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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奸邪末路

    姍姍是天真的姑娘家,對人處事,都是僅憑直覺,想到什麼就説什麼。她看到劉衝已揚起的精鋼鐵手又停頓在半空,連“啓哥哥”也在。她心中一急,又得意的,衝口説道:

    “外面一定有人在搗鬼!如果我們一動手,外面就會聽到動靜了……”劉衝笑道:

    “你怎能斷定外面有人?”姍姍一聳瑤鼻,道:

    “如果是機關自行受守爆炸震塌的話,我們可以把它打通,如果外面有小賊的黨羽在埋伏,我們就不能讓他們聽出情況了!”劉衝睜大眼睛,道:

    “為何?”姍姍轉向公孫啓道:

    “啓哥哥,我擔心賊子在外面把門堵死,卻趁着把我們困住的時候利用這段時間暗做手腳……”公孫啓心中一動,暗忖:

    “看不出這丫頭腦筋不但靈活,而且思維成熟……”他口中忙道:

    “是的,姍妹已經長大了,真是心細如髮……”姍姍受了誇獎,得意地笑着,又搶着接口道:

    “啓哥哥,我早就是大人了嘛”“大人?好!就算你是大人了,你有什麼好主意?”“我還在想——”劉衝急叫道:

    “我的小姑奶奶,還能讓你慢慢想嗎?”姍姍撅嘴道:

    “不想好怎可開口?”公孫啓點頭道:

    “我已想到了,一定是範鳳陽那小賊佈下的毒計,想利用爪牙把門堵死了後,再在外面裝置炸藥……”姍姍跳起來道:

    “正是,正是,我剛剛這麼推想到呢!”劉衝等卻嚇得神色大變,忙道:

    “那我們快打通出去,還呆個什麼?”公孫啓沉重地:

    “姍妹,你可想到應當如何做?”姍姍似乎因為公孫啓重視她,且是向她請教的口吻,更加興奮,她歪下頭,想了想,道:

    “啓哥哥,我是想到了玉珠姊姊畫的圖樣,這裏該是復門吧?”公孫啓點頭道:

    “是的!我們就是要由這裏穿過去,把另一道門户給他毀掉!”姍姍嚥了一口唾沫道:

    “這頭活門到那頭活門間,是不是隔了一段相當長的通道?”公孫啓道:

    “依照玉珠的形勢圖,是兩門之間,還有一截彎曲的洞道。

    但她沒有註明有多長?”問題就在這裏了,姍姍道:

    “既然有甬道,少則幾丈,長則十多丈或幾十丈,可能是直的也可能是曲折拐彎的,假使小賊的人真埋伏在外面,一定會在甬道中做手腳,做好了手腳,估量我們也已經把堵死在這裏的門打通了,他們只等我們進入了甬道陷阱,就發動!”公孫啓點頭道:

    “姍妹分析得不錯。”劉衝焦急地發燥起來,道:

    “不論如何,我們一定要先打通這裏,不能多扯廢話浪費時間了!”姍姍跺腳道:

    “這不是廢話嘛!”公孫啓點頭道:

    “姍妹只管説下去。”姍姍得意説道:“不一定要打通,我們還可以試試別的出路……”劉衝叫起來了:

    “全是廢話!能回頭走還用你説麼?我們是無路可走呀!”姍姍怒道:

    “路是人走出來的!我們可以向另外方向開路出去,不一定要走回頭路!”劉衝苦笑起來:

    “這兒是山洞裏,只有出入兩個通路,如果前路被阻,後路又是死路,還能向左右打出路來嗎?”姍姍雙手叉腰道:

    “又有什麼不可以?”劉衝搖頭道:

    “好啦!世上只有你最聰明瞭!”公孫啓沉吟着:

    “其實,小賊的估計,是我們到了這裏,只有向前的一途,才在前面埋伏下爪牙對付我們,回頭走固然不可,另找門户或臨時打出路來,時間上也不允許!”姍姍道:

    “為什麼時間不允許?賊子不見我們打通過去,就不會盲目發動!”公孫啓吸了一口氣:

    “姍妹,小賊只是要我們困死在這裏,我們就算另外設法打出一條出路,如果那邊過道里有他的爪牙,也一定會聽到我們在另謀出路,也必會斷然爆炸火藥……這裏一定受到波及而倒塌,請問我們又如何?”姍姍道:

    “難道我們就心甘情願地自投陷阱,自己送過去?”劉衝舔了一下乾燥的嘴唇:

    “我們還是多做少説吧,若不是你的道理多,我們早已打通出去了!”説着,揮起了精鋼鐵手,雙手一緊,就要問石門猛砸。公孫啓搖頭道:

    “慢着,再讓我想一下!”劉衝卻只有聽公孫啓的話,他是最佩服公孫啓與曉梅的。他的意思裏,認為只要是公孫啓夫婦插手的事,一定有始有終,必有道理,聽公孫啓與曉梅的話,決不會錯。所以,他立即放下了精鋼鐵手,傾聽公孫啓的吩咐。公孫啓沉着地一抬手:

    “你們先全力向左面挖挖看——”他頓了一頓,壓低了聲音:

    “這是十分冒險的事,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試一試,這裏,由我來——”劉衝已經迅速地走向左面,一聲不吭,就動手了,姍姍一急,剛要説話——

    公孫啓已凝重地向她搖搖頭,一揮手,亮出了兵刃,到了正面出路的石門邊,先側身附耳在壁上傾聽。姍姍惶惑地呆住了!小菊,小梅與靈姑也是一怔神!她們馬上有所悟!

    她們推測公孫啓為了顧慮她們與劉衝的安全,不願讓他們首當其衝,所以藉詞把他們支使到另一邊去。而他自己一人孤身犯險!也即是説:公孫啓要不惜以身試險,為免玉石俱焚,使他們與劉衝一併波及,寧可要他們避到一邊去,他自己先衝頭陣!

    假使石門外面真有埋伏炸藥或有範鳳陽手下爪牙在做手腳的話,一經發難,至少她們四女與劉衝先有個緩衝。一句話,公孫啓是捨己為人,勇於獻身,寧可他獨任艱鉅,甘冒生命之險……

    她們當然未想到公孫啓另有打算——

    公孫啓是作萬一份計,一行六人,以他功力較高!如果那一面有埋伏,他可以控制進退!四女與劉衝就差多了!如果讓他們也擠在一起,則萬一大變突起,他會無法兼顧!他要他們和劉衝先到左面去,一則藉破壁聲試探外面的動靜,以淆亂對方耳目。

    二則萬一石門那邊突然有變異的話,以跟前地勢來説,只有靠左壁比較安全!

    當然,假使真正有預布的烈性炸藥爆炸,把這裏全部震塌的話,那也只有一同埋,難以倖免的。死裏求生,作萬一打算,公孫啓只能這樣走一步,算一步了!靈姑與姍姍卻不這樣想了!她倆對公孫啓有比小菊和小梅更特殊的感情。她們一想到公孫啓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她們設想,心情激動之下,都脱口急呼:

    “啓哥哥,我們來幫你!”她倆還未掠到,公孫啓已嚴肅地翻掌一拂袖,發出一般勁飆,把她們擋退!他怒目示意她們不可妄動,並以手式示意她們快挖左右的石壁!姍姍差點掉下淚來。那靈姑也是星眸一紅!她們都是心中又急,又感到受了委屈。劉衝揮舞着精鋼鐵手,猛砸猛挖,把石壁砸得震天響。小梅低聲道:

    “我們還是聽話——”公孫啓又向她們頷首示意,表示嘉許小梅。他眉毛連揚,已經聽到了聲息——

    方才接連的三次爆炸,一是“機要室”,一是“議事廳”,一是“行功室”!

    這三處地方,應該是範鳳陽那賊子在此的根本重地!小賊居然連這些核心重地也捨棄了,不惜一概炸燬!顯而易見的,小賊是破釜沉舟,已經下決心不要這裏了!由於小賊已經豁出去了,背城一戰,當然更兇毒,存心要把進入這裏的人炸個精光大吉,一個不留……

    根據這個邏輯!範鳳陽是“孤注一擲”了!他是要把公孫兄妹和所有進入蠍子溝的人一網打盡,來個殺絕,假定是如此——由事態之演變,也確實是如此,這小賊手段兇毒絕倫,一定會步步為營,寸寸陷阱!

    而不幸的是,公孫啓與曉梅等都因一時疏忽,只想來個掃穴犁庭,把小賊的老巢毀滅殆淨,殲滅小賊以下的賊黨,而未深入細想小賊的奸詐陰狠!一個不好,可能一着錯,全盤輸!如讓小賊奸計得逞!豈非老天無眼?本來嘛,雙方已是仇深恨重。都以立斃對方為快,既已入受困,除了盡力迴轉乾坤之外,只有認了!

    公孫啓思潮電旋,他最關心的當然是曉梅等人,不知她與杜丹等人的遭遇如何?

    如果她與杜丹等其它三路人也全部遭遇這種意外,不幸被炸塌的山石壓死或困在絕地的話,那……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竭力按捺住心神,保持冷靜。他以天耳通的功力凝神傾聽,果然又聽到了動靜!就是隔絕的活門那一面,有急促的腳步聲息!——是由石門與地面的震動分辨出來的。一般人或無法聽出!在天耳通之下,就不同了。在劉衝等猛砸左面石壁的巨大聲響下,公孫啓還能分辨得出正面來的步履聲息,真不等閒。

    姍姍與靈姑,始終在一瞬也不瞬地注視公孫啓的一舉一動,把芳心吊起來了,她們只看到公孫啓不住轉動眉毛,姍姍幾次想開口詢問,都被靈姑示意止住:

    姍姍還是憋不住了!她附在靈姑耳邊叫道:

    “如果杜丹大哥和曉梅妹姊他們,能夠及時趕到外面多好?”靈姑何嘗不盼望有這種好事?但是,她沒有回話——只點點頭。姍姍目光一轉,閃過驚悸之色,又道:

    “方才小賊連爆炸藥,不知曉梅姐……她們會不會也碰上……”她已説不下去了!靈姑當然也已想到這方面,她還比較沉得住氣,忙也附耳大叫:

    “不會的!不要胡思亂想……”姍姍抽噎了一下,不住眨着眼球不再開口了,只向公孫啓看去。公孫啓正以極快的手法,揮動絕情劍,凝足神功。向着活門切瓜削掘似地切割着!

    豆腐大的石塊簌簌而落,姍姍嘆了一口氣:

    “我好緊張……如果……啓哥哥有個萬一……”靈姑忙急聲接口:

    “姍妹別説喪氣話,啓哥哥不會有什麼意外的,豈不聞吉人自有天相?”她這當然是安慰姍姍的話。實在,她們每個人都緊張得心快要吊到嗓子下。只要稍有警兆,她們的心都會蹦起,炸開!這叫做關心則亂。她們不但關心公孫啓。同樣的,也關心她們自己的關心!

    是生?是死?就全在突發的變化之有無了!公孫啓身系許多人的安危。不止於她們四女和劉衝,更關係曉梅等一干男女義俠。因此,她們都像繃緊的弓弦,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公孫啓的一舉一動!越是緊張時,越感到時間過得太慢!豈止度日如年般的難過?

    公孫啓運劍如飛,他實在也是十分緊張的!他很清楚,門那邊既然證明有埋伏,當然是範鳳陽的死黨,存心要把進入這兒的羣俠一舉消滅!

    不容他再猶豫或另想辦法了!所以,他必須以最快的手法,爭取一瞬時機!他希望能在對方未發難之前。破門而出,把對方制住或及時切斷埋伏,除此之外。沒有其它的死中逃生之法了。他把畢生功力都凝聚在執劍的手上。他不願意劉衝等近前幫忙,一則固然是怕他們冒險,他寧可首當其衝。二則是人一多了,不但礙手礙腳,反會造成越幫越忙的局面,使他無法全力施展。他連一句話也無暇多説,他要抓住求生的一瞬機會。

    他滿頭大汗,全身汗出如浴!終於,他全身如繃緊了的弓弦,向劉沖和四女一打手勢之後,驟然疾退三步,猛地迅如雷霆地連劈三掌!震耳巨響中,石門已在他劍下破壞得差不多了,再經他神功掌力猛擊,頓時碎石如雨,石門裂開二三尺大的缺口!

    公孫啓已身如箭射,由破洞中疾射出去。劉沖和四女都在緊張得要窒息之餘,歡呼大叫,魚貫搶出。公孫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出,果然是進入了一條甬道。可是,卻是黑漆一片。他猛搖頭,定定神,只聽到極雜亂而疾迅的步履聲在十幾丈外移動。隱約中,還聽到喝罵的聲息:

    “咱們快!他們好像已經……”另一個喘促的聲音:

    “小狗男女死定了……”公孫啓本能地要循聲追擊!劉沖和四女更是爭先恐後的向前掠去。這種速離險地的心情,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劉沖和四女當然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脱離此地,追殺敵人。至少,也得有追上敵人的速度——只要能夠做到。依照常理,敵人在未逃到安全地帶之前,當不致立即發動。

    公孫啓卻反而頓住了身形,雙目聚光四面掃視着。已經掠出四五丈的劉沖和四女,也已發覺公孫啓沒有動,一驚之下,都猛頓身形。劉衝喘氣大叫:

    “快呀——”四女也異口同聲道:

    “啓哥哥,你怎麼了?”説着,都回身掉頭要折回來。公孫啓沉聲道:

    “你們快追殺賊黨,千萬勿要誤事……”姍姍急叫:

    “啓哥哥,你呢?”公孫啓怒道:

    “別耽誤了!你們快走!我要查看賊黨的佈置!”他聲色嚴厲,在甬道中,因迴音反震關係,特別響亮震耳。姍姍等從未被公孫啓這樣叱喝過,惶急之下,竟手足無措,進退不得!還是劉衝有決斷,他忙叫:

    “快,我們聽他的!”説着,他自己當先掠去,姍姍嘶聲道:

    “三位姐姐快走,我幫啓哥哥一下!”她説着,推了三女一下,她自己掉頭折回。靈姑和小菊、小梅,三女急了。猛聽公孫啓又厲聲喝道:

    “你們如不聽話,一定誤盡大事!”語聲中,還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可見他確實在發怒了!靈姑忙叫:

    “姍妹,快回來,別使啓哥哥分心!”姍姍便哼一聲,掉頭奔回。在靈姑領先之下,她們又向前掠去。姍姍大聲喊着:

    “啓哥哥,你要快一點呀!”公孫啓大大吁了一口氣!甬道邊,伸手不見五指,如果不是他有天慧目,根本什麼也看不見!

    他聽到四女已經向前面走了,總算鬆了一口氣,再危險的地方,他可以留下,絕對不肯讓別人與他一同涉險。他不是不信任別人,而是在最危急的關頭,他認為他一個人比較容易應付,如果有其他的人在一起,他一心數用,反有掣肘之感!他是一心為別人好,至於他自己的安危,他不會計及。他為了劉沖和四女儘速離開這迫在眉睫的險地,顧不得失態了,不惜發怒言重,他這份苦心,別人非多想一下不會明白的。

    甬道內,由於空氣不流通,更是沉悶。公孫啓倏地目光飛射!他有了發現了?他先聽到一種細微的聲音,竟是起自頭頂。他凝目看上去,一線火花,好像蛇一樣蠕動!果然是火藥引線!公孫啓也是驟感頭皮發炸,腦門如雷轟了一下,他閃電出劍,斬斷了引線!他暗叫:

    “好險!”假使他破門稍遲了半盞茶時分,那就不堪設想了!他方才只顧查看左右前後,卻未注意頭頂上面。如果他沒留下來,只顧速離險地的話,那可就糟了!因為,引線只剩下一丈多長的一截。靠近已毀的石門頂上,有幾處石窟窿。

    窟窿中黑團團的當然是火藥!

    而引線就在二三丈外的轉角石槽中迅速燃燒過來。

    那兒是一處死角,目力難及。恰好是快燒到火藥一丈多之處,也是公孫啓停身之處。公孫啓傷神一下,如果他遲破石門半盞茶時間,或者一破門就往前追敵的話,這時正好已經點燃了!

    這下如果爆炸——由於火藥包之多,當然威力更大。範鳳陽是存心要把這條路全部炸塌!把困在裏面的人全部埋葬掉!即使他和劉衝四女能夠追上點燃引線後逃走的賊黨,這裏火藥一爆炸,也想必牽連到其它出路也同時崩塌!如此一來,曉梅等非如數葬身在另一路不可了!公孫啓喘了一口長氣,揩了一把冷汗!猛聽前面喊喝吼叫!並有呼呼的風響,顯然是動手打鬥的聲息!公孫啓一怔,忖道:

    “難道前面另有伏樁?或者是劉衝他們,竟把賊黨追上了?”再一想,不可能的!賊黨既是有準備的伏兵,一定會控制好時間,絕對不會在火藥爆炸之前還未到達安全地帶。他也不得細想發生了什麼情況,立即循聲掠去。甬道不過二十丈左右,卻有三彎五折。打鬥就在甬道的盡頭!公孫啓未趕到,便聽到淒厲的吼叫:

    “火藥就要爆炸了,你們還打下去,就會一概活埋在這裏了……”那是拼命瘋狂的疾聲怒吼,不是情急萬分,不會有這種口氣,公孫啓暗叫:

    “真是天網恢恢,賊黨果然被劉衝截住了!”只是,為何這樣湊巧呢?範鳳陽的心計之毒,鬼計之深,決不會留下這種破綻的。因為,這種事十分重要,範小賊一定會派出最得力的心腹來做。那麼,他們怎麼會笨到這種地步?但是,當他掠到現場,一眼之下,立即恍然大悟,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為何?

    原來,前面已透天光,也就是出口。卻不知怎的出口處竟被一道鐵柵擋住。那道鐵柵,每一根鐵條都有鴨蛋粗,十分堅固。兩位蒙面賊黨,正如瘋虎一般狂喊着,形同拼命!由於地勢狹小,劉沖和姍姍、靈姑都被逼得團團亂轉,施展不開了。

    小菊與小梅竟倒在一邊角落裏。公孫啓不由得大吃一驚——以為她倆已遭毒手了。仔細一看,才知是被制住了穴道!她倆正喘息着。以五對二之勢,居然有二人被制住了,可知對方身手不凡。不對,以這班窮兇極惡之徒,殺人成性,又在這種勢不兩立之下,怎會只制住她倆的穴道而不斃命?公孫啓一現身,姍姍急叫:

    “啓哥哥,你快——她們中了賊子的歹毒暗器!”原來如此!公孫啓勁喝一聲:

    “我來了!”一聲尖叫,起自姍姍口中!她只顧對公孫啓説話,未免分神,被兩個賊黨看出便宜,突然猛撲劉衝與靈姑。

    劉沖和靈姑被逼之下,連連後退。

    兩個賊子倏地折轉身,旋風似地夾擊姍姍,竟是兩支短戟,姍姍在兩支短戟夾攻下,疾出兩掌,人在驚魂下往後便倒,那兩個賊黨好不兇狠,竟拼着硬受姍姍掌力,只頓了一下,二支短戟便以“大江釣魚”和“定海神針”之勢疾點而下,由於地勢有限,姍姍已無處閃避,眼看將斃命戟下!

    大喝如雷!公孫啓那裏容得,身如箭射,絕情劍閃電般先脱手飛出,人也跟着吐掌彈指!他一招三式,一氣呵成!怪叫一聲,兩個賊黨猛向後撤!因為,絕情劍正是直取二賊的脈門!出手之巧,取位之準,使二賊不得不避!如不然,他們的手腕先就不保!這是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公孫啓掌指已經吐勁了。

    二賊疾閃的身形,連打滴溜轉!因為,劉衝與靈姑在發覺上當之下,情急救人,也雙雙搶攻。正好迎着二賊閃避之勢,二賊確實厲害,居然腳下速閃,不但躲開了公孫啓的一劍、一掌、一指,反而悍不畏死地各出一戟,以攻為守,反撲劉沖和靈姑。劉沖和靈姑當然不願與二賊兩敗俱傷,急忙撤招閃身。

    公孫啓斷喝一聲:

    “住手”!“卜”地一響,絕情劍本已經射入石壁,投入一半了,公孫啓以極快的手法又把劍收了回來。二賊驚噫了一聲,都張大了眼,張開了嘴,滿頭大汗,滿面驚悸地看着公孫啓,好似兩隻負隅的猛虎!公孫啓先一把拉起仰倒在地尚未及挺身的姍姍,把她放下,才目射神光,盯着對方。“你……你……”二賊氣喘如牛,語不成聲地直指着公孫啓,公孫啓沉聲道:

    “引線被我截斷了,你們不相信麼?”二賊驚駭過度,這時定了定神,他們當然相信,否則早已爆炸了,都被活埋了,還能這樣平靜?他倆面面相覷——似乎不相信這竟是事實。而事實又明擺在面前,公孫啓舒緩地道:

    “二位是否誤觸機關?”他一指鐵柵門,又道:

    “連二位的退路也堵死了?……”對方靠左的一個脱口罵道:

    “誰想到他會這樣坑人?連咱們也……”卻被另一個打斷了:

    “別亂説,也許是咱們延誤了時間,決不會是有意坑咱們——如果這樣的話,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另一個就不吭聲了。

    這人大約也警覺自己也説溜了嘴,立即哼了一聲:

    “你們要怎樣?”一順手中短戟,兇狠地又擺出拼命架勢。

    姍姍罵道:

    “你們兩個大笨蛋,還要為虎作倀,真算得上是至死不悟了!”公孫啓一擺手:

    “姍妹不必如此——”他文雅地向對方一笑:

    “我就是公孫啓,想二位……知道了!”對方冷笑接口:

    “咱們是死對頭,當然知道你是誰。”很好,公孫啓笑容如故:

    “二位是範鳳陽的替身,對嗎?”他“替身”二字説得特別重。

    “是又怎樣?”對方大約因為已經困窮匕見了,方才又已説漏了嘴,他們兩個人,使同樣的短戟,又是穿同色的紫衣,賴也賴不掉了。這種結果,又不是他二人可以預料得到的,當然索性來個不在乎了。姍姍剛要開口罵,櫻唇甫動,又被靈姑扯了一下衣角止住。她就不吭聲了。公孫啓微笑着道:

    “二位是親眼看見了?範鳳陽只把二位及其它的好手當作利用的工具,利用價值一完,就兔死狗烹了。”“胡説!你公孫啓別想挑撥,咱們劃下道兒來見個高下真章!”他倆還是兇悍如故。姍姍大怒!她剛一甩袖。準備有所行動,公孫啓嚴肅地道:

    “二位對姓範的可説一片忠心了,請問他為何明知你們是奉命安裝炸藥想把我們埋在裏面,卻又把你二位也來個同歸於盡?”“這個幹你什麼事?”“朋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範鳳陽狼子野心,心如蛇蠍,二位何必為這種人賣命,太不值得……”“公孫啓,你別費話了!”對方暴吼起來:

    “咱們只有在工夫上決個生死存亡了!”

    劉衝大約憋不住了,一抖鐵手,大吼:

    “娘個球!老子就砸死你這兩個混帳王八蛋!”鐵手已“泰山壓頂”般擊出。

    “好小子!”對方即搶出一個,短戟忽吞忽吐,身如電閃,向劉衝反拔!姍姍大叫:

    “啓哥哥,殺掉這兩個笨豬,還同他們嚕嗦個什麼?”劉衝一面猛揮鐵手,一面吼着:

    “魔崽子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同他們講道理是白費唇舌!”由於他開口分心,一下子就被紫衣人的短戟逼得手忙腳亂。

    公孫啓心中有數——

    嚴格地説,單打獨鬥,劉衝不是紫衣人的對手。不過,支持幾十招還沒問題,如果要動手。除了他公孫啓親自出手之外,姍姍也非對方之敵。公孫啓一再委曲求全,倒不是對這兩個十惡不赦的賊黨的有所憐恤。

    老實説,凡是範鳳陽的手下,沒有一個是善男信女,尤其是這些範小賊的“替身”。個個罪惡如山,都是該死的!——因為,他們做過“該死”的事太多了。但是,公孫啓為了想由他們口中探出範鳳陽的秘密——例如:現在範小賊在什麼地方,除了這個地方,另外還有些什麼巢穴?範小賊既然已決定把這兒作一概炸塌,一定另有去處,這點最重要,如能知道這小賊現在何處,或準備逃向何處?比什麼都要緊。

    如再讓這小賊走脱了,就不知要再費多少手腳了,而且,一定會惹出最多的麻煩!

    除惡務盡,這次非把這小賊殲滅不可。因此,他想對這二個“替身”曉以利害,如能由他們的悔悟而得知範鳳陽的底細,放他二人一條生路也值得!

    當前,必須把握住這種機會!時機一錯過,範小賊一定鴻飛冥冥……

    現在,連公孫啓也感到對方兇性深重,確實已經不可救藥了,不可理喻了。

    勢非動手不可了。也許,能夠把他倆制伏後,再加威逼刑訊,可以奏效……適時,另一個紫衣人兇睛亂轉着,似在打着什麼鬼主意。近在咫尺間,公孫啓當然不願讓對方有所僥倖,他一沉臉肅聲道:

    “二位既然執迷不悟,公孫啓只好干戈相見了。”對方色歷內荏的:

    “大爺等着了!”公孫啓向姍姍一呶唇:

    “姍妹,你和靈姑好好照顧她們。”他是要姍姍留心讓位小梅小菊。也是預防賊黨在狗急跳牆之下,對小菊她們來個暗箭難防,突下毒手!姍姍應聲移步。公孫啓暗忖:

    “對方既明知公孫啓本人的利害,不敢輕動,為何又悍不畏死,硬挺下去,難道又有什麼陰謀?”他一順絕情劍,喝道:

    “你小心了!”他進步連環,劍招吐出。那紫衣人一點也不含糊地揉身移步,亮戟迎擊。其實,並非這二個賊黨真不怕死!而且他們有難言之隱衷。

    他們被範鳳陽在飲食中下了慢性奇毒,而解藥控制在範鳳陽手內。如果不按一定時間服下解藥,毒一發作,比什麼都痛苦,比任何慘死都難受!積威之下,加上範鳳陽對他們有一套手段,倚為心腹死黨,也確實給了他們許多好處,範鳳陽只要他們忠心聽命,不謀反叛,是什麼都可以給他們受用的。

    所以,他們也就死心塌地的聽憑驅策,不到最後一口氣時,他們是不敢輕易反叛的。他二人除了兇惡成性外,還希望萬一。鐵柵門的阻擋是偶然發生的事,而非範鳳陽存心要置他們於死地。因為,他們一直認為範鳳陽沒有害死他們的必要,有他們,才對範鳳陽有好處,反之,害死他們,範鳳陽有什麼好處?

    所以,他二人不理會公孫啓的勸告,兇悍如故。同時,他們還心中有鬼,以為範鳳陽要考驗他倆的忠貞,故意玩一手,其至懷疑範鳳陽就在附近什麼秘密機關內監視着他們。

    他二人一樣壞!一樣的想法,盼望拖延時間,或拚命抵抗,能拖到範鳳陽出面趕到!

    即使範鳳陽真的對他們下毒手,他們也希望拖到其他同黨聞聲來授,還有,他二人都是鬼心眼,想利用公孫啓不敢對他們立下殺手之前,先把劉衝收拾掉,而後再聯手合力對付公孫啓,由於有這種種因素,所以他二人擺出悍不畏死的姿態。

    公孫啓只當他們惡根太深,沒有想到竟有這麼多的鬼點子。在公孫啓的神功及犀利無比的絕情劍之下,即使紫衣人把吃奶的本事施展出來,仍是相形見拙!只要公孫啓起了殺機,隨時可以把他們斃於劍下。但是,一則公孫啓想把他們生擒活捉,留個活口。

    二則另一邊的劉衝已險象環生,公孫啓未免時刻分心,就讓對手多耗點時間了。

    當然,公孫啓也明白,只有儘快把自己這個對手解決了,才可以對付另一個,解劉衝之危。無奈這個紫衣人十分奸詐,似乎已經看出公孫啓的心意。他儘量虛虛實實地搞遊鬥,使公孫啓不能迅速得手!由於地勢本小,反而讓這兩個賊黨佔了便宜。公孫啓是何等人?他也看出了對手是在拖延時間,想拖到同伴解決了劉衝,再合力夾攻他公孫啓。公孫啓暗道:

    “真是找死,我就先把你這廝做掉!留下另一個活口也是一樣的!”他意念一決,就毫不猶豫的盡情施展了!於是他的對手就災情慘重了!能做範鳳陽替身的人,都是得到小賊親手指點的硬把子,功力都幾乎與小賊差不多了。兩做比較。只差了一二成火候及範鳳陽多了幾種藏私壓箱底的絕學罷了。

    所以,在公孫啓全力施為下,對手就無法取巧了,只有瘋狂拼命了。

    在另一路的曉梅等人,正在深入搜索。曉梅的心情沉重得使她感到舉步吃力,只差傷心下淚。她自聽到爆炸過後,就已芳心大顫,估計公孫啓等一行十九凶多吉少了!尤其是那個死在她劍下的紫衣人曾經説過的那句話:“如果公孫啓就是老子炸死的,你……”雖然話未盡就了了賬,無異給了她最沉重的一擊。

    她和公孫啓是恩愛夫妻,小兩口的深情,豈止“兄妹”而已?她頭昏眼花心跳了好一陣,幾乎昏絕!還好在她定力高,功力深,在未親自證實公孫啓真正遭到不幸之前,她還存着希望。

    憑着這點希望支持着,她不曾昏倒。但已夠她柔腸欲斷,芳心將碎了。她越是希望找到公孫啓——沒有炸死的心上人,而腦中偏偏起了幻象——好似看到了骨肉碎裂的慘狀或是被碑石壓成肉餅的屍體……

    她越是陷入可怕的幻象,精神也越支持不住!甚至連舉步都有千斤之重了。還好,她沒有發瘋。同她在一起的人,當然個個知道她這時的心情,體會到她的傷心痛苦!大家何嘗不也驚駭與悲痛?

    公孫啓對大家和對曉梅是同樣緊要,在大家心目中的份量是一般重的,只不及曉梅的刻骨銘心之情愛罷了,大家都寄望公孫啓等吉人天相,沒有遭炸死的厄運。想歸想,每個人的心都像灌了鉛塊一樣沉重,誰也不敢開口——連安慰曉梅話都不敢説一句。

    “月魄追魂”曉梅是第一次感到失望的打擊,任何一次驚險的打擊,都不及現在!

    她很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現場查看,但又害怕看到血淋淋的殘酷事實。儘管她心情如此矛盾,她還是竭力鎮定自己,挪動着腳步。她必須有面對現實的勇氣,“月魂追魄”到底不是一般姑娘家,她能承受最大,最重,最慘的打擊!

    她的貝齒幾乎全部陷入了下唇,而她的芳心,在無形地扭曲着,在滴血!嗆鼻的火藥味越來越濃了。加上爆炸後崩塌的地方很多,也有起火燃燒的殘煙,更增加了劫後的氣氛,這種氣氛是恐怖的,也是淒涼的。

    曉梅以下每個人都有窒息的感覺。真是太緊張了。每個人的腳步都遲滯。現在每個人都不願用眼睛看,而只願用耳朵。都希冀能夠聽到“人”的聲息!哪怕是呻吟也好。只要裏面有人的聲息,就等於還有活的人。能夠活着就好。可惜,連這麼一點希望也落空了!曉梅在一陣絕望的心悸之後,衝口大叫:“啓哥!你聽到沒有?……”她反覆地叫着,腳下踉蹌着向前。其他的人,也不斷的呼喚着公孫啓和靈姑、姍姍、劉衝等人的名字!連“鬼”的反應也沒有。倒是山洞迴音,響個不住。也更增加了迫人的恐怖感。大家都是手足無措。

    一方面,擔心曉梅受不了這種巨大打擊,刺激過度而出意外。一方面,又恐爆炸後的餘威,碎石還有崩塌的可能,每個人都心跳如鼓擂!

    那不是他們的膽子突然變小,而是在大劫巨禍之後的心情,與平時大不相同。曉梅強忍痛淚,凝聚目力,一步一步向裏面探索,她所能依稀看到的,全是僵硬無情,毫無生氣的亂石,碑崖,間或還有鋼鐵機械的殘骸,顯然都是土、木、金、石被軋得彎曲,失去原狀了。

    此路不通,已全被崩塌崖石堵死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只要是有人在裏面,別説武功多高,即使是大羅神仙,也難倖免,就算只是受傷,也會窒息致死。每個人到此地步,都知道絕望了。曉梅木立如泥塑,她腦中一片空白!這也是他們關心過甚,在心亂細麻,悲傷驚怒之下,竟誰也未想到公孫啓等一行可能不在這裏!正因為都認定公孫啓等五人一定會在這帶,加上那個死在曉梅劍下的假範鳳陽紫衣人一句有頭無尾的話,都以為是必然的,才使曉梅出失去了平日冷靜的機靈與機智!事不關心關心則亂。當局者迷,智者有時也難免。

    那邊惡鬥的公孫啓等人和那兩個紫衣人已經各展絕學拼上了。也已到了高下存亡的關頭。靈姑已出手幫助劉衝雙鬥一個紫衣人,還是佔不了上風。和公孫啓一個動手的紫衣人已經到了一盛二衰快三竭的地步。本來,公孫啓在百招之內,一定可以擺平對方,可現在已經搏到了七十多招。

    對方已經氣喘欲絕,處在拼命支撐的危境了。一則這廝功力比公孫啓差了一截。二則因靈姑出手與劉衝夾攻同伴!這樣一來,想等同伴先解決劉衝,再合擊公孫啓的打算已經落空。

    精神能影響鬥志,何況他們是在這種困獸之鬥之下,越打越心慌,其他同黨着未見趕到,“山主”範鳳陽更無動靜,欲逃無路,一切都對他二人不利,在這種情形之下,只有拼命到死的一條路了。一人拼命,萬夫莫當,二人勉強掙扎打了一頓飯的時光,都快力盡筋疲了。公孫啓賣個破綻,突然大喝:

    “着!”他的對手聞聲心驚,本能地一閃。公孫啓一掌前推,好似“拒虎門外”,卻是虛招,絕情劍幻起九朵劍花,電掣般連閃了幾閃!

    這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功力是十二成!劍招是絕學!那個紫衣人在猛然失去先機之下,只有拼命閃避,處於捱打地位,閃過了公孫啓的七朵劍花!悶哼突起!

    紫衣人全身打了幾個急旋,“砰”的一聲,撞在石壁上,又反彈出五六尺,倒地砰然!

    這是公孫啓的“九蕊飛花”絕招!紫衣人的左肩、右胸、各中了一劍。由於中了二劍。又被石壁反震,紫衣人一倒下,雖連挺幾挺想站起來,但結果仍是頹然躺下!由於他奮起全身功力想挺身再起,反而把劍尖洞穿的二處傷口牽動,血如箭射,只聽到他呼呼喘氣了。公孫啓沒有再出手進擊,一順絕情劍,加入了劉衝與靈姑的戰圈,沉聲道:

    “讓我來!”劉衝費盡了氣力,也是汗出如雨,氣喘如牛,靈姑也香汗浸淫,嬌喘細細,一聽公孫啓的話,雙雙暴撤身形退下!公孫啓已劍隨身到,劍走“揮驪得珠”,直逼對方喉結穴。這是攻敵所必教必避的殺手,也是掩護靈姑與劉衝撤身的妙着。對方一式“風擺楊柳”,讓過了劍勢,一招“寒梅吐蕊”,短戟一下子就遞到了公孫啓的左脅下。

    公孫啓不禁脱口叫道:

    “好!如許大好身手,可惜投錯了主子!如果及時回頭還不遲!”人已閃電般側身遊步!掌中劍如蛇吐信,連攻三招!那紫衣人力戰劉衝與靈姑二人,兀自仍有餘勇可賈,他嗔目大吼:

    “公孫啓,今日有你沒有我,不必廢話了!”公孫啓一面進招,一面皺眉噫了一聲:

    “奇怪!可是吃錯了藥?為何以範鳳陽這種奸賊小人,會有這多人給他拼死賣命!”不止公孫啓感到“奇怪”,劉衝等又何嘗不感到奇怪呢?不過,劉衝等只以為這班人惡性大,和範鳳陽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分不出是非,更弄不清邪正,所以悍不畏死,效忠到底!他們只猜對了一半,不能再深入一步。

    公孫啓早已想到這些,現在他認為一定另有原因,世上決沒有明知是死路,硬是執意送死的人。如是忠臣、義士,也許可以説是觀念上的固執,擇善之執。像這類奸邪的人,只知道恣意享受,窮兇極惡,卻一定貪生怕死!因為,他們既然自私心重,一死了,什麼享受也沒有了。

    如此,這些人為何還是擇“惡”而執呢?唯一的解釋,就是這班人除了為範鳳陽賣命拼死之外,沒有其他的選擇。如果他有選擇的話,他們決不會活得不耐煩,好死不如惡活!一想到這裏,公孫啓豁然有悟。他忙提氣喝道:

    “住手!”對方雙目通紅,血滴滴的,射出可怕的閃光,狀如未聞,短戟揮刺如雷,全向公孫啓致命之處招呼!姍姍氣得頓腳在叫:

    “啓哥哥,你還可憐他作什麼?”紫衣人切齒罵道:

    “臭丫頭,你只會在牀上叫……”公孫啓斷喝道:

    “你不是被範鳳陽那奸賊在身上下了什麼惡毒禁制吧?請告訴我,也許我有辦法幫助你!”對方窒了一窒,獰聲道:

    “你廢話……什麼?”公孫啓聽出他語氣中透出顫抖,便越信所料不差。“攻心”既然有效,他怎肯錯過良機?忙打鐵趁熱誠摯地叫道:

    “我絕不會隨便説話!為範小賊這種人拼命,實在不值得!”紫衣人手下已減緩了急勢。卻掙出一句話:

    “告訴你也沒用……”公孫啓道:

    “如果我們真正沒有法子,你再拼死不遲!小賊只把你們當作利用的工具,為這種人拼死是白死!”説着,他自己已疾撤身形,退避八尺。那紫衣人喘息着,神色十分難看,他先向鐵柵外及周遭掃視一遍,目光停在那個血流不止、已經奄奄一息的同伴身上……公孫啓忙道:

    “這位朋友,你振作一些!”他探手掏出一粒丹藥,迅速地送入那個垂斃紫衣人口中。他又向靈姑招招手:

    “你帶了金創藥沒有?”靈姑點點頭:

    “有‘白藥’和‘瓊玉散’!”公孫啓急道:

    “很好,請快點嘛!”

    姍姍蠕動了一下櫻唇,沒有説話。靈姑背轉身去掏出了兩個小瓶,快步送到公孫啓手上。公孫啓一面迅速地調藥,一面沉聲道:

    “劉大哥,你和那位朋友,先找出鐵柵的機樞,如找不到,就用鐵手毀了它!”他雖是對劉衝説話,實際上是取瑟而歌。

    他是暗示那個紫衣人,快點把鐵柵升起,先打開出路,也是表示信任他,和他以誠相見,已無敵意,必須先打開出路,並不懷疑他會伺隙溜走。

    他既然是範小賊的“替身”,當然是小賊的心腹親信,他一定會知道升起鐵柵的機關。劉衝也明白,他應聲走向鐵柵,又向石壁掃視,那邊只是故作姿態罷了。出人意外的,那個紫衣人竟茫然地搖搖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唉!這個,連……我也不知道機樞何處?……”他身形蹙動了一下,又道:

    “除非是另外有人操縱,不可能在這兒石壁上,因為,如果機樞在這兒,豈非變成自己把自己關住了?”是這道理,公孫啓不禁眉頭一蹙。他一面給那紫衣人上藥包紮,一面沉吟着:

    “這裏是否另有出路?”那紫衣人搖搖頭。劉衝焦燥起來,吼道:

    “管它娘,我先一根一根地砸斷它!”那紫衣人嗯了一聲:

    “這也是一個辦法,只有這樣了……只怕……”他沒有説下去,公孫啓感到正在被包紮傷口的紫衣人震顫了一下。劉衝已跨步作勢,運氣揚起了鐵手,準備猛砸!“慢着!”那紫衣人大步衝過去,道:

    “我先試試看!”他雙手握緊鐵柵欄,回頭向公孫啓道:

    “如動了傢伙,聲響一定很大,會驚動他們……”公孫啓點頭道:

    “對!範小賊也可能沒有遠遁!”他又感到負傷的紫衣人震動了一下。顯然是,這班人在範小賊兇威累積之下,一聽提起範鳳陽就心驚膽寒。那個紫衣人向柵外掃視着,雙手聚足陰勁,猛拗鐵柵。一陣簌簌響動,鐵柵起了一陣震撼。紫衣人突然放手暴退!鐵柵是被他拗得彎了一些。他突然暴退卻使劉衝等大吃一驚!公孫啓剛有警覺,那紫衣人已經一屁股跌坐在地。劉衝忙問:

    “你這是怎麼了?”“柵上……有……毒……”紫衣人竟語不成聲,全身抖顫起來。劉衝嚇得倒退幾步。公孫啓一掠而到!那紫衣人的雙掌已經烏黑腫脹起來了。那種黑氣,正迅速向兩肘上方蔓延!公孫啓脱口道:

    “好烈的毒……”他吸了一口道:

    “朋友……真對不起,只有壯士斷腕了!”那紫衣人雙臂抖顫着,吃力地:

    “請……幫忙……我已不能用……力了……”公孫啓咬牙,揚聲劍落!骨折有聲!他把紫衣人兩臂齊肘切斷。紫衣人慘叫,閉過氣去,仰面倒下。劉衝忍不住破口大罵:

    “範鳳陽這惡賊,真是天下最毒的人了!把他寸剮也不也不為過!”“劉衝!”突聞一聲狂笑陡揚:

    “你真是過獎了,豈不聞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你們死定了!”那個早已負傷的紫衣人面色慘變,哀嚎一聲便告昏絕!也可説是嚇昏過去了!範鳳陽!正是範鳳陽來了!這奸詐的惡賊目射毒芒,擒着囂張的獰笑,已突然現身在鐵柵門外!但是,他卻在二丈左右停住了身形。

    公孫啓已經蓄勢欲發!劉衝等也一齊向鐵柵前衝去,都恨不得把這小賊剝皮抽筋,挫骨揚灰。範鳳陽悠閒地停在柵外二丈處,雙臂交叉胸前。這是一種嚴密戒備的姿勢,卻透出悠閒與安適,他作沾沾自喜的樣子,嘿嘿着:

    “公孫啓!你真是命大呀!……”公孫啓接口道:

    “吉人天相,你害不了我!”“哈哈”範鳳陽仰天狂笑:

    “不過差點時間而已,一樣的,你們還想活下去麼?”公孫啓道:

    “我們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這種人,早已不是人,老天會給你報應的!……”“笑話!你們已是待死之囚,釜中之魚!還説這種笑掉大牙的廢話……”“範鳳陽,你罪惡滔天,為何連你的手下親信也不放過?”

    “範某人從來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我自己!你們能夠苟延殘喘,全是我這些膿包手下誤的事,他們連點燃引信這點小事都辦不了,他們早就該死十次多了!”一頓,又獰笑道:

    “公孫啓,在你們臨死之前,我不得不奉告你們一個消息,那就是你的妹妹……哈,哈,應當説是你的夫人賢妻,曉梅那個丫頭,已經給我擒下了,只等你們一完蛋,我就同她銷魂則個去了!你是高興,抑或是死不是瞑目呢?”姍姍等直氣得發抖,牙齒都幾乎銼碎,連想罵也罵不出來了。只有個公孫啓還是鎮定地冷笑:

    “範鳳陽,被你害過的人太多了,要找你討債的人也太多了!就是死了的人,也會變成魔鬼找你索命,你還敢在我面前張牙舞爪?……”“哈哈!……”範鳳陽笑得見眉不見眼,指着公孫啓,點着指頭道:

    “公孫啓,你枉有虛名,竟説出這種小孩子不霎鼻子的話來,你以為我哄你麼?我不妨告訴你聽,我原是準備把你們一概埋在這裏的,無奈我的手下太差勁了,誤了我的大事,曉梅那丫頭以為你被炸死了,失魂落魄的在那邊和一班狗男女發抖,我略使手段,就把他們全部困住了。也虧得我細心,回頭再查看一下,不然,我早已在百里之外了……哈哈!我的手下雖然都無用,本山主卻身有百靈護佑,心血來潮,一折回頭,就成此天大奇功,天大好事!你!加上這幾個狗男女,還有什麼遺言沒有?我已經春心難禁,不耐再同你們廢話了!”公孫啓平靜地道:

    “範鳳陽,你不敢同我一決高下,只會卑鄙暗算,太無恥了!”

    “這叫做鬥智不鬥力,不戰而屈人兵,計之上者也。公孫啓,你和曉梅丫頭,加上這多陪葬的狗男女,雖然半世虛名,化為泡影,黃泉路上,也不算太寂寞呀!哈哈,我就為你們送行,別耽誤我的好時光了!”“範鳳陽,你能奈何我們嗎?請過來試試!”

    “笑話,對甕中之鱉,還用得本山主勞神麼?我只要一個指頭,發動機關就叫你們變成肉醬了……”

    “範鳳陽,你這奸詐小人,也不想想,一個人到了眾叛親離,千夫所指,人人要把你食肉寢皮的地步,你還有好結果麼?”

    “哈哈,真是夠味之至!公孫啓,我把你們了結後,就是天下第一人,誰敢不聽我的話?我號令武林,為王稱霸,要玩盡天下之絕色,享受天下第一人的尊榮……哈哈!可惜你們看不到了!不過,本山主大發善心,當你們週年忌辰之日,一定給你們幾杯酒,幾塊冷狗肉祭祭!”公孫啓仰面道:

    “好得很,你就給動手吧!”“當然!你們好好地等待死神的來臨吧!我就給你們送行了!”他打着哈哈,充滿了自負與得意,轉身就走。公孫啓揮手止住劉衝等動作,他突然大喝:

    “範鳳陽,你回頭已遲!報應到了……”範鳳陽霍地旋身,他以為公孫啓要趁他背向時突施暗算,他是多疑的人,早有這種戒備!他旋身掉頭之際,雙掌已經封住門户。公孫啓目射神光,正向他怒視着,那種目光,連範鳳陽也為之一凜。他正要再挖苦辱罵公孫啓幾句“燥脾”話,公孫啓突又嗔目大喝:

    “惡賊,你接受報應吧!”只見公孫啓手中劍,突然破空電射,劍光如電,直射範鳳陽胸前!範鳳陽一怔神之下,猛然撤身移步,避過劍勢,口中狂笑:

    “公孫啓,你是黔驢技窮,臨死出醜了!……”“了”字還在舌尖上跳躍,他霍地回身,雙掌推出,口中大吼:

    “誰!……”只聽喝叱並起:

    “是勾魂人!”

    “小賊報應到了!”

    無數的暗青子已如暴雨驟降!範鳳陽目光一瞥之下,亡魂喪膽!顫聲大叫:

    “朱……牧,你敢……出賣我……”冷古丁的,範鳳陽左面的石壁突然旋轉,一篷黑烏烏的毒針箭射如雨!範鳳陽剛避開公孫啓的甩手劍,又忙於反震各種暗器,手忙腳亂,心寒膽裂之下,哪能兼顧這種突然暴變?只聽他狼嗥般慘號着,雙手掩面,身形如出水蝦暴跳起來,正好撞在頭頂石壁上,砰地落下,全身一陣亂挺,長長地吐着氣,完了!

    他露肉處,迅即烏黑浸爛,骨肉化為膿水,好毒的毒液!這本是他準備對付公孫啓的,卻變成了自作自受,木匠做棺材了!一人由石壁中走出,呆呆地瞪着範鳳陽化膿的屍體,他正是朱牧!另一邊,曉梅等蜂湧而至,鐵柵自行升起了,大家緊緊擁抱在一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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