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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元神出竅斗絕技

    “落霞谷”。

    顧名思義,若是黃昏時刻來此,想必別有一番悽美動人的風景可觀。

    然,此時時值子末醜初,雖有繁星滿天,但月晦風緊,峽谷之中昏黝晦迷,風嘯如泣,一股令人悚然的陰森氣息瀰漫四周。

    小桂他們在子時初便已抵達“落霞谷”之外。小千環目打量谷地四周後,取出羅盤,計算方位。隨即,他選擇了一處山脈隱伏的避風點,交待其他叁人在那裏等他不要亂闖。

    他便逸入夜色之中,不知去向。

    小桂等人知他一定是去觀測左天呈所佈設的“四煞陣”,併為赴約預作防患佈署。因此叁人就地躺下,打起盹來,耐心等候。

    一個時辰不到,小千精神奕奕的電掠而回。

    “走,帶你們到福地洞天享受去。”

    其他人沒有多問,緊隨小千之後,一起來到狹谷左近不遠處。

    夜色掩映之下。

    高聳矗立的谷邊危,將森然猙獰的黑影,投入谷中,令本已晦黯的谷地更添幾分慘澹悽惶的味道。

    眼前這處平地而起的陡峭峽壁,雖是説高不高,但從上到下好歹也有叁、四十丈,而且石壁陡削俊拔,宛若刀劈斧鑿所成,筆直插天聳立,看來並不容易攀登。

    小桂他們仰頭而觀,望着小千所指的“福地洞天”。

    離地十餘丈高的石壁上,有一道隱約的裂縫正被山石突起部份的陰影所遮,若不細看很難察覺隙縫的存在。

    不過,那道裂縫大小勉強可供一人側身而入,實在讓人看不出有什麼“洞口”可言。

    “上得去嗎?”

    小千用拇指比了比隙縫,問的人當然是月癸。

    月癸哼鼻道:“你什麼地方不好找,非得找這種半天高的老鼠洞考驗我的輕功?”

    嘴裏固然埋怨着,但她已筆直拔空而起,掠高叁丈有餘,在力竭的同時,手中“無情竹”朝石壁上輕靈一點,人又衝高數丈。如此反覆,這顆辣子兒輕鬆閃入位於半空的裂縫之中。

    “我很好奇……”客途搓着下巴,温吞道:“你倒是怎麼上去這個山洞?”

    他這麼問不是沒有理由的。

    小千輕身術雖然不差,不過,若想隨意來去位於十丈高空上的壁隙,沒有點夠水準的技巧,還是挺難辦到。

    小千神一笑:“想看錶演?這有何困難。”

    説着,他雙目微默誦密咒。

    平地忽然颳起一道詭異的旋風,打着螺旋的怪風將小千的身子憑空托起,呼呼地轉入石壁上的裂口。

    “原來如此!”

    小桂和客途恍然的同時,騰身而起,尾隨小千之後掠入隙縫。

    隙縫內部與外表迥然相異,非但毫不擁擠狹窄,反而出奇的寬敞。甚且,洞內的石壁仍留有明顯人為開鑿過的新痕。

    除此之外,小千已在這個石洞中佈下無數道符咒和茅山秘陣。

    “這個洞是新挖的?!”月癸不免有些意外。

    小桂環目四顧道:“你一個人弄的?怎麼不叫我們來幫忙?”

    小千嗤聲道:“四煞陣啓,生人勿近。懂嗎?你若是有興趣替自己挖墳墓,下一回我一定記得找你幫忙。”

    “真有這麼兇?”

    月癸和小桂不頂信邪的嘀嘀咕咕,不過他們到底是相信小千,因此沒有多加質疑。

    客途有趣一笑:“如此説來,你一定是找了些‘東西’來幫忙羅!”

    “他們不是‘東西’……”小千用力的想要解釋。

    “我瞭解。”小桂打斷他的話頭,使壞笑道:“他們當然不是東西。他們若是東西,那你又算什麼東西?”

    小千知道這小鬼故意詭辯,氣鼓鼓的瞪他一眼,懶得理他。

    客途同情的拍拍小千肩頭,轉移話題問道:“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你是不是要事先為我們解説一下有關‘四煞陣’的內容?以及我們應該如何破解這個號稱無人能破的出名陣式?”

    “我當然要啊!”小千故意唉聲嘆氣道:“我只是被這小鬼一時氣昏了頭,差點忘記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月癸湊上前,狡黠笑道:“原來你還有後事要交代。儘管説吧!若是辦得到的事,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我們一定幫你辦到。”

    小千哭笑不得的望着笑得滿臉賊樣的月癸和小桂二人,他發現,這兩個人小鬼大的傢伙若是有心聯手“危害大眾”,恐怕連客途都奈何不了他們倆。

    ※※※

    正午。

    天空的雲層很厚。

    太陽躲在迷濛的雲堆裏,使得天色看來有些陰鬱。

    荒煙迷漫的野地四周盡是齊脛的狗尾草,“落霞谷”那兩道峙立的陡峭山壁,彷佛打從地底下突然竄升出來一般,古怪而沉重的拄立着。

    風很大。

    小桂他們一行四人踩着漫天風砂,神情輕鬆的施然步入峽谷內。

    穀道入口處,寬僅丈許。

    但是再行數十步遠,谷地中間卻豁然開闊,形成一片寬逾十丈方圓的空地。

    身着刺目猩紅道袍的“貪狼星”左天呈,負着手卓立於谷地彼端一塊高聳的巨巖上,谷內狂風將他的衣袍吹得邋邋飄揚。

    “你們來了。”

    小千上前一步,大剌剌道:“廢話。”

    “老實説,”左天呈深沉一笑:“宋小千,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

    小千呵呵一笑:“道兄為何突然有此感慨?”

    “我知道你們凌晨子時便已抵達此地。”左天呈悠悠然道:“可怕的是,我卻無法偵測出你們隱身的地點。看來,茅山一派果真是陰陽門的天敵。”

    “你這個人口是心非哦!”小桂嘻嘻笑謔道:“嘴裏雖然説可怕,不過瞧你的表情,顯然你並沒有怕到心裏面去嘛。”

    左天呈頷首道:“笑月修羅,貧道久仰你‘笑裏藏刀’的大名了!”

    “你怎麼可以這樣説我?”這小鬼故意噘嘴嗔道:“我們今天才首度見面,你若隨便聽信那些不利於我的傳言,咱們還如何交個朋友?如此豈不是太傷感情。”

    左天呈有趣笑道:“根據江湖流言,你的確是個最好的朋友,最危險的敵人。不過,這對貧道來説,還得等你通過考驗後才能證明是否屬實。”

    月癸風點火道:“喂!修羅鬼,有人藐視你耶!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快快跟他拼了!”

    “女人!莫非都是天生唯恐天下不亂的動物?”小桂有感而發的嘆了口氣。

    “別的女人我是不知道啦。”小千以公平的態度發表個人評論:“如果你問的是這顆辣子兒,我個人認為,她只是着無聊,決定看你的熱鬧罷了!”

    遙遙彼方,“貪狼星”左天呈無動於衷的觀望着四人猛打哈啦。

    客途輕咳一聲,温吞道:“我們是不是不應該讓人等太久?”

    小千環起雙臂,大馬金刀道:“我早就等着人家上菜,不過左道兄好像客氣了些,也在等着咱們準備妥當。”

    左天呈哈哈大笑:“宋小千,你果然夠狂!那麼,我們就開始吧!”

    他倏然消失蹤影。

    頓時──

    谷內狂風如飆,塵沙遮眼。

    原本就已昏晦的“落霞谷”,剎時變得更加悽迷與陰沈。

    就在狂飆倏起的同時,峽谷的空地上,驀地浮現無數道幡和各種稀奇古怪的法壇佈置。

    “兄弟們,上啊!”

    小千狂笑一聲,率先撲向陣式左側而去。

    小桂看看月癸,有些擔心的問:“沒問題吧?”

    月癸聳聳肩,不肯定道::“不確定耶!不過總得試試才行嘛。”

    “好吧!只要可能,我和師兄會盡量罩着。”

    小桂無奈道:“不過,萬一我們來不及罩,只有自求多福了。”

    月癸嗤笑道:“你這不是廢話。”

    “廢話總比實話動聽。”客途實事求是的糗謔道:“等再多解這小鬼一點,就會知道他有多麼懂得言過其實的安慰人心。”

    “師兄……”小桂伸指戳戳客途腰眼:“請別將師弟的海底全部曝光了,行嗎?”

    這時,陣式中已看不到小千的影子,但是陣內卻有金雷暴響。

    客途提醒道:“別逗了,有人已經開始上戲。咱們再不進陣小老千就會有麻煩。”

    “那就上呀!”

    小桂雙臂一振,人如飛鳥投林,由東方位置入陣。

    “辣子兒,自己小心。”

    客途再次交代,這才與月癸分從兩個對立的方位掠入“四煞陣”。

    首先入陣的小千所選擇的方位,是“四煞陣”中‘白虎’方位。

    他甫入陣內,飛沙走石的陣式上空,忽然“啪喳!”擊落一道金雷。

    小千腳踏七星罡步,移形換位避開落雷。

    隨着金雷閃過,他的眼前現出一個頭戴圓冠,身穿黃衣,手持月戟的怒目神人。

    小千秉持道術禮法,喝問道:“來者何方神聖?”

    對方睜目怒視,不發一言,突然揚動手中月戟,揮出一道燦燦蛇電轟向小千。

    小千冷哼一聲,旋身閃開,金錢劍已赫然在握。

    這個受左天呈差遣而至的異界邪靈,揮戟幻生的雷電殛中地面,宛若炸藥引爆,轟然聲中,非僅石碎沙飛,更有火光迸濺。

    見識多了叁界內外各式各樣的鬼神異類,以及這些非我族類所擁有的超強威力,小千早已練就不為所動的“在在神功”老神的很。

    他手持金錢劍,遙向西方天際揮劃誦咒道:“天地玄密,萬流歸宗,金光神劍,證我神通。內隱霹靂,妖魔驚心,役使雷霆,精怪亡形。恭請茅山祖師,號令雷霆轟霹靂,金光速現顯神威,揚我道門真法寶,叁界妖邪化微塵!”

    隨着小千請法誦咒,他手中金錢劍暴漲出粗逾並指的霍霍金芒,吞吐如。

    這正是茅山一派結合符法與劍術所創演的道門絕學──“金光劍法”!

    他舞劍揮劃,金芒如鞭,咻然卷向怒目持戟的異類。

    “金光所至,上驅天界攔路邪神,中御人界強兇頑敵,下斬魔界魑魅魍魎。急急如律令!”

    金光飛騰迴繞中,小千已悍然無畏的和那個持戟神人殺做一團。

    兩人戰區所在,剎時雷電交加霹靂亂竄,火光蛇電糾結纏鬥,煙硝晦迷裏已看不清雙方酣戰的身影。

    另一邊……

    小桂入陣之後,如飆的暴風卻突兀的停止,四周變得一片死寂,給人一種詭異而沉重的壓迫感。

    異樣的沈悶不禁令小桂皺了皺眉頭,但他仍怡然不懼的篤定前行深入陣式之中。

    隨着陣式轉折,小桂時走時停,仔細計算着方位。

    他一邊喃喃自語道:“青龍之位,其利在東;……這個姓左的老小子倒是安排了什麼大菜在裏面?”

    忽然──

    一陣低細的沙沙聲自他身後傳來,像是有什麼爬正貼地而行。

    小桂猛然轉身,但見一條長約尺餘、通體碧綠的巨蜈蚣正自他身後不遠的地底鑽出!

    這條碧綠蜈蚣的背脊正中,尚有一道鮮欲滴的血色紅紋流燦如波。

    小桂忍不住吹了聲長長的口哨:“這不是義父從前曾經提過十大毒物之一的‘冷翠丹心’嗎?乖乖!人家活了一千年也不過只有叁寸長,這傢伙倒是怎麼長的,居然這麼大的個頭?”

    他的話聲方落,碧綠蜈蚣已經完全鑽出地面。

    驀地──

    這條尺長的“冷翠丹心”見風即長,“呼!”地一聲,化作長逾丈餘的怪物,背上那道紅紋足有小指粗細,兩隻巨眼宛若雞卵、電光灼灼,炫人眼盲!

    綠色巨龍般的超級蜈蚣划動它的百足,電光石火的噬向小桂。

    “媽媽咪呀!”

    小桂怪叫一聲,就地撲滾,勉強避開蜈蚣要命的攻擊!

    “冷翠丹心”一擊未中,竟似發怒了般,張口發出撼天嘶嘯,震得地面隱隱打顫。

    它巨尾一擺,拍碎土石的轉過長身,再次衝向小桂。同時,它巨吻大張,竟噴出一股粗若人臂的紅色濃霧,滾滾騰騰的罩向正自地面竄彈而起的小桂!

    小桂驚叱一聲,有些狼狽的閉氣、閃身,躲避如浪湧至的毒霧。

    饒是小桂閃躲的快,蜈蚣的攻擊卻是接二連叁而來。小桂尚未退至安全距離,巨大的蜈蚣已經追到,非但張嘴便咬,兩隻前爪更如鐵鉗猛然扣抓,一副不將小桂撕成碎片誓不甘心之態。

    驚急之餘,小桂雙目怒睜,身子猝然仰倒貼地鏢射,直出叁丈之外,這才翻身躍起即時脱離困境。

    “我操你媽咪的臭蜈蚣!”

    這小鬼顯然驚怒過度,出口成髒的戟指叫罵:“少爺看在你是十大毒物之一,好歹也算是個寶,所以不想痛下殺手要你老命。你這個臭傢伙不懂感激也就算了,竟然還叁番兩次狠下毒手,非得置我於死地不好!誰怕誰來着?我若是不將你碎萬段,少爺從此不姓君!”

    他在這邊叫戰叫得痛快,那邊,“冷翠丹心”這條大毒哪聽得懂他的人話?

    於是,它齜牙怒嘯,雙目電光大熾的飛騰而來,同時再度張口源源不絕的噴出毒霧!

    小桂心頭火起不閃不避,他同樣長嘯入空,身形猝閃,迎向已然衝至的巨大蜈蚣,手腕揚動,一道晶瑩耀目的青白電光沖霄而起,如龍騰空縱橫飛繞,攪散蜈蚣所噴出的毒霧。

    “冷翠丹心”乍見電芒霍霍,似乎有些遲疑的緩下衝騰速度,但是小桂卻已迎面掠到,毫無猶豫的揚臂揮劍,狠然殺將過去。

    這條亦毒亦寶的超級巨型蜈蚣,乃是“貪狼星”左天呈利用符咒與術法所催煉養成,豈是易與之輩。

    它見小桂悍不畏死的殺來,巨長身軀一扭,百足劃空而過,尾部毒針擺向前,朝小桂螫去,口中毒霧更是越吐越盛,不多時,四周叁丈方圓圍內盡為猩紅濃霧所攏罩。

    小桂的身影和“干將”寶劍所發出的光芒,也被這片深重的毒霧徹底吞噬。

    按照常理,任何吸入“冷翠丹心”所噴出的毒霧之人,必定當場僵斃。身為千年毒物,“冷翠丹心”當然明白自己的能耐所及。

    可是此時,這條極具靈性的超強毒卻發覺,過去一向頗為脆弱的人類,這次竟是意外的頑強;它已吐盡肚子裏的法寶,居然還是無法消滅對方。

    非僅如此,那個已被自己毒霧所攏罩的小小人類,反倒是越戰越勇,一支發亮的扁棒越舞越急、光芒越盛,那種咻咻輕嘯的勁風,竟帶給它肌膚欲裂的威脅。

    “冷翠丹心”不禁因此兇性大發,劃足擺尾在霧中游動開來,盡興攻擊小桂。

    身在毒霧之中的小桂,其實並非完全沒有受到蜈蚣之毒的影響。

    在他被帶有濃重腥膩氣味的猩紅毒霧所包圍之初,儘管他已知機的施展閉氣功夫,卻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襲來,同時全身也發生僵硬的現象。

    他整個人幾乎立刻陷入一片渾沌與昏沉之中,手上寶劍更是險些把持不住,差一點被倏忽掄至的蜈蚣尾巴掃飛,駭得他連忙就勢斜掠,藉“霧遁”逃向蜈蚣背後。

    但是,“冷翠丹心”那雙如炬巨目所射出的電光,就像兩盞探照燈一般,令潛逃的小桂無處遁形。蜈蚣的巨頭一晃,便又扭身朝躲在自己背面的小桂咬去。

    還好這陣暈眩來得急去的也快。

    小桂的體質一旦適應蜈蚣之毒後,行動立即恢復正常,寶劍一揮,正好來得及擋住已然臨頭的蜈蚣巨吻。

    “干將”架住蜈蚣巨牙,竟發出“嗆!”的金鐵交鳴聲。

    小桂揚腳勾踢,狠狠的在蜈蚣肚腹上,他的身子也藉此猛力蹬之勢抽劍倒掠,脱出蜈蚣那顆大腦袋的攻擊圍。

    這小鬼稍退即進,長嘯一聲,雙手握劍,倏沉猛翻,驀地繞體揮揚!

    於是──

    劍影如山矗起,重重疊疊,森森劍氣嘶嘯如泣。

    層層重疊的劍山之間,無數明亮圓弧猝然映現,這些光影倏忽展現,瞬間凝幻成千百個圓溜溜、亮晃晃的晶瑩滿月,逕朝四面八方溜瀉!

    “冷翠丹心”所吐出的毒霧,在奇幻明月的潛勁衝擊下,不住地滾騰湧,向外排擠。紅霧湧蕩中,隱約傳出細碎的“叮噹!”撞擊聲。

    不消片刻,蜈蚣所吐毒霧盡失,小桂重見天日,但他卻是氣喘如牛的退掠出十丈開外。

    籲喘口氣,這小鬼暗自嘀咕道:“他奶奶的,這隻老毒物居然皮厚肉粗,刀槍不入!如果連干將都無法對付它,那我還有什麼戲好唱?”

    他嘀咕歸嘀咕,在歇過一口氣之後,腳底用勁,再度朝齜牙咧嘴的丈長蜈蚣揮劍撲去。

    這隻蜈蚣顯然也因為久戰不下,又被小桂拿劍亂戳亂砍,搞得怒上心頭,當下淒厲尖嘯,巨口再張,猛地射出一股小指粗細的綠色汁液。

    小桂偏身閃過,口中嘻嘻笑謔:“你居然也會朝人吐口水?真是太沒品了!”

    儘管正處鏖戰之際,並且尚無勝算,這小鬼依然不改玩世不恭的調調,將眼前的千年毒視為同類,大肆批評、用力嘲笑。

    如果小千也在現場,恐怕又得提醒他別發神經了!

    那股綠色“口水”濺落地面,竟“吱吱!”有聲的將地面溶蝕出一個大坑,其毒性之強,連小桂都為之咋舌。

    然而,這隻超級蜈蚣、千年老妖所使的新招,卻引發小桂的靈感。

    “你他媽咪的,死期到也!”

    這小鬼不懷好意的嘿嘿怪笑,驀然騰身躍起,直入高空數丈,一記滾翻,頭下腳上相準位置,急撲而落騎上蜈蚣背部!

    蜈蚣划行雖快,卻也沒料到小桂會來這一手,只得被騎個正着。驚怒之下,它猛地翻騰擺起身子,企圖將背上的人摔離自己身軀。

    小桂不待蜈蚣展開劇烈動作,雙手握劍,對着它背上那道刺目紅紋狠狠插落!

    “噗!”地悶聲,干將寶劍果然一刺即入,將這條巨大毒透體刺穿。

    遭此重創,“冷翠丹心”淒厲尖嘯不已,長長的身子驀然扭曲翻滾,它這一滾動,小桂手中的寶劍正好順着它天生弱點一路下溜,將這條千年難得出現的超級毒物開膛剖腹!

    蜈蚣體內綠色的血液隨着它臨死之前的掙扎落滿地,“吱吱!”溶蝕聲中,地面毒煙四起。

    騎在蜈蚣背上的小桂即時跳離,但是閃退之中,他的後背肩頰處倏地傳來一陣火熾般的刺痛,接着渾身發冷令他哆嗦不已。

    小桂知道自己未能完全避開蜈蚣濺落的毒液,已經身中劇毒。而“冷翠丹心”體液中所藴涵的強烈毒性,就算以他不畏尋常劇毒的體質也無法生受。

    當下,他不敢怠慢,反手揮劍將背上被毒液滴濺到的肌膚,連皮帶肉削下一層。

    顧不得傷處鮮血淋漓,小桂即刻盤膝落坐,默運“浴佛神功”開始逼毒……。

    ※※※

    月癸收起慣用的“無情竹”插在後腰,手持小千特別為她準備、已經動過手腳的羅盤,小心翼翼的進入四煞陣內。

    稍早,他們四人藏身“福地洞天”時,小千曾經特別向她解釋過,她入陣的方位名曰‘朱雀’。

    小千提到:“……朱雀在南,是為火之神。由於一向精於用火之道,所以才安排由此位進入陣式。我也無法確定,在這個方位上,會碰上什麼光景,但總之不離與火有關的幻象就是……”

    “既然是幻象,我可不可以不理它?”

    “不理?”小千嘲弄道:“當然可以。只要有準備,一十六年後又是一顆小辣子,當然可以不理陣內任何幻象!”

    “盡説些廢話。”

    “小老千,你確定這個羅盤有用嗎?萬一你的功力不夠,在羅盤上所施的法術失效,使得它在四煞陣內不能發揮作用,那時……咱們這顆小辣子,豈不是……會死的很難看!”

    “老實説……”小千坦白道:“我也不確定這玩意兒是否能如我所預期的管用。不過,既然月癸不能跟着咱們一起闖關,只好將就着死馬當活馬醫醫看羅!”

    “你這是什麼話?”

    “老實話。”小千並不頂擔心道:“反正,入陣之後,只要小辣子能夠解決陣式幻生的異象,就能破陣,那時羅盤能不能管用,有沒有辦法指出正確位置,也都不重要了……。”

    如今,月癸望着手上運作正常的羅盤,兀自嘀咕道:“臭牛鼻子,除了滿口廢話,就是廢話滿口。異象如果能被解決,還算是異象嗎?我又不是道士,哪懂得破啥撈子的陣式?我就不明白,這次入陣為什麼不能像以往一樣,大夥兒一起上就算了嘛。幹啥非得各謀生路不可?這簡直是逼人上梁山嘛!”

    她抬起頭對正方向,喃喃自語:“南方……,南方……,我儘管朝南方走就對了。……”

    正嘀咕着,大地突然猛地搖晃起來。

    “地震?!”

    月癸話聲未落,眼前地面忽然裂開一道深溝,熊熊烈呼地自地心卷冒上來,烤焦了她的髮梢。

    她驚叱一聲,閃退數步,眯眼打量爭騰的火舌。

    眼觀烈沖天,鼻聞身上焦味,這顆“火爆辣子”忍不住怒火中燒,啐聲罵道:“他奶奶個熊!姑奶奶我從小玩火玩到大,向來只有我放別人火的時候,哪容得野火上身來燒我?”

    説着,她解開背上包袱,取出林林總總各色火藥彈丸,塞的塞、藏的藏,打點妥當後,掂了數枚色澤漆黑、大若鴿卵的彈丸在手裏,抖腕拋向烈熊熊的深溝上空。

    黑色彈丸在在烈上爆炸,轟然的巨宛似火傘篷開,強烈的瞬間燃燒使得深溝上下頓成真空,來自地心的火舌霎時消失。

    月癸拍拍雙手,得意道:“奶奶的,跟我比玩火?真是走不知路!”

    隨即,她自己滿意的點點頭,兀自咕噥着:“師祖爺爺説的對,會放火也要會滅火,才是真正懂得用火之道。這次的滅火彈,算是試驗成功……”

    她話聲未落,已然熄滅的深溝裏,呼地一聲,竟又再次冒出熊熊火牆。

    月癸又被火勢逼退數步,她不禁傻眼叫道:“搞啥名堂?怎麼會這樣?不應該這樣子的嘛!”

    這時,騰騰烈火之中,突然竄出一條人影!

    此人腳下騰火,雙手持笏,身着赤衣,頭頂角發。如果不是年齡太老,月癸一定以為自己遇見了戲台上的哪吒叁太子。

    月癸人小膽大,雙手往腰上一叉,大剌剌問道:“來者何……啊人?”

    明知對方不是梨園名角,這ㄚ頭皮性不改,衝着來“人”(?)竟就唱起大戲。

    從火中竄出的人影顯然沒有這ㄚ頭的好興致,對於月癸的喝問非僅無動於衷,身形猝閃,身上裹着熱滾滾的爭騰火龍,已然衝將過來。

    凡他所經之處,草木樹石無物不燃,霎時之間,大地已成一片火海!

    月癸雙手連揮,“彈”如雨下,頓時火球四現,強烈的爆炸暫時抑止赤衣怪人造成的火勢。但是火勢熄滅後,總是又重新燃燒起來,整得這ㄚ頭灰頭土臉,根本無計可施。

    她除了一邊“下彈”,只有拼命東躲西逃,閃避對方天火、野火、無名火的追烤,匆忙之際,這ㄚ頭竟然忘了小千曾交代過法寶給她。

    “吶安呢?”這ㄚ頭逃命之餘,叫苦連天:“我怎麼這麼命苦?好好的一個人,卻得跟這些不是人的‘東西’打交道……。這種遊戲叫人怎麼玩下去?……宋小千、臭牛鼻子……

    這次我被你害慘了!……”

    就在月癸糊塗逃命的同時,自‘玄武’之位進入“四煞陣”的客途卻是福不淺。

    玄武在北,是坎水位。

    客途的陣法之學或許不如茅山出身的小千,但是易學之算,卻是水千月嫡傳、“魔算子”點撥,功力之深遠在小千之上,尤其心易之靈,更是“風神四少”中的翹楚,連小桂都得甘拜下風。

    經過夜前小千詳盡的解釋之後,如今,客途對於這座“四煞陣”的認識與瞭解可不在小千之下。對於破陣之道,他早已深具信心。

    原先小千推斷,既然坎為水;左天呈在此所設的陣仗應該不外乎排天巨浪,或者是水鄉澤國的坑人漩渦。

    然而,入陣之後,原本空曠的陣內竟冉冉升起無數輕紗羅帳。這些半垂的紗幔色澤粉紅,將枯燥的荒地妝點得浪漫妮、情趣動人,令人絲毫不覺此處是何兇險陣法之內。

    客途心中微訝,忽然……

    一縷似花非花的淡淡幽香隨風飄來,緊跟着傳出一陣悠悠絲竹之音。

    客途靈光乍現,連忙垂問心收攝心神,同時運起“浴佛神功”以防百毒入侵。

    這時──

    一隊吹奏絲竹管絃的美麗娘子軍,穿着若隱若現的曼妙輕紗,自隨風搖曳的粉紅羅帳後,行出。

    樂隊之後,是六名同樣打扮、同等美豔妖媚的女郎,抬着一頂紗幔飄飄的錦帳軟牀出來。

    衾枕牀上,橫陳着一尊僅着肚兜,身披薄紗,美的熟透,豐滿惹火的冶玉體。

    陣內人馬行至客途身前約叁丈處停了下來,樂隊與侍女分成叁列侍立於軟牀之後。

    牀上女子未語先笑。

    她的笑容令人見了忍不住要心旌動、心跳加速。

    只要是男人,面對如此美女、這般笑靨,恐怕沒有不想變狼變虎,上前猛獻勤,上牀培養感情。

    客途不是沒有看清楚這個足以令人神魂顛倒的“水姑娘”,他不由得在心底佩服左天呈,居然想得出在四煞陣的‘玄武’之位,佈置這種“忘情水”。

    但是對於“曾經滄海”的客途而言,這小小一杯“忘情水”實在還迷他不倒。

    雖然,眼前陣仗除了色誘,其實已經加上蝕魂迷香和銷魂糜音從中催情。然而,客途終究還是“男孩”,對於男女之事因為無知,所以無害。

    再者,由於過去遭遇使然,水千月曾傳授客途一門特殊心法以為“忘情”所需。因此,客途對於現下的異象,除了看戲的心態,並未滋生出任何慾望或是情緒的反應。

    “們不穿衣服,不會覺得冷嗎?”他滿臉老實的問:“雖然現在還是夏末秋初,説來天氣仍熱。不過,太陽一旦落山,早晚温差可是挺大的,們這樣很容易感冒的呦!”

    這個貌似忠厚的滑頭師兄使起壞來,本領果真比小鬼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軟牀上的美女顯然並不明白客途言語中的嘲弄之意,而且對這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笑話頗為滿意。

    因為她春情漾的笑臉上,此時笑意更濃。那種笑容不僅是美極了,也媚極了,甚且更是……浪極了!

    她伸出珠圓玉潤的雪白大腿跨下軟牀,姿態婀娜、淫聲浪笑的移向客途。

    客途搖着頭道:“看來真不是東西了,否則,怎麼會聽不懂人話?既然聽不懂人話,我又何必跟羅唆。”

    客途不再多費唇舌,雙掌一圈,猛然推出!呼嘯的勁風無情的撞向那具美麗的胴體,美女笑靨依舊,形影卻隨着客途的掌風呼地飄開去。

    忽然──

    淫浪的笑聲伴和着銷魂的樂曲忽高忽低的響起,宛如漩渦般在粉紅羅帳圈起的圍內回不已。

    那個隨風飄退的美女在詭異的聲浪中,緩緩浮向半空,笑聲更加響亮,人心魄。

    原本侍立牀後的那些女郎,也隨着憑空而現的樂聲,緩步上前圍住客途,她們跳着舞、輕解羅衫,動作極盡放蕩猥褻之能。

    “對着我跳這種舞?”客途莫可奈何的搖頭道:“真是‘染黃’國家未來的主人翁。不過,算們倒楣,找錯了人,我可是做過心靈改革的優良品種,保證不受污染。這回,各位很不幸的撞正超級鋼板羅!”

    他抬起雙臂,忽而又逕自好笑的自言自語:“這些娘們又不是人,她們有什麼好倒楣的?應該説,是姓左的那隻老貪狼運氣不好,辛苦佈置了這麼精彩的一關,可惜碰上我,完全無法產生效果。這是他的不幸和倒楣才對,與旁的‘東西’無關!”

    舞女郎毫不在意他的喃喃自語,裸露的身軀盡情狂舞,團團飛旋。隨着她們的舞動,那種似花非花的香味更加濃郁。

    客途心有旁騖,精神不由得有些恍惚,驀地──半空之中那個成熟妖冶的天女,倏忽朝他撲抱過來!

    那名天女的行動迅捷無聲,幾乎是一閃即至,換做他人,只怕很難在各種樂聲、浪吟的諸多聲響之中察覺異樣。

    然而,出於一種武者天生的直覺,雖是精神恍惚之中,客途仍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由上而下,正朝自己當頭罩落!

    他心神為之凜然,馬上收攝意念,精神立刻恢復清明。本能的,他氣納丹田大喝開聲,雙臂揚動,“韋陀降魔拳”挾以浩然剛烈之氣豁然反擊。

    “碰!”然巨響,飛撲而落的色情天女收勢不及,正巧撞上客途的鐵拳,在一陣不似人嚎的淒厲尖嘯之中,魂飛魄散化作無物!

    那些原本圍着客途大跳舞的女郎,就在她們的主子煙消雲散的同時,倏然消失地無影無蹤。

    四周粉紅色的羅帳垂幔,於此之際,驀然崩頹,齊齊化作一陣淡淡紅霧,滾滾卷向客途。

    客途未敢輕視這陣滾滾紅塵,當下默運神功,雙手結印胸前,悠然梵唱有如暮鼓晨鐘響徹天際,一招“普照大千”蓄勢而發。

    一片若有若無的金光自客途身上散放出來,滾滾紅霧在客途身前叁尺處,似是碰到無形的屏障,竟無法逾越雷池一步。

    不消片刻,紅霧無功消散,四周恢復正常。

    客途破陣而出,環顧一匝,發現小桂正盤坐於自己左側,距離約有數丈之遙。

    看這小鬼紅潤的臉色,顯然已將身中之毒逼除,正進入功行完備的最後收工階段。

    此外,他仍可聽見谷地某處依舊雷聲隆隆,天空偶有金蛇竄閃,卻看不到小千和月癸的人影。

    他不得不讚賞這座環環相扣,卻又各自獨立的“四煞陣”。左天呈對於此陣的設置與陣法變化之安排,確實花費相當心血。

    客途走向小桂。

    但才剛起步,明朗的四周突然濃霧密佈,陰風慘慘。

    他忍不住嘖聲道:“又來這一套?真煩。”

    於是,他雙目微闔,定了定心神,在心裏默默計算陣式方位,而後依照出陣路線斜行向前。

    不出七尺之地,他已脱離混沌的陣式,再次回到清朗世界。

    這時,小桂業已收功而起,正衝着他呵呵直笑:“看來又是咱們哥倆拔得頭籌了!”

    這小鬼輕鬆自在的穿梭於陣式之中,毫無阻礙的來到客途面前,轉過身子要師兄幫他上藥。

    客途一邊動手,一面嘀咕道:“怎麼又搞得這麼血糊淋漓?看這傷口,像是被刀劍所傷嘛!”

    “是我自己的傑作。”

    小桂嘿嘿乾笑兩聲,將方才在陣式內的遭遇,略略敍述一遍。

    “對了!”這小鬼彈指笑道:“我還沒拿我的過關獎品咧!”

    “你是在玩電玩?還是柏青哥?過關居然有獎品可拿?”

    客途哭笑不得的跟着小桂叁轉兩轉,兩人又轉入“青龍”之門。

    不過前後腳之差,方位變動,兩人眼前景觀頓時截然不同。

    “冷翠丹心”被開膛剖腹體還留在原地。

    左天呈紅袍冽冽的身影,蹲跪在蜈蚣的巨頭旁邊,手撫,似乎正為“冷翠丹心”之死而哀悼。

    小桂和客途身形甫現,左天呈驚覺的抬頭掃了兩人一眼,立刻失去蹤影。

    小桂快步上前,在蜈蚣身上下搜尋一遍,無功而返,遺憾道:“可惜!咱們晚來一步,‘冷翠丹心’的內丹被那隻貪心的狼拿走了。”

    客途就事論事的笑道:“蜈蚣是人家辛苦養的,如今被你幹掉,損失已經夠慘重的啦!

    內丹被他收回也算公平,你怎麼可以説人家貪心?”

    小桂扮個鬼臉道:“我也是很辛苦的耶!我背上的傷還一抽、一抽的提醒我,已經付出代價了咧!”

    “我很同情你,好不好?”客途嗤笑道:“不過,現在好像有人比你更辛苦哩。恐怕,我們得趕快換個地方看看風景才行,如果晚了,就怕有人要衰大尾的羅。”

    “同意!”

    小桂轉身斜行,腳踏叁分七寸南離之路,穿越陣式,進入另一處方位。

    客途尾隨其後,看這小鬼進出陣式如入無人之境,真的打心眼裏感到佩服。

    所謂“人各有長”,他這個做師兄的,雖然在許多方面強過師弟,但是,小桂也有不少本事,是他無法輕易達到的目標。

    他們二人剛剛轉進‘朱雀’之門,一陣大火迎面撲來,兩人驚叱一聲,急忙揮掌逼開熾熱的烈。

    “你們總算來了!”

    月癸灰頭土臉,滿面焦痕的噓口氣大聲招呼,身形閃晃,霎時竄到小桂他們身邊。

    “怎麼搞得這麼悽慘?”

    小桂和客途忍不住異口同聲的呵呵失笑。

    半空之中,那個腳下騰火,雙手持笏,身着赤衣,頭頂角發的玩火老童,已然駕着火龍,呼呼追至。

    “有本事你們上啊!”

    月癸氣嘟嘟的抱起雙臂,等着看戲。

    客途提醒道:“小千不是有交給一件法寶嗎?為什麼不用?”

    “對喔!我怎麼忘了……”

    這ㄚ頭的話聲未歇,騰騰地火已經呼地捲來。

    小桂順手將月癸朝自己身後一拉,“干將”寶劍揮出濛濛劍氣,宛如一面晶瑩弧蓋撐天而起,將熊熊烈火擋在叁尺之外。

    客途的“地火神劍”同時出手!

    短劍在他手中猝然揮揚,如掄太極。

    於是──

    一輪紅絢爛的霞光,宛若初升的朝陽,自地平線上赫然浮現!

    赤霞暴漲,涵蓋叁人立身之地。

    怪事突然發生!

    原本躍然爭騰的烈,遇上“地火神劍”放射的劍氣霞光,竟似百鳥朝鳳、乳燕投林,呼地撲向劍身,瞬間斂收,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四周火海也頓時離奇熄滅,只留下一片焦土,以及滿身火熾炭烤殘跡的月癸和小桂等人。

    “怎麼會這樣?”

    月癸經客途提醒,才剛舉起小千交代給她的法寶,還沒機會施展,放眼望去已然看不見絲毫火星。

    這顆辣子兒納悶的抓起客途持劍的右手,仔細打量他手中那把看來不挺起眼的指寬七寸短劍。

    “這是什麼寶貝?為什麼能克這陣式裏的怪火?”

    小桂嘻嘻笑道:“向鄭重介紹,此乃‘地火神劍’是也!”

    “哇扣!”月癸頓時瞪大雙眼,嘖嘖稱奇的怪叫道:“這就是號稱玄門至寶,能抗各種陰寒邪毒,早已失傳數百年的‘地火神劍’?真是帥呆了!”

    “奇怪……”客途收妥寶劍,有趣道:“怎麼的反應也和小老千一樣。這柄劍真的如此出名嗎?”

    “廢話。”月癸嘖嘖有聲道:“它可也是名列江湖數百年以來,十大懸奇的謎案之一吶!”

    小桂呵呵笑道:“的意思是説,這把劍和我師父當年與陽雲山的華山論劍一樣,同屬骨董級的X檔案羅。”

    “然也。”月癸皺皺俏鼻子,哼笑道:“而且,更有甚者,這把劍謎樣的歷史,可比‘武林狀元’的傳奇悠久二、叁百年咧!”

    “原來是把老骨頭。”小桂煞有其事的搖頭晃腦。

    客途看似平淡,卻頗在意的問道:“可知道有關這把劍最後的傳聞?譬如,十幾、二十年前有沒有關於它的事蹟流傳於江湖?”

    月癸皺起眉頭認真思索了半天,最後搖頭道:“據我所知,有關‘地火神劍’最終的傳説,就是它在數百年前與無極道長一起失蹤,從此下落成謎。在我印象裏,從沒聽説它在近一、二十年間曾經出現於江湖,如果有,這麼大的新聞我不應該不知道。或者……,你再問問牛鼻子看,説不定他有別的馬路消息。”

    客途有些沉重道:“我已經問過他了,他也和一樣,沒有印象。”

    “客途師兄,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嗎?”月癸已然察覺他的神色有異。

    小桂代為回答道:“地火神劍是師兄的爹,唯一留下的遺物,也是有關師兄身世之謎的唯一線索。本來我們以為,這麼出名的一把劍,不應該沒有蛛絲馬跡可尋,只是沒想到,兩、叁年下來還真是無消無息。”

    “噢!”月癸沒想到是這麼嚴肅的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得愣頭愣腦的應了一聲。

    “好啦,不知道也沒關係。就像師父常説的,任何事若是到了該被知道的時候,自然會有徵兆。如果還沒有任何頭緒,就表示它還不該被知道。這種事,隨緣就是了,小辣子,不用覺得抱歉啦。”

    客途輕籲口悶氣後,反而安慰月癸。

    月癸點點頭,認真道:“有機會,我叫丐幫弟子幫你多留點心打聽就是。”

    為了轉換有些沈悶的氣氛,小桂故意大聲道:“嘿!那個茅山小牛鼻怎麼半天還不見人影?莫非被這座鳥陣給坑了。”

    月癸配合道:“不會吧,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意外,這牛鼻子豈不是遜翻天了!他這麼好面子的人,不可能幹得出這等糗事的。安啦!”

    客途對於他們兩人如此的用心,頗感無比窩心,很快將身世未解的低潮心情拋開一邊。

    他恢復平常心境,輕鬆笑道:“理論上,我們是該去看看才對。免得有人不碰一萬,只胡萬一,那就大大的不好玩羅!”

    “同意!”

    “贊成。”

    “喂!客途老大,咱們幾時同桌打過牌?‘不碰一萬,只胡萬一’?就憑本天師的出牌技巧,是那麼不可信任的嗎?”

    小千出現在十數丈之外,谷地的另一端,懶洋洋的發聲抗議。

    小桂等人不約而同的循聲回望。

    “你這麼説,倒是提醒了我……”月癸興致勃勃道:“咱們剛好有‘四卡’,正可以湊一桌。有時間,咱們應該好好共同研究、研究這門國粹。”

    客途奇怪道:“你怎麼會轉到和自己出入陣的路徑完全相反的方向去?”

    小千走向叁人,嘖聲嘲弄:“我哪像各位那麼好命,陣式還沒徹底破除,就站在這裏陰天打孩子!”

    月癸精靈道:“嘿嘿!鬥法本來就是你這個天師的工作,我們把重頭戲留給你表現,這有啥不對?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沒!”小千白眼道:“各位如此厚愛於我,本天師哪敢有啥不滿。不過,咱們那位挑戰者溜了,不知叁位對此有何意見?”

    “溜了?”

    小桂他們倒是頗為意外。

    “是溜啦!”

    小千揚揚手上一隻薄絹:“而且,人家還撂下話來了。”

    客途接過薄絹,只見上面以硃砂寫道:“風神四少,名不虛傳。宋小千,希望來日能有機會單挑。”

    “有人輸得不太服氣呦!”

    “四打一,難怪他會不平衡。”

    “單挑就單挑,咱們小老千還會怕他不成。”

    小桂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猛拍小千胸口。

    小千吃吃笑道:“他奶奶的!君小鬼,你是別人家的小孩死不完,是不是?有人找我單挑,你那麼興奮做啥?”

    “我只是用力替你打氣而已嘛!”小桂呵呵直笑,笑得實在讓人覺得沒什麼誠意。

    “看來,這裏的故事結束了。”月癸望着空曠的峽谷,催促道:“咱們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兒‘打獵涼’,對不?”

    “怎麼啦?”小桂奇怪問道:“急什麼?”

    月癸皺着柳眉道:“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趕快離開此地。”

    她頓了頓,又道:“我好像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似的,有種心驚肉跳、心神不寧的感覺。”

    小桂斜瞅着眼,戲謔道:“該不會是女人的神經質吧!”

    “你才歇斯底里咧!”月癸啐聲道:“你少老是拿我的性別做文章。”

    客途心念一動:“氣氛是有點不對,先離開峽谷在説。”

    他率先朝東南方向行去。

    小千忽有所感,掐指推算:“體為幹,用是東南,此乃天風之卦。幹一為金,巽五為木,斯時為四……,天風九四爻則動,金又克木……,無雨而會起兇!不妙,這邊走。”

    他一把拉住客途,又朝小桂和月癸猛招手,帶着眾人由正北方向飛掠而去。

    疾行如電中,月癸喳呼道:“小老千,牛鼻子……,正北方向是山壁,死路一條耶!”

    “錯!”小千急促回道:“北坎為水,克兇。保證必有出路……”

    他的話聲未落,四人身後,驀然──

    “轟……!”地巨響!

    霎時,峽谷兩面的崖壁突如火山爆發,地崩山摧,煙硝晦迷,火舌亂竄!

    劇烈的爆炸,有如數十個霹靂齊落,強烈的爆炸衝擊波震得小桂等人肺腑陣痛,血氣翻騰,往前摔撲!

    烈宛如脱出牢籠橘紅猛獸,張牙舞爪的向上湧卷,撕裂天空。

    隨着巨大的爆聲之後,熱風如浪,襲捲四周!

    嗆人的濃烈黑煙乘着熱風向四周瀰漫開來。

    撲地亂滾的四人,為了躲避焚風和濃煙,手腳並用,貼地飛竄,狼狽已極。

    正北方向,原本無路的谷壁,由於強烈的爆炸而被震裂一道缺口,落石滾滾之中,一股山泉猛地噴湧出來,水量之大,在谷地裏迅速形成一條蜿蜒的淺流。

    小千當機立斷叫道:“逆水而入!”

    這時,谷口彼方出現無數人影電掠而來。

    來人清一色黑衣裝束,黑巾蒙面,或是配刀、或者背劍,行動如風,顯然功力不凡。

    小桂臨行前回頭一瞥,怒火悶燒的哼道:“久違了,巴彤教!”

    月癸卻是頭也不回,反手揚梭,方才“火龍梭”用剩的彈丸一股腦兒出清存貨,咻咻有聲射向銜尾追來的生死對頭,同樣回報對方一頓熱烈滾滾的火藥大餐!

    小桂他們沒有留下來觀看“火龍梭”是否建功,在火龍彈爆炸的同時,四人毫不遲疑的悶頭鑽入噴泉之中鴻飛杳渺……。

    當“巴彤教”蜂擁圍至的眾多高手,狼狽倉皇的勉強避開火龍梭密集的轟爆,等到煙硝消散塵埃落定,谷中早已看不到小桂等人的影子。

    為首的頭領殺手目光如電四下搜尋自是不見人影,不禁急怒問道:“人呢?那四個小鬼跑哪裏去了?”

    ※※※

    小桂他們藉“水遁”溯流而上,果然順利脱出“落霞谷”圍。

    四人雖然渾身濕答答不過卻是精神抖擻,模樣頗有點像四隻剛下水玩了一趟才上岸的小狗。

    走在小徑上。

    月癸徒勞擰着衣褲,呵呵直笑:“小老千,我真是越來越佩服你家茅山法術的掐指一算了!明明沒有路的地方,就那麼奇怪,居然真的變出通路來配合你的占卜。”

    小千得意道:“平時有機會叫多瞭解些陣法、推易的本事,就是不肯。現在知道,這玩意果然妙用無窮了吧!”

    小桂唉然一嘆:“人家説,蜀道難、難上青天。依我看,要上武當的這條‘神道’,也沒有比較容易走嘛!打從咱們入山,至今一路上還沒有安泰過吶。”

    “對不起,兄弟。神道根本還沒到咧!”小千齜牙咧嘴,笑得不安好心的提醒這小鬼。

    客途蹙眉道:“許久不見的巴彤教再次露臉,派出的殺手看來功力不弱,顯見對方來者不散。這倒是我們得多加留心之處。”

    “我比較好奇的是……”小桂沉吟道:“左天呈是否與他們聯上了手?如果是的話,那才是個問題。”

    客途側首問道:“小老千,依你之見,有沒有這個可能?”

    “貪狼星和巴彤教聯手?”小千不禁也皺起眉頭思索道:“如果根據江湖上對‘貪狼星’的傳説來判斷,以及,他剛才在落霞谷中的留書看來,他與巴彤教聯手這件事的可能性,應該不很高。”

    微微一頓,他又繼續道:“不過,左天呈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喜怒無常,行事完全依照他個人當時的心情而定,所以很難説他一定會不會怎麼做。若是巴彤教裏有人懂得‘按奈’左天呈的怪脾氣,他們雙方同意聯手,自然也就不足為奇了!”

    月癸嗤地笑道:“‘貪狼星’左天呈和巴彤教不是聯手,就是不聯手,可能性各有一半。你説了一大堆,真的全是廢話耶!照你這種刀削兩面光,卻又沒有確切結論的推測法,依我看,還不如你起個卦卜一卜、算一算,説不定還比較有創意,能得到個明確的答案。”

    “這倒也是個方法。”小桂拼命點頭同意。

    “我隨便説説,還真有人隨便信信?你別逗了,修羅鬼!”

    小桂還沒回答,客途突然橫臂阻止眾人前進。

    “等等……”

    他的警告剛剛出口,小徑兩旁的野林中,驀地,萬箭齊發!

    小桂等人知機在先,立即朝路旁可供掩蔽的樹石之後撲閃。

    咻咻鋭嘯,強弩利箭彷佛無止無休似的自林中不斷飛射出來。

    小桂他們雖然暫時安全無虞,但是也被這陣漫無止盡的箭雨壓制的無法動彈,更遑論反擊。

    月癸躲在石後,懊惱的嘀咕道:“奶奶的!早知如此,剛才就少發幾顆火龍彈,省得這會兒吃憋。”

    她一邊咕噥,一面在身上四處摸索,試圖找出幾顆可用的“剩彈殘丸”。

    暗算的一方不準備停發暗箭。

    被暗算的一方,不會笨得自動出來投降送死,雙方於是僵持不下,在這小小山路卯上了!

    終於──

    再怎麼多的箭矢終有告罄的時候。

    發自野林中的萬株亂箭,終於出現後繼無力的現象,箭雨開始變得稀疏。

    月癸首先耐不住性子,手舞“無情竹”飛身衝了出去!

    “不行,有詐!”

    距離她不遠的小桂,一把沒拉住這ㄚ頭心知要糟。

    果然……

    月癸剛剛現身,蜕減的箭矢忽又如飛蝗再現,密密麻麻咻然激射而出!

    月癸人在空中,想要閃避或改變方向已是不能,眼見自己即將被萬箭穿心,完蛋大吉,她也只有咬緊牙把心一橫,“無情竹”舞動更急,奮力扭身倒掠,聊盡人事而聽天命。

    “月癸!”

    “小辣子!”

    客途和小千也發出驚心狂吼,本待衝前伸出援手,但卻又被無情的箭雨逼退,只能束手無策。

    小桂睜目鋭嘯,身形猝閃,竄入箭雨之中!

    “小鬼!”

    客途和小千倆見狀,心臟幾乎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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