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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如今的遲騁,別説兩百萬,就是兩千萬,他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往外丟。古人有“為五斗米折腰”,遲騁為兩百萬折腰,説起來還是他划算,五斗米才值幾個錢?他那兩百萬卻為他贏得了一個王國,“駿原”的王國,遲騁的王國。他的投資眼光極準,動作極快,手腕極精,單單那個超市不到兩年的時間就為他賺回來兩百萬,他又將超市連同地皮當做生日禮物送還給她,説起來,比銀行利息要高得多了。但是他已不在乎,而她又何嘗在乎?如果她在乎那一小塊地,當初就不會賣。男人啊,總是看到她作為女強人的一面,卻不肯深入地看她作為女人的一面。既然如此,她就做個地道的女強人好了,她説服自己只看利益,把男人別有用心的追求當做一種享受,把男歡女愛當做工作的調劑,把人情、愛情、温情當做過眼煙雲。做到了才發現,其實不過這麼簡單,很簡單……

    早晨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報紙,傅秘書已經把有價值的消息按重要程度排好。她撿起最上面一份,並排兩張特大號的照片幾乎佔據了整個版面,一張是遲騁跟日本景泉公司負責人簽訂化妝品代理權合同的場面,另一張是祁紹在記者招待會上發佈將國外的大部分資金轉回國內的場景,下面洋洋灑灑大篇幅的內容她早已知曉,誇張的居多,實際的居少。

    戚無豔放下報紙,按下通話鍵,“劉副總,我,無豔,跟克瑞先生聯繫上了嗎?……好,很好……什麼時候可以談?……好的,我親自飛一趟法國。……嗯,你把資料和預算整理好……ok,我讓sammy安排一下時間……好的。”她切斷通話鍵,靠回椅背,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直直地盯着那兩幅大得刺眼的照片。下個星期,她會獨佔整個版面!一定會!

    晚上六點,辦公室的專線響了。

    戚無豔按下免提,“喂,您好!”

    “還沒下班?”寂靜的辦公室裏迴盪着遲騁略顯粗糙的嗓音。

    她眼睛沒有離開電腦屏幕,分神答話:“加班。”

    “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今早自己開車來的,忘了嗎?”

    那邊頓了一下,沉重地道:“你答應今晚來參加我的慶功宴,忘了嗎?”

    “慶功宴?”她眼角瞄到那份報紙。哦!她忘了,真的忘了,幾天前他就説過今天晚上公司高層要為他慶功,她答應他出席,他答應她為她介紹日本廠商。看報紙的時候一心只想到如何超過這兩個男人,居然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

    “哦,對不起,我馬上過來。富豪俱樂部是嗎?”

    “是富強俱樂部!”

    “好的,半個小時,不,二十分鐘,我二十分鐘就過來。”

    “別急,開車小心一點。”

    “知道,你等我,二十分鐘。”她匆匆關掉電腦,衝進附屬衞生間,以極快的速度補好妝。髮絲些微凌亂,不過還好,反正不是什麼大型的宴會,這樣更添一分性感。她非常清楚什麼場合什麼樣的打扮可以吸引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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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色的法拉利以及其優雅專業的剎車姿勢停在“富強俱樂部”門口,遲騁披着銀灰色的風衣,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裏,站在台階上等她。見她下車,拾起手錶看了下,笑道:“你真準時。”

    戚無豔將鑰匙拋給泊車小弟,左手自然而然地插進他的臂彎,道:“我向來準時。”一靠近他,就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味和各種混合的煙草味道。她側頭看他,“喝了不少?”

    “呢。”他微微點頭,“一羣人灌我,逃不了。”

    “催我來,不是想我替你擋酒吧?”

    他停下腳步,“怕的話,你可以現在掉頭就走。”

    “幹嗎?”她偷偷擰他一下,手臂用力扯着他的胳膊,催促他的腳步,“開個玩笑也不成?”

    他另一隻手準確捉住她在他腋下作怪的手,低聲道:“別在這兒讓我出醜。”

    她吃吃地笑,誰能想到一百八十四公分的壯漢卻極怕癢?人家説怕癢的男人疼老婆,她卻覺得,有錢的男人不管怕不怕癢,都不可能疼老婆,因為太花。

    遲騁風度極佳地跟路過的熟人打招呼,左手卻牢牢地抓着她的左手。

    她笑夠了,才好心放過他,道:“可以放開了,我不鬧你了。”

    他放開手指,白她一眼,她察覺到他手心全是汗。曾經不懂形象為何物的老土,在她的調教下變得比她還愛面子。這就是名利雙收的結果,偶爾,她會非常懷念那個三分精明、七分老實的遲騁,比眼前這個心計深沉老奸巨猾的遲騁可愛多了。

    進入包廂,“駿原”的高層主管紛紛跟戚無豔打招呼,他們都認識這個可以説是“駿原”恩人的女人,也知道她和他們老大之間暖昧不明的關係,其實在他們眼中,這兩人明明就很相配,一個高大魁梧,一個美麗優雅;一個勤奮踏實,一個聰慧圓滑;一個壯得像樹,一個豔得像花;一個是崇山峻嶺,一個是飛瀉銀瀑……重要的是.他們同樣強勢,同樣野心勃勃,同樣瞭解彼此。戚無豔這種女人,太強的她不甘心,太弱的要被她欺負,像遲騁這樣的剛剛好;遲騁這種男人,太強的他受不了,太弱的他沒興趣,像戚無豔這樣的剛剛好。就不知道這兩個人還在玩什麼藏心遊戲,浪費大家的時間。

    “景泉先生,這位是‘實通’集團中國分部的總經理戚無豔小姐。”

    “哦,呵呵,戚小姐,久仰久仰。”景泉操着怪腔怪調的漢語,伸出油膩膩的肥手。

    “您好。”戚無豔堆起公事化的笑臉,跟景泉握手寒喧。遲騁全程陪在她身邊,右手一直似有若無地握着她的左手。景象的綠豆眼精明地看着兩人親密的樣子,心下了然,不再對戚無豔動手動腳,喝了幾杯酒之後,導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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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y結束時,已經接近凌晨,戚無豔睏倦地打着呵欠。遲騁粗壯的手臂環着她,輕聲道:“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她揉揉眼睛,坐進他的車前座,不一會兒就靠在他肩頭睡着了。他停下車,幫她繫好安全帶,拉過後座的毯子給她蓋好,才重新上路。

    戚無豔一路睡到別墅,遲騁打開車門,連人加毯子一起抱出來,幸虧他人高馬大,否則還真應付不來。走路的震動驚醒了她,她掀開眼皮,觸眼所及是一片熟悉的胸膛,環繞着她的是熟悉的男性味道,她抓緊他胸前的衣襟,臉頰在他懷中磨蹭兩下,又懶懶地合上眼睛。

    他看着她舒服滿足的表情,無奈地搖搖頭,笑道:“醒了還賴着。”

    她打了呵欠,口齒不清地道:“不想動,反正你那麼大塊頭,抱一下也不會累着。”

    他大掌輕輕地在她臀部拍了一下,還是笑着,“我又不欠你。”

    她的頭埋得更深,咕噥兩句,也不知道説的什麼。

    李嫂早在車子進大門的時候就起來了,正打開門等着,看見戚無豔窩在遲騁懷裏,司空見慣般地,什麼也沒説,關上門回屋繼續睡覺。在她眼中,遲騁這三年儼然就是別墅的男主人,有時候小姐不在,物業管理費還是他在交呢,當然,還有他們三個傭人的工資。司機和園丁都説是遲先生在照顧小姐,只有小姐自己不這麼認為。時代變了,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尤其是有錢人,他們這種小老百姓搞不懂,也管不起,還是管好自己分內的工作,每月固定拿工資才是實在的。

    “無豔,無豔?”遲騁將她放在牀上,輕拍她的面頰,“洗了澡再睡,嗯?”

    她翻個身,避開他的大手,抱着毯子咕陳:“不洗,好睏。”

    他繞到她正面,一根手指推着她肩頭,“不洗明天早晨起來又叫臭。”

    沒有聲音,毯子下面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這就睡着了?他嘆息搖頭,扯開毯子,幫她脱鞋,脱衣服,抱她進浴室。嫩滑的肌膚在熱水的沖刷下泛起粉紅,她睏倦的頭顱靠在他肩頭,不安分地摩挲,誘惑他男性本能的衝動。

    他將她軟軟的手臂圈在自己頸上,附在她耳邊警告:”別亂動,否則後果自負。”

    “哦。”她迷迷糊糊地應着,手臂打滑,指尖暖昧地劃過他赤裸的胸膛。

    他咬牙切齒地叫道:“女妖精!”雙手插進她濕漉漉的長髮,捧起她誘人的臉龐,對準濕潤的紅唇狠狠吻下去。她被唇上微微的刺痛驚醒,眼睛張開一條縫,本能地反應他的需索。

    他環緊她的腰,她喘息着喚了一聲,“遲騁?”

    “嗯。”他模糊地應她,動作毫不減緩。

    彷彿確定了似的,她抱緊他,緩緩合上眼瞼,任他帶領她享受激情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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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陽光透過整面落地窗投入室內,暖洋洋地照着水藍色大牀上相擁的人兒。

    戚無豔動動眼皮,摸索着抓到牀頭的鬧鐘,舉到眼前,費力地集中精神看錶針——7:15,還好,不是很晚。跟睡意鬥了十分鐘,理智勝利了,她抓起遲騁壓死人的手臂丟回他身上,坐起來。

    遲騁夢到辦公室的檔案櫃倒了,不偏不倚地砸在身上,好重!驚得張開眼睛,觸目所及是一片光滑白皙的美背。戚豔圍着牀單,正彎身在衣櫃前找衣服。他抽出腰側的鬧鐘看一眼,呻吟:“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

    她不回頭,當着他的面丟下牀單,一面穿上睡衣一面回答他:“晚上飛巴黎,今天有一堆事情要交待。”

    “巴黎?”他滿腦子的旖旎春光被驚散,“你什麼時候跟巴黎那邊有生意往來了?”

    “以前沒有,很快就會有了。”

    他坐起身,“法國的市場一向由‘新業’壟斷,你為什麼突然想插一腳?”

    她轉身看他,疑道:“你沒看報紙嗎?”

    他臉色陡然一沉,緩緩道:“你是説,你想趁祁紹將資金調回國內應急的時候取而代之?”

    她點頭,理所當然地道:“為什麼不?”

    他的臉色更暗了,“我以為,你跟祁紹是朋友。”

    “我們當然是朋友。”

    “那麼你就應該在他困難的時候幫他一把,而不是落井下石。”

    “錯!”她搖着食指,“如果他開口請我幫他,我會幫,但是他沒有,他選擇放棄法國的市場,全力拓展國內。這種情況下,我為什麼不抓住機會,取而代之?”

    他跳下牀道:“但是你想過沒有?祁紹不是笨蛋,他放棄法國市場一定有他的道理,你這樣貿然取代,也許並不明智?”

    “我當然想過。”她走到他身邊,“‘新業’畢竟是家族企業,跟你的‘駿原’一樣,資金和風險承受能力都有限,目前國內經濟發展得很快,他想在內地成為龍頭,而法國那邊又有些鞭長莫及,兩相權衡之下,轉回國內投資對他可能更有利。我不一樣,‘實通’是美資企業,背後有強大的後盾,法國市場打開了,總部可以派專人去管理,功勞是我的。失敗了,就當做一場談不妥的生意,與我沒有太大的損失。”她輕輕撫摸了下他的臉,“商場如戰場,你以為我會打沒有把握的仗嗎?”

    “但是你這樣做,等於擺明了卷祁紹的面子。”

    “面子?”她嗤笑,“面子值多少錢一斤?生意人眼中只有兩個字——利益!這還用我教你嗎?不信你看着,等我拿下法國的合同,祁紹只會在枱面上笑着恭喜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遲騁沉默了,不錯,戚無豔説的句句在理,如果他有她的條件,他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商人重利的道理他當然懂,那麼他為什麼這麼激動?只因為祁紹是她愛過的男人,也許是她依然愛着或者一輩子惟一愛過的男人。他還記得她在祁紹的訂婚宴上看到他抱着關明晰絕塵而去時痛不欲生的樣子,還記得無數個夜晚她在睡夢中抱着他喊祁紹的名字,還記得她常常目光縹緲地落在他身上失望地尋找祁紹的影子。今天,她卻可以毫不遲疑地利用祁紹的弱點,在第一時間內擴展自己的勢力。這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在一起三年,他依然看不透她,有時候覺得她冷酷精明得可伯,有時候又覺得她孤獨脆弱得可憐,他自己也亂了,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可以一直維持這種不冷不熱的關係。互相利用嗎?或許是的,越強大的夥伴,可能就是越強大的敵人。他只知道,千萬不能讓她抓住他的弱點,在她需要的時候,她會毫不留情地利用任何人的弱點,達到她的目的,即使那個人是他,即使他們在一起三年。連她愛的人她都不曾姑息,他又算什麼呢?遲騁苦笑,他不會讓她知道他的弱點,永遠不會讓她知道……

    “怎麼了?”她授進他,圈住他的脖子,“苦着一張臉,我又沒有搶你的生意。”

    “沒怎麼,”他堆起笑容,輕輕吻着她,“在用心受教。”

    “嗤——敷衍我。”她給他一個火熱纏綿的吻,在他欲深入一步的時候放開,拿起衣物走進浴室。

    浴室的門一關,遲騁就頹然癱倒在牀上,在她面前隱藏真實情緒變得越來越難。以前他跟她説的十句話裏至少有七句真話,因為他們地位懸殊,他有什麼、沒有什麼不怕她知道,也不怕她感興趣。現在呢?十句裏恐伯連半句真話都沒有了。維持得這麼累,為什麼不乾脆斷了?不想得罪她是微不足道的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他不能讓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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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家報紙,同樣的版面,今天登的只有一幅照片,畫面上的戚無豔笑得優雅而燦爛,他身邊的法國佬痴迷的眼神幾乎要穿透報紙燃燒起來。遲騁“啪”一聲將整張報紙甩在地上,起身倒了一杯白蘭地,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滑進胃裏,卻引起更火熱的灼燒。

    遲端陽推門進來,撿起報紙,對着上面的大幅照片吹了個口哨,吊兒郎當地道:“不服氣就幹一票更大的,挫挫那女人的鋭氣,窩在辦公室生悶氣有什麼用?”

    遲騁白他一眼,“你以為我是強盜啊?還幹一票更大的!”

    “咳,做生意就是搶錢,我看跟強盜也沒什麼分別。”

    一個温吞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有分別。強盜是明搶,不講理地搶;做生意是暗搶,講理地搶。”

    “喂,”遲端陽哇哇大叫,“你走路發出點聲音好不好?不要每次都像個幽靈似的,人嚇人,嚇死人哩!”

    遲五月慢吞吞地走到沙發邊上坐下,一字一句地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你要是鬼我還真不怕。就怕是人,你沒聽説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就是人?”

    “人乃人也,並非東西。”

    遲端陽靠着遲五月的鼻尖道:“哦,這麼説你不是東西哎?”説完哈哈大笑,跟佔了多大便宜似的,高興得像個孩子。

    遲五月以一種無可救藥的眼神看着他,輕輕嘆了口氣。

    遲端陽明知道會上當,還是忍不住問:“你嘆什麼氣?”

    “唉,我若不是東西,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又是何物?”

    “我……”遲端陽話含在口中,也不知道叨咕些什麼,總之沒好話就是了。

    遲騁揉着眉心,無奈地道:“端陽,你鬥不過五月的,怎麼就是學不乖?”

    “我不服氣啊?明明是我早出來一個小時,為什麼從小到大都是他贏?”

    遲五月不急不緩地道:“只因我乃教授,你乃痞子。”

    “遲五月!”遲端陽霍一下竄起來,一把卡住五月的脖子,“我警告過你不準叫我痞子。”

    “咳,咳咳……”遲五月雙手在空中掙扎揮舞,困難地喊:“大哥,救我。”

    “端陽!”遲騁威嚴地喊,“你快掐死他了。”

    遲端陽不服氣地放手,看他臉紅脖子粗眼淚直流的樣子,又得意地笑起來。

    遲騁的頭更痛了,無力地道:“端陽,早跟你説了到我公司裏找點事做,你偏要在街上亂晃,也難怪五月説你是……”看到端陽的臉變得臭臭的,他把嘴邊的“痞子”兩個字吞回去。

    端陽不平地叫:“要怪就怪媽偏心,一胎出來的,把聰明細胞都給他了,笨的都給我了,我當然什麼都不行。你要是不想讓你的公司垮掉,就別讓我進來。”

    “你也不小了,總該找個穩定的工作。媽昨天打電話來還問,你有沒有女朋友。”

    “老哥,”端陽走到遲騁跟前,將手肘抵在他肩上,“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三十五了吧?我不信媽不催你先催我。你呀,與其花心思管我,不如多花點心思在那女人身上。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三年都搞不定,要是我,早就讓她給我生十個八個了。”

    遲五月這次出聲倒快,急着叫:“端陽。”

    可惜已經晚了,端陽看着遲騁的臉色霎時陰暗下來,頗有風雨欲來之勢,急忙跳離兩步,跑到門口,諂媚地笑着,“我去買機票,明天回老家看爸媽。”説着一溜煙沒影了。

    遲騁疲憊地嘆了口氣,目光轉回在地上的報紙,呆呆地看着,突然道:“五月,為什麼你是經濟學教授,不是愛情教授呢?”

    五月上前拍拍哥哥的肩頭,“就算我是愛情教授也幫不了你,你愛的是她,又不是我。”

    愛?遲騁猛地一震,不錯,愛!他最致命的弱點就是愛上戚無豔。他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只知道,當他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陷得很深很深了。他同樣知道,愛上她,就是痛苦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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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無豔看着報紙上超大幅的照片,露出滿意的笑容,下面洋洋灑灑的是整篇追蹤報道,其中特別強調了前中方合作人祁紹的態度:“我很高興戚總在我力不從心之際挺身而出,延續了中方跟米開爾克瑞家族的合作。我想,不止我,整個服裝市場都應該感謝戚小姐。”看到這樣公開而謙遜的評論,她心裏居然沒有任何勝利的感覺,她的滿足來源於自己的成功,而不是來源於打敗了祁紹。從什麼時候開始,祁紹的影子在她心中變得越來越淡,漸漸模糊不清了?而另外一個影子卻越來越清晰。她拿出抽屜裏原來的那張報紙,兩幅並排的照片,她想超越的,想抗衡的,究競是哪一個?

    她閉上眼睛,頭腦裏浮現一個清晰的人影:高大魁梧的身材,忠厚老實的面孔,精湛深沉的眼睛,濃而粗的眉,挺而圓的鼻頭,厚實性感的嘴唇,硬邦邦扎人的胡茬,又大又厚的耳垂,還有那頭不打摩絲永遠不會聽話的硬發;他寬闊的胸膛,粗壯的手臂,結識的肌肉,濃重的男人味,還有自信的微笑,爽朗的大笑,憋氣的悶笑,無奈的苦笑,疵牙咧嘴的痛笑。都很清晰,彷彿就在她眼前、耳邊。那人是誰?遲騁?遲騁!為什麼?怎麼會?戚無豔驚跳起來,他只是一個合作伙伴,身體上和生意上的雙重合作夥伴,別的什麼也不是。雖然他們什麼也沒協議過,但這是無聲的默契,他知道,她也知道。她不該也不能打破這種默契。

    她將報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簍,用力吸氣吐氣,吸氣吐氣,直到腦袋裏那個人影消失不見。她才將目光轉回電腦屏幕,看着上面跳躍的數字,這個世界上只有錢真正公平,真正無情,不去傷害誰,也不被誰傷害,付出多少得到多少。她已經倦了厭了,不想再費心去猜測身邊的男人説的話是真還是假,也不想弄清楚他們是為了她的錢還是為了她的人。目前這樣很好,至少,遲騁利用她的時候會坦白告訴她,她樂觀地想,他想甩掉她的時候也會坦白告訴她吧。

    操起電話,不由自主就按了那組號碼。

    “喂?你好!”電話裏傳來熟悉的粗糙聲音。

    聽到他的聲音,她竟有種想哭的衝動。

    “喂,你好!哪位?”

    她吸了吸鼻子,對方敏感地道:“無豔?”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怕濃重的鼻音泄漏她的情緒。

    “你怎麼了?”

    她吸了口氣,平靜了嗓音,“沒事,就是打個電話告訴你,我回來了。”

    “哦。”一個感嘆詞,沒有下文了。

    她強掩失望,“那……不打擾你,我掛了。”

    “無豔?”他急急地喚。

    “什麼?”

    “你現在在哪兒?”

    “公司。”

    “晚上一起吃飯?”

    “好。”

    “我幾點去接你?”

    “幾點都行,我剛開完會,已經沒事了。”

    “你累嗎?”

    “有一點。”

    “那我現在就去接你,我們晚上回家裏吃,我打電話叫李嫂燒幾道你愛吃的萊。”

    “好。”

    “那好,你等我,我半小時以後到。”

    “好的,Bye!”

    放下電話,她怔怔發了好一陣呆,他剛剛説什麼?“回家裏吃”?回家?原來,他已經將那裏看成他們的家了。回家,她不停咀嚼這兩個字,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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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騁搭乘專用電梯直接到戚無豔的辦公室,室內沒人,他打開連接秘書室的門,看見戚無豔坐在傅秘書的桌前,兩個女人不知道聊了什麼,笑得很開心。

    他朝戚無豔勾勾手指,跟傅秘書淡淡地點了下頭。戚五豔回到辦公室,關上門,笑着問:“為什麼你每次都不跟sammy打招呼?”

    “我打了。”

    “這樣也算打招呼?”她學他冷起臉,僵硬地上下襬動下巴,隨後自己先笑出聲來。

    他懊惱地道:“別糗我!”

    “怎麼?”她上前撫平他堆成小山似的眉心,“還在對三年前被保安抓的事耿耿於懷啊?你不像小氣的人啊。”

    他摟住她,低聲抱怨:“我這輩子丟臉的事不太多,以那一次為最,傅秘書還總用那麼暖昧的眼神看我,讓我渾身不自在。”

    “人家才沒用暖昧的眼神看你,是你自己心裏有鬼。”

    “好好,我承認我心裏有鬼,你要是被那樣糗過,心裏也會有鬼。”

    “嗤——”她看着他笑。

    “笑,笑,你還笑。”他抗議兩聲,突然俯下頭來吻住她,吞噬了她的笑聲。久別多日,他想念她的味道,淡淡的柔柔的香香的女性的味道,她的唇柔軟而富有彈性,纖細優美的曲線令所有女人嫉妒,所有男人羨慕。他輾轉熱烈地吻她,手臂緊緊圈着她的腰姿,讓兩人的身體密密貼合。

    她勾着他的脖子,手指插進他濃密的黑髮,以同樣的熱情回吻他。

    “無豔,無……豔”,他強迫自己的手停在她腰側,不要向裏伸,嘴唇貼着她的耳根粗喘,“再不停下,我們會趕不及吃李嫂新出鍋的菜。”

    她軟軟地靠在他身上,嬌喘:“那就不要吃。”

    “這是你説的。”他輕咬了下她的耳垂,引出她一聲驚呼。他哈哈笑着一把抱起她,一腳踢開辦公室裏間附屬卧室的門。

    她埋在他懷裏悶笑。

    “笑什麼?”

    “sammy會以為我們在打架。”

    他湊近她,暖昧地道:“我們的確要打架,男人和女人專有的打架。”

    他將她放在牀上,看着她披散的長髮鋪了滿滿一牀,她就躺在長髮上,眼神氤氲,面頰赤紅,自有一股旖旎風情。他不由心蕩神馳,緩緩坐到牀頭,粗糙的指腹細細地描她的眉眼、鼻樑、嘴唇、面頰、耳朵、頸項……她白皙細緻的肌膚跟他助黑的膚色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懶懶地躺着,眯起雙眼,笑道:“幹什麼?沒見過我?”

    他輕輕地壓上她的嬌軀,含着她的唇瓣謂嘆:“每次見你,好像都是不同的你,我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的。”

    她棒着他的臉,挺身吻了下他的額角,輕輕地道:“現在的我就是真的。”

    他笑了,吻住她,擁緊她。不管今天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反常,他都真心感謝上蒼,讓他能夠擁有真的她,哪怕只是一時一刻。

    他温柔地愛她,在她耳邊不停低喃:“無豔,無豔,叫我的名字。”

    她用沙啞柔軟的聲音一遍一遍低喚:“遲騁,遲騁,遲騁……”

    激情的風雨過後,兩人癱在牀上,一根手指頭也不想動。良久,戚無豔翻了個身,用指甲輕輕划着他的臉頰,嘆息地喚:“遲騁?”

    “喂?”他閉着眼應她。

    “遲騁?”她再喚。

    “喂?”他翻了個身,樓住她,仍然沒有睜開眼睛。

    “遲騁?”她又喚。

    “嗯?”這次他張開眼,詢問地望着她。

    “沒事。”她柔柔地笑,“就是想叫你的名字。”

    他也笑了,執起她一隻手,握在掌心,貼上自己的面頰。

    “遲騁,”她喃語,“很大氣的名字。”第一次見到他的名字,她就這樣評價,事實證明,她沒有看錯。遲騁,是取馳騁之意嗎?他做到了馳騁商場,今後會不會馳騁情場?他們從來投有干涉過彼此的交友狀況,這三年,除他之外她也曾談過兩個男朋友,準確説,應該叫享受過兩個男人的追求。那些個男人,連坦白自己真實目的的勇氣都沒有,又不能高明地掩飾自己的企圖,很快就被淘汰出局,在與遲騁進入半同居狀態之後,她就懶得給其他男人機會了。而遲騁有沒有其他女人她不知道,至少,他沒有鬧過什麼花邊新聞,也沒把其他女人的痕跡帶到她的牀上。這樣就夠了,在這場彼此沒有承諾,沒有約束的關係中,她不能要求更多。

    他輕輕搖着她的手,放大的臉龐貼近她,笑着喚:“喂,回神了!”

    她看進他眼底,扯出一抹疲憊的微笑。這就是遲騁,從來不問她為什麼發呆,也從來不問她心裏想什麼,他對她,或許温柔,或許關懷,或許瞭解,但是他從不讓她確切地感受到。他與她,畢竟只是牀伴,不是戀人,不該付出的就不能付出,不該介意的就不要介意。

    她又露出那種眼神了,目光縹緲地穿透他的身體,似乎在努力尋找什麼,結果總是失望地別開。他知道,她在他身上找祁紹的影子,原來,她對“他”始終不能忘情,即使在生意上不給“他”留情面,感情上還是割捨不下,也許正因為對方是祁紹,她下手才會那麼快,那麼狠。她在報復,只因她還介意,還愛他。沒有愛,哪來的很?他直直承接她的注視,嘴角習慣地掛上看似漫不經心的微笑,即使心裏嫉妒得發狂,他也什麼都不能做。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心裏的那個人是誰。那時他沒有介意,因為他沒有愛上她,因為他想利用她感情上的脆弱,所以他心甘情願地當她的幻想,“他”的替身;而今天只因他愛上了她,他就有資格介意了嗎?不,依然沒有,當他聽到她喊祁紹的名字卻依然若無其事地跟她一起時,他就已經放棄了嫉妒的權利。

    果然,她在定定注視他幾分鐘之後,輕輕地幾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別開視線,冰涼的額頭抵着他的胸膛,向上蹭了蹭,找個舒服的姿勢窩着,百無聊賴地問:“遲騁,我漂亮嗎?”

    他的心猛然一陣狂跳,聲音卻力持鎮定,“漂亮。”

    “我能幹嗎?”

    “能幹。”

    “我有女人味兒嗎?”

    “有。”

    “那麼——”她的話音低下去,幽幽地理進他汗濕的胸膛。

    他沒聽清,也沒追問,即使不問他也知道她説的是什麼。三年前的夜晚,她同樣問他這些問題,那時她説的是:“那麼為什麼‘他’不愛我?”然後她就在他懷裏斷斷續續地哭泣,絮絮叨叨地抱怨,他知道她只想找一個聽眾而已,並非想要什麼實質性的回答。所以,這次也不用回答。他只是用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梳理她的長髮,等待她隨之而來的哭訴和抱怨。但是沒有,什麼聲音都沒有,他低下頭來,發現她居然偎着他睡着了,眼角殘留一滴晶瑩的淚珠。他長長嘆息,無限温柔地舔幹那滴鹹澀的淚。他不知道,其實她剛剛咕映的那句話是:“那麼為什麼你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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