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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部:分裂的兩個人和猴神傳説

    參加搜查工作的全是久經訓練的專家,其中當然也包括了我和健一。

    鐵輪的住所,簡直令我們所有的人目為之眩。單是他的卧室,就有三重門,每個窗子上,都裝有微波防盜系統,看來,伊朗國王的住所,保安程度都不會有這樣嚴密。

    而且,在許多意想不到的地方,全有暗格、暗櫃,例如廚房的一隻大冰箱的後面,發熱裝置處,就有一個小暗格,放了大量現金。

    搜查工作進行了足足一日一夜,由於不斷有新的發現,所以參加搜查的人,幾乎都忘記了疲倦。

    搜查出來的資料極多,尤其是各種稀奇古怪的殺人武器,數量和種類之多,足以使任何國家的特務機構目瞪口呆,自嘆不如。

    但是,和板垣案有關的,卻只是兩卷錄像帶。

    其餘搜出來的東西,只説明鐵輪這個人,是一個犯案累累的職業殺手。這一點,我和健一都不感興趣,國際警方和日本軍方反倒更有興趣。

    我和健一有興趣的只是:鐵輪是受了誰的僱用去殺板垣。而那個人,為什麼要殺板垣?

    所以,在鐵輪住所中找到的東西,對我和健一有用的,就是那兩卷錄像帶。

    當我們才一找到那兩卷錄像帶的時侯,當然不知道它的內容,但一定要看一看,恰好鐵輪住所的地下室中有着放映設備,所以健一就順手拿了其中的一卷,放進錄像機中,按下了掣鈕。

    健一順手取起的那一卷,就是鐵輪曾放給雲子看的“紀錄”。

    當我和健一兩人,在電視的螢光屏上,看到雲子來找鐵輪,用言語威脅鐵輪,要鐵輪去殺板垣的時候,我們兩人真正呆住了!

    這絕對難以想象!

    雲子如果沒有板垣,生活立時會成問題!她不能唱歌!當然,憑她的年輕貌美,她可以活下去,但是在這樣繁華的大都市之中,她除了出賣自己之外,可以説決無第二條路可走!

    一樣是出賣自己,她為什麼不出賣給板垣?如果説因為板垣用金錢收買了她的身子,她就這樣恨板垣,那無論如何説不過去!

    在開始看那捲錄像帶的時候,我和健一兩人的心中,充滿了疑惑,不知道有多少問題。

    等到我們看到雲子提及了一個“印度人”之際,健一苦笑着,我則不由自主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

    印度人!我可以肯定,就是我要到印度去找的那個印度人!

    心中的疑問更多,這個印度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何以他無處不在,又什麼都知道?

    這個神秘的印度人,一定是整件神秘事件中的核心關鍵人物!

    看完了第一卷錄像帶之後,我心中得出的結論,就是這樣。而健一的結論,和我略有不同,他嘆了一聲,説道:“原來是雲子!”

    我道:“你這樣説,是什麼意思?”

    健一道:“雲子買兇殺人,再明白也沒有了!”

    我狠狠瞪着健一,或許是我的目光太凌厲了,令得健一有點坐立不安,我道:“你將問題看得太簡單了,你忽略了那個印度人!”

    健一叫了起來:“又是那個印度人!”

    我也大聲道:“是的,那個印度人!他告訴雲子可以來找鐵輪,而且,那印度人也告訴了雲子如何要脅鐵輪的法子!”

    健一用力揮着手:“那印度人和整件案子沒有關係!板垣想一舉而除去他的妻子和情婦,雲子知道了他的毒辣計劃,轉而請職業兇手殺死板垣,事情就是這樣!”

    我冷笑着:“這樣,倒很有好處!”

    健一有點惱怒:“什麼意思?”

    我道:“可不是麼?兇手死了,板垣死了,主謀人又成了瘋子,整件案子,真相大白,可以圓滿歸入檔案了!”

    我特地在“真相大白”四個字上,加重語氣,使健一聽得出我是在諷刺他。健一當然聽得出,他冷笑道:“那應該怎麼樣?”

    我道:“我不知道,我要去找那印度人!”

    健一不置可否:“我沒有意見,還有一卷錄像帶,看不看?”

    我也不知道第二卷錄像帶的內容,也不想和健一再爭下去,因為再爭下去,我也沒有什麼意見可以發表。整件事情,怪不可言,我全然抓不到任何中心,只覺得那印度人,是問題的關鍵而已。

    健一又放入了第二卷錄像帶,我和他一起看着。

    第二卷錄像帶記錄的,是雲子一回到東京之後,被鐵輪帶到這裏來之後的全部過程。

    我和健一兩人看完了這些記錄之後,面面相覷,更是一句話也説不出來,只是相互望着對方,眨着眼,心中亂成了一片,疑問增加了三倍。

    過了好一會,健一才道:“什麼意思?雲子否認她曾見過鐵輪?”

    我點頭道:“是的,雲子説,第一次去見鐵輪的不是她,是另外一個女人……”

    我這句話才一出口,我和健一兩人,陡然之間,如遭受雷擊殛一樣,兩人都一起站了起來。

    健一叫道:“你剛才的話!”

    我立時道:“那正是雲子翻來覆去,不斷在説的那句話,就是那一句!”

    雲子不斷地翻來覆去説着的那一句話是:“不是我,那是另一個女人!”

    健一吸了一口氣:“另外還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和雲子長得一模一樣,她買兇殺人!”

    我斜睨着他:“連名字也一樣?”

    健一吞下了一口口水,這點很難解擇,但是健一還是立即想出瞭解釋來:“正因為這個女人和雲子長得一模一樣,所以她才盜用了雲子的名字!”

    我毫不留情地對健一的“解釋”反擊:“也盜用了雲子的情夫?雲子的幽會地點?”

    健一對我的問題,答不上來,他有點老羞成怒:“那麼照你説,情形怎麼樣?”

    我只好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只能説,我不知道。不過我感到,根本沒有所謂‘兩個女人’,兩個人,我們在錄像帶上見到的兩個女人,根本全是雲子!沒有另一個人!”

    健一略為冷靜了一下,有點明白了我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雲子患了嚴重的精神分裂症?在精神上,她分裂為A、B兩個人,A部分不知道B部分在幹什麼?”

    我用力撫着臉,其實,我不是這樣的意思,不過健一總算捉摸到了我想表達的觀點。事實上,我模糊地想到的一些概念,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人類的語言,用來表達人類生活中出現過的、人類可以理解的一切事物。如果有一些事,在人類活動之中根本未曾出現過,那麼,人類的語言如何表達?

    健一使用了“嚴重的精神分裂”這樣的詞彙,已經説明他的理解能力很高。

    精神分裂,如果到了嚴重的程度,的確可以使一個人成為雙重性格的人,像兩卷錄像帶中的雲子,可以全然不知道自己曾委託過鐵輪去殺板垣。

    這樣的病例,在精神病專家的檔案中,多的是。

    但是我所模糊想到的,卻比精神分裂更進一步!

    我心中有一個模糊的概念。我想到的是,一個人精神分裂,可以使一個人在思想上成為兩個不同的人。

    但如果一個人不單是精神分裂,連他的身體都分裂了呢?那是什麼樣的一種情形?那一定是一個人,化為兩個人,兩個看來一模一樣的人,但是想法卻完全不同,或者,其中的一個所不敢想、不敢做的事,另一個卻敢想,敢做。

    本來,任何人,都有他的另一面,只不過另一面往往被極其巧妙地隱藏着,絕不在任何人面前顯露。但如果忽然發生了某種變化,使人的另一面變成了真實,那麼情形會如何?

    一個人的兩面,如果從精神到肉體,完全獨立了,那麼,當這獨立的兩面互相看到的時侯,他們會有什麼感覺?他們互相之間的感覺一定是看到了自己。

    我曾見過我自己!

    在那間怪房間中,我曾清清楚楚地看到過自己!

    我有這古怪的想法,因為我有過“看到過自己”這樣怪異的經歷。

    我的古怪想法,用人類的文字或語言來闡釋,只能到此為止,沒有法子再進一步,因為這是人類生活中從來也未曾發生過的事!

    或者,勉強還可以進一步的解釋。

    健一的解釋是嚴重的精神分裂,可以出現如雲子這樣的情形:她曾去找過鐵輪,但事後全然不復記憶。

    而我的想法則是,一個雲子在找鐵輪之際,另一個雲子根本在另一處!一共有兩個雲子,而兩個雲子,根本是一個雲子分裂開來的兩面!

    我不知道這算是進一步的闡釋,還是愈説愈胡塗了!

    我當時並沒有向健一多作解釋,因為健一未曾有過“看到自己”的經歷。一個人在未曾有過“看到自己”的經歷之前,對他説這樣的假設,他無論如何不會接受。我只是道:“有可能是嚴重的精神分裂,但是我們也不能忽略‘另一個人’的存在!”

    健一瞪着我,我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勢:“要記得,鐵輪在進入那幽會地點之後,曾兩次大聲喝問:‘你是誰!’”

    健一道:“可是,那裏根本沒有另外任何人!”

    我嘆了一聲:“這就是最難使人明白的一點,作為腳踏實地的辦案人員,板垣案子可以算是結束了,但是我的立場和你不同!”

    健一悶哼了一聲,沒有説什麼。我道:“我要解決一切疑難未決的問題,直到有了確實的答案,整件事才算是完結,所以,我……”

    我的話還沒有講完,健一已接上了口,和我一起道:“要去找那個印度人!”

    健一沒有再説什麼,我和他一起站了起來,我道:“那兩卷錄像帶,可以不必給任何人看,或者,只將第一卷公開,作為雲子僱用兇手的證據!”

    健一同意我的説法,我又道:“要設法使雲子多見奈可,或者,雲子會對奈可説出實情來。”

    健一皺了皺眉,顯然他並不喜歡奈可,但是他還是再次同意了我的話。

    我又道:“雲子如果恢復正常了,請和我聯絡,我給你一個通訊聯絡的地點!”

    健一立時取出了口袋中的小記事簿來,記下了我給他的聯絡地址。我給健一的那個地址當然是在印度,就是那位將小白色眼鏡猴託給我帶來日本的那位動物學家,也就是一本猴類專書的作者,在他的作品中,曾提及“奇渥達卡”的神奇傳説。

    我不到印度則已,一到印度,一定首先和他聯絡,所以我將他的地址,留給了健一。

    這位印度傑出的動物學家,尤其對熱帶森林的靈長類生物,有着極其深刻研究的學者的名字是那蒂星。

    和健一分開之後,這一次,總算順利成行,沒有在機場被健一叫回去,也沒有在飛機上接到緊急通話,飛機在印度降落之後的兩小時,我已經坐在那蒂星的客廳的藤椅上。

    那蒂星看到了我,極其高興。他的客廳,陳設並不豪奢,可是卻極舒服,所有的家-,幾乎全是熱帶森林中的老藤所制,有一種柔和的光澤,看來古拙而有奇趣。他滿面笑容:“好了,你將它藏在哪裏?”

    我呆了一呆:“什麼藏在哪裏?”

    那蒂星叫了起來:“那頭白色的眼鏡猴啊!我曾接到日本方面的報告,説它在你的朋友的照料下,已經完全恢復了健康,一定已叫你帶回來了,你藏在衣服裏面?小心將它悶死了!”

    我不禁苦笑,掙脱了他熱情的雙手:“事情有一點意料不到的變化。”

    那蒂星大吃一驚,連聲音都有點發顫:“那……小眼鏡猴……”

    我明白一位動物學家對稀有動物的關心,是以忙道:“放心,我相信那眼鏡猴的健康良好!”

    那蒂星瞪大了眼:“你相信?什麼意思?”

    我道:“眼鏡猴叫一個印度人拐走了!”我將那印度人用一種奇怪的“笛子”,發出一種古怪的聲音,眼鏡猴一聽到了那種聲音之後,就跳進了那印度人懷中的情形,向那蒂星講了一遍。

    在我講述這件事發生的經過之際,那蒂星的臉上,現出極其奇怪的神情來,來回踱着步。我講完之後,他仍然只是怔怔地望着我。

    我道:“怎麼,你不相信?”

    那蒂星道:“不是不相信,但是這種捕捉眼鏡猴的方法,只有生活在那一帶森林中的土人才知道!”

    我取出了那隻用樹葉編成的笛子來:“那印度人走得匆忙,留下了這笛子。日本的一個植物學家,不知道這是什麼樹葉編成的!”

    那蒂星接過了笛子:“是的,這種樹,只有在印度的南部才有。它是眼鏡猴的天然療病劑!”

    我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進一步解釋道:“眼鏡猴的毛很長,它又喜歡用爪抓自己的毛,再放在口中舔着爪,久而久之,會有不少毛積聚在胃中,要吃這種樹葉才能將積年累月進入口中的毛排泄出來。所以,這種樹,也是眼鏡猴最喜棲身的樹!”

    我道:“那和這種樹葉編成的笛子……”

    那蒂星不等我説完,就知道我要問什麼,他道:“這種樹的樹葉十分濃密,風吹過的時候,鋸齒狀的樹葉邊緣,會因為震動而發出一種相當古怪的聲音。”

    那蒂星又道:“由於眼鏡猴習慣於棲身在這種樹上,所以也特別喜歡這種聲音,當地土人就利用這一點來捕捉它們!”

    我“哦”地一聲:“看來,那印度人對眼鏡猴的知識,極其豐富,他也知道白色的變種眼鏡猴,土名叫作‘奇渥達卡’。”

    那蒂星皺起了眉:“這個人,他拐走了那頭眼鏡猴,有什麼作用?他又不能拿去出售給動物園?一出售,就知道是他偷來的!”

    我攤了攤手:“或許,他拐走了那頭白色小眼鏡猴,是要砍下它的右前爪來,製成‘猴子爪’,可以使他達到三個願望!”

    那蒂星現出極滑稽的神情,直勾勾望着我。

    我又道:“或許,他想白色小眼鏡猴,帶着他去見靈異猴神,那也可以使他有三個願望!”

    那蒂星揮着手,看來像是想阻止我説下去:“你,你是從哪裏聽來這麼多怪異傳説的?”

    我笑道:“一部分是在你的大作之中,還有一些,從一個印度老人口中聽來。兩種説法雖然有所不同,但那可能是由於年代久遠的傳説發生了變異,被傳説者加油添醋改變了的結果。但有一點,似乎可以肯定,白色變種的眼鏡猴,幾百年出現一次,和三個願望有關!”

    我雖然是笑着説出那一番話的,但是,我並沒有開玩笑的神情,任何人均可以看出這一點來。相反地,那蒂星卻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一面笑,一面道:“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對這種傳説這樣認真!”

    我正色道:“別笑,我和你,同樣來自一個古老的民族。古老民族的古老傳説,雖然充滿了神話的色彩,但也未必全然無稽!”

    那蒂星對我的態度有點吃驚,望了我半晌:“那你想怎麼樣?”

    我直接道:“我要你的幫助!”

    那蒂星攤開了雙手:“只要我能做得到。但是,我不是靈異猴神,我無法助你完成三個願望!”

    我揮了一下手:“少説俏皮話,我想盡量知道有關靈異猴神的傳説!”

    那蒂星現出了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來:“我研究的目標是猴子,不是猴神,不過,有一個朋友,他是印度古代神話研究的權威,他或者可以幫助你!”

    我忙道:“介紹我認識他!”

    那蒂星又望了我一會,像是想肯定我是不是在開玩笑,等到他肯定了我不是在開玩笑,他才拿起了電話來,撥了號碼,大聲和對方交談起來。

    他在電話中講了大約五分鐘之久,才放下電話:“你現在就可以去見他!”

    我忙道:“我還有事要你幫忙,有很多問題要問你!”

    那蒂星高舉雙手:“只關於猴類,我對於一切神只的傳説,沒有興趣!”

    我拍了他的肩頭一下:“一言為定!”

    那蒂星將他的車子和司機讓給我用,我一點也不耽擱,去見那位研究印度古代神話的專家。

    神話專家搓着手,在散亂堆在地上的各種各樣舊書中,來回踱着步,雙眼並不看着地上的書,居然不會踏在書上。

    那些書,大多用梵文寫成,而且十分古舊,看來每一本書,都有它本身的古董價值。他踱了好一會,來到書櫥前,取出一本看來像是手抄本一樣的書來,打開,示意我過去,指着其中的一幅插畫:“請看,這就是傳説中,可以給人三個願望的靈異猴神!”

    我先問道:“有許多靈異猴神?”

    專家道:“是的,有很多,但只有這一個,可以給人三個願望。”

    我想自他手中接過書來看,但是他卻縮了縮手,不肯將書給我,只讓我就着他的手看。那本書是羊皮的,已經成了赭黃色,看來十分脆弱,那一定是一本極珍貴的書,他怕我會不小心將之弄壞。

    我低下頭,看到了畫着的“靈異猴神”。

    畫的手法,相當拙劣,像是孩童的作品。

    畫上所見,最明顯的是一隻猴子頭。

    猴神,當然樣子像猴子,可是從畫上的看來,十足是一隻有猴子頭的人。而且,在猴頭之上,還有一個相當高的“冠”,像是帽子又不像。身體是人,好象還穿着一種式樣相當怪異的衣服,和一般所見的神像,大不相同。

    我看了一會,望向神話專家:“這位猴神……”

    專家道:“這是一個畫家,根據曾見過這位猴神的人的敍述而畫出來的。”

    我有點疑惑:“這個人的敍述能力一定很差,怎麼有那麼多模糊不清的地方?”

    專家的神情有點忸怩:“敍述給畫家聽的人,本身沒見過猴神,見過猴神的是他的祖先,那是他們家庭的傳説,一代一代傳下來的。”

    我如果不是為了禮貌,一定要大聲笑起來了。

    所謂“家庭的傳説”,可能已傳了幾百年,畫家根據這樣傅説畫出來的形象,和真正的“靈異猴神”的樣子,究竟還有幾分相似,那真是天曉得!

    我忍住了笑的神情,一定相當明顯,所以專家在向我望了一眼之後,很不以為然:“這幅圖片,是唯一可以看到的靈異猴神像!”

    我忙使自己的神情變得認真:“看起來,所謂猴神,就是一個有猴頭的人!”

    專家道:“就是這樣,你們中國的傳説中也有一個這樣的猴神?”

    我知道專家是指孫悟空而言,不少研究神話的人,都喜歡將中國的孫悟空和印度神話中的各種猴神作比較。其實兩者大不相同,孫悟空與其説是神,還不如説是文學創作上一個特出的人物更恰當。當然,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我沒有必要向專家詳細解釋這一點,我只是含糊其詞地道:“可以這樣説,這個猴神,他能給人三個願望的情形怎麼樣?”

    專家來回踱了幾步,來到一張書桌前,將那本殘舊的書,小心地攤在桌上,一頁一頁地翻着看,然後,看一會,又抬起頭來,望我一眼:“照這裏記載的説法是,靈異猴神每隔若干時日,會派出他的使者,名字叫‘奇渥達卡’,那是一種極其罕見的小眼鏡猴,純白色。這種使者,會帶人去見靈異猴神!”

    我聽過這樣的説法,但是專家的話,聽來有一股特別的力量。

    那不單因為他是專家,而是由於他講的,根據一本如此古舊的書本而來!

    我想了一想:“另一種説法是,將猴子的右前爪砍下來,經過一番手續……”

    我還沒有講完,專家已經揮着手,打斷了我的話頭:“那是訛傳,猴子爪的傳説,源自西方,因為和猴子有關,所以便摻雜在一起,民間傳説,在很多情形下相當混亂!”

    專家的這番分析,相當有理,我表示同意,我又道:“關於‘奇渥達卡’,我曾聽一位老人講過它的傳説,其中我有點不明白的地方……”

    我將在東京聽那彈多絃琴的老人所講的故事,複述了一遍,然後問道:“故事中所説:‘靈異猴神使他看到了自己’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專家瞪了我半晌,又去翻那本古舊的書,但是在二十分鐘之後,他皺着眉:“不知道,對這句沒有意義的話,書上沒有記載!”

    我倒並不責怪專家的武斷,因為“看到了自己”這樣的話,幾乎對所有的人來説,全是沒有意義的,我又道:“我還想知道一點進一步的情形,例如,白色小眼鏡猴,通過什麼辦法,可以帶着人去見靈異猴神,它知道猴神在什麼地方?”

    專家呵呵大笑:“你太心急了!”

    我有點莫名其妙:“什麼意思?”

    專家道:“等你找到了白色小眼鏡猴,你自然會知道,何必心急?”

    我悶哼了一聲,並沒有向專家説起我曾將一頭白色小眼鏡猴從印度帶到日本去!那時,我不知道這頭白色小眼鏡猴可以有這樣的靈異,如果知道的話……

    我想到這裏,連自己也不禁覺得好笑起來,如果我早知道,我會怎樣?難道我真相信一頭小眼鏡猴,會引我去見一位靈異猴神?

    我當然不會相信!

    我沒有作用地揮着手,專家望了我一會,我也提不出什麼別的問題來,專家作了一個手勢,看來準備送客,我也準備告辭了。就在這時,一個身形高大的僕人走了進來,向專家行了一個禮:“教授,耶裏王子在客廳等你。”

    我不知道那“耶裏王子”是何等樣人,但是看專家的反應,我立時可以想得到,那一定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人物。因為專家立時身子彈了一彈,連聲道:“來了多久了?我馬上就去!”

    專家一面説,一面望着我。

    我立時識趣地道:“打擾你了,我告辭了!”

    專家已逼不及待地向外走去,我要離開專家的屋子,也得經過客廳才行,所以我跟在他的後面。印度國境之內,早已沒有了王朝,但是那僕人稱“耶裏王子”,這樣稱呼我也不奇怪,因為印度境內,有不少土王,這些土王,本來一直統治着印度境內的許多小邦,不但有勢力,而且十分富有。

    自從土王制度也被明令取消之後,土王的潛勢力,還是相當大,尤其是他們擁有極多的財富,所以仍然是極受人崇敬的人物,專家的態度如此,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跟着專家,進了客廳,我看到有一個穿得極其華美,身形相當高大,頭上扎着白布,布的邊緣,鑲織着金絲,穿的一身白衣上,也鑲着金邊的人,正背對着我,在看壁上的一幅畫。

    專家一見到那人,立時趨前,一面向我揮手,示意我出去。

    我在想,這個男人,大約就是耶裏王子了,我也不想結識什麼權貴,而且,我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我已跨出門去,但我突然停了下來。

    在我向前走去之際,專家已在向來客招呼。

    專家在説:“王子,累你久等了!”

    那來客道:“不算什麼,不必介意。”

    令我突然停步的,就是來客的那兩句話。那是兩句十分普通的話,可是-那之間,帶給我的震動上真是難以言喻:我認得那聲音!

    這個聲音給我的印象極深刻,我第一次聽到那聲音,是在東京的一間酒吧中,那時,我和健一在一起,突然有人在我們的身邊講話。

    當時,他的第一句話是:“哦,奇渥達卡!”

    那種低沉而帶着相當濃厚的陰森氣氛的聲音,我絕對不會認錯的!

    發出那種聲音的人,就是那個用樹葉編成的笛子,將白色小眼鏡猴拐走了的那個印度人!

    那個印度人,就是我到印度來,要在七億印度人中將他找出來的那個印度人!

    請看《願望猴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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