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少夫訕笑道:
“下官不是此意,令尊在江湖上已膺劍帝之譽,盛名也到了極點,他還有什麼壯志未申呢?”
司空慕容淡淡一笑道:
“燕雀安知鴻鵠志,卓大人是朝廷命官,對江湖上的事何必問得這麼清楚。”
卓少夫眨眨眼睛道:
“令尊大人又説來日可慮……”
司空慕容一擺手道:
“這也是江湖上的事,與大人無涉,而且時機未至,我不便宣佈,等事情發生了,大人耳目聰明,一定會知道的。”
卓少夫滿臉疑色,聳聳肩道:
“既是小姐如此説,下官自然不便再問……”
司空慕容神色一整道:
“你不問我,我倒要問你了,家父留書上所指的一年之期,你作何答覆。”
卓少夫一怔道:
“令尊大人想在一年之後,到宮裏來將你接出去?”
司空慕容點頭道:
“是的,因此這一年中,我想暫留自由之身……”
卓少夫奸笑一聲道:
“小姐是想一年內暫不成婚……這個下官可無權作主……”
司空慕容肅然道:
“你沒權我可有權,你利用江湖規矩將我逼迫入宮,自然也應該給我一個脱身的機會……”
卓少夫又幹笑一聲道:
“小姐這是何苦來呢,令尊留書上並未堅持……”
司空慕容斷然地道:
“家父不堅持我堅持,這場婚姻是我本身的事……”
卓少夫想了一下才道:
“王子成婚並不是一件小事,必須等小姐熟習宮中禮節後,再經聖上賜準,與朝臣商定日期,昭告天下,絕非一年之內可告成定,因此小姐大可放心……”
司空慕容冷笑道:
“你少要滑頭,假如事情真如你所説的那麼麻煩,你為何不敢答應我一年之期呢?”
卓少夫無可奈何,只有一聳肩道:
“下官所説乃一般慣例,但是七殿下是個有作為的人,下官只怕他見到小姐的風采仙姿之後,一反往例,要求即刻成婚,聖上對他又百依百從,只怕也攔不住他……”
司空慕容冷笑道:
“我就是防到這一手,所以把話説在前面,一年之期必須遵守,否則別怪我不講信用,我知道宮中好手萬千,我殺不了別人,可殺得了自己,你最好一回宮就對那個什麼七殿下説清楚,假如他想蠻來的話,最多可以得到我的一具伏屍。”
卓少夫被她這番斬金截鐵的言詞哧得一跳,連忙肅容道:
“是!是!下官一定將小姐的意思轉呈!”
司空慕容冷冷地道:
“反正我已把自己的決心表白過了,到時候也不怕你們翻臉!”
説完又對呆立一旁的紀有德道:
“紀五!堡主與公子大約是不會再回來了,這一片基業成立不易,就送給你們幾個人吧,宗大俠雖然已代堡主去向武林各大宗派講情,但有些人也許不可理諭,依然會找你們的麻煩,因此你們必須作一番準備,宇文老師的傷養好之後,你們還是央求他留下,也許可以幫幫你們的忙,再見了,你們投身在堡中為時雖暫,卻已惹來一身麻煩,這是司空家對你們深以為歉的……”
紀有德那樣鐵錚錚的漢子,居然也淚水盈眶,哽咽地道:
“小姐別那麼説,屬下等受堡主造就之恩,殺身難報,只要屬下等活着一天,定然捨命保存此堡,以待堡主或小姐、公子回來,重振舊日聲威……”
司空慕容也是珠淚盈睫,感動地道:
“謝謝你!紀五,你們的忠心我會永遠記得……至於重振劍堡聲威,只怕再也不會有機會了!好了!我不再説了,你大概還有許多事要急着辦,你去忙你的吧!”
紀有德恭身一揖道:
“是的,屬下當召集全堡之人恭送小姐登程……”
説着正待轉身離去,卻被司空慕容喝住道:
“紀五!你別胡鬧,我是被人家當做俘虜押走的,你難道要大家都看着我在那種狼狽的情形下離開嗎?”
紀有德木然而立,卓少夫不好意思地道:
“小姐如此説法,下官實在擔受不起!”
司空慕容冷笑道:
“你還有別的説法嗎?”
卓少夫訥訥無法接口,司空慕容又苦笑着對凌雲與雷始平道:
“凌大俠凌夫人!小妹見過的人雖不多,但是深覺賢伉儷為年青一代中,不可多得之人才,江湖劫難年年有,但從未如今後兩三年中即將遭遇到的那麼嚴重,那個時候二位或許會諒解家父昔日的一些舉動……”
凌雲一怔道:
“小姐所説的劫難是指何言?”
司空慕容似乎覺察到自己失言,連忙道:
“時機未至,小妹實是無法奉告……”
凌雲疑信參半地道:
“小姐不能先示一點眉目嗎?”
司空慕容堅決地搖搖頭道:
“不行!言之過早,有百害而無一利,小妹只是請求大俠別再以私人意氣用事……”
凌雲道:
“那武當毀亭碎碑之事又當如何解決?”
司空慕容道:
“劍堡已毀,武當大可重建碑亭……”
凌雲搖搖頭道:
“不!在下並未擊敗司空家任何一人,碑亭雖可重建,武當盛譽難復。”
司空慕容愀然道:
“我們已經家破人亡了,大俠難道還不滿足嗎?”
凌雲也不禁怔住了,此時此地,他實在無法再提出要求與司空家人一戰,可是自己退出道籍,習技劍谷,為的就是重振師門聲譽,難道就此擱手罷了不成?
司空慕容見他沉吟之狀,知道他心中在想什麼,乃輕嘆一聲道:
“家父行事雖然過份一點,但晨此不足以驚醒各大宗派才大自滿之迷夢,武當在激勵之下,出現了大俠這等年青高手,其他各派也一定不甘寂寞,同作振發之準備,這才是家父真正的用心,小妹人微言輕,也許所云不足以置信,但宗大俠一定會上武當趨訪貴派掌門人,到時候自然可見分曉……”
凌雲聽了正想開口。
司空慕容卻又攔着他道:
“其實小妹大可不必作這些饒舌,但見凌大俠英氣逼人,異日在應付武林劫難時,定然會成為一方主力,故而稍作忠告,萬望大俠以大局為重,勿再慼慼私仇,即使再見到舍弟,也莫再存敵視之心,要知道若是那股邪惡勢力成長時,武當所受者,當不僅止於毀亭碎碑。”
凌雲被她一番大道理説得閉口無言,更被她一連幾個武林劫難,弄得滿頭霧水,瞪大了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司空慕容悽豔地一笑,回頭對卓少夫道:
“卓大人!我們可以走了。”
卓少夫也莫名其妙,直等她提出催促時,才從迷惘中驚覺過來,連忙點頭道:
“是的!下官早就想走了,只是不敢打斷小姐的高論。”
司空慕容輕嘆道:
“言者自言,聽者自聽,我就是説破了嘴皮,人家不相信也是枉然,算了!走吧!”
説着她已領先在前面走了。
紀有德恭身一禮,哽咽地道:
“小姐,您多保重……”
司空慕容點點頭,卻什麼都不説了,長谷一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卓少夫一攢眉頭道:
“先生能行動嗎?”
長谷一夫困難地移動兩步道:
“瞎子勉強可以走……”
卓少夫嗯了一聲,神情上顯得大是為難。
長谷一夫好似猜透他的心事,連忙道:
“卓大人不能為瞎子耽誤行程,只管護送司空小姐先走好了,瞎子自己會到京中去的。”
卓少夫想了一下道:
“下官實在是急於回京覆命,不能相伴先生,待下官通知餘杭縣治,着他們準備軟轎,慢慢送先生入宮吧。”
長谷一夫搖搖頭道:
“不用!不用!瞎子走路慣了,自己會進京報到的,大人先請吧,見到敝國兵衞領班時請大人關照一聲就是了。”
卓少夫見司空慕容已有不耐之狀,再也顧不得跟他多搭訕,遂應付一聲道:
“那當然了,下官這會替先生大大美言一番,先生這次功勞太大了……”
説着尾隨在司空慕容之後,飛速地離去了。
紀有德走開了,偌大的一片庭院,只剩下了凌雲、雷始平與長谷一夫三人。
凌雲見聲勢喧赫的劍堡,在剎那之間,變成了這麼一付冷落之狀,心中難免湧起一陣無可名狀的感慨,長谷一夫卻突然道:
“二位可願帶領瞎子出去嗎?”
凌雲見他忽然要求自己等二人領他出去,倒不禁為之一怔,心中本不願意,但是看到他翻着白眼,一張孤苦無助之狀,又覺得有些不忍,乃點點頭道:
“好吧!反正我們自己也要出去。”
長谷一夫笑了一笑道:
“謝謝大俠,瞎子也不會麻煩二位太久,只要出了劍堡,瞎子自己就會走了。”
説着將劍鞘的末端遞了過來,凌雲握在手中,就以那柄劍作為聯繫,牽着他向前走去。
雷始平一言不發,倒趕在最前面帶路,走出空院,穿過劍堡的大門,但見劍堡的其他三名侍從——“蓮花劍客”康希文、“七煞劍”南光與“青蒲劍客”卜錚三都是神情落寞,空手站在那兒,見他們過來,康希文淡淡一拱手道:
“凌大俠,司空堡主不在劍堡了,劍堡卻並未在江湖上除名,大俠若是見到其他江湖朋友,假如他們對劍堡的過節未能放下的話,只管派人前來好了,劍堡中照樣可以接待下來。”
凌雲不禁一怔,對他的態度感到很驚異,因為他的語氣與司空慕容臨走時所交代的大不相同。
雷始平按捺不住,秀眉一剔道:
“你這是代表誰在説話?”
康希文冷笑一聲道:
“我身為劍堡中人,自然是代表劍堡講話。”
雷始平也冷笑一聲道:
“你的話能作數嗎?”
康希文怫然道:
“我乃堂堂男子漢,講話自然作數。”
雷始平哼了一聲,眼中充滿了不屑之色,扁扁嘴角道:
“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充其量你也不過是劍堡中的一個奴才罷了,而且據我所知,你在奴才中還夠不上算是頂尖人物,假如這話出自紀有德口中,我還信得過一點,你算什麼玩意兒……”
康希文的臉色漲成一片醬紫,方自準備發作,旁邊的南光輕扯他一下道:
“康兄,你先忍耐一下,事情還沒有到公開的時候……”
康希文用力嚥了一口唾沫,勉強壓制住怒氣,咕咕噥噥罵道:
“媽的!我已經受夠氣了……”
南光又碰碰他道:
“忍耐一下,遲早都有你我出人頭地的日子。”
康希文這才不開口了,南光卻對雷始平拱手陪笑道:
“凌夫人!康老兄性子太急燥,又不擅於言詞,所以話説出來不太動聽,請你不要見怪,賢伉儷刻下意欲何往?”
雷始平見他們言辭閃爍,好似別有隱情,心中微微一動,表面仍是一付傲態道:
“這有告訴你們的必要嗎?”
南光笑笑道:
“在下不過是隨便問問,凌夫人不説也沒關係,此間出去的路途十分複雜,在下替二位作個引導如何?”
雷始平冷笑道:
“用不着,我們自己會進來,自己也會出去。”
南光卻始終不生氣,笑着拱拱手道:
“既是如此,在下恭祝賢伉儷旅途平安,後會有期了。”
雷始平哼了一聲,掉頭拔步而行,凌雲牽着長谷一夫跟在後面,一直走到他們進來時下船的地方,但見幾只小船泊在河畔,卻不再有人在那兒看守。
凌雲一皺眉頭道:
“始平!我們是由宗老前輩領路進來的,等一下到了山洞裏面,水道分岔,你還記得嗎?”
雷始平笑笑道:
“不記得也沒有關係,只要跟着流水走就是了,遲早都會走出去的。”
長谷一夫卻道:
“既是二位對水道不太清楚,不如改由旱路出去!”
凌雲一怔道:
“旱路?這兒只有一條通道。”
長谷一夫微笑道:
“不見得吧!我們就是由旱路進來的。這條旱路十分隱蔽,恐怕連劍堡中的人,知道的也沒有幾個……”
凌雲不信道:
“連住在這裏的人都不知道,你們怎麼又會曉得的呢?”
長谷一夫輕嘆道:
“這一點不能不佩服那位雲騎尉卓少夫大人,他人雖在宮中,對於江湖上一切的動靜都瞭如指掌,甚至於這種隱蔽的通路也瞞不過他……”
凌雲怔了一怔才道:
“那卓少夫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長谷一夫連連搖頭道:
“不得了!他在宮中的權勢炙手可熱,雲騎尉的職務雖然只是皇上的侍衞,可是許多一品大臣見了他也得彎腰低頭……”
凌雲道:
“我不是問他的權勢大小,只是問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長谷一夫默然片刻道:
“這個問題倒很難答覆,因為到現在,也沒有人見過他的工夫真正到了什麼程度……”
凌雲詫然道:
“你們都沒有跟他交過手嗎?”
長谷一夫搖頭道:
“交過手也沒有用,他的實力簡直高不可測,敝國一共派來四個人,以劍術而論,是已死的寺田較差,宦中還有一個鈴木三郎與瞎子不相上下,領班兵衞正雄最高,我們四人都曾和他印證過劍術,他與寺田交手時,似是靠着僥倖才勝一籌,可是跟我們交手時,也像勝得很僥倖,最後是領班兵衞正雄宙劍請教,他又領先一着,居然也是僥倖……”
凌雲詫然道:
“那會有這麼多的僥倖?”
長谷一夫翻着白眼道:
“問題就在這裏,假如他僥倖能勝過寺田,對我們時就絕無僥倖可言,因此我説他的實力高不可測。”
凌雲不禁默然,雷始平卻似不服氣地道:
“這麼説來他比我們每一個人都強了,那他今天為什麼自己不出手,盡叫你們去拼命呢?”
長谷一夫想了下道:
“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今天的場合不同於普通印證劍法,出手即判生死,他為了隱藏實力,自然不隨便出手拼命了。”
雷始平仍是不解道:
“為什麼?”
長谷一夫嘆道:
“夫人也是劍中高手,怎麼連這個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透?對一些劍術造詣較深的人來説,真正精妙的招式只能使用一次,只要落人第三者眼中,這一個招式就不再為絕招,高手取敵,決生死勝負於剎那之間。時間充分一點的話,任何招式都可以想出預防之策,所以高手比劍,絕不留對方活命,就是為了保留招式的精奇變化不外泄。卓少夫是個聰明人,他自然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儘量避免出手……”
雷始平想了一下道:
“我倒不以為然,只可惜今天拙夫對寺田一戰,先生無法看得見。”
長谷一夫笑笑道:
“瞎子目盲耳不盲,凌大俠的高明劍法,瞎子聽得清清楚楚……”
雷始平一驚道:
“你隔得那麼遠也聽得見?”
長谷一夫笑道:
“瞎子出身於聽風流劍派,聽風知跡,正是我們這一流派的持長……”
雷始平乃一笑道:
“那先生對拙夫所用的劍招作何看法?”
長谷一夫肅容道:
“凌大俠劍下變化奇奧莫測,瞎子直到現在還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為凌大俠那一劍,將瞎子以往的觀念都推翻了,所以瞎子特別單獨留下,與賢伉儷同行……”
凌雲失聲道:
“什麼?你是故意留下來的?”
長谷一夫點點頭道:
“不錯,瞎子所受系皮肉之傷,絲毫不影響行動,可是我剛才故意裝得很嚴重,為的就是不想啓卓少夫之疑……”
凌雲想了一想,覺得他並沒有説謊,尤其是自己牽着他走了這一段路,步伐輕盈,根本就不像是受重傷的樣子,心中不禁動疑,連忙道:
“先生此舉是何用意?”
長谷一夫搖搖手道:
“大俠請不要誤會,瞎子絕無惡意,不過是想與大俠交換一點意見……”
雷始平也急道:
“什麼意見?”
長谷一夫擺擺手道:
“此地不是談話的地方。”
雷始平不表同意道:
“為什麼?這裏也沒有別人?”
長谷一夫神色很正經地道:
“瞎子此舉對大俠有益無害,或許對貴國武林今後氣數也有很大的關係,請二位相信瞎子,我們換個隱蔽一點的地方再談吧。”
雷始平沉吟良久才道:
“好吧,我們暫且相信你,你説要從旱路出去的,你知道走法嗎?”
長谷一夫微笑道:
“瞎子對於走過一次的路,絕不會忘記,這河岸對面,是不是有一片桑林,中間夾着幾棵櫻桃樹?”
二人望向對岸,果見蒼翠的桑林中,閃耀着一點點鮮紅的豔光,正是滿枝櫻桃已熟……
長谷一夫見他們不説話,知道自己的指證沒有錯,遂笑笑道:
“看來還是瞎子給二位引路吧!”
説着先跨上了一隻小船,舉手招呼二人上船,凌雲與雷始平對望一眼,在疑信參半的心情下跨到船上。
長谷一夫伸出劍鞘,向岸上撐去,凌雲見了連忙道:
“先生!等一下,那系船的繩子還沒有解開……”
話還沒有説完,船身已開始向對岸移去,那系索沉在水中,約莫有七八尺的餘裕,另一頭拴着岸上的木椿。
長谷一夫的動作比一個看得見的人還要準確敏捷,纜繩被船身牽引,將要扯直之際,他忽地伸手拔劍,寒光一探,繩索攔腰中斷,船尾還拖着兩尺來長的一截斷索,劃破水面,向對岸蕩去!
那河流寬約五丈餘,船行雖緩,也眨眼即到,凌雲等二人上了岸,長谷一夫跟着跳上了岸,利用雙足的蹬力,將那條船又送回對岸去。
二人對他這個動作正自不解,長谷一夫笑笑道:
“這一來免得讓別人知道我們是從那條路走的。”
凌雲朝雷始平又看了一眼,二人對他的細心,流露出由衷的佩服。長谷一夫卻一直朝桑林中走去,來到櫻桃樹下,伸手摘下一顆,放進嘴裏嚼了一下,搖搖頭又移到另一棵樹,照樣又嚐了一粒櫻桃——
如此一直轉到第四棵,才點點頭笑道:
“就是這裏了!”
凌雲莫名其妙地道:
“先生你這是做什麼?”
長谷一夫道:
“認路!”
雷始平怔然道:
“認路跟吃櫻桃有什麼關係?”
長谷一夫笑道:
“關係大了,這桑林之中,遍佈了各種機關埋伏,要不然就是陣圖排列,今天進來時,卓少夫就再三關照,叫我們跟着他,不要走錯一步,否則陷身其中,一輩子都無法脱因,瞎子沒有辦法認路,只好沿途嘗櫻桃,辨味做記號,由此順着酸櫻桃樹前進,才可以安然通行……”
凌雲見那簇櫻桃樹共有十幾株,每一株的形狀都差不多,不禁懷疑道:
“先生!你不會弄錯吧?”
長谷一夫笑道:
“不會!眼睛或許會弄錯,瞎子舌頭最可靠,這些樹中只有一顆是酸口的。”
説着順着那株樹向陽的方向走去,凌雲跟在後面,雷始平則夾在中間,走出十幾丈遠,又是一簇櫻桃樹阻路。
長谷一夫如法泡製穿過七八叢櫻桃樹後,來到一片樹木較稀的空地上,長谷一夫停止腳步道:
“好了,這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們在這兒講話,再也不怕人家偷聽了。”
凌雲心中仍然對他保持戒備,連忙問道:
“先生有何見教?”
長谷一夫白眼翻了半天才道:
“請大俠拔出劍來!”
凌雲詫異道:
“做什麼,難道先生有意與在下較量一場?”
長谷一夫滿臉肅容道:
“請大俠暫時不要問原因,依照瞎子所講的做就是……”
凌雲見他説得很正經,只得依照他的話,嗆然一聲,拔出腰間長劍,擎在手中。
長谷一夫又對雷始平道:
“凌夫人,假如你不介意,請你到一旁的樹底下去等着,瞎子與凌大俠所談之事,十分重要……”
雷始平怫然不悦道:
“我們是夫婦,再重要也不能把我撇開。”
長谷一夫叮然輕響中,也把自己的長劍拔出了鞘,正面向着她道:
“夫人若執意不肯離去,瞎子只好用武功強迫夫人走開了。”
雷始平怒道:
“我就知道這個東洋瞎子沒安着好心眼兒,你倒底在搞些什麼鬼?”
長谷一夫嘿地喝了一聲,長劍猛刺過來,由於勢子太急,雷始平來不及拔劍抵抗,逼得向後倒縱出七八步,已經退到一排桑樹附近。
長谷一夫卻不肯放鬆,跟着過來又是一劍,雷始平沒辦法,只好再往後縱,身子已到桑樹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