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道長數次想勸她棄子投降,但是卻被她臉上堅毅固執的神色所震撼,不覺地暗暗為她加油,只希望她能敗中脱困,結束此局。
林飛雖是不懂棋中變化,竟也感到那小小棋盤之上,隱隱散發出一股窒人的殺氣。
彷佛他此時所視已非黑白棋子,而是激戰中的兩名高手,如今已經到達生死立見的緊張時刻,他不禁揉揉自己的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斷白虎、舍青龍、渾圓一體,生死兩拋!”
小芸棋子應聲而落,啪地一聲,那張全為堅實檀木所制的棋桌,竟然由中間裂成二半,黑白棋子灑落矮几之上。
小芸驚喜道:“妖楓,你出關了?!你的神功練成了嗎?”
原來,在這關鍵一刻為小芸解危之人,正是在山洞內閉關的尹楓。
智敏禪師輕噓口氣,他在適才小芸那凌厲的一記反擊中,仗着自己苦練三十餘年的金剛護體神功全力施為,方始全身而退,饒是如此,他亦驚出一身冷汗!
智敏禪師和木心道長不禁雙雙抬頭注視洞前,他們都想知道,那個能在如此危急戰況之下,安然救出小芸的人,究竟是何許人也?!
尹楓多日未曾整理儀容,此時下巴長着青渣渣一片半長不短的硬須,他的外貌看似邀遢,但是雙目之中卻是一抹湛然的神光。
尹楓似笑非笑道:“我那韋陀神功剛有小成,本待休息片刻後繼續闖關,可是忽然感應到你有危險,我以為是雪怪來襲,你才會如此豁命相拼,哪知,你竟是與少林方丈大師在試招!”
小芸奇道:“你認識智敏大師?”
“不認識!”尹楓莞爾道:“但是,依你的功力,當今武林之中,能將你逼到如此地步之人,除了武當門木心道長,再就是、少林方丈智敏禪師了!”
他隨即爾雅揖禮道:“尹楓見過兩位掌門!”
智敏禪師與木心道長,起身還禮。
智敏禪師稽首道:“老衲一時逞能,不料竟驚動施主練功,真是罪過!罪過!”
小芸猛地穎悟:“啊!你這中途出關,所練神功就要打折扣,等下回閉關,又得重新開始是不是?!”
尹楓淡笑道:“重新開始是不至於,但是的確要多損耗一些時間,才能功行圓滿。”
小芸歉然道:“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你會那麼敏感。”
尹楓笑道:“這也不是你的錯。”
“就是嘛!”小芸同意道:“誰叫你那麼神經過敏,偏又感應錯誤。”
尹楓有些哭笑不得:“嘿,你這小姐真沒良心,我擔心你的安危,你居然説我神經過敏?!我怕你自責,安慰你錯不在你,你反倒順理成章説是我自己的錯?!唉……這年頭真是世風日下了,好心意然沒好報!”
小芸咯咯嬌笑道:“哈!我故意氣你的啦!你中計了!”她高興地直拍手。
尹楓瞟眼謔道:“我當然知道你是故意,我也是假裝中你的計而已!傻丫頭!”他笑容滿面地斜睇着小芸,好不得意!
小芸撇嘴啐笑:“討厭!你這傢伙也越來越狡滑啦!”她接着好奇問道:“你明明在閉關,怎麼會知道本姑娘有難?”
尹楓含糊道:“我説過,我第六感特別發達嘛!”其實,他這種心電感應正是修習密教神功的一種特殊反應,只是所能感應的對象,往往是自己的至親或是在他心目中佔有特殊地位之人!
木心道長關心道:“尹施主,你修習之神功是專為對付雪怪之用。此遭受擾中斷閉關,對你的修習定有影響,可需要貧道稍助之力!”他是真心想以自己深厚的功力幫助尹楓練功。
智敏禪師亦是領首道:“施主因緣巧合,獨具克制雪怪的能力,天下蒼生之安危,全繫於施主身上。老袖願盡一己之力,助施主早成神功,以免雪怪肆虐無忌,造下更大的災害!”
尹楓倒是一怔,心想:“沒想到這兩位掌門人的胸懷如此悲天憫人。他們如此心胸,果真是不愧為出家修行之人,這點倒和師父他老人家頗為相似!”
想起自己的授業恩師,尹楓心情為之一黯,不禁怔怔地發起呆來。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不明所以,倒是以為尹楓顧慮有關修練神功的心法泄露。當下,他們二人心中不免有些不滿,同時癟想:“我二人為眾生着想,不惜犧牲功力助你練功,你這小娃兒反倒不知好歹,拖拖拉拉,不夠爽快,絲毫沒有一個成就大事業人物應有的豪情和胸襟!”
小芸自他眼中看出一片孺慕之情,知道尹楓定是想起師父。於是這小妞扯扯尹楓袖子,安慰道:“大瘋子,你是不是在想你師父?咱們説好了,你就當你師父和我外曾爺爺在一起下棋……”
小芸想起適才自己下棋的驚險,忙不迭搖頭改口道:“不要下棋!如果他們也像剛才我那模樣,那就太辛苦,太不好玩了!還是當他們在一起喝茶比較好!”
其實,人死之後,究竟是上天入地,又有誰知道呢?只是這娘子深信輪迴與靈性不減之説。因此,總認為自己最近親的外曾爺爺未死,只是在某處逍遙罷了!如今,她也希望尹楓和她一樣,相信自己最敬愛的師父未死,以免心中難過。這便是小芸表現自己關切之情的特殊方式,也許旁人不能瞭解她在胡扯什麼,但是尹楓卻明白小芸有多麼認真,多麼關心自己。
尹楓拋開神傷,呵呵輕笑道:“沒錯!我正是看到師父他老人家和你外曾爺爺在一起喝茶,所以才會發呆。他們還在討論你剛才那盤棋下得真是有驚無險!”
在場之人自是無人懂得他們二人之間究竟在説什麼。
尹楓朝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深深一揖:“兩位前輩悲天憫人之心,深令晚輩折服。
適才晚輩觸景傷情,想起先師,因此有些失態,倒令二位前輩笑話,晚輩因功力淺薄,對於修習韋陀神功確是耗日曠時,若得兩位前輩相助自是不禁感激,但是,晚輩心想,對付雪怪絕非逞一弓之能可成,因為晚輩斗膽,想與二位前輩共同修習此等神功,以期來日能夠合力消滅雪怪,不知兩位前輩意下如何?”
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不料尹楓竟是想將韋陀神功傳予自己,思及剛才自己對他錯誤的估計,兩人不禁老臉微熱,暗罵自己太過小心眼。
智敏禪師雙掌合十,虔誠問訊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仁心宅厚,老衲深感佩服,老衲雖已年老氣衰,但是為除雪怪,亦只有令這副臭皮囊再多勞動一番!”
木心道長亦是稽首道:“無量壽佛!為除雪怪,貧道但憑差遣!”
尹楓忙道:“道長言重了!”
須知木心道長乃是堂堂一派掌門,在武林之中的身份地位之高自是不用贅言,天底下有誰能“差遣一導了他?有誰敢“差遣”他?只因木心自己錯估尹楓在先,又聞尹楓願意將唯一能夠對付雪怪的韋陀神功相援,心底自然折服於尹楓的氣度;再者,到目前為止,除了尹楓和小芸,還無人能對付雪怪,所謂心服口服,是以他在對付雪怪這件事上,自然心甘情願受尹楓“差遣”!
林飛暗自高興道:“呵呵……我這兄弟當真了得,在這兩個武林一等一的名人面前,進退應對瀟灑自如,全不像我,不知道該如何和這些人説些文皺皺得體話,如今,連木心道長這個老牛鼻子都自願聽他調度,不簡單,就是不簡單!”
小芸不幹寂寞道:“大瘋子,你為什麼就不教我韋陀神功?我也好幫你嚇唬那個老怪物呀!”
尹楓揶揄道:“不是我不肯教你韋陀神功,實在是你自己不爭氣,學不來這門功夫!”
小芸嬌嗔道:“你又沒有教過,你怎麼知道我爭不爭氣?!你少瞧不起人!”
尹楓嘿然戲道:“不用教我就知道你絕對學不來!”
小芸噘嘴不依道:“你胡説,你胡説,你憑什麼認為我學不來!”
“因為……”尹楓眨眨眼,哈哈笑道:“韋陀神功只適合純陽之體修習,這門神功女孩子根本不能練!”
“討厭!”小芸蓮足猛跺:“是哪個人創出這麼菜的功夫?還有,你怎麼可以故意吊我胃口?”她突然想起自己剛才可不被戲弄了一番,於是纖掌一揮,一股剛強猛烈的勁力猝然撞向尹楓!
旁人驚呼一聲,尹楓卻早有準備,他不慌不忙地拋肩斜身,順手一引,將這片凌厲的掌風帶向身後。
“卡啦!”一響,一株足有一人環抱粗的巨松竟被這股掌勁攔腰震斷!
眾人俱是驚疑不止,他們可想不到這丫頭動起手來竟然如此毫不即睛。
唯獨尹楓神情自若地嘿笑道:“你每次都跟我玩真的,遲早有一天我會不小心死在你手上。”
小芸撇嘴黠笑道:“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本事,你如果真的被我打死,你就不是真的尹楓啦!”
木心道長等人對於他們二人竟能如此瞭解對方,不禁發出一抹會心的微笑。
林飛更是暗自樂不可支,那張大嘴笑咧得可大着呢!
※※※※
在尹楓和木心道長,智敏禪師三人共同修練韋陀神功的時日當中,有關雪怪的動向與消息,不斷經由神鷹幫各地分舵傳上孤鶩山。
自雪怪在太原城郊驚見韋陀神功而逃走之後,隨即竄往太行山區,沿途已破壞數座村莊小鎮,太行山區東陽關附近一座小具規模的山寨飛虎莊,在一夕之間遭雪怪覆滅,更因而引起太行山一場大火,燒掉半座山頭。
雪怪復由山區逸出山外,闖入距離太行山約有百里之遙的鶴壁集,當地巨户玄羽門的莊主雖曾接獲神鷹幫的告急通知,卻嗤之以鼻,在雪怪出現時率領門下弟子近百人慾捉拿雪怪,導致玄羽門全軍覆沒。雪怪在遭到激怒之後,兇性大發,將鶴壁集七百餘户住家完全摧毀,死傷人數不下近千人,只有少數與神鷹幫當地分舵交善的人家,知機而退,得以倖存!
復三日,雪怪一改昔日晝伏夜出的習性,於白天出現在開封所屬轄區之武陽縣肆虐,開封府尹派遣守城官兵攜重炮渡河支持武陽,雖未傷及雪怪毫髮,但是隆隆巨響卻將雪怪嚇走,使其改向西南方而去,解除雪怪渡河直搗開封城之顧慮!
四日後,雪怪於光天化日之下,在黃河沿岸居民眼睜睜注目之下,化成電光凌空飛竄橫渡黃河,抵達對岸之後,此怪似是得意異常,昂首捶胸,縱情狂吼,吼聲傳出數十里依然清晰可聞。此怪這陣吼嘯,似乎在向什麼人挑戰一般!
嵩山少林寺,見雪怪日漸逼近,危及附近百姓居民與該寺安危,特向孤鶩山告急,請其方丈大師儘速返山。
又過兩日智敏大師與木心道長趕回少林寺,卻正好在山腳處,撞見雪怪破壞莊落,於是二人聯手力戰雪怪。
他們二人雖然仗着韋陀神功,稍可抵擋雪怪,但是久戰之後,仍受重傷,經少林寺前往支持之弟子救回寺中療養後,性命已無大礙。
雪怪在戰勝兩人後,激動地捶胸頓足狂嘯不休,最後竄飛入空,化為電光,不知所蹤!
※※※※
尹楓再次坐關的關期圓滿,適才出關。
此時,他與小芸和林飛正圍坐於林中那棟爬滿紫花蘿藤小樓的二樓花廳當中,一同觀看這些自各地分舵傳送而來的諸般消息。
尹楓看到最後,不禁彈紙笑道:“這個老怪物,它當真認為自己戰勝韋陀神功就了不得啦?你們瞧,它居然還捶胸頓足,狂嘯不休。嘖嘖,真是囂張得忘了自己吃癟時的糗相!”
小芸頗感興趣道:“瞧這些傳書中的跡象看來,這個老怪物的功力好象又比以前進步不少喲!我看它大概也懂得閉關練功這類訣竅。”
“當然!”尹楓輕笑道:“你難道忘了,這個老怪物就是在打坐時被閃電擊中,才會變成現在的模樣,它既然會打坐,自然也可懂得閉關練功嘍,只是它的功力越來越高明的話,對咱們就越來越不妙。”
林飛愁眉深鎖道:“兄弟,你那韋陀神功是剋制雪怪的法寶之一,如今竟然失效,他日若是碰上雪怪,你不就要吃虧了!”
尹楓搖頭道:“不然,老哥.我的韋陀神功是本門中至高至深的一項修為,若非本門弟子很難真正體會個中的奧妙,雖然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他們二人俱是武學宗師,但是想在短時間中完全領悟這項神功,所得畢竟有限。依我估計,木心道長,可能只有三成火候,而智敏禪師因為所習武學亦是源於佛教心法,所以大約能達到五成左右的功力,因此,就算合他們二人來對付雪怪,頂多能產生牽制的作用,無法真正達到剋制的目的,當初,我在傳他們二人此項神功時,已經將這情況説給他們知道。”
他接着又沉吟道:“我想,木心道長和智敏禪師既然早就知道不可恃功硬拼,卻還會與雪怪纏戰至久,導致身受重傷,可能是當時情況有異,致使他們二人無法及時抽身而退!”
林飛依然憂慮道:“我還是覺得不妙,我説兄弟,這個雪怪可不是和普通的人一樣有血有肉吶!如果它只是個血肉之軀,那麼不管它再如何厲害,咱們頂多豁命和它幹上,看看咱們的刀快,還是它的肉多骨頭硬,最不濟也能要它半條老命。可是……可是這老怪物,刀砍不痛,火燒不着,還會抽冷子放電灼人,寒掌又是厲害了得,你要對付它,,沒有相當把握,可千萬別逞強硬幹吶!”
小芸笑慰道:“老哥,你放心,大瘋子的韋陀神功一定要配合他的金剛伏魔圈,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所以就算雪怪能佔勝智敏撣師和木心道長,那並不是表示這個老怪物就也能贏得了大瘋子,你要對大瘋子有點信心嘛!”
尹楓呵呵笑道:“老哥,你看人家小芸多瞭解我。你真應該多和小芸學習才對,省得老是對我婆婆媽媽……”
林飛豁然叫道:“呵,你這個沒有良巳、的小子,老哥哥我關心你,你卻説我婆婆媽媽,你......喂,你們到哪裏?”他連忙起身追出。
只這一刻,尹楓已拉着小芸奔出小樓。
林飛追到樓下門口,尹楓和小芸已在松林彼端,他們正回身朝愕然卓立門前的他揮手叫道:“老哥,你留下來慢慢吟經,我們上少林寺探病去了!”
林飛嗤笑道:“奶奶的,真是有了新人就不要舊人!”
此時他的兩名護衞已然分站他身後左右。
劉志弘輕聲笑道:“老大,你不是一直希望尹大哥能有個紅粉知己嗎?怎麼如今,你好象又有些不滿?”
林飛佯怒道:“誰説我不滿?我滿意得不得了!”他忽而嘆口氣:“志弘,説實在的,我看着他們二人歡歡喜喜地在一起的模樣,心裏雖然為他們高興,可是心頭總是有那麼一點難過。”
“難過?”劉志弘和他的伴當對望一眼,這才小心道:“老太,你難過什麼?”
林飛略帶感傷道:“你們想想,我那兄弟剛到山上來時還是個毛頭小孩,這些年來,我可以説是看着他長大。雖然近幾年來,他比較少待在山上,可是,我總是知道不論他去到何處,心裏總是會掂着我這個老哥哥,如今,眼看着他有另一個知心的伴侶,將來這小子心頭本唸的自然是芸丫頭比較多些。再不久,他也就要有自己的家,每當想到這些,我心裏就難免像是失落什麼似的!”
姚建泉遲疑道:“老大……尹大哥不是那種重色輕友的人......”
“廢話!”林飛嗔笑道:“我那兄弟當然不是那種人,而我的意思是,我看着他長大,就好象看着一隻羽翼未豐的小鷹逐漸變成翅膀堅實的大鷹。如今這頭大鷹就要展翅離巢而去,而我這個看着鷹兒成長的人也老了!你何難道不覺得日子實在過得很快?我們老了,年輕一輩的成長了,茁壯了……人生就是這樣,匆匆忙忙地過得大半,等咱們突然醒悟時間溜走太快時,一生也就快到盡頭了……”
他突然陷入沉默地眺望着亮麗的天空。
劉志弘和姚建泉吶吶地瞧着自己的老大發怔,兩人都不敢吭聲打擾自家龍頭。他們實在不明白,林飛不過剛過四旬的年紀,怎會突然講到人生盡頭這等子話題。
他們哪裏瞭解,林飛對於尹楓的感情是介乎父兄之間深刻情懷,如今,林飛看着這頭展翅的巨鷹即將遠揚,就好象一個為人父者,眼見自己的孩子長大成熟,即將離開自己另闢天地,心中雖然為子女欣慰,卻也感受到一股隨着兒女置去所伴之而來落寞情緒!
尹楓和小芸騎着馬,伴隨着置開孤鶩山。他們甫出致遠堂,山上送行的鐘聲已叮叮響起,直到他們二人到山腳,還有大批負責守山警衞的神鷹幫弟兄躬身相送。
數日後,他們二人自孟津對岸渡過黃河,是夜投宿於洛陽。
洛陽地處中州,自古便有中原之稱。又是東周、東漢、魏、西晉、北魏、隋、唐,後唐等九朝的都會,小芸第一次來此,便興沖沖地拉着尹楓想去尋些古蹟遺風瞧瞧。怎知,洛陽雖是九朝之都,但是在五代十國時代,兵荒馬亂之中,飽受戰火摧殘,地面的古蹟屢經破壞,早已殘存無幾。
小芸大感掃興之下,第二天一早即催着尹楓上路,兩人談笑風生地朝嵩山少林峯馳去。
黃昏時刻,他們二人已經來到少林寺山門之外。此時正值晚課時分,少林寺內鐘鼓齊鳴,梵唱不絕,在夕陽映照之下,瑰麗的峯頂灑浴在一片莊嚴肅穆的氣氛當中。
他們二人剛剛踏上入門石階,二名知客僧已施施然而出,朝二人合十問訊道:“施主有請了,敝寺已值晚課誦經時辰,恕不再招待香客,兩位施主若要參香禮佛,請明日再來。”
尹楓朗笑道:“小師父,煩請稟告貴寺方丈,就説孤鷹尹楓偕同醉鳳小芸姑娘前來拜望佛安!”
二名知客僧啊地輕呼一聲,雙雙躬身道:“原來是尹楓和冷施主到了,兩位敬請稍候片刻。”
其中_名知客僧已返身匆匆而去。另一人將尹楓和小芸延請入門,隨即肅手合十恭立於旁。但是,此僧卻不時地以眼角偷覷兩人,那模樣顯得既好奇又高興。
小芸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師父,你一直偷眼瞧咱們,是不是咱們身上有什麼不合行宜的地方?”這名知客僧原是二十出頭的年紀,臉皮生嫩地很,聞言不禁窘紅了臉,吶吶道:“沒……沒有!”
小芸更奇,天真地追問:“不是我們有不對勁的地方?那你幹嘛一直瞄我們!”
知客僧臉紅脖子粗地垂目視地,咿咿晤晤地説不出話來。
尹楓扯着小芸,對她低語道:“傻丫頭,這位小師父大約是聽過咱們的名號,如今見着咱們,當然想仔細地瞧瞧咱們生得什麼模樣。只是他又不能正眼瞪着咱們猛瞧,所以只好用偷瞄的方式打量咱們。你原本就該裝着毫不知情的樣子讓人家看過幾眼就算了,哪有人故意當面提出來問對方的?你這麼不上道,當然會令這小師父為難。”
“哦!”小芸憨然笑道:“我怎麼知道嘛,我還以為他那樣瞄人,是我剛才吃飯時把米留在臉上了,他才一直看個不停,下回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嘛?”她忍不住呵呵一陣輕笑,笑自己真的是呆呆地不上道!
此時,一名年屆五旬,目光炯然的黃袍僧人,龍行虎步地朝他們二人走來,這名老僧人之後,正是適才人內稟報的那名年輕知客僧。
黃袍僧人問訊道:“阿彌陀佛!老僧慧如,忝為少林監寺,奉敝方丈大師之命,恭請兩位施主入內相見!”
尹楓和小芸也趕忙回禮,而後隨着這位慧如法師進入內院。
小芸性急問道:“大師父,你家掌門人和木心道長的傷勢嚴不嚴重?好了沒有?”
慧如法師親切笑道:“蒙佛祖保佑,方丈師伯和道長的傷勢俱已痊癒。木心道長亦於今早下山趕過江,準備和茅山掌門玄青道長共商佈陣除怪之計。”
小芸訝笑道:“道長已經走了?!他的傷勢恢復的可真快!”
尹楓輕笑道:“小妞,你莫忘記,少林寺除了武功傑出,領袖羣倫之外,他們的各項療傷秘法和靈藥,也是一絕吶!”
小芸恍然呵笑道:“對對對,少林寺的什麼大還丹、小還丹,還有種種不大不小的中還丹都是靈藥聖品,任是再重的傷,只要不斷氣,都可以很快治好!只是,木心道長也真是辛苦,重傷方愈,就又風塵僕僕趕到江蘇去。他應該多休息兒天才對!”
慧如法師莊重道:“木心道長的確是一位大慈大悲的仁者,他深恐自己多休息一天,就多一名蒼生遭受雪怪荼毒,因此才會如此匆促地南下江蘇,敦請玄青道長下山助陶收拾雪怪!”.
慧如法師將他們二人引入客堂休息,便即告退,當下,有寺僧為二人奉上清茶。顯然,少林寺對他們二人態度頗為恭謹有加。
尹楓沉吟笑道:“小芸,你可知咱們的面子很大?!”
小芸呷着茶,不明所以道:“是呀!你都已經在江湖中成名那麼久,當然有很大的面子嘍!”
尹楓輕笑道:“我不是説這個,你可知少林寺在之江湖中威望如何?並非每一個來此拜山之人,都能得受如此禮遇。若是能得到少林寺之認同,那麼來人此後於江湖之中的聲名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語。因此,江湖中人都將在此所受之禮遇,視為一項無上的殊榮!”
小芸有所穎悟道:“哦!你是説,智敏大師他非常看得起咱們,就表示整個江湖武林也看得起咱們,是不是?!”
“有點這種意思。”尹楓輕笑地啜口茶。
小芸尋思一番,豁然笑道:“哈!”我知道了,其實這些都是因為你傳大師神功,讓他能抵抗雪怪的關三,所以本家看得起你,我只是沾上你的光而已!”
“哈哈……”
堂外傳來智敏禪師的朗笑聲,聲落,大師已在慧如及另外三名僧人陪同下,步人客堂中。
“小施主,你或也小看自己了!”智敏禪師笑吟吟地和小芸打招呼。
小芸一躍而起,歡聲道:“大師,你的傷真的全部都好了!那我可就放心。”她出言真摯,毫無虛偽,任是如智敏大師這般淡泊清靜之人,聞言都不免心中一暖,對她更加慈愛三分!
智敏禪師慈祥道:“老衲無礙,倒是有勞小施主掛心。”
小芸純真笑道:“應該的!因為大師你是好人,所以知道你沒事,我就很開心。只是很可惜!我本來想到少林寺來一展妙手,這下可就沒機會。”説完,她還頑皮地吐吐舌頭。
智敏大師呵呵笑道:“沒機會的好!沒機會的好!”
當然,若是小芸有機會施展妙手醫術,那豈不表示智敏大師不好了嘛!
智敏禪師隨即向二人介紹他身後之人,除了監寺慧如,這些分別是達摩院首座長老智深大師、戒律院首座長老智如大師,以及負責藏經閣要務的慧塵,這四人亦是少林寺中地位僅次於方丈的四位首座護法大師。
小芸不甚瞭解少林寺搬出四位德高望重的護法,究竟是多麼大的派頭。
尹楓卻是深深一凜,心中暗道:“不對I就算我和小芸名頭再怎麼響亮,也不至於值得少林寺如此勞師動眾,請出該寺四大護法坐鎮,莫非……有什麼意外變故將要發生?”
他一面和四大護法見禮,一面已留心四周動靜。此時寺內,晚課已經結束,眾僧原該各自散去,尹楓反而聽見無數躡足潛近的腳步聲,正緩緩將客堂團團圍住。
小芸忽然道:“大師,你派這麼多人圍在外面做什麼?難道是怕雪怪會來尋仇?你放心,只要有我和大瘋子在,不會讓雪怪在少林寺裏面胡鬧的!”
智敏禪師等人臉上,立刻流露愕異微微的窘然。
尹楓嘆口氣道:“小芸,堂外這些人只怕不是要對付雪怪,而是……”他目光定定地望着智敏禪師緩緩道:“想要對付咱們來着!”
小芸皺着眉頭問道:“大師真的是這樣?我們又沒有得罪你,你為什麼要對付我們?”
智敏禪師沉沉一嘆,默然無言。
慧如法師開口道:“冷施主,在此客堂之外,本寺僧人確已奉命佈下十道十八羅漢陣,但是,並不是為對付冷施主你而設,你要離去,儘管自便。”他目注尹楓,明顯表示這十道十八羅漢陣,自是為尹楓而設。
小芸若有所悟:“大瘋子也未曾開罪少林,你們留他做什麼?”她扮個鬼臉,笑謔道:“難道你們想要他出家當和尚?那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嘛!”
智如法師宏聲道:“女施主膽氣過人,身臨險境猶能談笑自若,老衲深感佩服。”
小芸皺皺鼻子,嘻嘻笑道:“大師剛才那位慧如法師才説羅漢陣並非為我而設。我要走隨時可走,哪裏算身臨險境?我既不在危險之中,當然還有力氣説説笑笑嘍!你瞧,尹楓現在就笑不出來了呢!”
尹楓已經隱然猜到少林寺何以會如此先禮後兵,他心中原是有些沉甸甸的,心想這遭意外之災只怕難以善了。但是,如今他見小芸依然一派愉悦,絲毫不為即將發生的爭端而困擾,他彷彿也感染到小芸那股輕鬆的心情,不禁朝這小妞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
小芸拍手呵笑道:“好了,好了,大瘋子,你笑一笑就沒事了,否則,你若是心情不好,説起話來火氣太大,那就沒哈好談判的!”
原來,小芸深知尹楓的脾氣,一旦卯起來,便是有天大的冤枉也懶得解釋,因此,她才千方百計逗着尹楓開心,也好平氣和少林寺方丈大師好好談談。
尹楓知她用心良苦,笑意更深,只是這抹笑意當中多了一份摯然的深情。
他沉緩開口道:“大師,想來貴寺以此陣仗相見,莫非與那韋陀神功有關?或者,説的更明確些,是與晚輩的師門有關?”
智敏禪師不禁暗自佩服尹楓的反應機敏。
他徐然道:“尹施主,老衲蒙你傳授神功,得以勉力抵擋雪怪,拯救山麓丁家莊百姓,原不該對你如此挾眾相脅才對。只是……老衲想先向你求證一件事。”
尹楓古並不波道:“大師請説!”
智敏禪師慎重道:“不知施主可與昔日薩滿教有關?”
小芸呵然岔言:“我就知道一定是為這件事!”
尹楓和她對望一眼,沉着道:“晚輩先師正是該教教主!”
他此言一出,客堂內少林眾僧臉色同是一變。
“只是……”尹楓深感好奇問道:“不知大師是如何猜出晚輩與薩滿教有關!”
智敏禪師,暗自一嘆,緩聲道:“此理純屬巧合。當日老衲與木心道長於少室山山麓,遭遇雪怪之際,敝寺前任藏經閣首座長老智妙師弟,無意中發現老衲與道長所施展的韋陀神功,與敝寺歷代掌門所書之方丈日誌中一段描速相當彷佛。智妙師弟在驚異之下,一時疏神慘遭雪怪擊斃。其臨終要老衲查證此事,所以……”
小芸不以為然道:“既然大師你已經證實韋陀神功就是薩滿寺的功夫了,這又如何?
我想,智妙法師突然想到的記載,應該就是昔年武林黑白兩道圍攻薩滿寺那段輝煌的過去吧!其實,我看今晚你們派那麼多人圍住這間客堂,倒不是因為尹楓是不是薩滿教的人,而是你們心痛智妙大師圓寂,既然無法找雪怪報仇,只好找個代罪羔羊來分擔你們心中的傷痛吧!”
小芸這話雖然略嫌尖酸刻薄,卻是一針見血刺中問題核心。少林寺眾僧就算是這種心意,豈能坦然告知?如此一來,少林寺的臉皮將往何處放去?
智如法師重哼道:“女施主,此言差矣,我等以伏魔衞道為己任,豈會如此無端生事?今晚,我們所欲擒拿的乃是邪門教徒,而非什麼分擔傷痛之屬……”
尹楓最恨人家開口閉口將薩滿教視為邪魔妖教,當下他冷冷一曬,顯出不屑之神情。
智如法師原是性烈之人,加以他久持少林寺戒律院職守,只有他給人看臉色的時候,哪當像現在竟要看人臉色,因此,這位法師臉上不禁勃然變色。
小芸連忙插口道:“智如大師你先別生氣,我有話要説。”
智如法師原待發火。但是被小芸一叫破,如果再來生氣,就未免有失風度,於是他重重一哼,道:“施主有何事要説?”
小芸瞧瞧尹楓,又看看智如,忽然吃吃失笑:“瞧瞧你們兩個人,話還沒説,就像兩隻鬥雞一樣,怒目相瞪。你們這樣那像有修養的文明人。我看也不用説了,你們索性到外面先拼個你死我活再談其它!”
原本火爆欲發的場面被小芸一笑打岔,緊張的氣氛立即消散不少。
尹楓忍不住苦笑道:“芸,你知道我對人家妄自污衊薩滿教有多痛恨!”
“我知道呀!”小芸正經道:“可是別人不見得知道。如果我只是生氣,偏又不去解釋薩滿教為何是不邪魔妖教,別人怎麼會知道你氣什麼?説不定人家反而要説你是惱羞成怒!”
智如法師正是做如是想,只是這念頭又被小芸無意中先得點破,他當然不能再承認自己確實認為尹楓是惱羞成怒。
他深吸口氣,故做和緩道:“女施主似對薩滿教也瞭解頗深,難道你也是該教……
教徒?”他原想説餘孽二字,但猛地警覺若是再口出惡言,只怕要落人口實,於是臨時改口。
小芸呵呵笑道:“智如大師,我若是薩滿教徒,你想我有這種資格坐在這裏替大瘋子説話嗎?”她倒很奇怪,這個智如大師怎麼這麼笨,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其實,智如做如此之言,是在暗譏小芸與薩滿教關係非淺,才會要出言包庇薩滿教。但是,這妮子坦蕩蕩的一句反問,反倒令他啞口無言。
智敏禪師對於尹楓和小芸二人本頗有好感,今天這圍堂之舉,他原就不十分贊同,只是礙於過去薩滿教惡名昭彰,不得不同意略做佈署!
在眾僧當中,最為固執己見,一口咬定薩滿教是邪魔妖教之人,便是這智如法師,只因他與智妙感情最深,對於智妙之死,當然最為激動,認定就是因為薩滿教才害死自己師弟。
智敏禪師雖然知他已失偏執,但顧慮到他的心情和他的身份,自然不好直言呵責於他。如今,智敏禪師見小芸漸有化解自己這位師弟心中死結之所能,於是在旁順水推舟道:“小施主,可否明告汝所知有關薩滿教之事!”
小芸坦然頷首道:“當然嘍,我就是要説嘛,否則你們和大瘋子這個怨結得實在莫名其妙,如來佛祖知道了也會很難過!”
她最後這句孩子氣的話,令在場的慧塵和慧如二人不禁噗嗤失笑。
小芸自己也呵呵一笑,隨即正色道:“我要事先聲明,我對於薩滿教的認識,既不是道聽途説,也不是因為大瘋子和我特別要好的關係,所以胡扯瞎編出來的j”
她一頓,接道:“我會了解薩滿教,是因我曾經到過薩滿教,在裏面住過一陣子,所以,我對該教的觀點完全是我個人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而不是外人所能左右我的!”
她原本純真坦誠的模樣,就令人直覺不會是一個虛假作偽之人。
而且,適才她乍見智敏禪師,那種深切關懷的真情流露,更令少林寺眾僧相信她的天真純善。此時,小芸認真聲明的表情,更是扣住眾僧的心,令他們對她再也絕無任何懷疑!
於是,小芸仔細將她在薩滿教寺內所待那幾天的經歷和感想,詳細地説給眾人聽。
隨着她一五一十的敍速,眾僧先是懷疑;復又輕嘆,甚而有些微憤,最後,不免有些惋惜和感慨。
就連成見最深的智如法師,亦是聽得動容不已,口中連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需知,薩滿教原是佛教密宗一支,與教外別傳的禪宗,雖然在法規儀式上略有出入,但是,終極佛教無上甚深的心法,畢竟二者實為相通。而在座之眾僧俱是禪宗大師,對於佛法的體會當非無知,尤其是掌管藏經閣的慧塵博覽書經,對於密部教義亦有涉獵,此時聽到小芸所言,若有懵懂模糊之處,更是提出所知經文應證解説。如此一來,反倒像慧塵在鑽研薩滿教的精義,併為之註解註釋一般。小芸這個有關於薩滿教的故事,自然説得更加輕鬆容易,引人入勝!
如果,今天這小妞是在説服一些佛教以外的人士,也許這些人還不見得了解小芸所言為何,或者不會相信她所説的點滴。但是,如今卻是禪宗的弟子聽人説密部秘聞,這好比內行的和尚聽人誦經,人家剛一開口吟了前面幾句,他們便已知後面下文如何。
因此,這些少林僧人不僅盡信小芸所言無虛,更是為薩滿教大大地打抱不平!
尹楓自始至終垂目端坐於側,宛如老僧入定般不發一言但是他可沒有漏聽任何一句話。而且他雖然對薩滿教的一切都已大過熟悉,關於小芸對其教的看法,他還是第一次聽這妮子説到。他當然也想知道,小芸對於薩滿教到底觀感如何?結果,……嗯,他很滿意,甚至頗為心喜這妮子對薩滿教的認同!
終於--
小芸結論道:“所似,你們説薩滿教如果是妖門邪教的話,沙提大師怎麼會在臨終之前,一再要大瘋子保得自己的性命,只能為對付雪怪而犧牲不能在未消滅之前完蛋!”
“阿彌陀佛!”智敏禪師長嘆道:“沒想到薩滿一教的背後,竟有如許的隱情。想我佛達摩祖師昔日渡江東來之初,何嘗不是因為言語有隔,理念未能與當世淨土一宗溝通,因而默然面壁九載,方始得以宣揚正法眼藏之微妙心法。由此可見,人與人之間若不能平心靜氣相互溝通,最後因誤解而導致干戈,實則非眾生與吾教之幸!”他後面之言,若有所指地看着智如法師緩緩而言。
智如法師心下一震,起身離座,恭敬地拜服道:“多謝掌門師兄開示!一也隨即轉身面對尹楓,合十問訊道:“尹施主,貧僧適才一時昧於嗔念,斂使言語上對貴教多有冒犯,但望施主見諒!”
尹楓莊重回禮道:“大師言重了,晚輩何曾不是態度惡劣,倨傲無人,實感汗顏!”
小芸心想:“這個智如大師脾氣雖然不好,但倒也是個明理的人,自己有錯,也能坦然認錯,的確不失出家人謙沖的氣度。”
她呵呵笑道:“好了,現在禪師和密教不打架了,如來佛祖在天上又可以安心地休息逍遙啦!”
智敏禪師笑吟吟道:“這都是施主你慧賢蘭心,巧妙心解的結果,老衲可要代我佛,向你致謝吶!”
小芸忙不迭地搖手道:“別謝我,這是天意如此,才會事先安排我到薩滿教玩上一趟,否則,就算我有天大的神通,也變不出什麼戲法。説起來,還是我佛慈悲,不叫他的弟子打架啦!”
眾人聞言,不禁又是一陣輕笑。
小芸高興地拍手道:“現在大家既然化干戈為玉帛,大師,這客堂的眾位師父也可以回去休息了,不用在外面守得恁般緊張,對不?”
智敏禪師慈祥笑道:“這是自然!”他揮揮手,慧如疾步出室,傳達方丈令諭,解散眾僧。
此時,客堂內的氣氛一改適才的緊張,大家臉上亦都本上輕鬆的笑容。
尹楓含笑問道:“不知大家可曾與木心道長商討出什麼具體的方法來應付雪怪沒有?”
智敏禪師和緩道:“具體方法倒是沒有。不過,老衲和木心道長已經商定,由他前往親訪玄清道長,商託佈陣之事。老衲這方亦同時發出少林、武當的聯名邀函,邀請各大門派於下個月十五日在本寺聚會共商消滅雪怪之大計。”
尹楓眉頭微皺:“大師,有必要如此勞師動眾,廣邀人手嗎?”
智敏禪師嘆笑道:“老衲既已和雪怪交過手,自然明白要對付此怪並非單憑人多得勝。只是……礙於俗情,若不逐一函邀各門派,實是失禮之至!”
説完,這位老禪師還無奈地眨眨眼。
小芸和尹楓相對揹着眾僧扮個鬼臉,大有不以為然之意。
尹楓輕輕一笑,暗自忖道:“武林之中的繁文褥禮的確累人,便連少林寺這出世之門派亦難從簡!”
小芸嬌笑問道:“對了,大師,那日雪怪在擊敗你們之後,就消蹤匿跡,你可曾留意它往哪個方向走的?沒事,咱們可得設法查查它的下落。”
智敏禪師尋思道:“那日,匆促中老衲猶記得它是朝西而去。因為那時正值日落,老衲見它是朝夕陽落下的方向逸走!”
“西方!”
“西方!”
小芸覺得這西方有何意義,尹楓卻是微微一怔。
“西方正是往華山而去的方向!”尹楓突然道:“而這個老怪尤喜潛匿於山林間!”
小芸知他想到無塵谷的安危,遂道:“那咱們正該回去看看,以防萬一!”
智敏禪師驚訝道:“難道尹施主擔心雪怪會闖上華山派?”
尹楓苦笑道:“老實説,我不知道,雖然我們和雪怪交手多回,但是實在摸不清這個老怪物的動向。每次只能在它屁股後面四處追趕,以期能在它肆虐之時,給予援手。”
小芸亦是撇嘴哼道:“這個老怪壞透了,我遲早要想個方法叫它自動來找我!省得我們跟着它到處亂逛,真是吃力不討好吶!”
尹楓同意道:“對,不能老是任它囂張,改天也換咱們向它挑戰一番,好叫它安份點!”他們二人煞有其事地談論如何雪怪挑戰,聽得少林僧眾面面相覷。這些得道高僧們不是沒見識過雪怪的威力,正因為他們曾經領教過雪怪那一身不可思議的詭異威力,所以他們覺得對付雪怪的最好辦法,便是儘量躲遠些以策安全。除非是正面撞上雪怪,那時不得不趕鴨子上架,硬挺一遭本外,只有瘋子才會自尋死路,跑去找雪怪挑戰。
而此時,在眼前,卻有這麼兩個人輕鬆自如地談着要如何和雪怪拼戰。這兩個人明知無法消滅雪怪,卻還要拼命鬥它,究竟他們是瘋了,還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
尹楓和小芸二人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往華山。
因為沿途來自神鷹分舵和六十四寨聯盟各盟屬的消息顯示,雪怪確是已竄往華山山區,正逐漸朝華山接近當中!
同時,少林與武當兩派掌門已正式聯名發出武林帖邀請黑白兩道有志之士齊聚嵩山少室峯頂,為援助孤鷹尹楓和醉鳳冷小芸消滅雪怪而出力。
木心道長並已獲得茅山派玄清道長之首肯,該派願盡所能協助佈設玄冰伏魔奇陣。
只是,玄清道長表示,玄冰奇陣為道教始祖張道陵道長獨創之玄奇異陣,該派對此陣所知有限,未能盡窮全貌,尚望若有高人異士詳知此陣者,不吝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