啊,原來你拐彎抹角地諷刺我。”
“不敢不敢。”
旭陽未待反駁,公寓已經到了。他送她到門口,她問:“不上去坐坐?”
“不了。”他誇張地嘆口氣,“你們好命可以放假,我明天還要繼續工作呢!”
她笑道:“如果你把公司讓渡給我,我明天就替你去工作。”
“謝了!我還是自己來。”他揮揮手,下樓去。
旭陽趴在樓梯扶手上道:“別太拼命,工作上軌道不是急在一時的。”
他仰起頭,唇角上翹,柔聲道:“我知道。”
蕭囂一路哼着歌回到車上,直到發動引擎,他才察覺自己在唱歌,自從聽到爺爺的死訊開始,他不沒唱過歌了。一種甜甜的温暖混合着三年的執着痴念在心底發酵。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也知道不能任由它發展下去。她三年前的鄙夷眼神仍然歷歷在目,她對靳朔説的那句“我代我男朋友謝謝您的評價”仍然言猶在耳。即使撇去這些不談,他身上還壓着千斤重提,他在法國的學業還未完成,還有爺爺的病因,他根本無法確定自己……車子在晨風中飛馳,蕭囂的眼眸蒙上更沉重的憂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