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吃飯了。哎呀,你又在翻什麼,這屋子你已經翻了好幾遍了。”小荷搖着頭放下托盤。
梅雪君從衣櫃裏鑽出來,咬着手指冥想,“奇怪,偌大的屋子連張帶字的紙都找不到。小荷,我問你,在哪裏可以找到史料書籍?”
小荷瞪大眼看着她,“你又哪裏不對了?平白無故找書幹什麼,你又不識字?”
“什麼?”原來這個大鳳不識字。
“什麼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吃飯了。”她坐到桌前瞄一眼托盤,哀號,“不是吧?又是當歸雞湯?我已經吃掉三隻雞了,再吃下去我就快變成母雞了。”
小荷吃吃笑,“那還不好?金蛋連連,為倪家開枝散葉。”
“呸,死小荷,想生蛋你去生,我才不給人當生孩子的工具呢!等我想到了辦法,馬上離開這裏。”
“離開?大鳳,你幹嗎老説要離開的話?當少夫人不好嗎?你想去哪裏?”
“去……唉,你不明白,總之我是一定要走的。”
“我是不明白,我們十歲來到將軍府,八年來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普濟寺,你現在已經貴為將軍夫人,要什麼有什麼,還想去哪裏?”
“我……”她突然感覺空氣發生了變化,抬頭看到倪荊站在門口。他每天黃昏都來看她,隨意問一句她的身體狀況,或者什麼都不説,看一眼就走。小荷説,女人坐月子的時候是不跟男人同房的,那他幹嗎每天都來?
“二少爺。”小荷喚了一聲,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雪君有些不自在,只好拼命扒飯,希望他今天也是看了就走。可惜天不從人願,他走進來,還坐在她旁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她把頭整個埋進碗裏,逐客令表示得夠明顯了吧?
“菜不好吃嗎?怎麼只吃米飯?”
她從碗邊瞥他一眼,繼續埋頭吃。
“你吃得太少,娘説要多吃東西身體才恢復得好,這當歸雞湯大補,能幫你下奶。”
“咳!咳咳!”雪君嗆到。下奶?他説的是“下奶”?古代男人不是很含蓄的嗎?怎麼這種字眼也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説出口?
“吃慢一點,沒人跟你搶。”倪荊輕輕撫拍她的背,倒了杯茶,遞到她嘴邊,“喝口水。”
“咚!”雪君連人帶椅一起仰倒。不對,大大的不對,據她這幾天探聽到的消息,倪荊應該是個很難親近的人,長年在外帶兵打仗,對下屬嚴厲,對下人不假辭色。他會温言以對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老夫人,一個是皇上。就連在前兩任妻子面前,他都沒有輕言細語過。當然,關上房門有沒有甜言蜜語就不得而知了。
倪荊挑一下眉,伸手扶她,她嚇得連滾帶爬地後退。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嘆息一聲道:“鳳兒,我不是跟你説過,你不必怕我。”
“我……我我……我哪有怕你?我只是不習慣。哪——咱們把話挑明,我是你娶來生兒子的,現在兒子已經生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以後你不用理我,把我當空氣就好。”
他臉色暗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爬起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總之你看好你兒子就好了,不要動不動就來騷擾我,我可沒義務再給你生一個。”
“他不也是你兒子嗎?”
“當,當然。”不是。
他放緩語氣,“娘不讓你自己帶孩子,你心裏委屈是不是?”
“開玩笑,我委屈什麼?我已經夠煩了,哪有那麼多時間委屈?不不,我是説委屈會影響美麗。”
他不答言,上上下下打量她。
“喂,你那什麼眼神?我知道我現在這副尊容不怎麼樣,可是我有什麼辦法?又不是我選的。”想她梅雪君好歹也是04級水利專科的系花,現在倒好,皮膚又黑又粗糙,眉太濃嘴太闊,一副農村大傻妞的土樣,隨便抓個丫頭都比她白淨秀氣,好在身材夠標準,可惜身上佈滿大大小小的疤痕,準是以前被虐待過,找機會一定報復回來。
倪荊轉開眼,坐到桌前,手撫着額頭,嘆息道:“我本以為你是心甘情願嫁我的,畢竟那晚你並沒有掙扎。如今看來,你心裏不但委屈,還有怨言。”
“沒有啊。”就算有怨言也不是對他。
“鳳兒。”他突然起身走向她,握住她肩頭,“單憑龍半仙一句話就決定你的命運,是有些荒謬,但不管怎樣你已是我妻子,還給我生了孩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你,決不會因為你的身份低看你一眼。”
“你……你説什麼啊,我有點聽不懂哎。”
他拉着她的手一同坐下,輕輕一笑,“我自己也不是太懂。這麼説吧,當初娶你是被母親所逼,畢竟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當時我急於出征,根本沒想過你的感受,沒想到一場仗打勝了,我多了個兒子。看到孩子,我突然明白,為何娘為了倪家的香火會愁白了頭髮。所謂血濃於水,那個活蹦亂跳的小生命是你幫我延續的,一時間我好像有很多感觸,卻不知從何説起。我很後悔沒有珍惜過我前兩個妻子,這一次,我想試着去體會夫妻緣、父子情,不想再留下遺憾。”
雪君小心翼翼地問:“你前兩個妻子是怎麼死的?”
“你沒聽過傳言嗎?是被我剋死的。”
“切!”她擺手,“我才不信呢,什麼命中帶煞,克妻克子,都是江湖騙子胡説的啦。説説,究竟怎麼回事?”
“説來話長。”
“那就別浪費時間,揀重點説。”
“好,你躺下休息,我慢慢説給你聽。”
“嗯。”她乖乖躺好,每天都是小荷在牀頭説故事給她聽,今天換倪荊講也不錯。
“我的原配夫人,其實是我的大嫂。”
“大嫂?不是吧?你們叔嫂亂倫?”
“別胡説,什麼亂倫,微枝跟大哥還沒成親呢。”
“那是你橫刀奪愛?”
“鳳兒!”他輕斥。
她急忙捂嘴,“嘿嘿”一笑,“你説、你説,我不插嘴。”
“倪家世代為大周武將,到了我們這一輩,只有兄弟兩人,微枝跟大哥青梅竹馬,從小立下婚約,沒想到就在婚期的半年前,大哥戰死沙場,於是爹做主讓我娶了微枝。”
“那她願意嗎?”
“她對大哥一往情深,本意是要嫁給大哥的牌位,但兩家父母堅決不同意,才選了這麼個折中的辦法。入門之後,她為大哥守孝三年,直到我行了弱冠之禮後,我們才正式做了夫妻。她心有所屬,我對她最多是姐弟情分,兩個人根本説不上幾句話。一年後,她難產死了,孩子也沒活,當時我在冀州剿匪,沒來得及看她最後一眼。過了不久,父親年邁體弱,染上惡疾,不幸在邊關病逝。守孝期滿之後,我與吏部尚書石大人的三小姐聯姻,那時我剛剛繼承爵位、受封將軍,急於建功立業,時常東征西討,兩個人聚少離多。青韻確是才貌雙全,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可惜我不懂情趣,辜負了她許多心思。有一次我受命前往洛陽辦事,她説要跟我一起去,我不同意,她就偷偷地尾隨我去,結果在途中出了意外。”
“什麼意外?”
“我們遇到了安遲國的刺客,那些人是衝着我來的,是我連累了她。”他越説聲音越低。
“這也不能怪你,你不讓她跟,是她自己偷偷跟去的嘛。”
“不!”他沉重地搖頭,“是我不夠重視她。刺客挾持她逼我放下劍,但我沒有放,我太自信,以為我的劍會比敵人的劍快。清韻臨死之前説了一句話。”
“什麼話?”
“她説:做你的妻子,還不如做你的劍。我抱着她的屍體回來,才在娘口中得知,她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他的手握緊成拳,手背上青筋突出。
她輕輕地覆上他的手背,“如果你知道她有了身孕,會不會放下劍?”
他想了想,“或許會吧。”
她用力拍一下他的手背,“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古代的人啊,重視香火更甚於重視女人。”
“我們這些古代的人?”
“哦,我是説你們這些古板的大男人。”
“古板,大男人……”他叨唸,“第一次有人敢這麼説我。”
“説了又怎樣?治我的罪?”
他搖搖頭,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她縮了下,“幹嗎這麼看我?”
他沉吟,“我發覺,你不是真的怕我,更多時候你發抖或是躲避只是因為緊張。”
“你不是叫我不要怕你?”
“我還發覺你很會強詞奪理,娘究竟從哪兒把你挖出來的?”
“什麼挖出來?我又不是土豆,我不就是府裏的一個掃地丫頭嘛,老夫人隨便一叫我就出來了啊。”
“府裏的丫頭都像你這麼古怪嗎?”
“古怪?”雪君心虛,“我哪裏古怪?”
他聲音變得嚴肅,“第一,你言語古怪,總是説一些我從沒聽過的詞兒,還喜歡自言自語;第二,你行為古怪,沒事喜歡翻東西,要不是你暫時不能見風,我想你可能會把整個將軍府都翻個遍;第三,你好像腦子壞了,好多事情都不記得,例如怎麼穿衣、怎麼梳頭、怎麼走路,你記得娘跟小荷,記得我,卻把府裏其他人都忘了;第四,你身上那幾張古怪的紙,我確定不是中原的東西,但也不是梵文,我見過梵文,不是那樣寫的;第五,你從不過問孩子的事情,當孃的怎麼會不關心自己的孩子?第六,你情緒多變、眼神閃爍,可見時時在説謊;第七,你以前膽小怯懦,便是大聲説話都不敢,更不敢正眼看人,現在卻伶牙俐齒,反應機敏。”
哇!都快湊成十大罪狀了,這個倪荊精明得很嘛!不過他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一定是小荷出賣她。
“你身上似乎藏着很多謎團,讓人難以猜解,也似突然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差別大到令人無法置信。大鳳,你究竟是誰?跟龍半仙有什麼關係?到這裏來做什麼?”
“喂!”她又被逼到牀裏貼牆壁,“你不會懷疑我是哪一國的刺客奸細吧?”
“刺客你當不了,我確定你不會武功。是不是奸細,要你來告訴我。”
“天啊,你真的懷疑我是奸細?”
“不然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解釋?她還不知道找誰要解釋呢。總不能告訴他説她是未來世界的奸細,沒事跑來這邊實習,他會認為她妖言惑眾,搞不好會把她吊起來燒死,古代人都是這麼對待妖女的。
“怎樣?”他的鼻子快貼上她的唇,“想好怎麼説沒有?”
“沒有,我解釋不了。”她誠實地回答他。
“那麼你是不打算説了?”
“不是不打算説,是不會説,沒法説。”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你的説辭。”他笑得雲淡風輕,卻讓她覺得骨子裏發冷,“時候也不早了,你休息吧。”他轉身往外走。
“喂!”她在後面喊,“你怎麼不懷疑我是易容的?”
他沒回頭,“我檢查過,你那張臉皮貨真價實。”
“那你不懷疑孩子不是你親生的?”
“我滴血驗過親。”
她咕噥:“嗤!果然狡猾,不過滴血驗親的科學性太差了。”
他腳步頓了下,繼續走,科學性是什麼東西他不想問了,反正這女人口中的新鮮詞多得數不完。
“喂,再問一個問題。”
他停下,依然不回頭。
“既然懷疑我,剛才幹嗎告訴我那麼多事?”
“麻痹你。”
“那麼都是假的嘍?”
“是真的。”
“包括那些柔情蜜意的話?”
半晌,他道:“你是真的,話就是真的。”倪荊説完,走出門。
“嗤——”她撇嘴,“真是個失敗的逼供人。”
房門關了,室內恢復了寧靜,桌上的當歸雞湯早就涼了,小荷沒進來收拾碗筷。雪君靠着牆滑坐,雙手抱膝,耳邊迴盪着倪荊的條條指控。她拿什麼給他解釋?
她將頭埋進臂彎,茫然低嘆:“誰來救我,誰來救我……”
窗外,一條人影佇立,久久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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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夫人,你別不理我。”小荷跟在梅雪君身後轉,“我也沒辦法啊,他是少爺,問什麼我就得説什麼,況且我也是為你好啊。”
雪君瞪她,“出賣我是為我好?”
小荷縮了下,“我……我是怕你有什麼不尋常自己又察覺不到,現在少爺肯關心你,讓他多知道一點不好嗎?”
“哎呀,跟你説不清楚,煩死了!”雪君用衣袖拼命擦胸口。徐大鳳是什麼破身體?那個尷尬的地方一直不停地往外流東西,都是該死的當歸雞湯害的!想到“下奶”兩個字,她就鬱悶得想尖叫。
“少夫人,別擦了,漲奶是這樣的,讓孩子吸一吸就好了。”
雪君的目光“嗖”地掃射過來,差點把小荷殺死。奶孩子?居然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去奶孩子?沒門!
“唉!”小荷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可惜老夫人不讓你自己帶小少爺,嘴上説得好聽是怕你勞累,説白了,還不是嫌咱們出身貧賤,怕耽誤了她的金孫。”
等等,金孫!她怎麼把這麼大一個護身符給忘了?目前要消除倪荊的懷疑根本不可能,先跟孩子打好關係,骨肉血親,看在孩子的分上説不定他不會動她,能給自己爭取點時間,以後的事以後再説。上帝保佑,希望帶孩子不是件太困難的事。對,心動不如行動。雪君弄好衣服就往外走。
“少夫人,你要去哪兒啊?”小荷愣了愣,急忙追。
“去看孩子。”
“小少爺不是在老夫人那兒?你這是往哪兒走?”
雪君猛然停步,小荷一頭撞上她的背,痛得“哎喲”一聲。
雪君看着她,“怎麼走?”
“什麼?”小荷一頭霧水。
雪君無奈地翻個白眼,“我問你老夫人那裏怎麼走?”
“哦,這邊,少夫人,你連主屋怎麼走都忘了?”雪君瞪她一眼,小荷兀自嘮叨,“少夫人,你怎麼突然想去看小少爺了?老夫人不是説過叫你不用操心孩子嗎?”
“那我看自己的兒子是不是不行啊?”
“當然不是。”
“那就閉嘴,前面帶路。”
“哦。”小荷委屈地撇嘴,大鳳真的不一樣了,會發脾氣還會罵人。
“好啦。”雪君拍拍她的肩,“待會見了老夫人機靈點,時時提醒我一些知道嗎?”
小荷撓頭,“提醒什麼?”
“笨啊,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嘛,一會兒見到什麼人,提到什麼事,你要偷偷提醒我一下。”
“哦。”小荷不是很明白地點頭。
雪君對天嘆氣,估計大鳳也跟小荷這麼笨,難怪被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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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的格局比較氣派,建築比較老舊,畫欄雕工跟旅遊景點見過的差不多,她喜歡院子中間的石躺椅,躺上去一定清涼愜意,古代人還真會享受。門廊處有三個衣着光鮮的女子正在乘涼,一看就知身份不低,湊近了看,一個個眉目如畫,婀娜多姿,説不出的一股古典美人的味道。
小荷扯她的袖子,壓低聲音:“坐在欄杆上那個就是桂香,左邊的是蘭香,右邊的是菊香,梅香不在,我過去問安,你就站在這邊,免得她們又要挖苦你。”
雪君一把拉住小荷,也壓低聲音:“是不是少夫人的丫頭就比老夫人的丫頭低一等?”
“那倒不是。”
“那你幹嗎給她們問安?”
“習慣了嘛,府裏除了主子和於姥姥,就她們最大。”
“這習慣以後改了,我都不用你問安,她們憑什麼?”雪君抬頭挺胸,拉着小荷直接往裏走。
“站住。”有人説話了。雪君轉身,見桂香搖着扇子,斜眼看她們,聲音慢條斯理的,“哪個這麼沒規矩,見了人問個安也不會。”
小荷剛要屈膝,雪君拉住她,翻了翻眼睛,清了清喉嚨,學她慢條斯理地道:“哪個這麼沒規矩,見了主子問個安也不會。”
“你……”桂香霍然站起身,三個丫頭都瞪大眼睛看着她,半天沒回神。
雪君淡淡地瞥一眼三人,伸手掀簾子。
“慢着。”桂香緩過神,攔在她身前,“老夫人吩咐,午休時候什麼人都不見。”
“我是來看孩子的。”
“小少爺睡了。”
“那你家小少爺吩咐過你不見他娘了嗎?”
“這……”不足月的孩子哪會吩咐人啊?
雪君揚高下巴,端出主人的架子,“讓開!”
桂香脖子挺得更直,冷哼一聲道:“小少爺是沒吩咐過,不過老夫人吩咐過,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能隨便碰小少爺。當然也包括你,少、夫、人!”
狗仗人勢的傢伙!想跟欺負大鳳一樣欺負她,窗户也沒有!雪君退後一步,揮袖子扇涼,聲音柔柔地道:“這樣啊,那正好,我也困了,在這兒歇一會兒,順便等娘醒來。你——”雪君手指一伸,正好對着桂香的鼻子,“你叫什麼來着?去給我拿條涼被,就鋪在那躺椅上,這會兒樹陰下乘涼最舒服。”
“你説什麼?你敢支使我?”桂香眼裏冒火。
“不對嗎?”雪君眨着無辜的眼睛,“你不是這兒的丫頭嗎?難道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走錯了地方,跑到人家門廊乘涼來了。啊呀,那可真是抱歉,我有眼不識泰山。”
“你……徐大鳳,你當你是個什麼東西。”桂香氣得渾身發抖,“你別以為飛上枝頭就能當鳳凰了,你跟那個龍半仙説不定背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瞧瞧你那副德行,哪裏有當主子的命?你敢支使我?我呸!”
雪君眼疾手快拉着小荷躲過她的飛天口水,拍拍胸口,“幸虧躲得快!我知道你有孝心,想幫夫人我洗臉,那就乖乖地去打盆涼水來,用你的口水洗,又髒又臭不説,還容易上火。這大熱天的,口水浪費太多,小心中暑啊。”
“你……你……”桂香氣得説不出話來,張牙舞爪地要衝過來。
蘭香和菊香急忙拉着勸,“桂香姐姐,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你消消氣,消消氣。”
“幹什麼?想動手啊?夫人我是不會陪你動手的哦,你沒教養,我可還要主子的體面呢。嘖嘖,可惜了一張漂亮的臉蛋,扭曲得跟個母夜叉似的!小荷,拿扇子給我遮住眼,我怕看多了夜叉臉晚上做噩夢。”
“哦,好。”小荷樂呵呵地應,“可是少夫人,咱們沒帶扇子。”
“隨便啦,找片樹葉也成。”
“好。”小荷真的跑去摘樹葉,看到桂香臉色鐵青的模樣,真爽。
“你……徐大鳳,你這個賤人、臭婊子、狐狸精,我跟你拼了。”桂香掙脱兩人,發了瘋似的衝過來。
“不是吧?真的打啊。”雪君三兩步跳上欄杆,抱住廊柱,“俗話説:君子動口不動手,小人罵人又動手。女人打架很難看的,你想練功夫去找將軍啊,我保證他打得又漂亮又帥。喂喂,你別拽我褲子,小心我告你性侵犯哦!”
蘭香菊香過來拉桂香,小荷過來護主,一羣女人亂成一團。
“住手!”一聲威嚇,所有人都停了手。
老夫人由梅香扶着,手指直顫,“桂香,你這是幹什麼?”
桂香撲通跪倒,訥訥道:“老夫人。”其他幾人也跟着跪倒。
“你吃了豹子膽了,敢對少夫人動手。”
桂香磕頭,連連道:“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
“饒命?饒你還有家法嗎?來呀,給我拖下去鞭打二十。”
“等等!”雪君在欄杆上喊,“娘,您説的鞭打不是用鞭子抽吧?”
“鳳兒,你不用替她求情,先下來。”
“娘,濫用私刑是犯法的吧?”
“管教自家丫頭,犯什麼法?”
“犯……”人權?這裏連人身自由都沒有,還講什麼人權?“犯……犯……”糟了,掰不出來了。
“好了鳳兒,你先下來,站那麼高像什麼樣子?”
“犯不明事理法啊。”終於掰出來了!“娘,其實桂香剛才不是要打我,她是要扶我下來。”
“鳳兒!”老夫人一聲輕斥,“你當娘老眼昏花嗎?”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娘老當益壯、精神矍鑠、耳聰目明,只不過您剛剛睡醒嘛,沒看到前因後果,一時誤會也是難免的。我們真的沒打架,我是堂堂少夫人,她們怎麼敢跟我動手呢?是不是桂香,是不是小荷?”雪君拼命朝小荷眨眼,可惜兩個丫頭只知道跪在地上哆嗦。
“娘。”倪荊突然從屋後走出來,掃了眾人一眼,扶住老夫人手臂道:“太陽太大,您還是進屋去吧,這裏的事我來處理。”
“也好。”老夫人朝雪君招手,“鳳兒啊,你下來,跟娘進屋。”
雪君不動,只是咧嘴。
倪荊走到她身邊,“娘在叫你,為什麼不下來?”
她湊近他耳邊低語:“我也想啊,可是我一動褲子就要掉了。”
倪荊仔細再看,才發現她一手死死抱着廊柱,一手卻拎着褲腰。
他嘴角抽動,她狠狠瞪他,“不準笑,快想個辦法幫我。”
他真的笑了,笑得陰險,壓低聲音:“幫你可以,當你欠我一個人情,過後討還。”
她戒備地看他,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你可以慢慢考慮。”
慢什麼慢啊,她的手已經快沒力了,“好好好,當我欠你,不過説好,就一個人情。”
他挑眉,突然伸手將她打橫抱起,對老夫人道:“娘,我看我還是先送鳳兒回去,晚點再一起過來陪您聊天。小荷、桂香,你們跟着來。”
一羣人目瞪口呆地目送兩人離開,梅香喃喃道:“少爺……好像很疼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