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靈和全慕白這一段經歷風險的情形,説來歷歷如繪,動人聽聞。
尤其當叢慕白説到千面狐狸靳一原,故作刁難地推開柴扉,讓祁靈看個分明,祁靈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幾乎要動口驚呼,叢姑娘説到此處,嘎然而停,一雙大眼,亮晶晶地望着祁靈,不説下去了。
妙手空空古長青在一旁禁不住叫道:“叢姑娘!你這簡直是故作驚人之舉,你若是説到此地不説下去,老偷兒會因此食而不知味了。”
神州丐道卻在此時笑着説道:“雖然大家都知道你和叢姑娘在天柱山飛來峯,不僅安然無恙,而且是深有所獲而回,但是,這其間還是有許多曲折的經過,你不妨接着叢姑娘説下去。”
於是祁靈又接着敍述下去
祁靈當時上前幾步,凝神向柴扉門內一看,草堂之中,擺着一張竹椅,竹椅上坐着叢慕白姑娘,在叢姑娘的兩旁,一邊一隻站着兩隻大黑猩猩。
祁靈這一眼之下,心神大為激動,立即邁步欺身,向柴扉這內,草堂中闖去。
但是,就在這一瞬間,千面狐狸靳一原彷彿早料到祁靈有此一着,人是緊閉着雙目,但對於眼前的事,卻是清楚可見,當時一擺手,對祁靈説道:
“祁靈!你稍安毋躁,聽我把説話清楚。”
祁靈激動地説道,“靳老前輩!我叢姊姊她”
千面狐狸靳一原立即接着説道:“她被老夫從另一條秘徑,帶到三擔種的柴扉之內,此時她被老夫點中三處致命大穴,除非老夫解開她的穴道,否則一個時辰之後,逆血歸心,分筋敗血而死。”
祁靈一聽之下,無名火起三丈,右手功行徑達,大有立即拔劍而起的心意,但是,祁靈明白目前的處境,千面狐狸所居的三擔種,必然是久經他自己設計,埋伏有重重疊疊為他自衞的機關,自己此時莽然出手,只怕難能趁手,同時叢姊姊落在他人手中,身被點中三處大穴,投鼠忌器,祁靈不能不有所顧忌。
祁靈長長噓了一口氣,按住心頭無名之火,沉住聲音問道:“我叢姊姊未曾開罪於靳老前輩,何故遭此待遇?”
千面狐狸笑了一笑,似乎對祁靈那種強忍於心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只隨意地説道:“祁靈!你如此強作忍耐,尚不是聽話的心情,一個人若不能平心靜氣,還有何事可以相談。”
千面狐狸靳一原愈是如此料事如神,愈是如此神情自若,則愈是引起祁靈的警覺,他也就愈自力求神澄志一,平靜地説道:“我在此地傾聽你的説明。”
千面狐狸靳一原這才點點説道:“你和叢慕白千里迢迢來到此地,主要的是為了請求老夫助你們一臂之力,解除你們的困境,你們捨去自己名重一時的師父不找,而要來找老夫,不用説,這份困難除去老夫,再就別無他人能夠解決,你説老夫説的是麼?”
祁靈對於千面狐狸的料事如神,心裏禁不住要佩服,但是,此地他實在不願意如此承認,而且祁靈又不能否認自己確有過這種想法,所以,只好閉嘴不言,沒有回答。
千面狐狸笑了一笑,接着説道:“你沒有説話,想來是承認老夫的話,是絲毫不錯,如此説來,這件事既然你們的師父都不能解決困難,其困難的程度,亦不難想像,武林中所傳着:‘神州一丐道,宇內二書生’為武林三大奇人,集三大奇人之力,竟不能解決的困難,這困難情形,還用多説麼。”
祁靈一聽千面狐狸説到恩師,他不能不插口説話,當時立即説道:“你休要如此僅憑臆測,而損失我師門盛譽,我恩師和天山雙俠,武功蓋世,德威俱足服人,豈有合三人之力,不能平服之事?”
勒一原突然大笑一聲,手掀長髯,朗聲説道:“祁靈!老夫雖然不知道你有任何要求,但是,此刻老夫可以明言以告,老夫願以隱成如許年月的風燭殘年,為你助上一臂之力。
祁靈一聽,大出自己意料之外,他斷然沒有想到在這種情形之下,千面狐狸會如此明快地答應助他一臂之力,尤其使祁靈感到意外的,就是祁靈還沒有説究竟為了何事求助於千面狐狸,而他卻如此一口答應。
這個太過意外的轉變,使聰明絕頂,機智過人的祁靈,一時不知如何接口説話,當時只怔然説道:“是真的麼?”
千面狐狸大笑一陣之後,立即正着臉色説道:“老夫豈能如此和你輕易玩笑?”
祁靈這才大喜,立即説道:“靳老前輩!請你原諒晚輩言詞不恭,有失札數,既然如此,承蒙老前輩慨然允諾,晚輩之幸,變為武林之幸。”
千面狐狸靳一原絲毫沒有為祁靈這種口語的轉變,而稍有改變臉上的顏色,依然是神情自如,彷彿是留心傾聽祁靈的説話。
祁靈緊接着説道:“如此則請老前輩將我叢姊姊釋放出來,向老前輩道過觸規之罪,再由晚罪敍述此事的來龍去脈,以便恭聆老前輩的高見。”
千面狐狸嗯了一聲,向祁靈説道:“我的話,還沒有説完。”
祁靈不覺又是一怔,心裏忖道:“你既然答應為我相助一臂之力,還有什麼重要的話,沒有説清楚?為何我請你釋放叢姊姊,你又如此顧左右而言他?莫非他還有什麼詭詐不成?”
千面狐狸靳一原停頓了一會,又接着説道:“老夫生平做事,正如你祁靈所説的,陋規甚多,無論任何人有求於我,必須有交換條件,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例外。”
祁靈一驚而覺,立即説道:“什麼?還要交換條件?”
千面狐狸靳一原立即一寒臉色,沉聲説道:“當然!沒有交換條件,我為什麼要平白為別人做事?”
這句話,千面狐狸又緩下語氣,平靜地説道:“雖然老夫要講條件,但是,一經條件講妥,老夫便要保證所求達到目的,不過,事情愈困難,條件愈要高,這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祁靈此時索性説道:“我身無寸物可值金錢,這件條件,看來是無法談妥了。”
千面狐狸笑着搖頭説道:“老夫所謂的物價貴與賤,豈是等閒人一般的評價,千兩黃金、無雙玉璧,老夫卻認為有如糞土,不值一顧,寶劍寶刀,神物利器,老夫難得上眼,所以你中不必擔憂忖不起條件。”
祁靈禁不住問道:“究竟要什麼條件,才夠格作為交換之用?”
千面狐狸臉上含着微笑,返身回指,説道:“祁靈娃娃!你如果要求得老大允出出相助,她是唯一的條件。”
祁靈一見千面狐狸用手所指的,竟是草堂裏坐在椅子上,不能移動的叢慕白姑娘,突然一種想法,直竄心頭,不由地當時渾身一顫,大聲叱道:“靳一原!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人面獸心的東西!像你這等卑劣的人,留在世上,徒然遺禍於人。”
叱聲未了,腳下一點,身形凌空竄起,疾如流矢,手中長劍順手拔去劍鞘,單演一招“樵子指路”,寒光一點,直取千面狐狸前胸。
祁靈憤怒中凌空攻出這一招“樵子指路”,雖然不是精細招式,但是,如此凌空撲來,威力倍增,而且對方是一個雙目俱盲的人,就憑這樣疾如閃電的一招,已經使人難以招架,何況祁靈已在劍招之中,蓄足八成以上的功力。
就在祁靈如此一招樸來,未曾劍臨千面狐狸面門之前,只聽得千面狐狸呵呵笑道:“祁靈!你仍舊不能平心靜氣,火氣奈何如此之大?”
言猶未了,突然聽嗖、嗖兩聲,就在千面狐狸面前不遠斜地裏來了兩柄巨大的鋼刀,快如閃電,兩刀交叉地向祁靈遞來的長劍迎來。
祁靈沒有想到千面狐狸身形不動,竟會從兩邊突如其來的攻出主樣兩柄巨大的鋼刀,這兩柄鋼刀來勢極為猛烈,而且快如閃電,勢若奔雷,與祁靈迎個正着。
刀巨力沉,祁靈不敢力迎,猛吸一口氣,一挫身腰,立使身形凌空一頓而落,右手長劍微遞劍尖,暗使陰勁,力挑右邊那柄巨形鋼刀。
就在祁靈準備振劍而起之際,千面狐狸忽然轉身搖手,朗聲説道:“祁靈娃娃!老夫話還沒有説完,你急他怎地?待老夫説完之後,如果你要執意拼命,老夫未嘗沒有興致奉陪一趟。”
祁靈一聽,暗想道:“也對!我聽他説完,看他究竟還變什麼花樣?”
遂收回長劍。
千面狐狸靳一原靜靜地等待祁靈平靜下來以後,又接着説道:“老夫和你見面之初,就曾經説過,無論何人擅闖飛來峯,必遭老夫嚴予懲處,叢慕白引人前來,明知而故犯,罪加一等,更是無可寬恕。
祁靈搶着説道:“此事説來話長,容後待我説明白之後,你定能不再計較我叢姊姊之所以引我前來,而造成擅闖飛來峯的後果,何況”
千面狐狸靳一原立即攔住祁靈説下去,他斷然地説道:“任何理由,與老夫這條懲處的規定無關,祁靈!你娃娃不必多言。”
祁靈又忍不住一振手中長劍,厲聲説道:“飛來峯為天下之名山,普天之下,誰人不能來此?你擅設這條陋規,既不符合天理,又難近乎人情,你尚有何顏面自以為是?”
千面狐狸靳一原對於祁靈的叱喝,潛然無動於衷,而且根本就不子理會,自願的接着説道:“另一方面你要請求老夫出山,助你一臂之力,而又出不起交換條件,兩事合併,各得其所,你即刻站在柴扉之外,隔空打穴,運用‘彈指神通’,將叢慕白這女娃娃彈中死穴,使其殞命,為老夫代為懲罰其引人進山之罪。”
祁靈聞言咬牙大怒,厲聲叱道:“你以為世人都像你一樣,殘暴成性,動掣殺人”
靳一原突然大喝一聲:“住嘴!”
這一聲大喝,突然而起,何異於平地起一焦雷,不僅林木簌簌,連站在數丈以外的祁靈也為之慄然一震。
這條路真是荒謬無稽之談,不僅令祁靈無論接受,而且也令祁靈無法相信,千面狐狸與叢慕白姑娘,既無仇,又無恨,為何不惜以數十年隱居生活,與她的性命作為交換條件,而且,更令人説不通的,如今叢慕白姑娘的生命早已捏在他的手中,生死由之,又何必一定要祁靈假手殺之?這豈不是無法理解的怪事麼?
但是,祁靈無法如何不能以叢慕白姑娘的性命,來換取任何一件事,即使是自己的生命,祁靈豈是這種人?所以,祁靈等到千面狐狸説完之後,他毫不思慮地立即説道:“靳一原!我祁靈是頂天立地的人,斷不會以別人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成功,換取自己的安全,何況這人還是我叢姊姊!所以,你究竟是何種用心,要逼我如此去做,我且不管,不過,我要使你死心,祁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千面狐狸哼了一聲,接着説道:“你自己寧為玉碎,那叢慕白娃娃呢?”
祁靈朗聲説道:“靳一原!如果你是大丈夫行徑,請你接受我的唯一要求,將我叢姊姊釋放出來,我學藝不精,死而無怨,你我之間,與我叢姊姊無關。”
千面狐狸又哼了一聲,接着説道:“如此説來,你請求我出山相助,為你解決困難的事,也成泡影了。你願意為叢慕白一人,而如此徒勞無功嗎?”
祁靈朗聲應道:“我來邀你相助,為清除武林一個妖孽,如今你尚如此,本身就是必須剷除的妖孽之一,我何必捨近求遠,去求你靳一原,就已足夠了我心願。”
千面狐狸聞言呵呵笑道:“罵得好!如果我即刻將叢慕白這娃娃下手製於死命,又當如何?”
祁靈説道:“我要立即為叢姊姊報仇,流皿五步,伏屍二人,至多落個兩敗俱傷,相信你也難逃我七星紫虹桃花劍劍下。”
説到此地,祁靈忽然厲聲説道:“如何?我祁靈再三懇求,請你釋放我叢姊姊,其他一切事情,祁靈願意以一命相陪於你,任憑何種手段,祁靈絕不退讓,祁靈為叢姊姊之事,業已忍耐再三,至於可忍之時,則祁靈要仗本門七星紫虹桃花劍,為武林除害。”
這幾句話,祁靈説得聲色俱厲,勢氣如虹,根本視周圍的刀山劍海如無睹。
千面狐狸緊閉着雙目,掀着長髯,點頭良久,突然説道:“視自己生命安危如無物,視一切聲譽如無物,不作背信無義之人,祁靈!你可以算得上是性情中人,難得!難得!”
千面狐狸説了兩聲“難得”之後,轉過身去,緩緩向柴扉裏走去。
祁靈一聽千面狐狸説出這幾句話,分明是稱讚於他,這是何意?令人愕然,忽然又看見千面狐狸緩緩向草堂裏面走去,不由得心城一動,而且這時候,又看見千面狐狸舉起右手對叢慕白姑娘匯穴上,虛空地按了一下。
祁靈一見大急,厲聲罵道:“好卑鄙的靳一原!你果然下手於一個無能抵禦的人,你今天難逃公道。”
當時也不管周圍那些明晃晃的刀山劍海,更不理會靳一原所謂的埋伏機關,七星紫虹一掠而起,盡出全力,旋起一圈紫芒,疾風迅雷,閃電流星,疾向千面狐狸背門刺去。
七星紫虹桃花劍是天下第一等利劍,祁靈一身內力,也是當今武林第一流的深厚,而且此時此地他又是全力以赴,這樣凝聚一點,換過當今任何高人,也難能如此硬接一招。
但是,奇怪的事,七星紫虹桃花劍的鋒芒,已經指向千面狐狸的命門,卻一見靳一原有任何還手或躲閃的模樣。
祁靈雖然此時心已橫,眼已紅,一心只想將千面狐狸來個對心透明,但是,他究竟還有幾分靈智未混,當時心裏閃電一轉:“他為何如此?不躲不閃?難道其中有詐?難道有隱情?”
心裏如此閃電一轉,手裏的七星紫虹桃花劍雖然仍舊是直刺而下,但是畢竟因此而為之微微一緩。
就在這樣瞬間不到的微微一緩饅,説時遲,那時快,在七星紫虹桃花劍的劍下,人影一閃,快得有似電花火石,穿身到祁靈身前,手向祁靈的手腕架去,口中叫道:“靈弟弟你住手!”
祁怒火一聽竟是叢慕白姑娘的聲音,不由地大驚叫道:“叢姊姊!”
這一聲“叢姊姊”的同時,祁靈的右手,已經被一隻軟若無骨的柔黃,緊緊地握住,情形當前,白衣如雪,秀眉皺蹙,星目含幽,那豈不是千真萬確是叢慕白姑娘,風華絕地站在面前麼?
祁靈的手仍然是握在叢姑娘手裏,呆呆地望着叢姊姊,他實在茫然不知這件事突然變化到如此地步,任憑祁靈是如何聰明瞭得,此時此地,他也只掙得一句:“叢姊姊!這是怎麼的了?”
叢慕白這才緩緩地松下自己的手,又似歉然,又似深情地嫣然一笑,輕輕地對祁靈説道:“靈弟弟!你是誤會了,這都是靳老前輩有意試你一試啊!”
祁靈一聽,似恍然大悟,又似茫然不解,望着叢慕白姑娘,又望望千面狐狸靳一原的背影,喃喃地説道:“是靳老前輩對我有意如此一試?這
這”
這時候,千面狐狸靳一原緩緩地回過身來,臉上含着一份極其詳和的微笑,雖然他仍然是雙目緊閉,但是,不難看出,他那份笑容,是出自內心的快慰。
靳一原轉過身來,對着祁靈站定以後,平靜地説道:“果然不錯!神州丐道有眼光,慕白這娃娃也有眼光,無論機智、膽色、武功、心地,都是難能一見的奇才,老夫雖然雙目已瞽,但是,能夠知道武林之中,有如此人才出現,也為之欣慰生平。”
説着話,伸手向前,一點也沒有摸索的模樣,一下就抓到了祁靈的左手,微笑説道:“祁靈!你休要怪我如此三番兩次用各種方法試於你,只是難能放心。如今,你即使仍然對我有何不利之行為,老夫也都認命而不避”
祁靈當時立即躬身恭謹地説道:“晚輩遇蒙,致使有失禮貌之處,如今謹在此向靳老前輩請罪。”
千面狐狸靳一原呵呵笑道:“祁靈!老夫與令師雖未謀面,卻深知秉性相近,不喜客套,走!走!且到草堂再作長談。”
進得草堂之後,靳一原舉手讓客,分賓主坐下,行止舉動,與明眼人毫無二致,而且立即呼喚兩隻黑猩猩奉茶待客,這一切都是使祁靈感到神奇而新鮮,放在祁靈和叢慕白身旁茶几上之後,靳一原呵呵笑道:“老夫住在這飛來峯三擔種之中,人煙絕跡,倒全虧了這兩個黑東西,使老夫對飲食二字,毋須操心。”
祁靈聞言大讚,但是,他立即感到不安,向靳一原説道:“方才晚輩魯莽,失手出招,還望老前輩對這兩位黑猩猩朋友,代為解釋,晚輩在此深致歉意。”
靳一原笑呵呵地説道:“不妨事的!這兩個東西方才也是領了我的意思,前去引逗於你,否則他們也不敢如此無禮貌,他們功力雖無甚了得之處,仗着皮厚骨硬,捱打的功夫,有幾成。”
祁靈聞言,當時不由得臉上紅了一陣,那兩隻黑猩猩,是若無其事地咧着大門牙站在靳一原的身側兩邊,對祁靈嘻嘻的沒有一點惡意。
千面狐狸靳一原依然是微笑點頭,忽然向祁靈説道:“其實,你們的來意,已經由叢娃兒告訴了老夫一個梗概了。”
祁靈聞言一驚,不禁向叢慕白看去,叢慕白笑道:“靈弟!你不要奇怪,讓我説明這一段經過,我們從落心巖下來,你又從峭壁樁道逐級下降之後,我突然被靳老前輩,帶到此間。”
千面狐狸也接着笑道:“飛來峯上三擔種,老夫在此隱居十年,苦力經營,秘道何止數十?而慕白這娃兒她所知道的,只不過是這一條而已,所以,當你攀上飛來峯之時,老夫便早已知曉,當發覺來人之中,有慕白這娃兒時,老夫經約略地知道了你們的來意。”
叢慕白接着説道:“後來靳老前輩使命令我不要講話,他要試驗一下你的為人究竟如何?”
千面狐狸聞言極其淒涼地一笑,沉重地説道:“按理説,老夫應該信得過慕白這娃娃的眼光,尤其應該相信丐道人的眼光,對於你祁靈,可以放心信賴,但是,對於這‘識人’二字,老夫不僅是不好,老夫只有求於當場試驗。”
説到這裏,千面狐狸竟然毫無來由地掉下眼淚來。
千里狐狸靳一原真是人如其名,雖然雙目已瞽,但是臉上的表情,真是瞬息千變。
半晌,千面狐狸靳一原舉袖擦去眼淚,復又破涕微笑,向祁靈説道:“老夫一時感觸,心情激功,舉止乖張,祁靈你們不要見笑。”
祁靈立即應聲:“晚輩不敢!”
千面狐狸又接着説道:“祁靈!老夫相信你和慕白這娃娃,目前感到奇怪的,恐怕不是老夫為何要試驗於你,而是老夫如何會恨萬巧劍客魯半班的生平,為何會知道你們是為他而來?你們説是麼?”
千面狐狸這幾句話,説得深入祁靈和叢慕白他們二人的肺腑。
叢慕白望了祁靈一眼,也立即接着説道:“我們正在猜測老前輩是不是會未卜先知的神通?”
千面狐狸笑了一笑,説道:“慕白娃兒!你相信當今之世,真有這種未卜先知的神通?”
祁靈接着説道:“所以我們奇怪。”
千面狐狸靳一原點點頭,良久沒有説話,終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讓身旁兩個黑猩猩出去,然後,才沉重地説道:“有一段武林往事,這一段往事是很少人知曉的,但是,這一段往事卻含有沉痛的血的教訓,你們願意聽它麼?”
千面狐狸突然説出這幾句話,聽起來,似乎與方才所講的事,是風馬無關,然而,祁靈和叢慕白是何等聰明?他們一聽千面狐狸突然一説,不消説,靳一原這幾句話,斷非毫無來由。
祁靈幾乎和叢慕白異口同聲地説道:“老前輩肯將武林珍聞,告訴我們,是晚輩等之榮幸,我們自當洗耳恭聽。”
靳一原淒涼地一笑,兩隻緊閉的眼睛,直到此時才睜開了一下,就在這一睜之間,祁靈看清楚了這位千面狐狸的一雙眼睛,宛如兩隻血球一樣,上面佈滿了紅絲,一層又一層,看不到裏面的瞳仁和眼珠,令人看在眼裏,有好生害怕的感覺。
祁靈一瞥見千面狐狸這兩隻眼睛之後,忽然心裏靈機一動,搶着問道:
“靳老前輩!能容晚輩冒昧不札一問否?”
靳一原點頭説道:“祁靈!你有何疑問?儘管問好了。”
祁靈回頭看看叢慕白,説道:“晚輩聞聽家師説到,老前輩是激於一時之憤,自毀雙目。”
靳一原搖搖頭,但是立即他又點了點頭,説道:“老夫雙目失明,是傷在自己之手,但是,也確是由於收徒不慎,所招致的後果。”
雖然這件事經過靳一原如此説明,但是,在祁靈的心中仍然覺得這是一個謎,縱然收徒不慎,為何又要自毀雙目?
千面狐狸靳一原説道:“説了半天老夫的往事,你們兩人想必聽來平淡無味,乏善可陳,但是,你們不要急,也不要以為這一段往事與你們無關。”
説到這裏,靳一原嘆了一口氣,接着又自我解嘲地笑道:“老夫這一段往事,可以謂是:‘峯迴路轉,柳暗花明’,祁靈你們兩個娃娃,不妨猜一猜,老夫當年收徒不慎,這個激憤老夫自毀雙目的徒弟,他是誰麼?”
這個問題,問得太過突然,慢説當前祁靈和叢慕白,只是一對武林後起之秀,對於前輩的掌故,知之不多,即使是紫蓋隱儒,以及回春聖手,他們對祁靈和叢慕白談論之時,又何嘗知道千面狐狸的門人為誰?
千面狐狸靳一原停頓了一下,便又笑道:“這個人是影響老夫近數十年來,最大最巨的人物,當你們能夠猜到的話,便知道老夫方才對你們所説的一段往事,多少與今天此行,尚有關連。”
祁靈忽然一個激動,正待脱口説出,可是回頭看看叢慕白,似乎也是躍躍欲試,祁靈又不覺將話縮了回去。
千面狐狸接着平靜地説道:“祁靈!你們大概業已猜到,但是,卻不敢斷然出口,也就是不敢完全相信,這是事實,現在老夫要告訴你們,昔已導致老夫自毀雙目動人,便是今日你們因他而來的人言猶未了,祁靈和叢慕白雙雙驚呼,這種驚呼彷彿是有些意外,又彷彿又在意料之中的感嘆。
千面狐狸卻平靜如常地説道:“他就是今日為害武林的萬巧劍客魯半班。”
這幾個字,真是驚人之筆,雖然,祁靈和叢慕白的心裏,也猜想到了萬巧劍客魯半班,但是,這畢竟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事,如今從千面狐狸自己口中説出來,是何等的令人感到驚奇!
祁靈和叢慕白,當時都沒有説話,他們知道,當千面狐狸靳一原説出“萬巧劍客魯半班”這七個字的時候,心中的悲憤,是如何的難以言喻?而且這中間,一定還有一段極其曲折的事實,他們要靜靜地聽下去。
千面狐狸靳一原長吁一口悶氣,平靜下內心的激動,緩緩地説道:“以你們的聰明,在我未説出魯半班之前,相信你們也已經猜想到了,相信你們仍舊是感到驚訝與意外。”
靳一原説到此處,頓了一下之處,接着説道:“自從老夫遇到魯半班之後,不僅打破不收門人的陳規,而且我還發現一個道理,我發現過去數十年所以沒有動收徒之念,那是因為從未遇到過一個資質上乘的人才,當一個資質極佳的人才遇在當面,收徒授業,繼承衣缽的觀念,便油然而生。”
叢慕白在旁邊接着説道:“老前輩之意,魯半班資質之佳,為老前輩所僅見?”
靳一原點點頭説道:“娃娃!不怕你們兩個人心裏不舒服,老夫要説一句老實話,若以你們天賦之佳,根基之厚,衡諸當前,應該是鳳毛麟角了。
但是,卅年前的魯半班,絕不遜於你們,而且他最使老夫賞識的,還是他在聰明伶俐之外的那志比天高、氣吞四海的野心。”
説着話,靳一原又不禁自我解嘲地笑了一笑,接着説道:“雖然老夫已有退隱山林之心,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者物以類聚,老夫靳一原就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自然更會賞識這位年輕的魯半班了。”
祁靈緩緩地接着説道:“一個人志比天高,氣壯河嶽,有野心原本不是壞事。”
靳一原又露出慘淡的一笑,説道:“按理説,確是如此,一個人如果窩窩囊囊,沒有一點野心,對武林固然沒有害處的危險,但是,也對武林沒有絲毫助益,這種想法,對於一個出世隱居的人來説,倒是最適合的,所以説,有野心的人,只要歸之於善,而不流之於惡,這等人武林中原是不可或缺的。”
靳一原到此處,又搖頭説道:“不過,老夫當時收容魯半班之時,只是喜歡他那種勃勃欲起的志氣,至於他為人到底如何,老夫沒有去詳加考究。”
叢慕白忍不住在一旁插嘴問道:“靳老前輩對待魯半班情比海闊,誼比天高,魯半班只要稍具人生,他都應該感激於老前輩,終生記志不忘才對,為何他”
靳一原笑道:“慕白!這是你娃娃的想法,那是因為你沒有狠毒之心,換過魯半班就不同了。”
叢慕白正待分辨説些什麼,祁靈卻先他問道:“魯半班隨老前輩學習藝數年,難道老前輩竟沒有絲毫察覺麼?”
祁靈説到這裏,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過於不合自己身份,當時又立即接着説道:“以靳老前輩江湖歷練之深,閲人之眾,自是明察秋毫之末,魯半班能夠數年之內,隱藏本性,而不着痕跡,也確是武林少見。”
靳一原朗聲笑道:“祁靈!你不必故意向老夫臉上貼金,魯半班隨老夫習藝數年,朝夕一起,竟然不能察覺他為人本性,任何理由,都不足以為老夫卸責,因此,一切結果,應該説是咎由自取,再就只能歸之於天意,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難免沒有作孽之事,天意命我折辱在自己徒弟之手。”
靳一原這幾句話的時候,神情漸趨黯淡,朗朗的笑容,又歸於消失。
停了半響,靳一原又朗聲説道:“不過,魯半班其人心計之深,與老夫隱藏之好,也是無可否認的實情,這其間,還有一件事,是關係着最大的原因,那便是老夫對他過於鍾愛,魯半班雖然於掩飾,工於心計,然而時日一長,難免總有露出破綻之處,但是,即使他有破綻,基於老夫這一點鐘愛,使自己視聽矇蔽,也便不能發覺。”
靳一原説到此地,突然若有所感的,自我解嘲地説道:“多半不肖子弟,都是由於父母的溺愛、所以,歸究起不肖子子孫與不良門人,為父母與師長者,是難辭其責的。”
祁靈這一段敍述,果真如神州丐道所言,曲折離奇,出人意料而且,還使人有感慨萬千。
妙手空空第一個驚訝的叫道:“沒有想到魯半班是千面狐狸的親傳門人,怪不得他的機關埋伏,高明得很,原來是出逢名師,令人難怪了。”
金沙伯樂也接着説道:“我老兒雖然半生耽於沙漠,但是,對於千面狐狸的名聲,倒是聽過不少,沒有想到他竟還是位真情真性的人。”
北嶽秀士第三個説道:“千面狐狸親手傷害自己雙目,至失明,忍受數十年不見天日的痛苦,若是毫無用心,就不會如此苟延殘到今日,我想他是早有清除魯半班的打算,只是二十年來,他似乎成心等待機緣,這些至少説明,這位千面狐狸,昔年雖是跋扈一世,而如今卻是將一切歸之於命運了。”
紫蓋隱儒微微沉吟一會,接着説道:“千面狐狸何以會與魯半班反目?
這其間只是魯半班的用心狠毒,恐怕還有一段秘情,如果千面狐狸靳一原當時將這段秘密,告知祁靈和叢慕白,那樣一定還有更曲折的情節,祁靈和慕白未曾説出。
神州丐道呵呵大笑説道:“本來他們兩個人沒有説完,你們都忙着各抒所見,他們只好暫停不講了。”
丐道人笑呵呵地轉過頭,望着祁靈和叢慕白説道:“如今你們究竟該誰接着説下去呢?”
祁靈望着叢慕白,叢慕白臉上微微一紅,説道:“還是晚輩接敍下去。”
祁靈卻又於此時接口説道:“在叢姊姊尚未接敍以前,祁靈願於此時先説一句,各位前輩都是料事如神,種種如見,靳一原老前輩他忍辱偷生,是有他用心之處,他的用心並不是向昔日的門人魯半班報仇雪恨,而是預計到魯半班這等不甘蟄伏的人,終久必為武林之根本大患,萬一到那時候,靳老前輩也要以風燭殘年,劫後餘生,一則整頓門規,再則為武林最後一次效力。”
祁靈這樣一説,大家都不由地深受感動,各自點點頭,對於靳一原這位千面老狐狸又有了一番新的認識。
妙手空空古長青忽然又向祁靈問道:“老弟台!你説靳一原一則是為整頓門規,難道他還承認萬巧劍客魯半班,是他的門人麼?”
祁靈點點頭,叢慕白卻在此時接着説道:“靳老前輩雖然對魯半班的狠毒心腸,感到痛恨,但是,對於魯半班的聰明才智,與悟性之高,卻經常不自覺間出口稱讚,而且他一直也沒有説到將魯半班逐出門牆的話,是主要的,他是以為:日後魯半班果然為害武林,而又確實需他出而補平,他唯一的理由使他隱而復出,便是整頓門規。”
北嶽秀士不覺嘆道:“靳老竟是如此一個有心人,而且變得如此一絲不苟,令人敬服不已。”
神州丐道也收斂起笑容,正顏説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靳一原他能返樸歸真,自然處處都高人一等,此人是可敬,就在於此。”
紫蓋隱儒卻於此時叫道:“慕白!你該説到靳一原他為何與魯半班,終於破顏相向?”
叢慕白應了一聲,便接着説下去
在飛來峯三擔種的茅屋之中,叢慕白也同樣的感到奇怪地問道:“靳老前輩!你既然如此鍾愛於魯半班,而魯半班又是如此於飾,裝作温順,為何又終於師徒破顏,乃至於幾乎動手?難道又有一件隱藏在其中麼?”
靳一原笑了一笑,説道:“慕白!你畢竟是純的娃娃之見,你試想,老夫雖然讓溺愛矇蔽了自己,魯半班雖然以掩飾,遮蔽了自己的真性真情,但是,這種隔膜,可以維持數日、數月乃至數年,但是,不會永遠如此,魯半班雖然難免有露出破綻之時,老夫也自有情感清醒之日,只要兩個時間,湊巧碰到一起,這就叫做紙包不住火了。”
祁靈接着説道:“老前輩所論極是,這種不能相客與並存的情形,終久必會揭穿,不過,我叢姊姊和晚輩之意,只是不知道究竟為了何事,而導致老前輩師徒反目?”
靳一原突然向祁靈説道:“祁靈!你和叢慕白都是乍入江湖不久的後生小輩,見聞不廣,知事不多,不知道你可曾聽説過一目大師其人否?”
這“一目大師”四個字,一入祁靈的耳朵裏,不異於晴天突傳霹靂,渾身為之一震,頓時想起許多往事,他便立即説道:“晚輩對於這位武林中的方外奇人,久已景仰,只是未能有幸一識這位方外奇人廬山真面目,常以為憾事。”
靳一原也立即變得有些奇怪,便接着問道:“祁靈!你既然知道一目大師其人,當然也自然會知道玉環的事了。”
祁靈自然俱已想起,他昔日在華山楓林山莊之中,傾聽華山掌門人獨狐叟銅腳叟談一目大師的往事,如今一經思索,便一切歷歷在目,言猶在耳。
祁靈當時便接着答道:“晚輩也曾聽説過一目大師將自己一身武功精華,記載於五塊玉塊的事。而且”
靳一原沒等祁靈再説下去,伸手作勢,攔住祁靈,他也接着説道:“你能知道這一件百餘年前的武林舊聞,倒到深出老夫意外,而當年魯半班露出他貪婪殘暴而又刁鑽陰毒的本性,正是為了這件往事。”
叢慕白記得在自己的記憶之中,還沒有聽過“一目大師”其人,更沒有聽説過五塊玉塊的事,如今一聽靳一原和祁靈彼此一對説,不僅對一目大師感到神秘好奇,對於所謂的五塊玉塊,更是感到聞所未聞。
當時叢姑娘不由地童心大發,和靳一原央求説道:“靳老前輩,這一定是充滿離奇的一段經過,老前輩若願意詳細的道來,為晚輩長一些見聞麼?”
靳一原也被叢慕白這種語氣,感到笑起來,他含笑掀着頦下銀鬚,説道:
“慕白娃娃真是孩子氣息未退,其實這件事祁靈也知道,還怕爾後不會告訴你麼?”
叢慕白臉上一紅,尷尬地説道:“既然如此,老前輩在説明魯半班叛逆的起因,順便提到時,再説明一些吧!”
靳一原笑道:“娃娃!你生氣了麼?其實老夫要説明魯半班所以在我面前露出本性,便免不了要提到一目老師的種種切切,你娃娃留心聽着吧!”
祁靈雖然對於一目大師的情形,多少知道一些,但是,他有了方才的經驗,有很多傳説,未盡然就符合事實,就像千里狐狸一樣,傳説中的千面狐狸,和當面的靳一原,不就是有了極大的差別麼?所以他也留神傾聽着,他相信以靳一原江湖經驗之豐,而年歲之長,所知道的一目大師,必然比他所聽説的要真實得多。
靳一原慢慢地説道:“這件事還是先要從魯半班本身説起,他隨我習藝數年,已經深得老夫所傳,諸凡:武功、技巧、易容和醫道,雖然有火候之差,但是,無一不是都已經登堂入室,老實説,以當時老夫的看法,再要費些時日,使魯半班再多體驗武林經驗,他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祁靈趁靳一原緩氣沉思的瞬間,接着説道:“能得老前輩一身技藝武功,已該心滿意足,尚有何求?尚有何事能使魯半班撕破數年來的假面具?”
靳一原大聲嘆道:“祁靈!你這幾句話,談何容易,可是,真正身體力行,卻是事與願違。有道是:知足常樂。但是,世間上,有多少人能夠知足?
魯半班他是一個何等包藏野心的人,他豈肯對老夫傳授給他的功力,感到滿足麼?”
叢慕白不禁嘆息説道:“這就難了!一身兼得醫道、技巧、易容和武功四樣才能,尚不滿足,難道他要背叛師門,這等人尚有何説?”
靳一原反而笑了一笑,對叢慕白説道:“其實何止是魯半班心裏有這種不滿足的感覺,即使是老夫自己,也有這種感覺,老夫雖不敢自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但是,確信獨視當今,是不容置疑的,所以魯半班對於這幾項,未來的成就,老夫也從不相疑。”
靳一原一口氣説到此地,停頓了一會,又接着説下去道:“唯有武功一項,老夫自知不能獨步當今,雄視宇內,自然魯半班要在武功一項上面能有超過我的成就,也是幾近不能的事了。”
叢慕白急着問道:“魯半班當時如何暴露他的真面目呢?”
靳一原笑道:“娃娃!你不是要知道一目大師和五塊玉塊的內情麼?趁此時老夫説與你聽吧!”
説着,靳一原又轉向祁靈説道:“祁靈!你既然知道一目大師的軼事,趁此時老夫説與你來聽聽。”
祁靈立即恭身説:“晚輩道聽途説,恐有遺誤之處,如果老前輩不以讀神怪責,晚輩自當遵命陳述。”
靳一原微笑點點頭,未作表示,倒是叢慕白在一旁説道:“既然靈弟弟已知其中詳情,就請先為告訴,若有遺漏之處,再由靳老前輩補充好了?”
祁靈點點頭,沉吟了一會,便説道:“一目大師晚明人氏,身世不詳,但是,為人博覽古今,學究極深,特別對於武林各項功力,熟悉自古至今各家各派之長,因而冶於一爐,一身武功雖不敢斷言後無來者,但是至少可以説近百年之間,是前無古人。”
叢慕白接着説道:“這等高人,絕不會將自己一身武功,成為絕響,不知他是否有衣缽傳人?”
祁靈説道:“一目大師一生沒有傳人,但是,晚年他將自己一身超凡入聖的絕學,寫成口訣,記載於五塊玉塊之上。”
叢慕白不禁脱口驚呼説道:“如此説來,這五塊玉塊自然成為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了,只怕從此就要掀起無限風波,難得寧靜了。”
祁靈點點頭説道:“雖然不是無限風波,卻也引起一場亙古未聞的武林奇案,那便是黃山飛泉谷,在百餘年前,黑白兩道高手羣聚,共做出一件有悖天理,有悖人情的大事,掘開了一目大師的墳墓,造成武林之中傳聞數十年的黃山大掘墓案件。”
叢慕白嘆道:“想必是一目大師將這五塊玉塊,陪葬身畔,而遭此後果,一則説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一則説明,當前武林,不乏見利忘義之徒,成為武林之羞,但不知一目大師死後之身,慘遭掘墓之後,又引起如何紛爭?”
祁靈説道:“如果真是掘到了五塊玉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為之流血橫屍,説不定直到百年後的今日,這一場餘波所及,仍舊怨怨未了,不過,一目大師是何等精細之人,他在生前,豈有想不到這一點道理?”
叢慕白驚道:“黃山大掘墓之事,得到的晚是一場空喜歡麼?是中了一目大師的魚目混珠之計?”
祁靈應道:“黃山掘墓的結果,豈止是使參加的人一場空喜歡?更使在場的人,得到一次血的教訓,如果做人見利忘義,到頭來,便是賠掉性命。”
叢慕白點頭説道:“我明白了!想必一目大師在黃山飛泉谷的墳墓內,裝有機關埋伏,參與掘墓的人,都受到了血的教訓,天理循環,自食其果。”
祁靈説道:“緊接着黃山大掘墓事出不久,又再度傳出一項關於五塊玉塊的消息,説是一目大師當年將五塊玉塊分別置在五嶽之巔,以待日後有緣人,能在五嶽之巔,獲得玉塊秘芨,成為武林中一代奇人。”
叢慕白接着説道:“如此説來,武林中又掀起一陣瘋狂找玉,奔波於五嶽之間的事了。”
祁靈搖頭説道:“這次叢姊姊你猜錯了,武林中對於這個傳説,反應極為冷淡,甚至於極少有人再願意提起這件事。”
叢慕白點頭説道:“這也難怪,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武林中人一時淡忘不了這次血的教訓,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何況玉塊分藏在五嶽,需要多大的機緣?需要多少時日?萬一這次憑空傳來的消息,仍舊是假的呢?豈不是更令人難以接受麼?”
祁靈説道:“叢姊姊!這次卻是真的。”
祁靈則一説完這句話,突然坐在一旁,聽祁靈説話,半晌沒有插嘴的靳一原,立即接着説道:“祁靈!你怎麼肯認為是真的呢?”
祁靈微微一怔,才説道:“晚輩對於這件事,原是聽武林中一些前輩所説,他們説是真的,晚輩自然也就信以為真且”
離靈的意思,本來要説出,他到目前為止,已經得到兩塊玉塊,足證明這五塊玉塊埋藏在五嶽之説是事實。”
但是,祁靈剛一張口,就被靳一原攔住説道:“祁靈!你和當年的魯半班,幾乎是同一情形。”
祁靈聞言大驚,他以為自己有何欠妥的言行,而使靳一原把他看作萬惡的魯半班一般麼?他立即説道:“老前輩此意是”
靳一原道:“祁靈!你休要驚惶失措,老夫並不是説你與魯半班同一心腸,而是説,當年提到五塊玉塊的時候,當年的魯半班,也是和你今日情形一樣,也是如此信以為真。”
叢慕白説:“魯半班信以為真,他便立即遍訪五嶽,尋找玉塊,以遂他獨步武林、威鎮寧內的野心是麼?”
靳一原搖搖頭説道:“如果他當時果然如此,説不定他今日已成為一目大師的傳人,也説不定他今日危害武林的情形,更要為烈。”
祁靈問道:“當時魯半班有如何行動,而造成老前輩師徒之間反目呢?”
靳一原説道:“老夫一如你方才一樣,對於一目大師的軼事,從頭敍述起,魯半班一直是凝神靜聽,等到老夫説到,五塊玉塊分藏在五嶽的傳説之時,魯半班沒等到我説到下文,便立即信以為真,請求老夫帶他遍訪五嶽,因為,以老夫久歷江湖,識途老馬,自然比他盲目瞎找,較為可靠。”
祁靈連忙問道:“老前輩!你既然知道五塊玉塊分藏在五嶽,這個傳説是假的,當時可曾對魯半班説明真相,以制止他的盲動?”
靳一原笑了笑,説道:“本來老夫是要接下去説明下文,可是如今他如此一急,使老夫突然有了一個奇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