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素琴笑道:“多用一點力氣”
沙如冰突然把心一橫,大步上前,提起鐵錘暴雨般一陣狠錘。對這位嬌妻,他是又恨又怕,滿肚子怨氣都發泄在鐵錘上,這一剎,他已不是花花太歲沙如冰,簡直就變成“抄鐵匠”。
這一輪鐵錘,只打得火星進射,其聲震耳,就算是打一根鐵樁,也該打進地底去了。
誰知韓素琴的頭竟比鐵錘更結實,挺着脖子昂着頭口氣捱了不下二十餘錘,仍然不動,毫髮無損。
眾人直看得心驚肉跳,緊捏着兩把冷汗。
“哨”
沙如冰全身力氣都耗盡了,終於一鬆手大了嘴巴直喘氣。
全場爆起熱烈的掌聲、彩聲,經久不患,甚至金克用和黑鳳凰也由衷地鼓掌稱讚。
韓索琴向眾人答禮,然後笑嘻嘻問沙如冰道:“夠了嗎”
沙如冰點點頭,喘息着道:“我總算開了眼界頭,真是世上最硬的頭。”
韓柬琴將鐵錘拾起,塞在沙如冰手中,得意的笑道:“既然服氣,以後就要多聽話,如果敢膽再在外面拈花惹蘋,你最好先估量估量,是你的骨頭硬還是這鐵錘硬”
經她一提,眾人才發覺那鐵錘竟然已經變了形,本來俾鼓狀的鐵錘,現在卻扁扁凹的,好像一把鐵湯匙。
眾人稱賀聲中,重又入席.飛觴言歡。
席間,韓家父女不免都有驕矜之色,沙家堡的父子和兄弟卻心情不一。
沙鎮山和沙鎮海顧大局,深恐韓家父女佔盡了光彩,將來尾大不掉,難以善後。
沙鎮嶽只求韓素琴把黑鳳凰比下去,替自己出一口氣,因此頗有得色。
只有沙如冰垂頭喪氣,好像-的淫威和屈辱,真是欲哭無淚。
金克用默察形勢,暗自冷笑,表面卻談笑風生,絲毫不露聲色。
這一席酒,直到入夜才散。
沙鎮山特地撥出一座獨院,安頓韓家寨的人馬,卻使韓家父女和金克用的住處之間,隔着好幾重院落。
如此安排,自然是不讓他們雙方有私下交往的機會,以防金克用和韓家寨互相勾結,反而對沙家堡不利。
對沙家兄弟這種安排,金克用並不放在心上,他所耿耿於懷的是韓素琴那驚人的“鐵骨神功”。因此,回房之後,便秘密對黑鳳凰道:“今日席間你看了韓家鐵骨神功,心裏有什
麼感想”
黑鳳凰道:“很厲害嗎,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硬的骨頭,若非親眼目睹,簡直不敢相信。”
金克用道:“如果你用摧心蝕骨掌力跟她的鐵功較量,你有把握能勝她嗎”
黑鳳凰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因為我沒有試過。”
金克用沉吟道:“不錯,咱們必須找個機會試一試,又不能正面動手較量,那樣會暴露虛實……”
黑鳳凰不解地道:“為什麼要試呢,韓家寨跟咱們不是朋友嗎”
金克用道:“孩子,你不懂其中原故,咱們跟韓家寨和抄家堡目前雖是朋友,總有天,會變成仇敵。”
黑風凰愕然道:“這是為什麼”
金克用道:“我昨天不是告訴過你嗎,咱們為了引誘你師父的仇家露面,才假稱太行山有寶藏,抄家堡和韓家寨為了貪圖寶藏,才肯幫助我們,跟咱們做朋友,有一天,寶藏的謎
揭穿,他們一定會惱羞成怒,跟咱們翻臉成仇。”
黑鳳凰吃驚道:“這麼説,他們都是見利忘義的壞人了”
金克用道:“當然是壞人,你沒有看到韓家寨那種強霸道的樣子,還有沙如冰仗勢人,當眾調戲良家婦女,何曾有半分正道人物的作為。”
黑鳳凰道:“既知道他們是壞人,咱們就快些離開這兒吧....”
金克用道:“不自們要想替你師父報仇雪恨,就得暫且委屈求全,利用他們的力量替咱們搜查仇家行蹤,目前一切以報仇為重,其餘的只好不去計較了。”
黑鳳凰皺眉道:“我總覺得這樣不太好,難道沒有他們幫助就不能替師父報仇了麼”
金克用道:“孩子,你太年輕,不知道事情的艱難,你以為咱們仇家是那麼好應付的白蓮宮不僅勢力龐大,高手如雲,行蹤更神秘奠測,報仇若真容易,伯父也不至空等了這麼多
年。”
黑鳳凰想想自己在荒山絕嶺長大,毫無江湖經驗,伯父的話可能確是實情,便默默不再爭論了。
金克用又道:“報仇的事,伯父自會安撐,你不要煩心,唯有那韓素琴武功高強,實出人意外,你要對她特別留意,如有機會……”
正説到這裏,忽然聽到屋外有人低聲道:“莊主安歇了沒有”
金克用急忙頓住話題,沉聲問道:“什麼人”
屋外答道:“屬下吳濤,有急事陳報。”
金克用眉鋒一皺,對黑風凰道:“你去園子裏替伯父守望一下,吳濤在這個時候趕來,一定有很重要的事。”
黑鳳凰點頭答應,開門走了出去,金克用立刻吹滅了燈吳濤閃身進入卧室,猶在咻咻喘氣,分明剛由城中趕到。
金克用道:“你怎麼這麼大膽若被人發現豈不壞事”
吳濤喘着息道:“屬下有緊急消息陳報,無法等到午夜以後,見莊主房中亮着燈火,才硬着頭皮進來……”
金克用道:“好了,不用多解釋。先説究竟有什麼緊急事故”
吳濤道:“屬下在傍晚時分,發現威寧侯府的人馬。”
金克用一驚,道:“在什麼地方來了多少人”
吳濤道:“起初只發現黑騎隊安達,帶着兩名衞隊在城中採購食糧,屬下暗中尾隨們,才發現威寧侯府的大隊人馬,都住在北門外一座寺廟裏,大約有四五十名之多。”
金克用輕哦了一聲,道:“可曾見到鐵羽和花貞貞兄妹”
吳濤道:“沒有。他們可能在廟內沒有出來。”
金克用沉吟道:“奇怪,白蓮官迄今不見動靜府的人馬怎麼反而先到”
吳濤道:“屬下也覺得奇怪,在威寧府爭奪藏寶圖時,白蓮宮盡佔了上風,鐵羽且曾身受重傷,如今卻比白蓮宮先到,實在叫人想不透其中緣故。”
金克用心中微動,道:“會不會鐵羽傷勢未愈蓮宮得去寶藏,才派出黑騎衞隊,先來刺探消息”
吳濤道:“也有此可能。”
金克用道:“果真如此,咱們倒不能暴露了形跡等他們鷸蚌相爭,再坐收漁人之利。”
吳濤卻搖頭道:“莊主,只怕情勢已不容咱們再等下去。”
金克用詫道:“哦為什麼”
吳禱道:“從今天下午開始,太原緘中陸續趕到好幾批武林人物,看樣子,好像都為了太行藏寶而來的……
金克用道:“這怎麼會太行藏寶的事並未泄漏從何知道”
吳持道:“屬下也説不出是什麼原因,但這半天之內,太原府突然高手雲集,謠傳紛紛,好像都跟太行藏寶有關。”
金克用想了想,道:“如果消息泄漏毛病一定出在韓家寨,這樣也好,索性大幹一場,且看最後鹿死誰手……”
頓了頓,又向屋外墩呶嘴,道:“昨天晚夜裏在果林會面的事,已經被她發現了,今後可以不必再避她,但太行藏寶的真象,仍然不能讓她知道,你懂我的章思嗎”
吳濤點頭道:“屑下領會得。”
“好!”
金克用一揮手,説道:“你且去堡外等候,我還得費點口舌説服她,今天晚上,咱們同去那座寺廟,先給威寧侯府一個下馬威。”
吳濤應諾退出屋外,卻見黑鳳凰遠遠坐在一塊太湖石上.正以手支頷,望着水池裏的游魚發呆。她好像在想什麼心事,對金克用和吳濤在房中密談全未圉童,不過,吳濤從屋裏出
來,仍然驚動了她,吳濤也有意要跟她打個招呼,恭謹的欠身施禮,道:“屬下見過侄小姐。”
黑鳳凰急忙站起來,微笑道:“你們談完啦。”
吳禱道:“是的,莊主請侄小姐進去有要事相談留此不便,先行告退了。”説完,再度躬身,然後才離開了後園。
黑鳳凰整整身上的衣衫,向金克用的卧室走去,金克用已重新點好燈,正對她招手。入屋坐下,金克用便用興奮的語氣道氣真不錯,有好消息。”
黑鳳凰茫然道:“什麼好消息。”
金克用道:“當然是關於仇家的消息,這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咱們的計劃總算沒有落空……你趕快收拾一下,跟伯父進城去……”
黑鳳凰越聽越糊塗,道:“進城進城去幹什麼”
金克用正在激起她的好奇心,這才故意壓低聲音道:“伯父不是告訴過你嗎,咱們用太行山藏寶為餌,目的是要引誘那姓白的仇家現身,剛才吳濤報告的,正是仇家行蹤的消息。”
黑鳳凰一震,説道:“姓白的已經來了太原。”
金克用道:“姓白的還投有來,可是她的丈夫已經先到。”
黑鳳凰道:“她的丈夫是誰,”
金克用道:“孩子,你且別性急,讓我慢慢告訴你。白玉蓮丈夫姓鐵,名叫鐵羽,原本是漢人,因為見蒙古人勢力大,竟厚顏無恥地跟蒙古人作兒子,他們夫妻兩個,狼狽為奸,
一個玩弄男人,一個欺侮女人,那鐵羽平時的行徑,就跟白玉蓮的父親當年欺侮你的師父一
模一樣,仗着滿口甜言蜜語,專門欺騙女人……”
黑鳳凰對這種男人最痛恨,聽到這裏,不由自主生出怒火,臉上已流露出殺機。
金克用暗暗高興,接着又道:“現在太行山藏寶的消息已經傳遍江湖。那鐵羽為了貪圖寶藏,特地從威寧侯府勾引來蒙古人的騎兵馬隊。據説正住在太原北門外一座寺廟中,咱們
今夜先給他一點顏色,一則替天下女人出口氣,二則等於給姓白的一個警告,她若聽説丈夫
吃了虧,必然會更快趕來。那時,咱們以逸待勞,就在太原府報了仇,根本勿須再去太行山
了。”
黑鳳凰憤憤地道:“伯父可知道那寺廟的位置。”
金克用道:“我已命吳總管打探確實,稍等他會領咱們前去,不過,有件事我得先叮囑你……”
黑鳳凰道:“什麼事。”
金克用道:“那鐵羽不但武功高強,一張嘴更是能説會道,死人也能説活,你若跟他見面,暈好立即出手,別聽他的花言巧語。”
黑鳳凰點頭道:“我會記住。”
“還有。”
金克用道:“那鐵羽天性狡詐,頗有些鬼聰明,你沒有跟他正面交手過,並無把握絕對能勝他。所以,等一會咱們抵達那座寺廟,由你一人指名索戰,伯父和吳總管都不能露面……”
黑風凰詫道:“為什麼”
金克用低聲道:“孩子,這道理你也不懂那鐵羽認識伯父和吳總管,咱們一露面,他必然就會想到咱們是為了報仇而來,萬一咱們不能一擊成功,被他脱身逃了,豈不等於打草驚
蛇,前功盡棄”
黑鳳凰想想道:“可是,打錯人”
金克用道:“絕對不會。你面貌陌生,鐵羽不會提防一定會出來跟你見面。否則,你就當場先殺幾個蒙古人施威,也能逼迫他出面,那些蒙古騎兵平日也不知蹂躪多少婦女百姓,
殺他幾個,決不算錯。”
黑鳳凰點點頭,道:“好,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金克用道:“當然現在就走,越快越好。這件事還得瞞着沙家和韓家的人。”
兩人吹滅燈火,越牆而出,由果林方向潛出抄家堡。
他們的行動已算得十分小心謹慎,果林方向,也是沙家堡最偏僻的路徑,卻仍然投有瞞過黑暗中那四隻眼睛。
那是兩對金魚似的鼓眼珠子,閃着碧綠色的冷光,除了韓駝於父女,別人絕對沒有如此怪異的眼睛。
韓駝於蹲在果林牆角,整個身子都被亂草遮蔽。
他女兒韓素琴卻高坐在一株龍眼樹上,全身皆被樹葉籠罩。
金克用和黑風凰由果林穿過,韓索琴也從樹上飄落地上,向韓駝於插揚眉頭,道“爹,你現在相信了吧。”
韓駝於道:“他們深夜外出,或許有什麼事故,這並不能證明他們真想開溜逃走……”
韓素琴冷哼道:“他們為什麼早沒有事,晚沒事,偏在咱們到了之後就有事故即使真有事,也不必趁深夜偷偷去辦,這不是心虛情怯.企圖開溜是什麼”
韓駝於道:“麒麟山莊並非無名之輩,我不信會是騙子。”
韓素琴道:“麒麟山莊雖然有名,咱們並不認識誰是金克用。再説,金克用如果真像沙家説的那樣厲害,他們儘可自己去奪寶藏,何必邀沙家參加依我看,這幾個傢伙準是冒名招搖騙子,咱們和沙家堡都受騙了。”
韓駝於道:“那他們就再也不會逃了”
韓素琴道:“他們是看了今天下午的鐵骨神功表演忖不是咱們的對手,只好脱身為妙了。”
韓駝於道:“咱們現在先別下定論,且跟下去看看再説,走”
一揮手,父女兩人同時飛身掠起,投入夜幕中。
別瞧他們父女身裁不怎麼輕巧,這縱身飛掠的功夫卻一點兒也不含糊,父女倆,就像兩隻夜梟凌空拔起,轉瞬不見蹤影……
韓家父女剛走,堡牆上又出現三條身影。
這三人都沒有開口,只是彼此交換了一個會心的微笑,緊跟着也越出牆堡,迫躡在韓家父女身後。
從他們的衣着狀貌,以及對堡中地形的熟悉知,必是沙家堡三位堡主……
太原府北門外,只有一座青龍寺,而且早巳頹廢荒蕪。
據説,這座青龍寺本是少林旁支,前朝時香火極盛,後來元兵入侵,寺中和尚藏匿抗元志士,被元兵搜獲,全寺遭毀,才荒蕪了下來。但從殘餘的寺基殿堂,仍可依稀看出當年的
規模。
威寧侯府的黑騎隊,就駐紮在廢寺土崗上,整整齊齊搭建着五座蒙古包,雖是深夜,仍然是燈光通明,巡邏不絕。
黑鳳凰從未見過軍隊,第一次目睹這種門衞森嚴的景象,不禁有些遲疑。
金克用道:“別害怕
這些蒙古韃子兵只會欺侮善良百姓,其實不堪一擊,儘管大膽過去,指名鐵羽出來受死,伯父會在暗中指點你該怎麼做。”
黑鳳凰低聲道:“伯父,你不和我一塊兒去?”
金克用道:“伯父不是告訴過你嗎在你沒有絕對把握收拾鐵羽之前,我和吳總管都不宜露面,否則,一擊不成,勢必打草驚蛇……”
“侄小姐”
吳濤也在一旁幫着解釋:“那鐵羽狡猾得很,威寧侯府的人都認識莊主和我,咱們一露面,白玉蓮自然不會再來太原,所以,等一會侄小姐若見鐵羽,也不可提到跟莊主的關係。”
黑鳳凰道:“那我應該怎麼説。”
吳濤道:“什麼也別説,只要問明他的確是鐵羽本人,侄小姐便儘管出手便對了。”
黑鳳凰道:“可是,我總不能一見面就殺人呀。”
吳濤道:“如果一定要找藉口,侄小姐可以指責他身為漢人,卻為蒙古韃於做鷹犬,欺壓同胞……或者隨便找個理由都成,只暫時別提麒麟山莊。”
金克用含笑輕拍她的肩頭,道:“孩子,伯父要看看你在深山苦練多年的神功,是不是有足夠的力量替師父報仇雪恨,希望你放手施為,不必顧忌”
黑鳳凰在二人的慫恿鼓動之下,舉步走向土崗……
土崗上,威寧侯府的黑騎隊戒備森嚴,老遠就發現了黑鳳凰,兩名蒙古武士手按刀柄攔住去路,喝問道:“來的什麼人。”
黑鳳凰應道:“是我。”
口裏應着,腳下未停,
兩位武士刀同時出鞘,麼所在,容得你亂闖嗎”
筆直到了兩名武士面前。
沉聲道:“站住,你知道這是什
黑鳳凰問道:“你們可是塞外侯府的人”
武士道:“不錯。”
黑鳳凰道:“這就對了,你兩個趕快去叫鐵羽出來得我打進去,多殺無辜。”
兩名武士吃驚遭:“你是誰要找鐵公於何事。”
黑鳳凰道:“別問這些,只要叫鐵羽快些出來,就沒有你們的事,否則,我就拿你們這些韃子兵開刀,一路殺上去。”
兩名武士怒喝道:“好大膽的丫頭,你既然知道威寧侯府的名字,還敢在這兒口出狂言,自尋死路”
黑鳳凰道:“我説的是實話,你們若不相信,可別怪我沒有警告過你們。”
兩名武士都勃然大怒,其中一人橫刀當胸,道:“丫頭,當心夜風閃了你的舌頭,你要想見鐵羽公子,得先過我這一關。”
黑鳳凰斜目而視,冷聲道:“你要跟我動手”
那武士道:“不錯,我要教你知道威寧侯府的黑騎隊不是嚇唬得住的。”
“好!”
黑鳳凰微微喝道:“你出手吧!”那武士斬馬長刀一掄動,霍霍生風,黑鳳凰道:“我不用兵刃,只憑這雙手,就能殺你。”
那武士厲聲道:“狂妄丫頭,看刀”
喝聲中,刀光疾閃,斬馬刀,當頭直劈下來。
黑風凰一側身,讓過刀勢,左手微抬,掌心已拍中那武士的右肘。
只是那麼輕輕一拍,“哨”的一聲響,斬馬刀已脱手落地。
那名武士踉跑連步退了三四步,直疼得開牙咧嘴,滿頭冷汗,整條右臂竟變成軟綿綿的臘靦,臂骨盡成碎粉。
另一名武士大驚失色,急問道:“阿帖木,傷得很重嗎”
那武士忍痛點了點頭,顫聲道:“快……這丫頭……不……不是好對付的……”
嘟嘟晦嘟……
土崗上立即響起一片急促的號角聲。
搭建在青龍寺廢墟上的五座蒙古包頓時沸騰起來。
人聲,火把,刀光……
像洶湧的潮水般向土崗前彙集。
轉眼間,敷十名剽悍的蒙古武士長刀出鞘.團圍住。
黑鳳凰昂首站在包圍圈中,嘴角含着一絲輕藐的冷笑。
剛才一擊得手,使她增加了無比的信心,如今,她已經不再畏懼這些聲勢洶洶的蒙士,只靜等着鐵羽出面。
她並不喜歡多殺人,除非這些韃於兵自己找死,但是,如果見到鐵羽,她絕不輕饒。
因為帙羽是白玉蓮的丈夫,白玉蓮卻是師父仇人的女兒,對待仇人是不必留情的。
何況,據伯父説,鐵羽又是那麼卑劣下流,專以欺騙女人為能,對這種人只有一個辦法處置,那就是
“殺”
四周人聲漸漸靜下來裝束的人,年老的一身錦衣,年輕的滿臉絡腮鬍須,兩了受傷武士幾名,便大步向黑鳳凰走過來。
黑風凰吸了一口氣,雙掌虛合,微微上提待。
她想:這兩人中不知誰是鐵羽,據想象鐵羽年紀不會那麼老,但也沒聽説有一臉絡腮鬍須,這倒令人難以分辨了。黑鳳凰在打量那老少二人,那老少二人也在打量黑鳳凰,彼此都
覺得非常陌生,心裏都暗暗納悶。
年老錦衣人先開口,道:“請恕老朽眼拙,姑娘見面過。”
黑風凰道:“不錯,是沒有見過。”
錦衣老人道:“那麼,姑娘深夜到這裏來,中武士,究竟為了什麼”
黑鳳凰道:“我是來找鐵羽的不得我。”
錦衣老人道:“姑娘認識鐵公於。”
黑鳳凰搖頭道:“不認識。”
錦衣老人道:“那麼,姑娘要見鐵公於何事”
黑鳳凰道:“這不關你的事,你只要叫鐵羽出來見我就行了。”
錦衣老人道:“聽口氣,姑娘跟鐵公於有仇”
黑鳳凰道:“你要這樣説也可以,反正我找的是他.跟別人無關,你們如果不想替他出頭,就叫他快些出來。”
錦衣老人道:“可惜姑娘來的不是時候,鐵公子因有事耽擱,要稍候幾日才能到,姑娘若要見他,還得耐心再等幾黑風凰遭:“他真的還沒有到”
錦衣老人道:“自然是真的。”
黑鳳凰想了想,問道:“你們兩個,是什麼人。”
錦衣老人道:“老朽哈圖,是威寧侯府總管,他名叫安達,是侯府黑騎隊隊長。”
黑風凰望着那滿臉絡腮鬍須的安達隊長,點頭道:“好既然你們不是鐵羽,我不為難你們,等鐵羽來了,我自會再來找他。”
説完,轉身便走。
“站住”
一直沿有開口的安達突然沉聲喝道:“你深夜闖我陣地,出手傷人,連個姓名也沒下,就想一走了之了嗎。”
黑鳳凰道:“你要怎麼樣”
安達冷笑道:“很簡單,你不是要見鐵公子嗎,那就留在這兒別走,等鐵公於到了,再看你的造化。”
黑鳳凰道:“你想把我留在青龍寺”
安達道:“不錯,聽説你的武功很厲害你幾招。”
腳下斜退半步,“嗆”一聲響,長刀出鞘,凌空挽個刀花,豎立在胸前。
黑鳳凰搖頭笑笑,道:“我不想殺你,你也用不着一定要自尋死路,留着你這條命替我傳話給鐵羽,叫他老老實實的等死。”
她説完又轉身個大言不懈的丫頭青龍寺。”
安達已搶先攔住了去路,怒叱道:“好你若勝不了我手中鋼刀,今晚休想離開黑鳳凰仍然平靜地道:“你真的要跟我動手。”
安達吼道:“誰跟你説着好玩不成。”
黑鳳凰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似乎已被激怒,緩緩説道:“就算你想死,也不必急在今天今晚,讓你多活幾天,難道竟如此的追不及待”
安達雙手捧刀,用刀尖遙指着黑鳳凰的臉,切齒作聲道:“丫頭,你聽清楚,十招之內,我要割掉你的舌頭。”
話落,刀出,寒光閃處,鋒鎬已抵黑鳳凰胸前。
他一出手便由正面進招,完全是兇猛凌厲的打法,對方若不敢硬接,就只有閃避,必然失去先機,絕對難抵擋他連發出的煞着。
黑鳳凰手無寸鐵,果然無法硬接,一旋身,閃避開去。
安達搶得先機,精神倍增,一聲大喝,斬馬刀左劈右砍,一口氣連劈三刀。
這三刀連環出手,出招雖有先後,看來就像一氣呵成,在方圓五尺範圍內撒下了一片刀網。
然而,網雖撤下,魚卻不見了。
黑鳳凰不知何時已轉到安達身後落。正揚掌向他背心拍去。
老哈圖大吃一驚,急叫道:“安達,當心背後。”
就在出聲呼叫的剎那,黑鳳凰的手掌距安達背心門死穴已不足半尺。
安達聞聲警覺,閃電般旋身,刀鋒划起半個弧形,反手向後揮出……
幸虧他應變迅捷,黑鳳凰那一掌僅捧身而過,沒有拍中他的後背心。
即使如此,安達已感到肩頭一陣劇痛,刀勢才揮出一半,斬馬刀已經脱手,身子也一個翻滾,跌出去一丈多遠。
他奮力掙扎着想站起來,才發現左臂肩骨業已碎裂,再也無法舉起來了。
數十名黑騎隊武土,目睹安達在-都驚得目蹬口呆,心膽俱裂。
黑鳳凰舉手理了理鬢髮,冷笑道;次再落在我手中,就沒有這樣便宜了。
安達強忍痛楚,恨恨道:“丫頭,你留個名號下來,寧侯府不會饒你的。”
黑風凰道:“我也一樣饒不過你們就説黑鳳凰會再來找他,叫他等着吧!”
説完,昂然向外走去。
黑鳳凰赤手空拳,獨闖青龍寺,竟在威寧侯府數十名黑騎武士虎視耽耽下,從容離去。
步下土崗,金克用和吳濤連忙迎過來,極口誇讚道:“痛快痛快威寧侯府一向跋扈橫行何曾受過這種挫折,今夜的事,真是大快人心”
黑鳳凰道:“可惜那個鐵羽不在,空來一道。”
金克用連聲道:“沒關係,他雖然不在,就跟在插目睹並無兩樣,威寧侯府的黑騎隊武士,一向自命不凡,這一來,讓他們知道漢人不好欺侮,鐵羽也必然聞風喪膽了。”
黑鳳凰道:“伯父要我殺幾名蒙古武士施威,可是,他們當時除了頑強跋扈些,並投有太過分無禮,所以我也只傷了兩人,未下殺手,我這樣處置不知道對不對”
金克用一疊聲地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咱們目的只是鐵羽和白玉蓮,對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物,給他們一點教訓已經很夠了,鳳凰,你今夜的做法,伯父一百個一千個贊成,從今
以後,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用不着伯父再為你擔心啦”
黑鳳凰畢竟年輕好勝,聽了這些讚揚的話飄飄的感覺。
途中,吳濤告辭離去。
金克用和黑鳳凰回到沙家堡,卻見堡門大開明,沙鎮山兄弟和韓家父女都在堡外含笑迎接。
尤其駝於父女的態度,由傲慢一變而為奉迎恭順,老遠就打着哈哈道:“金莊主,鳳凰姑娘,今天夜裏真是替咱們武林同道揚眉吐氣,酒宴已備,特地為兩位慶功賀喜。”
金克用笑道:“諸位的消息好快”
沙鎮山道:“咱們也是晚上才得到消息,威寧侯府的人馬午後剛到,正想轉報金兄,不料金兄已經先趕去青龍寺了。”
韓駝於接口道:“大夥兒本要跟去替金兄助威,是我攔住大家,我就知道,有鳳凰姑娘出馬,威寧侯府一定會灰頭土臉,如今果然不出我所料吧”
旁邊一個粗眉環眼的大漢槍着道:“威寧侯府虎視塞外,從未將咱們漢人看在眼中,金莊主今晚不僅替武林同道插眉吐氣,也替咱們漢人出了多年怨氣,今後,金莊主就是咱們公
推擁戴的明主。”
金克用見那人面目陌生,同時,人叢中還有十餘人也未見過,忙拱手道:“恕金某眼拙,這幾位是”
韓駝於大笑道:“他們都是仰慕金兄盛名,從各地趕來的同道高人,我來替金兄引介引介。”
於是,彼此寒喧,互道仰摹,大夥兒簇擁着金克用和黑鳳凰人堡,大廳上,早巳排好盛宴……
黑鳳凰由一個默默無聞的少女,一夜間名滿江湖,金克用也播身一變,儼然成為領袖武林的盟主。
由於抄家堡和韓家寨的依附,各地武林高手紛紛投效,金克用的身價,一夜間飛黃騰達,壓倒了威寧侯府,也壓倒了白蓮宮,比當初的麒麟山莊,不知高出了多少倍。
當然,這些都是因黑鳳凰一人而起。
大家並不知道黑鳳凰的來歷,僅僅知道她是金克用的侄女兒,一切以金克用之命是聽,因此,金克用便成了眾人擁戴的對象-
沙家堡成了第二個麒鱗山莊,中原一帶的武林豪雄,都成了沙家堡的座上客,太行藏寶的消息不僅泄漏,而且已喧騰江湖,盡人皆知了……
鐵羽本是跟威寧侯府黑騎隊人馬一同人關的,因為花翎兄妹是第一次到中原,久慕咸陽古都的風光,纏着鐵羽要去麗山遊覽,才命老哈圖率領黑騎隊先赴太原。
花翎兄妹和小薇,加上鐵羽共是五個人,在華清池等地暢遊了三天,然後穿過潼關東上,甫入晉地,就已經聞風金克用在抄家堡聚眾設盟的稍息,一路行來,凡是武林中人,莫不談論着金克用和太行山寶藏的種種傳説。
鐵羽的心情頓感沉重,嘆息道:“我早料到金克用對太行寶藏決不肯罷休,卻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大張旗鼓,如此一來,勢必引起羣雄爭奪,不知道又將有多少性命要喪送太行山
了。”
花翎道:“不管怎麼樣,在寶藏的主人無法確定以前,咱們威寧侯府決定全力以赴,絕不讓寶藏落人金克用手中。”
鐵羽搖搖頭,説道:“話雖如此,咱們卻不能先和金克用正面衝突,那樣只有便宜了白蓮宮。”
一句話勾起了花貞貞的心事,道:“太行寶藏四份秘圖,白蓮宮已經全部到手,可是,現在金克用都公然露面了,白蓮宮卻絲毫不見動靜,這究竟是什麼緣故呢”
花翎道:“我也覺得奇怪,白蓮宮如此諱莫如深,只怕不是好兆頭。”
鐵羽道:“據秘圖中指示.寶藏地點在太行山南端,太原府是必經之路,金克用嘯聚抄家堡,分明也意在監視白蓮宮行動。我擔心的是,老哈圖率領黑騎隊先赴太原,會不會已經
和金克用衝突起來。”
花貞貞頗有信心的道:“衝突也不要緊,黑騎隊是我親自挑選訓練的,安達也能獨當一面,不會吃虧。”
鐵羽卻遭:“這不是吃虧不吃虧的事,我是不願鷸蚌相爭,讓白蓮宮坐收漁利,看來咱們得兼程趕路,早些抵達太原才好。”
花貞貞道:“我們可以趕路,珍珠和小薇不能騎馬,怎麼跟得上。”
花翎道:“這樣吧,你帶着珍珠和小薇坐車,我和鐵大哥騎馬先走。”
花貞貞不悦道:“我們三個女人,沒有男人照顧,路又不熟,多不方便,應該你帶着她們慢慢來,我和鐵大哥先走。”
花翎道:“我是個男人,跟女人同行....”兄妹倆,都想跟鐵羽同行,竟為此爭執起來。
鐵羽道:“你們不用爭執,索性還是大家辛苦些多走少停,加快行程,兩三天內就可趕到太原。”
商議定妥,一行五人在潼關渡風陵渡,僱了一輛輕便馬車,由珍珠和小薇乘坐。
鐵羽和花翎兄妹都騎馬趕路,日夜兼程奔向太原。
第二天,途經秦王嶺附近,卻跟一名快馬馳行的黑騎隊武士迎面相遇。
那武士見到車馬,如釋重負,忙將青龍寺發生變故的經過匆匆説了一遍,道:“現在安達隊長和阿帖木都受了重傷,
哈圖總管怕那女孩子再來尋釁,特命屬下飛騎前來報訊,請鐵公子儘快赴青龍寺商議對策。
鐵羽大吃一驚,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武士道:‘是前天深夜發生的,那女子離去以後,檢視傷者,安達隊長和阿帖木的肩骨都已碎裂,竟不知道是被那女子用什麼武功打傷的。”
花貞貞道:“那女於臨去時,可曾留下姓名”
武士道:“沒有,姓只是自稱黑鳳凰,還説會再來。”
“黑鳳凰”
花貞貞喃喃地念了兩遍,道:“這好像是個外‘是姓名。鐵大哥,你認識這外號黑鳳凰的女人麼。”
鐵羽道:“從未聽過。”
武士道:“可是,那女孩於好像跟鐵公於有仇,名要找鐵公於。”
鐵羽皺眉道:“她有多大年紀,長得像什麼模樣”
武土道:“年紀很輕,頂多二十歲左右,模樣兒也很美,只是膚色黝黑,好像常被太陽曬的。”
花翎道:“這就對了,想必是膚色黝黑,她才自稱黑風鐵羽沉吟良久,道:“我從來不認識這樣一個女人,她的年紀,也不可能跟我結仇,這倒使人納悶。”
花貞貞道:“你猜她會不會是白蓮宮指使來的。”
鐵羽搖頭,道:“如果是白蓮宮的人,她應該也去找金克用才對。”
花貞貞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道:“那就別管她是受誰指使,反正她還會再來,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麼邪門武功。”
武士道:“那女子的武功古怪得很,安達隊長和阿帖木都是才一照面,就傷在她的掌下,而且,只是輕輕一掌,便骨骼碎裂……”.
花貞貞遭:“好了,別隻知道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你先回去告訴哈圖放心,我們隨後就到。”
鐵羽接口道:“不我跟他一起走,今天連夜也得趕到,以免那女子又來尋釁,再傷無辜。”
花翔道:“那就留下他護送車輛去。”
花貞貞道:“這樣也好。”
我們三人連夜趕路。
由秦王嶺到太原府,只不過一天多的行程,沿途都是官道,應該算是一段安全的行道,何況,自入關迄今,從未發生事故,因此花貞貞比較放心,將珍珠和小薇交給那名叫托拉的
黑騎武士護送,三人快馬趕路,先行馳往青龍寺。
三騎全是健壯能奔的蒙古種駿馬,抵達青龍寺,已經是第二天黎明時分,三匹馬都跑得通體大汗,疲憊不堪。
青龍寺的情況卻很平靜,黑鳳凰井沒再來。
鐵羽檢視安達和阿帖木的傷勢,竟看不出是被何種武功手法所傷,兩人都是外衣肌膚分毫無損,骨骼卻已粉碎,整條手臂,等於成了殘廢。
再詢問總管哈圈,詳細描繪黑鳳凰的相貌,搜盡枯腸,始終想不起何時結過這麼一位仇家。
哈圖道:’這兩天,太原府中高手雲集,絕大都是投效金克用的,據我暗中打聽,那自稱黑鳳凰的女子,也落腳在沙家堡,而且,好像跟金克用有用什麼關係。”
花貞貞道:“這就對了,那女子前來尋釁,分明是受了金克用的指使。”
花翎氣憤憤地道:“金克用在威寧侯府,咱們待他不薄,鐵大哥更是一直拿他當朋友,後來也是他自己無臉見人,才偷偷地離開侯府,咱們沒有開罪他的地方,他憑什麼指使人代
這兒啓釁”
花貞貞道:“他的目的.存心向咱們示威協迫。”
花翎怒道:“既然這樣,找那金克用拼個高下……”
當然不外為了太行寶藏秘圖傳令立刻拔營殺上沙家堡去。
鐵羽搖搖手,道:“先不要急躁,咱們趕了一整夜的路人疲馬憊,且吃點東西,再議對策。”
花羽忿忿地道:“我吃不下東西,威寧侯府更咽不下這口氣,金克用如此跋扈,簡直欺人太甚了。”
花貞貞插口道:“鐵大哥説得對,咱們就算要找上抄家堡去,也得先填飽肚子,才有精神。”
當下勸住花翎,吩咐備飯,大夥兒飽餐了一頓,略作休息,花翎又嚷着要去沙家堡。
鐵羽正色道:“抄家堡固然要去,但不必興師動眾,你們都得聽我調度安排,否則,我寧可離開大原,不再過問太行寶藏的事。”
花翎兄妹都道:“咱們當然一切聽鐵大哥的安排。”
鐵羽道:“目前,金克用嘯眾揚威,對太行寶藏勢在必得,白蓮宮卻消聲匿跡,在暗中窺視,我還是那句老話,絕不能為了意氣,跟金克用正面衝突,反讓白蓮官撿現成的便宜,
咱們凡事必須以大局為重,一切要盡力忍耐。”
花翎道:“但金克用上門欺人,無緣無故傷我侯府武士,難道這樣算了不成”
鐵羽道:“當然不會就這樣罷休,可是,他指使黑鳳凰前來滋事,是指名對我,理當由我出面去會她。”
花翎道:“但她傷的,卻是威寧侯府的武士。”
鐵羽道:“這我知道。但金克用和黑鳳凰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目前僅是傳聞,尚無確實證據。我想,咱們不妨假作不知道,由我先去抄家堡拜會金克用,且看他用什麼態度對
我説話,待了解真實情況以後,如有必要動武,那時你就派人支援。”
花貞貞遭:“先禮後兵,我很贊同,可是,我要跟你一起去沙家堡……”
花翎道:“我反對。除非我也一同去。”
鐵羽正容道:“如果你們一定要去,我就不去了,等小薇一到,我立刻離開太原府。”
花翎兄妹見他真的生了氣,都默默不敢再急辯。
哈圖道:“鐵公子單獨去,應付時較有轉圃餘地,小侯爺和郡主都不必同去,好在此地高沙家堡並不遠,如有變故,隨時可以呼應,消息傳遞,也很方便快速。”
花貞貞想了想,道:“好鐵大哥,咱們不跟你同去,但你要帶着侯府特製的號箭,如有情況變化,立即施放,咱們會率領黑騎隊在太原東門附近等候接應。”
鐵羽的臉色才稍見緩和,點頭道:“其實並沒有這個必要,你們一定不放心,我帶着就是了,但我先要叮囑你們,在我沒有施放號箭之前,你們絕對不能接近沙家堡,而且.必須等天色入夜後才能調隊移動,不可在白天暴露行蹤。”
花翎兄妹也一一答應了。
鐵羽略作結紮,除了那隻號箭,身上未帶寸鐵,徒手隻身,單獨出了青龍寺。
這時候,才晌午過後不久,花翎兄妹心懸鐵羽安危,哪能等到天色入夜,當時便挑選出二十名黑騎武士,全副衝陣廝殺的裝束,由後面小路,悄悄離寨,繞道向太原府東門而去。
沙家堡自從成為中原武林同道投奔匯聚的地方,氣勢更勝往日,堡門口搭起五彩繽紛的牌樓,守衞的堡丁,也增為十二名,左右兩側,更添建了兩列屋石,作為接待各方來客的登
記,休息處所。
鐵羽在堡門前下了馬,立刻有兩名青衣漢子從石屋迎出來,一人接住馬緩繩,一人抱拳拱手問道:“朋友由何處來尊姓大名欲見何人請先去接待室登個記。”
鐵羽微微一笑,道:“敢問麒瞬山莊主金克用是否在堡鐵羽道:“哦還得先登記。”
青衣人道:“當然要登記,否則,每天求見的人這麼多,金莊主若人人接見,豈,豈不忙死了。”
鐵羽笑道:“好吧,就煩通報,在下鐵羽,要見金莊主。”
青衣人向石屋一擺手,道:“朋友請去那邊接待室稍候,鐵羽道:“在下鐵羽。”
青衣人瞪大眼睛,説道:“鐵鐵....羽”
鐵羽笑道:“鋼鐵的鐵,鐵羽,別無分號。”
“鐵羽哪一個鐵羽”
羽毛的羽,天下只有一個神手。
青衣人的神色登時變得跟衣服一樣青,彷彿被誰推了一掌,踉蹌倒退了兩三步,急忙向另一位青衣人道:“快些傳報,神手鐵羽找上門來了。”
那名青衣人也駐然變色,拋下馬纏,飛步向堡內跑去。
十二名守衞的堡丁如臨大敵,紛紛兵刃出鞘,圍了上來。
鐵羽負手昂然站立,嘴角含笑,一派悠閒,靜等着金克用的出現。
片刻工夫,腳步聲入耳,沙鎮山兄弟三人迎了出來,卻不見金克用。
沙鎮山向鐵羽打量了一眼,拱手説道:“久仰神手鐵羽名滿江湖,今日幸會,果然好風采……”
鐵羽也微檄欠身,道:“不敢當,請恕鐵某眼拙,三位是……”
沙鎮山自報了姓名,側身肅容道:“金莊主正在客廳款待幾位高人,特命在下兄弟代表迎接,鐵大俠請。”
鐵羽笑着點點頭,道:“想不到金克用一登龍門,身價果然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口裏説着,緩步進了堡門。
沙鎮山對堡丁使了個眼色,低聲吩咐着道:“掩門,未奉令諭之前,任何人都不準出堡。”
一聲令下,沙家堡厚重的鐵門立即掩閉上閂,同時增加了守衞堡丁人數,整個沙家堡與外隔絕。
鐵羽卻假裝役有看見,步履從容,毫不在意。
由堡門進大廳,一路寂然不見人蹤,才踏進大廳前的正門,卻見兩邊排列着一對對懷抱鬼頭刀的彪形大漢,不下百名,都對鐵羽怒目而視。
明晃晃的刀光,寒森森的殺氣,顯然都是特別為了他準備的。
帙羽只是淡淡一笑,從閃爍的刀光中昂然而過餘光全沒有向那些抱刀大漢瞟過一下。
正門內,是一片寬廣的院子,廳中殘席猶未收已移至院於裏。
兩行交椅,約有二十餘張,雁翅般排在石階前男有女,人人面帶寒霜。
金克用坐在正中央,錦袍玉飾,儼然武林盟主的氣派。
在座的,莫不是江湖高人,一方大豪。
鐵羽對這些人不屑一顧,卻深深被一雙晶瑩澄澈的陣子所吸引。
那雙明亮懾人的眸子裏藴藏着悲忿,仇恨的怒火。
陣子的主人,面貌姣好包含着詫異,好奇的光芒,也可就不是哈圖口中描述的黑鳳凰。
鐵羽怎麼也想不起來曾在何處見過這陌生的少女明白何時跟她結過仇,內心詫異,不禁多望了兩眼。
恰巧那雙陣子也一瞬不瞬的凝視着他,那鋭利的目光,彷彿要穿透他的心,撕裂他的身子。
鐵羽暗暗震驚,連忙移開了視線……
金克用大模大樣的坐着,冷笑了兩聲.道:“你就是神手鐵羽。”
帙羽不覺一怔,道:“怎麼金三太爺竟然不認識我鐵某人”
金克用沉聲道:“老夫是堂堂大漢於民,誰認識你這蒙古韃子的走狗,你以為仗着威寧侯府勢力,就能使天下人畏懼屈服麼。”
鐵羽探吸一口氣,壓下滿腔怒火,緩緩道:“很好。鐵某平生不願意欠人情,雙槐驛相救之情,鐵某本來一直耿耿於懷,現在你既然不承認,咱們就兩不相欠了。”
金克用喝道:“我雖然不認識你,卻久聞你夫妻創立白蓮宮,肆虐甘陝,惡名昭彰,武林衞道之士,莫不想除掉你們夫妻以救天下蒼生,今天你既然自投到抄家堡來,正是皇天有
限,報應不爽……”
回頭對黑鳳凰道:“孩子,仇人就在眼前。”
黑鳳凰應聲站起,向鐵羽走去。
那近百名抱刀大漢,立即分往兩邊退開,
鐵羽冷冷笑道:“金克用,鐵某素知你並無兄弟,何來的侄女兒”
金克用道:“這不關你的事,你也不必打聽。”
鐵羽哼了一聲,又對黑風凰道:“姑娘,你我索昧平生不知何時跟姑娘結了仇”
金克用又搶着道:“你是白玉蓮的丈夫,就是她的仇人用不着多問。”
鐵羽怒目道:“姓金的,我是跟這位姑娘説話,並沒有問你,你最好不要在一邊搶着回答。”
金克用大聲道:“我是她的伯父,自然有權代她説話。”
鐵羽已看出內中必有蹊蹺,強忍着怒火,仍然對黑鳳凰道:“姑娘,你年紀輕輕,可能不知江湖中的詭詐,在下奉勸姑娘一句話,凡事必須親自了解真象,千萬別受人利用一”
金克用喝道:“鐵羽你休想用花言巧語挑撥離間,是英雄就憑真功夫比個高下,你若勝得了我這侄女兒,老夫網開一面,放你離開抄家堡,否則,就乖乖束手就縛,老夫念你成名
不易,也不會過分為難你,你若是逞口舌之利,妄想施展什麼詭計,抄家堡今天就是你的埋
骨葬身之地。”
鐵羽充耳不聞,自顧道:“鳳凰姑娘,你為什麼不開口説話難道你有什麼難言的隱衷,甘心被人當作傀儡,任人支使擺佈。”
金克用厲聲道:“鳳凰,別聽他胡説,這種專靠花言巧語欺騙女人的色鬼,殺了他絕役錯”
黑鳳凰一直目光炯炯的逼槐着鐵羽出手,聽了金克用這句話,眼中突然顯露出道:“不錯,欺侮女人的男人,都該殺!”
口裏説着,緩緩舉起了右掌。
金克用大喜,連忙叫道:“對,鳳凰,
鐵羽變色道:“姑娘,你我無怨無仇素未謀面你可能受人撥弄……”
“殺了他。”
黑鳳凰凝目道:“你是不是帙羽是不是白玉蓮的丈夫現在是不是跟威寧侯府的花貞貞在一起”
鐵羽道:“是”
黑鳳凰叱道:“是就不會錯了”
話落,掌出,右手一沉,當胸拍去。
鐵羽不敢硬接,腳下一個疾旋,左手探處,閃電一般一把扣住了黑鳳凰的右腕,低聲道:
“姑娘總得説出鐵某該死的理由。”
黑鳳凰沉聲道:“放手”
鐵羽道:“在下無童跟姑娘動手,白……”
但也不想死得不明不話一完,黑鳳凰突向左一轉身,左掌已反手拍出。
鐵羽不愧號稱“神手”,身子跟着向右反轉,出手如電竟然用右手飛快的扣住了黑鳳凰的左腕。
兩人變成背與背相靠,手和手相扣,誰也看不見誰家都不能動彈。
黑鳳凰連發兩掌,竟未傷到鐵羽,真是又急又怒。
如冰,柔若無骨,顯然練的是陰柔邪門功夫。
他雖然仗着出手快捷,暫時沒有受傷,但四周全是金克用的人,不鬆手無法脱身,一旦鬆手,又必然會被黑鳳凰那陰柔可怕的掌力所傷,看來今天真要出不了堡了……
這念頭才在腦中掠過,四周呼喝紛起,那近百名抱刀大漢已吶喊着向前逼近,金克用等人也紛紛站起來。
鐵羽當機立斷,急忙鬆手,身體突然下蹲,借勢用背部一掀之力,將黑鳳凰撞出去四五步,緊接着,一式長鶴沖天,凌空躍起,衝向院於門口的抱刀大漢。
他已經打定主意先求脱身,人未落地,雙掌連環擊出,迎面幾名大漢還役有來得及揮刀截攔,便已中拳倒地,其餘的人紛紛閃進,頓時讓出一個缺口。
帙羽趁亂奪過一柄刀,闖開人羣,衝出園門。
沒想到才出重圃,卻見黑鳳凰早已當門而立,路。
鐵羽知不妙,急忙橫刀平胸,正色道:“姑娘,不要逼人太甚,鐵某自認未曾冒犯過姑娘,更不知何時曾與姑娘結仇,江湖險詐百出,姑娘又太年輕,何苦受人利用……”
黑風凰冷冷道;“我不想跟你説這些,你要離開沙家堡,除非再接我兩掌。”
鐵羽道:“姑娘如此苦苦相逼,負高下了”
黑鳳凰道:“正是。”
“是決心要跟鐵某分個勝負。”
鐵羽沉吟了一下,道:“既然較量勝負,就得公平,現在鐵某獨自一個,陷身重重包圍中,即使僥倖獲勝,也走不出抄家堡,這豈非不公平”
黑鳳凰道:“只要你能再接下我兩掌,離開沙家堡。”
鐵羽沉聲説道:“姑娘一個年輕少女也不是沙家堡的主人,怎能作此保證”
黑鳳凰一怔,道:“我……”
她本來就不擅言辭,被鐵羽這一問,竟答不出話來。
金克用接口道:“我保證你若是能接下鳳凰兩掌,你離去,絕對無人再出手攔阻。
鐵羽冷冷一笑,説道:“難怪金三太爺敢翻臉不認人,原來就仗憑着有一位露臉的親戚。”
金克用絲毫不以為忤,笑道:“姓鐵的,倘你膽怯不敢應戰,老夫可再給你優待,硬挨鳳凰一掌,就算你贏了。”
鐵羽用眼角餘光冷冷掃下他一眼,道:“你説話算話。”
金克用道:“當然算話。”
“好”鐵羽突然一挑眉,道:“鐵某人不信這位鳳凰姑娘的掌力當真無人能敵,咱們就較量兩掌試試看。”
説着,將手中鋼刀一折兩斷,拋在地上,探吸一口氣,雙臂緩緩上提,左掌掌心朝天,右掌豎立如刀,一橫一豎,交疊在胸前。
黑鳳凰道:“你準備好了麼。”
鐵羽氣定神疑,緩緩説道:“姑娘請出手吧”
黑鳳凰慢慢舉起左掌,低喝一聲道:“小心了”
掌心微向外翻,朝鐵羽當胸按去。
鐵羽猛然吐氣開聲,沉身,定樁,力貫右臂,奮然接掌硬迎。
彼此掌心還未接實,鐵羽突覺有一股無形的陰寒暗功由黑鳳凰的手掌直透過來,自己用了七成以上的內力,竟無法抵擋……
他心頭大驚,左掌慶揚,奮起畢生功力住黑鳳凰一隻左掌。
掌心剛剛接觸,鐵羽就知道糟了。
黑鳳凰的手奇寒如冰,簡直不像一隻活人的手,鐵羽所發的掌力,被陰寒寒氣一逼,立即消散,整個人就好像跌進冰窟中。
最可怕的是身體寒冰,心腑卻灼熱無比,渾身關節’畢剝”作響,彷彿要爆裂開似的。
鐵羽一發覺不妙,急忙變招,雙掌飛快的翻轉,蹲身,仰胸,託掌,使用“卸”字訣,將黑鳳凰的手掌向上托起。
這只是一霎眼的變化,眾人只看見黑鳳凰掌勢按落,鐵羽突然像皮球般被拍了出去,接連兩個翻滾,才顫顫巍巍站立起來。
他居然沒有變成一堆軟肉,居然還能站立起來四周觀戰的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輕籲。
黑鳳凰眉鋒一揚,欺身直上,再度舉起了左掌。
鐵羽的臉色已經變得一片紫金,兩眼光芒四散着,卻搖搖欲倒。
誰都看得出,這時候的鐵羽已受了極重內傷,縱然勉強站立未倒,無論如何再也承受不住黑鳳凰的第二掌。
金克用興奮的叫道:“鳳凰,再補他一掌,送他到陰曹地府去”
許多人從旁附和,都叫道:“殺了他殺……殺……”
黑鳳凰的手掌高高舉起,目光炯炯,刀也似的逼視着鐵羽,一字一字道:“你已經傷在我的掌下了。”
鐵羽緩緩點頭道:“不錯。”
黑鳳凰冷冷遭:“你也絕對無力再接我第二掌了”
鐵羽又點點頭道:“不錯。”
黑鳳凰冷冷一曬道:“那麼,你為什麼還不服輸-鐵羽道:’你可以殺我,卻休想我會認敗服輸。”
黑鳳凰道:“為什麼”
鐵羽道:“鐵某隻對正義公理低頭,絕不向武力服輸,你縱然武功勝了我,也只是個受人利用的可憐蟲而己,我對你只有憐憫,永遠不會服輸。”
“你”黑鳳凰逼近一步,沉聲道:“你真的不怕死。”
鐵羽傲然道:“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鐵某隻惋惜你太無知,根本沒有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現在你儘可以下手了。”
黑鳳凰嘴唇蠕動幾次,突然垂下手掌,道:“你走吧一。”
金克用驚詫地大聲叫道:“孩子,絕不能放他走。”
黑鳳凰道:“我們答應過,只要他不避不讓,就算他贏了,剛才他接我第一掌時,並沒有閃避,我們不能食言五
金克用道:“可是,他”
黑鳳凰不理,轉顧鐵羽道:“希望你回去快些療好傷下次我定要你敗得心服口服。”
鐵羽平靜地望着她,緩緩道:“姑娘,現在你不殺我,有一天,或許你會後悔。”
黑鳳凰道:“我想殺你只不過舉手之勞,隨時可取你的性命,但我要你臨死之前,認敗服輸。”
鐵羽搖搖頭道:“那是不可能的,姑娘若仗着武功助紂為虐,休想鐵某會低頭,與其奢望那不可能的事,姑娘倒不如趁現在殺了我好。”
黑鳳凰道:“你不必着急,總有一天,我會叫你低頭的。
今天你已經受傷,我不殺你,只是不願意趁人之危。”
鐵羽道:“鐵某並不領情,錯過了今天,也許你就永遠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