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雲通笑笑道:
“不必了,謝兄這一對掌珠看起來就是一個人,就讓她們同時代表好了。”
謝三變一笑道:
“赫連兄,這可是你自己説的,到時候可別又説我佔便宜,兄弟拼命趕了來,就是怕小女們萬一幸取盟主時,各位又提異議,説兄弟專揀現成的,利用各位戰疲之弱點……”
代表有七隊,盟主只有一席,想得此位的人,必須戰敗其餘各家代表,以一敵六,自非可能,所以必須逐對較量,優勝者再繼續動手,直到最後一名優勝者,當然就是名正言順的盟主。
不過動手的先後,自然頗有關係,假若謝家父女來晚了,這六人鏖戰已畢,他們只需對最後的優勝者挑戰,那人最少已經過兩場苦戰,以勞待逸,影響至巨,赫連通説他喜歡佔便宜,就是指此而言。
不過雲台派已經及時趕到了,赫連通只有訕訕地道:
“謝老三,這麼説來,令嬡對於盟主之爭,好像相當有把握?”
謝三變笑道:
“這可不敢説,不過小女共有兩人,至少比各位多一個機會。”
覺岸上人見大家都到齊了,不必再在口舌上爭執,乃宣佈道:
“現在請大家商定比賽辦法吧。”
謝三變連忙道:
“小女共有二人,先由她們分開來各對一人,敗了自沒有話説,假若小女同時獲勝,這就有點難辦了。”
覺岸上人問道:
“怎麼難辦呢?”
謝三變:
“八個人有四組,若小女獲勝,實際上只剩下了三家。”
赫連通道:
“那就由令嬡分對兩名優勝者好了。”
謝三變搖頭道:
“不行,假如她們再勝了呢?盟主只得一人,若是由小女自行較量,一輩子也分不出高低,因此兄弟有個提議,若是到了那個時候,只好請那兩位再比一場,優勝者由小女聯手請教……”
赫連通不待他説完就笑道:
“謝老三,你的算盤越打越精了,你們省了一場力氣不説,還要以二敵一,難怪你會認為盟主在握了。”
謝三變卻一變神色道:
“兄弟自知此項頗失公允,可是小女練了一套聯手劍法,對敵時別具妙用,劍道盟主不過是一個虛銜,真正的目的仍是為了對付七海劍派,因此兄弟覺得諸位似乎不必斤斤計較及此。”
赫連通又笑着道:
“就如你所説的方法,假使令媛又勝了,那盟主又該給誰呢?”
謝三變臉色忽地一轉陰沉道:
“兄弟絕無爭盟主之意,真到了那個地步,兄弟只好在她們二人中,抽籤決定一人自裁,剩下的一人與那位優勝者成為夫婦,重練聯手劍法,盟主之位,仍由那優勝者擔任……”
大家都聽得一怔,十分意外,一心連忙道:
“謝兄此舉大可不必……”
謝三變正色道:
“兄弟此舉表示自己絕無私心,那套聯手劍法只有夫婦姊妹可練,姊妹不如夫婦,因為手足情深,總不同於夫婦一心,兄弟只想使武林劫運得以消彌,將父女之情都置之不顧,諸位對兄弟該不致有誤會了吧。”
大家都是一陣默然,片刻之後,凌雲忽然道:
“再晚反對謝掌門人的辦法。”
謝三變神色一動道:
“世兄有何高見?”
凌雲見大家的目光都注在他的身上,不禁有些膽怯,囁囁地道:
“謝掌門人義無反顧,再晚不勝欽佩,只是萬一再晚合於那個條件時,卻無法接受那個辦法。”
謝三變立刻道:
“為什麼?難道小女不堪言匹……”
凌雲搖頭道:
“不是!因為晚輩已經授室,總不能再與令嬡聯姻。”
謝三變呆了一呆,似乎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層關係,赫連通卻哼了一聲道:
“謝老三連女兒都可以犧牲,你難道還捨不得一個老婆……何況謝老三還賠上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休了她就是了……”
凌雲立刻正色道:
“夫婦乃人間大倫,假如連這一點倫常都不能守,還談什麼替天行道,以俠義自居……”
赫連通怒聲道:
“小子!你敢教訓老夫……”
凌雲正要與他變臉發作,雷始平突然道:
“夫君!你不必為了這個擔心,真到了那個情形,我情願一死來解決這個困難……”
凌雲大急道:
“這怎麼行……”
雷始平淡淡一笑道:
“為什麼不行,謝掌門人可以犧牲女兒,我自然也可以犧牲自己,現在大家都是在為着一個義字在奮鬥,你千萬別為了我陷於不義而授人口柄。”
凌雲還要聲辯,雷始平卻笑着擺擺手道:
“別説了!我不一定會死,也只有你能救我,只要你把她們的聯手劍陣也擊敗了,這些問題便都不存在了!”
凌雲想了一想,居然不作聲了,一心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將他拖到一邊輕輕地道:
“雲兒!你可在第一陣便敗下來……”
聲音雖輕,卻被雷始平聽見了,立刻道:
“不行!雲,假如你這樣做了,我永遠也不會再理你了,我寧願為一個英雄的死婦,也不肯做懦夫的妻子,你若是真愛我,便應該努力地爭取那個榮譽,司空皇甫把劍帝之譽都讓給了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自暴自棄……”
此言一出,四下俱驚,宗儀連忙打岔道:
“好了!好了!一切問題都解決了,我們還等什麼,覺岸上人,你是劍會的主持人,應該宣佈開始了。”
覺岸上人目光還注在凌雲身上,卻在宗儀的一再暗示下,只得宣佈道:
“現在請各派代表出場。”
大家雖然被雷始平那句話震得心中一動,可是這次論劍關係着本門的榮譽,只得暫時按住心中的疑問,紛紛將自己的門人代表介紹出場。
凌雲與謝家姊妹都已經介紹過了,依次是點蒼門下的紅水寒,西嶽門下的孫新,天山門下也是掌門人的獨子蕭寒還,青城劍院則是院主的侄女兒柳菲菲與崆峒門下的東方未明。
這八個年青高手都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其中謝家姊妹最年輕,凌雲的年紀最大,柳菲菲最斯文,東方未明最陰沉。
大家互相打量着,在心裏互相估量着,但以凌雲與謝家姊妹比較受人注意,那自然是因為謝三變與雷始平的言辭渲染之故。
接着是開始抓鬥,那是最緊張的一個關頭。
雖然勝負真才實學,但動手的對象與先後卻佔着莫大的關係,盟主只得一人,可是一戰而蹶卻是相當丟臉的事。
人人志在第一,再不行也不能壓在榜尾,於是這其中便有運氣的成份了。
假如最強的兩個人剛好碰在一組上,那失敗者被淘汰得實在太冤枉,為了要使謝家姊妹分開,她們兩人不參加,只要產生兩組相對,剩下的兩人便剛好各對一人。
第一組比賽的是凌雲對孫新。
武當與西嶽派私誼甚篤,這一場比賽是有驚無險,不過也因為雷始平那句話的關係,使大家對凌雲十分注意。
第二組是東方未明對柳菲菲,這兩個人的師門本是水火不相容,偏偏又碰在一起,免不了將有一場龍爭虎鬥!
剩的兩組比較容易決定,不過由於謝三變的先聲奪人,大家覺得也頗有可觀之處……
“凌少俠與孫少俠請開始出場,這次比劍系觀摩性質,大家點到為止,切忌流血傷人,我們少一個人,就減少了一分力量,此點請二位一定要遵守!再者小寺設備簡陋,未能給諸位安排座位,只有請大家原諒了……”
凌雲慢步走到場中,抱劍一揖道:
“孫兄請!”
孫新也抱劍作禮,兩人對視片刻,開始對繞着圈子,大家都明白-出手就將搭上狠鬥,因此都想搶到一個有利的地位,制敵於機先。
繞了片刻後,孫新忽地一劍平伸,直掃凌雲的胸口,那正是華山劍法中的起手式。
華山劍法以洶湧快速與凌厲見長,只要一開始,立刻就是連綿不斷的火雜雜攻勢,所以有烈火劍法之名!
西嶽掌門人華清風被人稱為“烈火神劍”,所以凌雲輕輕封開那一劍後,立刻抱元守一。
準備接受那風狂雨驟的進功。
可是孫新攻出那一劍之後,居然一反常例,單劍收了回去,抱在胸前,像是在等待凌雲的回招。
這使得對手的凌雲先為之一怔,許多旁觀者也感到大惑不解,一心道長等各家掌門,因為此刻算是處於暫時的敵對狀態中。
自然不好意思動問,其中只有“素衣郎君”宗儀的地位是超然的,所以他微微一笑道:
“華兄,令高足的劍法好像改了路子了……”
華清風也微微一笑道:
“今天出場的各家少年英雄,誰不是改了路子!兄弟自知敝門劍法缺點就在過於急燥,所以欲謀改進,必須在穩字上着手下功夫。”
大家的臉色都跟着一動,一心道長終於忍不住道:
“華兄説得對極了,以華山凌厲的攻勢,如能穩中施出,定有意想不到的威力。”他與華清風私交甚篤,雖然西嶽派目前正在與他的本門在對手,他依然在替老朋友高興。
華清風也笑笑道:
“道兄太過獎了,由動而靜,談何容易,單看凌師侄的那一份穩健,小徒就是再練十年,也未能達到此境界。”
給他這一説,大家的注意又放在凌雲身上了,華清風的話沒有錯,場中的兩人現在正處靜持的狀態,可是凌雲凝如化石,一動都不動,而對方的孫新卻仍是目光遊移不定,彷彿在尋隙而進,優劣立判。
覺岸上人今天是劍會的召集人,照例不該表示意見,可是他忍不住道:
“孫世兄由動而靜,能有這份修養已是極為難得,只是他運氣不佳,偏偏第一次就遇上了武當,道家之劍術本來就是在靜持功夫上立下基礎……”
言下之意,不喻而明,一心道長感到有點不好意思,而華清風卻微微一笑,好像別有所持。
孫新等待片刻後,又劈出一劍,這一劍卻不是虛應故事了,呼嘯的劍風尖鋭刺耳,聲勢之厲,使得凌雲無法再靜守,長劍閃電般地迎出,兩劍並未相觸,因為孫新很快地改變了招式,劍光突轉,化成一片劍幕,將凌雲包圍在中間,但聞叮噹之聲不絕,幾乎看不清人影。
滿場之中,盡是孫新的霍霍劍光,凌雲只是在努力封架,事實上每一個人也都看得出,在孫新這一連串的急攻中,能夠擋住他已經不容易了。
還手攻招是絕無可能的事,所以大家一面驚詫,一面在替凌雲擔心。
其中只有宗儀一皺眉頭,想要開口説話,卻被雷始平扯了一下衣角而止住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孫新入到三十多招後,勢子更急,凌雲似乎連招架都不容易了,華清風的臉上現出了微微的得色。
點蒼掌門人徐晚翠輕嘆一聲道:
“華兄藏得真嚴,西嶽有着這一套好劍法,一直到今天才給我們開眼。”
華清風笑笑道:
“兄弟原來也不知道,直到司空家一激後,兄弟遍索先師遺物,才找到這一冊失傳的劍譜,也不知是本門那一位前輩所創,可能是因為這套劍法是從靜中取動,與本門傳統不合,所以一直沒有受到重視……”
徐晚翠訝然問道:
“華兄這一套劍法可有名稱?”
華清風道:
“劍譜上並未提及,兄弟給取了一個名字叫‘烈火紅蓮’因為第四十九手‘蓮池騰霄’四字頗為難解,一定要看到真正使出後,才明白其中之意……”
覺岸上人一嘆道:
“好名稱,烈火紅蓮,正是佛家所謂火中蓮之意,當真是動靜兩端,都至其極矣……”
説着又聽華清風叫道:
“各位請注意,小徒馬上就要使到四十九手了……”
果然孫新的劍光更盛,一枝劍化成千百枝,齊向中間湧到,叮噹激響中,兩條人影乍分。
孫新一頭汗水,滿臉得色,抱劍一拱道:
“承讓!承讓!”
因為他的劍上穿着一塊青布,分明是從凌雲身上割下來的,自然表示他勝了。
凌雲態度十分從容,他雖然經過一場苦戰,卻不像出了多少力,輕輕一笑道:
“孫兄劍藝超凡,兄弟十分心服,多承指教了!”
説完就向一心道長身邊走去,一心倒無所謂,怡容安慰他道:
“雲兒!你能在那種情形之下完身而退,足見你已盡到力的。”
華清風一面將孫新叫回來,一面對凌雲道:
“凌師侄穩健處,仍叫老朽佩服無已,小徒雖幸勝一籌,他卻比你狼狽多了……”
覺岸上人也道:
“凌世兄一招未發,全仗守式支持四十九招急攻,雖敗猶榮。”
這時雷始平才冷冷一笑道:
“大師身為會主,論劍應該公平一點!”
覺岸上人一怔道:
“老衲有何失當處?”
宗儀恐怕雷始平説話太令人難堪,連忙搶着道:
“大師倒底是上了年紀,眼力不如從前了,凌世兄的確發了一招,那是在孫世兄第二閃發招時……”
覺岸上人道:
“那一招並未接觸,雙方都是使到一半這撤回了……”
雷始平手指孫新道:
“那他身上這一道裂縫是自己割的了?”
眾人俱皆一驚,舉目朝孫新望去,但見他胸前衣襟上割裂了一條半尺長的口子,分明的劍刃所劃,不過由於使劍人下手的分雨拿得極穩,所以那條裂縫並不十分明顯,雷始平若不指出,大家是再也無法發現的。
可是這一發現,立刻引起一陣騷動,孫新滿臉通紅,慚愧地道:
“原來凌兄早就勝了……”
凌雲紅着臉道:
“那裏!那裏!兄弟不過徼倖偷空發了一招,連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得手,倒是孫兄後來那四十九手連攻,兄弟的確心折異常……”
華清風臉上先是一變,繼而哈哈大笑:
“凌師侄!假如老朽與令師不是多年知交,老朽一定認為你是故意欺負人……”
凌雲連忙道:
“華師伯,小侄絕無此意……”
華清風大笑道:
“算了!算了!你分明是在替西嶽劍派留點面子,至少沒叫小徒一上來就丟人,好歹總算把那幾手寶貝劍法使了出來……”
一心道長也歉然道:
“華兄!英雄讓少年,你我都該認老了,以孫世兄的那套劍法來説。放眼江湖能有幾人如此,撇開在場各位兄台不談,就憑你我二人聯手起來,也未必能擋得過去。”
華清風一笑道:
“道兄別再貼金了!小徒再強也比不上你的高足。”
一心搖搖頭道:
“華兄愛信不信,凌雲雖然是代表武當,卻已不再是貧道的弟子,我們早在一年多以前脱離師徒關係了!他的劍法也不是武當的……”
凌雲急了道:
“師父!弟子永遠敬您為師……”
一心苦笑道:
“雲兒!這是你不忘本,可是我卻沒有那個臉來做你的師父了。”
凌雲還待説話,宗儀卻笑着道:
“凌世兄,你可以把你的敬意放在心中,卻不必再堅持在形式上,司空皇甫把皇帝的尊譽都讓給了你,你若是一定要叫一心道兄做劍皇帝的師父,只怕反而給武當添了許多麻煩,我只能把話説到這裏,你自己斟酌着辦吧。”
凌雲怔了一怔,方始不作聲了。
崆峒掌門赫連通冷笑一聲道:
“我看這個論劍大會也不必舉行了,誰還能夠資格與劍皇帝抗衡。”
覺岸上人連忙道:
“掌門人不可作此想,今日之會乃各獻其能以謀抗七海劍派,並非是武林排名之爭。”
赫連通冷笑道:
“可是我們犯不着損師折名,替人家充面子。”
青城劍院院主柳含煙對他本就反感極深,這時怎肯放棄機會,連忙道:
“你覺得化不來,大可以棄權……”
赫連通冷笑道:
“我們就是棄了權,盟主也輪不到青城頭上。”
柳含煙也冷冷地笑道:
“我倒不想爭得盟主,但至少可以讓人家知道崆峒的代表是被青城哧得退出的……”
赫連通怒道:
“胡説,崆峒立派之時,青城劍院連個影子都沒有呢。”
柳含煙冷笑道:
“江湖論英雄不問歲月,至少我們還沒有做過不戰而退的丟人事。”
赫連通怒不可抑,厲聲叫道:
“打就打,你要是不服氣,加我們兩個都可以回進去。”
覺岸上人見他們又要吵起來,連忙加以阻止道:
“二位掌門人請暫時息一下火氣,今日之會,原是規定好每門只由年青一代代表的,二位一定要見過高下,也請另訂時日如何。”
赫連通怒聲道:
“未明!你出去好好地掙口氣,要是你敗在青城的娘們手裏,我就一劍劈死你,然後再陪你自刎在這仙霞嶺上!”
東方未明為人十分深沉,全不像他師父那樣浮燥,聞言一聲不吭,冷冷地走到場中負手背立,狀至悠閒,好像根本不當回事。
柳含煙卻神色凝重地道:
“菲菲,柳家的聲譽,青城劍院的盛名,我都交給你了,因此我什麼都不説,相信你自己會明白的。”
言中之意,卻與赫連通一樣地決絕,柳菲菲眉頭一蹙,好似不堪沉重的負擔,可是她什麼都沒表示,嫋嫋地向場中走去,站在東方未明的對面。
覺岸上人輕輕一嘆道:
“二位請特別注意,今日之會只許點到為止,千萬不得傷人!”
他知道這兩家師長仇怨已深,卻又偏偏碰在一組上,只得把規矩再強調一遍,只想他們不當場發生流血慘劇!
東方未明淡淡道:
“這可很難講,刀劍無眼,再晚可沒有那麼大的把握,只有儘量注意就是了,不過再晚聲明在先,萬一失手傷到了對方……”
覺岸上人連忙道:
“傷人者判輸!”
東方未明一笑道:
“萬一失手殺死對方呢?”
覺岸上人眉頭一皺道:
“假如老弟不存心傷人的話,應該不會有這種事……”
東方未明笑笑道:
“這個老禪師放心,再晚即使是失手傷人,也絕對不會是存心的。”
言中之意相當明顯,等一下他就傷了人,絕對不會讓人看出存心之狀,事實上像他這種劍中高手,年紀雖輕,能耐修為都比師長還強,大家認真比鬥起來,生死勝負繫於一髮之間,根本就説不上什麼存心,何況這年青人刁損無比,把話先講在前頭……
覺岸上人大感為難,怔了半天才道:
“今日之會,原為加強團結而開,照世兄口氣,恐怕會適得其反……”
赫連通不待他説完,立刻怫然道:
“大師這番話説得似乎不合身份吧,大師身為召集人,只能在戰後評定優劣,至少也不能在賽前硬扣帽子,敝派因為心敬大師才前來參加,現在聽大師口氣,倒像是認為小徒在故意搗亂了,在下請問大師一聲,小徒所提的問題,有那一點不合情理之處?”
覺岸上人被他一問,弄得啞口無言,半晌才道:
“掌門人這一説,老衲無以為詞,而且宗大俠也説過,老衲年邁體衰,目力減退,實在不堪當此重任,現在老衲敬辭會主之責,請各位另選高明擔任吧。”
他這抽身一退,倒使大家為之一愕,徐晚翠尤為詫異,連忙道:
“師叔……您……”
覺岸上人一嘆道:
“掌門人可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教我嗎?目前大家雖然意見不和,至少還可以説説開真到那個時候,只怕不是言詞可以解決的了。”
徐晚翠也不禁默然,覺岸上人的話沒有錯,真到場中兩人有一方受傷時,那局面就很難處理了,可是此刻雙方的掌門人都寒着臉,毫無一絲退步相讓之意。
默然片刻後,徐晚翠也是一嘆道:
“看來這次論劍只有到此結束了……”
赫連通冷笑一聲道:
“徐兄此宣佈可當得數?”
徐晚翠正色道:
“家師叔已宣佈退出召集人之職,兄弟只好勉為其難繼任,可是兄弟也不願這一個劍會反而成了結怨之源,除了散會之外,別無他策……”
大家都是一陣默然,雷始平忽然道:
“掌門人這一個決定不覺太草率了一點嗎?”
徐晚翠黯然道:
“在下也是不得已……”
雷始平冷笑道:
“七大劍派齊集,原為集合成一股力量以對抗七海劍派,掌門人這一來,可得負破壞團結的完全責任。”
徐晚翠被她説得滿臉通紅,他本來已是一肚子委屈不痛快,崆峒青城兩派勢同水火,他想其他四派至少同情他的苦心。
不想雷始平反拿一項大帽子扣了上來,不禁微怒道:
“凌夫人見責,在下心誠悦服,不過凌夫人若是處在我的地位,又該怎麼辦?”
雷始平微微一笑道:
“各位都是望重一方的宗主,怎麼向我一個後生晚輩問起主意來了!”
凌雲見她簡直是在搗蛋了,連忙喝止道:
“始平,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
雷始平笑笑道:
“我怎麼樣了?他們一大把年紀了,做起事情來推三諉四,不敢負一點責任,我瞧着不服氣,當然要講……”
這一來使得那幾個人更不好意思了,徐晚翠惱羞成怒,冷笑一聲道:
“凌夫人説得不錯,我們是老了,行事不免諸多顧慮,現在我把這個會主的位子讓給你來幹怎麼樣?”
凌雲見徐晚翠生氣了,正想叫雷始平向他道歉,誰知雷始平微笑一聲道:
“只要大家不反對,我倒是願意試一試……”
徐晚翠哼了一聲道:
“在下賣個老面子,也不徵求大家的同意了,就請凌夫人來主持大局吧。”
説完之後,居然沒有一人提出異議,崆峒與青城只想藉機會打一場,武當一心道長因為雷始平是凌雲的妻子,自然無法表示意見,蕭荻與謝三變則想看看這女子究竟能拿出什麼辦法來。
雷始平等了一等,見沒有人作聲,嗆然一聲,抽出腰間長劍,朝東方未明與柳菲菲二人道:
“我以會主身分請二位開始比劍!”
東方未明望了她一眼笑笑道:
“我的問題還沒有得到答覆呢!”
雷始平笑笑道:
“我無須答覆,比武場上講究真才實學,心存顧忌,就無法儘量發揮所能,二位只管放心施展好了,一切責任都由我來負。”
徐晚翠沒想到她會説出這種話,可是雷始平早已防到他會開口,搶先道:
“我説負責就負責,他們兩人若有一個人破了一點皮,流了一點血,我就引咎自裁,不單如此,連拙夫的一條命也算進去。”
宗儀見她説得那麼堅定而有自信,連忙道:
“老朽也賠上一命。”
大家見宗儀也出了頭,倒是對雷始平不敢輕視,只有東方未明冷笑一聲道:
“凌夫人好像拿得穩在下傷不了人似的。”
雷始平神色一嚴道:
“我是為了大局,才挺身拿性命出來做抵押,你若是有誠意參加聯盟,手段就光明一點,否則我也一定有方法阻止你,不過你小心一點,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東方未明笑笑不作聲,長劍輕振,對柳菲菲刺出試探性的一招,劍尖斜點她的右肩。
柳菲菲身軀一轉,讓開了那一劍,回手撩劍,卻一連發出三劍,勢子都相當的急,招式也十分毒辣。
東方未明哈哈一笑,沉腕抬劍,將那三招封了回去,然後正式展開攻擊,直刺、橫削,上劈下撩。
每一招式都極盡其變化之能事,而且手下絕不留情,招招所取的部位都在要害的地方。
柳菲菲也不甘示弱,她的力氣似乎稍欠,然而身形之靈活都彌補了缺點,忽而在前,忽而在後,一面閃躲對方的攻擊,一面找準對方的弱點進攻。
這兩個人的戰況比前一場激烈多了,凌雲與孫新對壘時,只見孫新主攻,凌雲只是緊守而已,雖然勝負的結果出人意料,但至少不像這兩人是在真正的拼命。
眨眼之間,兩人已交手逝四十招,雙方的勢子越來越猛,戰況也越來越激烈,所用的招式尤為狠毒。
一羣圍觀的人中,卻各懷着不同的心情,徐晚翠與覺岸上人、華清風、謝三變、蕭荻等人雖有雷始平與宗儀凌雲等以性命作為擔保不會發生變故,但他們仍不敢相信,而且也不願意事情真到那個程度。
赫連通與柳含煙則希望自己的門人一劍將對方殺死,狠厲之急、現於言表、大聲呼喝為自己這一方助威。
宗儀與凌雲淡淡地不起反應,他們的鎮定使一心道長也放了心,不過這三個人的內心深處還是捏着一把汗。
真正冷靜的只有雷始平一個人,她長劍在握,目中一片怡然之色,好像忘了剛才的承諾。
又是十招過去後,東方未明攻勢突然慢了下來他已試出對方在招工並不弱於自己,所欠的只是內力不如自己充沛,所以改變劍路,專門用劍去磕對方的兵器,跟着就是一式毒招。
柳菲菲同樣地也明白了敵我的長短之處,一面避免與他硬拆,一面卻尋着對方的空隙進招。
所以戰況雖緩,情勢都比前更緊張,慢慢地到了半天才互發一招,而且是略沾即退,可是大家都很明白,只要一接觸上了,立刻就是生死分明的局面。
覺岸上人忍不住了道:
“老衲看還是請他們二位歇手了吧!這樣鬥下去不會有好結果的!”
不待赫連通與柳含煙表示反對,雷始平已飛快地道:
“勝負未定,怎麼可以停止呢!老禪師既已退出會主人地位,還是請不要表示意見的好!”
徐晚翠微怒道:
“敝師叔是一片好意,凌夫人難道一定要見到雙方流血傷殘才肯罷休嗎?”
雷始平蛾眉一掀道:
“死一個人有三條命相抵,掌門人何必替旁人多擔心事呢?”
徐晚翠怒道:
“我是替大局擔心。”
雷始平冷笑道:
“現在就是把他們分開了,對大局有幫助嗎?”
這一問倒是把徐晚翠問住了,崆峒與青城兩派目前已勢同冰炭,即使把這場戰鬥壓制下來,他們兩家也無法開誠佈公地合作了。
雷始平也微微一笑道:
“今日劍會的目的是為了產生一位盟主,領袖羣倫以對抗七海劍派,事機雖密,卻仍瞞不過七海劍派的,要是讓他們知道這一次論劍沒有結果而散,恐怕在趁心快意之餘,還會笑掉大牙,所以論劍之舉一定要完成,盟主必須及時產生……”
徐晚翠沒有説話了,而場中的戰況也進行到了最緊急的關頭,東方未明見久戰無功突地退後了兩步,比劍作勢,很明顯的他已準備作最後的一擊。
柳菲菲也咬咬牙,挽劍作了個姿勢。
誰都知道這該是阻止的時候了,但是有了雷始平的那番話,誰都無法出聲。
兩人的身形停了片刻,然後雙方像急產般地對迎衝上前去,手中的長劍發出掠耳的呼嘯。
這時雷始平的身子也像是一道旋風般地捲了進去,手中的長劍微微一振,卻以令人無法相信的速度各接了他們一招,也各攻了他們一招。
更妙的她接招的式子雖不相同,攻招的式子卻與他們所用的式子完全一樣,換言之,就是她用自己的招式接過了雙方的攻勢,卻用東方未明的招式攻向柳菲菲,也用柳菲菲的招式攻向東方未明。
叮噹一陣激響後,雷始平仍然幾立無恙,東方未明與柳菲菲卻各震退了一步,形相極為狼狽。
柳菲菲一劍中胸,將外衣劃破了一條小縫,東方未明的一劍原是刺向咽喉,卻因為他縮退得快,削斷了頭上的一綹黑髮。眾人都愕然驚視,只有東方未明怒道:
“你這公證人是怎麼當的?”
雷始平接劍冷笑道:
“我拿三個人的性命作保,不準發生流血的事情,在必要時,自然要採取自保的措施,而且我使用你們招式互攻,只不過下手略輕而已,出手的速度並不比你們自己所使的差,這一點我相信你不會反對!”
東方未明怔了一怔,他的確無法反對,因為雷始平在攻柳菲菲那一招時,他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自己出手,也未必會比得上她乾淨利落,因此他遲疑片刻才道:
“那我們這一場怎麼算?”
雷始平微笑道:
“你們的目的在分勝負,自然是按照實際的情形定勝負,你同意不同意?”
柳菲菲輕輕一嘆,轉身回到柳含煙身邊,兩個人都愀然無語,雷始平一劍劃破她的胸前外衣,姿勢完全沒有更變,那一劍若是再深幾分,她勢必破胸而死,可是雷始平用她的一招刺向東方未明咽喉,出招比她沉穩凝練多了,而東方未明居然還能躲過,勝負何須評定,事實上技不如人,還有什麼可以説的呢?
東方未明見殺死對方的目的未達,但至少已贏了這一場,面子上也交代得過去了,乃笑笑道:
“願聽高裁!”
雷始平一笑道:
“很好!你輸了!”
這一句話使得每個人都為之一震,東方未明簡直跳了起來叫道:
“什麼!這簡直豈有此理!”
其他人也覺得雷始平太偏袒了,只有雷始平莊容正色地道:
“雖然在形式上看來好像是你佔先,可是我判定你失敗是有相當理由的……”
赫連通也叫道:
“什麼理由!你説出來!”
雷始平微微笑了一下道:
“劍道本是一門光明正大的武學,學劍的人,必須具有良好的人格修養,你的對手是一個女孩子,你攻擊她的胸前,即犯了武林大習,這種下流的招式,已經落了下乘……”
這一説使得幾個老人連連點頭,他的理由雖不夠充份,卻絕對正確,武林中對女子交手,舉凡胸乳腹陰等部位都列於不可攻的禁忌,否則縱然得勝,亦為人所不齒。
只有赫連通哇哇怒叫道:
“你簡直強詞奪理,這些禁局只用於比武,刀劍交加如乃性命之搏,似乎不必要這些拘束。”
雷始平冷笑道:
“這是你一派掌門人説的話?”
赫連通臉紅了一下,但依然倔強地道:
“不錯,生死場中,那有這許多顧忌,至少我徒兒不是存心輕薄,你就不能依此作為勝負的根據,至於劍法的高下,劍品固然重要,可是我認為最重要的還是如何能叫敵人在自己的劍上倒下去,自己如何能從敵人的劍前活下去……”
此人不愧為老奸巨猾,一篇話在他口中,説來頭頭是道,而且還使人無法駁斥。
只有雷始平哼聲冷笑道:
“你一定認為你那寶貝徒兒勝過柳小姐了?”
赫連通傲然道:
“勝負分明,豈僅是我一人如此……”
雷始平臉色一沉道:
“很好,叫你那寶貝徒弟舉起劍來,我與他再拆一招,你聽清楚了,我只用一招,而且就是柳小姐所使的那一招,只要你那寶貝徒弟還能保住咽喉不被刺穿,我就改變宣佈,認為是你們勝了!”
赫連通不禁一怔,那一招劍式他很清楚,若是在雷始平手中使出,東方未明能否擋得住便大成問題。
雖然東方未明躲過第一次,那是雷始平手下留了分寸,當然她對柳菲菲也是同樣地留了分寸,假如再來一次的話,她是否還會留分寸呢……
怔了半天,赫連通才憤急地道:
“凌夫人!這一場是崆峒與青城之爭,與你並沒有關係,要是你叫柳小姐再下重比,我絕不反對!”
雷始平搖頭冷笑道:
“我是主會人,已經宣佈過勝負的裁決,你現在提出異議,分明是對我的裁決表示不服,直接也是對我主會人侮辱,因此這個問題,必須由我來負責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