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悶熱得無可言喻,深夜了,還是熱得一絲風都沒有,李同躺在席上,拼命想睡着,可是儘管疲倦得很,還是無法睡得着。
李同睡不着,倒並不是因為天熱,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樓上發出來的吵聲。李同搬到這幢大廈來,已經有大半年了。
大城市中,居住在大廈內,就算住上三年五載,樓上樓下住的是什麼人,也不容易弄得清,李同自然也不知道他樓上住的是什麼人,可是那家人家,李同在暗中咒罵了他們不知多少次,那家人,簡直是神經病。
李同才搬進來的時候,聽到不斷的敲打聲,還以為樓上的人家,正在裝修。本來,住這種中下級的大廈,根本沒有什麼可以值得裝修的,人擠在那種鴿子籠似的居住單位之中,只不過求一個棲身之所而已,如何談得上舒服?
但是,人家既然喜歡裝修,自然也無法干涉,於是李同忍受了兩個星期的敲打聲,然後,靜了兩天,那兩天,李同睡得分外酣暢。
到了第三天,李同才一上牀,敲打聲又響了起來,李同自牀上直坐了起來,瞪着天花板,咕咕噥噥,罵了半天。
自那天后,樓上的敲打聲,幾乎沒有斷過。
李也也曾在窗中探出頭頭,想大聲喝問上面究竟在幹什麼?可是他只是向樓上瞧了瞧,還是忍住了,樓上樓下,吵起來,究竟不怎麼好,他想,過幾天,總會好的。
可是,樓上那家人家,真是發了神經病,每天晚上、早上,甚至假期的中午,總在不斷敲着釘子,大廈的建築本就十分單薄,樓上每一下敲釘聲,就像是錘子敲在李同的頭上一樣,李同幾乎被弄得神經衰弱了!
而今天晚上,當李同疲倦透頂,極想睡眠,樓上又“砰砰砰”地敲打起來之際,李同實在無法忍受了,他自牀上坐了起來,怒氣沖天,心中還在想,再忍耐兩分鐘,如果敲打聲不在兩分鐘內停止的話,那麼,一定要上樓去,和樓上的人講個明白。
當他坐起來之後,樓上的敲打聲停止了。
李同等了一分鐘左右,一點聲響也沒有,他打了一個呵欠,睡了下去,可是才一躺下,又是“砰”地一聲,釘子跌在地上的聲音,錘子落地的聲音,全都清晰可聞,李同真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他陡地跳了起來,拖着拖鞋,打開了門,疾行了出去。
李同居住的那個單位很小,只有一間房和一個被稱為“廳”的空間,李同是單身漢,他獨自居住着。他出了門,大踏步地走上樓梯,採到了他樓上那家人家的門前,用力按着門鈴。
過了一會,木門先打了開來,一個老頭子,探出頭來,望着李同。
李同厲聲道:“你家裏究竟死了多少人?”
那老者被李同這一下突如其來的喝問,弄得陡地一呆,顯然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李同又是狠狠地道:“你們每天砰砰砰敲釘子,在釘棺材?”
那老者“哦”了一聲,臉上堆滿了歉意:“原來是這樣,對不起,真對不起!”
李同心中的怒意未消,他又抬腳,在鐵閘上用力踢了一腳:“我就住在樓下,我要睡覺,如果你們再這樣敲個不停,我不和你們客氣!”
他一面説,一面惡狠狠地望着那老者,那老者現出一種無可奈何的苦笑來,不住“哦哦”地答應着,李同憤然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當他又在牀上躺下來的時候,他的氣也平了,他平時絕不是那麼大脾氣的人,連他自己也為了剛才如此大發脾氣,而覺得奇怪。
他心中在想,還好樓上出來應門的,是一個老頭子,而且一看到他就認不是,如果出來應門的是一條不肯認錯的大漢,那麼,一吵起來,説不定又是一樁在報上見慣了的血案。
李同翻來覆去地想着,樓上果然再沒有聲音發出來,過了不久,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下班回來,看到大廈門口,停着一輛小型貨車,車上放着點傢俬,一個搬運工人,正託着一隻衣櫥走出來。
李同也沒有在意,大廈中,幾乎每天都有人搬進搬出,原不足為奇。
可是,當李同走進大廈時,卻看見了那個老者,那老者是倒退着身子走出來的,在那老者的面前,兩個搬運工人,正抬着一隻箱子。
那是一隻木箱子,很殘舊了,箱子並不大,但是兩個搬運工人抬着,看來十分吃力。
那老者在不斷做手勢,道:“小心點,平穩一點,對,啊呀,你那邊高了,不行,一定要平,對,小心一點!”
老者一面説,一面向後退來,幾乎撞到李同的身上,李同伸了伸手,擋住了他的身子,那老者轉過身來,看到了李同,忙道:“對不起,真對不起!”
李同順口道:“你搬家了?”
那老者抹了抹臉上的汗:“是啊,我搬家了,吵了你很久,真不好意思。”
李同的好奇心起:“你每天不停敲打,究竟是在做什麼?”
可是那老者卻並沒有回答李同這個問題,他只是在不住吩咐那兩個搬運工人抬那口箱子,直到那口箱子上了貨車,那老者親自用繩子,將那口箱子綁好,才像是鬆了一大口氣。
李同沒有再看下去,上了樓,他已經將鑰匙伸進了自己住所的門,可是突然之間,他心中一動。
李同心想,那老頭子看來也是獨居的,他像是發神經病一樣,每天敲打着,究竟是在做什麼?
如今,樓上正在搬家,門可能還開着,自己何不上去看一看?
他拔出鑰匙來,繞着樓梯到了樓上,果然,門開着,一個搬運工人,正搬着一張桌子出來。
等那搬運工人走出來之後,李同就走了進去。
那是一個和他居住的單位一樣,空間小得可憐。
東西全都被搬空了,地上全是些紙張及沒有用的雜物,李同走進了房間,房間也是空的,李同才一推開站,就看到房間的一角,有着一大堆舊報紙。
那一角,正是樓下他的睡房中放牀的地方,本來,那一堆舊報紙,也引起不起他的興趣,但是每次的敲打聲,總是從他的牀上方傳下來,所以他向前走去,用腳將那一大團舊報紙撥了起來。
舊報紙被撥開,李同便不禁陡地一呆,他撥開了上面的一層報紙,就看到下面的報紙沾滿了血跡!
李同的心怦怦亂跳,他想起那老頭子的樣子,總有一股説不出來的神秘,而如今,又在舊報紙上發現了那麼多血,怎能不心驚肉跳?
看起來,舊報紙下面,還有什麼東西包着,李同又踢開了幾層報紙,突然之間,他看到了一副血淋淋的內臟,李同不由自主,怪叫了一聲,連忙退了出來,他退到門口,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才好,他急急向樓下奔着,連電梯也不等。
他一直奔到大廈的入口處,當他在向下奔去的時候,他原是想攔住那老者,叫他解釋這件事,可是當他到了樓下,那輛小貨車已經不在了。
想起那副血淋淋的內臟,李同仍然不免心驚肉跳。那副內臟,看來很小,人對於血淋淋的東西,有一股自然的厭惡,李同一看到就嚇了一大跳,自然不會仔細去看,他只是聯想到,那老者可能殺了一個小孩。
一想到這裏,他感到事情嚴重之極了,他忙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撥了一個電話,報了警,他又再上了樓,在門口等着。
不到二十分鐘,大隊警員在一位警官的帶領下,趕到了現場。
那位帶隊的警官,是才從警官學校畢業、已經連接升了兩級、前途無量的警務人員,我和他很熟,我們幾個熟朋友都叫他為傑美,他姓王。王警官見到了李同,李同便指着門內:“在裏面!”
王警官帶着警員,走了進去,李同跟在後面。
由於舊報紙已被李同踢開,是以那副血淋淋的內臟,一進門就可以看到,王警官和警員乍一看到,也不禁都嚇了一大跳。
可是,當王警官走向前,俯身看視了一回之後,他臉上的神情就不再那麼緊張了,他站起身來,道:“這不是人的內臟!”
李同半信半疑:“不是一個小孩子?”
王警官搖了搖頭,對一個警官道:“醫官來了沒有?去催一催!”
那警員忙走了下去,王警官向李同道:“李先生,你住在樓下,怎麼會上來,發現這副內臟的?”
李同苦笑了一下:“樓上的住客,每天早上、白天、甚至晚上,總是不斷在敲打什麼,昨天晚上我上來交涉,樓上住的那個老頭子就搬走了,我為了好奇,所以上來看看,我……不知道那不是人的內臟,我報警,錯了麼?”
王警官道:“沒有錯,市民看到任何可疑的事,都應該報警!”
李同鬆了一口氣,不一會,醫官也來了,醫官向那副內臟看了一眼,就皺着眉:“我看這是狗或者貓的內臟,帶回去稍為察看一下,就可以知道了,誰那麼無聊,殺了貓狗,將內臟留在這裏!”
幾個警員,拿了一隻大尼龍袋來,將那副內臟放了進去,弄了個滿手是血。李同在警方人員收隊回去的時候:“這老頭子……他不算犯法麼?”
王警官也不禁皺了皺眉,他辦過不少案子,像是如今這樣的事,他卻還是第一次經歷,那老者算不算犯罪,連他也説不上來。
李同舒了一口氣:“這老頭子,我看他多少有點古怪。”
王警官自然不會受李同的話所影響,他到子大廈樓下,已經圍滿了很多閒人,有的人,看到警員提着一袋血淋淋的東西,登上了警車,敏感得尖聲叫了起來。
王警官找到大廈的看更人,連看更人也不知道那老頭子是什麼來歷,不過看更人記得那輛小貨車的招牌,那就好辦了。
第二天上午,警方便找到了小貨車的司機和幾個跟車的搬運工人。小貨車的司機,也就是車主,他道:“是,昨天我替一個老頭子搬家,他沒有什麼傢俬,只有一口箱子,像是放着極其貴重的東西,搬的時候,一定要放平,緊張得很。”
王警官問道:“搬到哪裏去了?”
貨車司機説了一個地址,王警官因為這是一件小事,而且,化驗室的報告也早就來了,那是一副貓的內臟,殺了一隻貓,無論如何,不能算是犯法的行為,只不過隨便將內臟遺留在空屋中,總是不負責任的行為,必須去警告一下。
這是小事,王警官沒有親自出馬,只是派了一個手下,照地址去走了一遭。
那警員的任務,也進行得很順利,他回來報告説,見到了那老者,老者姓張,他承認殺了一隻貓,因為他嗜吃貓肉。而那副內臟,他本來是準備拋棄的,不過因為搬家,所以忘了。
那警員告誡了他幾句,事情也就完了。
在這以後,又過了一個多月,傑美得了一星期假期。我們有幾次在一起。有一次,幾個人不知怎麼,談起了各種古怪的食物,有的人説滾水驢肉的味道鮮美,有人的説蝗蟲炒熟了好吃,有的説內蒙古的沙雞是天下至味,有的盛讚蠶蛹之香脆,連口水都要流下來的神氣。
傑美忽然道:“誰吃過貓肉?”
座間一個人道:“貓肉可以説是普通的食物,要除貓肉的腥氣,得先將貓肉洗淨,放在濃濃的紅茶汁中,滾上一滾,再撈起來,炒了吃,比雞還要鮮嫩。”
傑美笑道:“不過,現在吃貓的人,到底不多見了。上一個月,有個人喜歡吃貓,將一副貓的內臟留在屋中,被他樓下的人看到,以為是一個小孩子的內臟,報了警,倒令我們虛驚了一場。”
那個詳細介紹了貓肉吃法的朋友道:“啊,這個人住在什麼地方,打他一起吃貓肉去!”
我笑道:“貓和人的內臟也分不出來,報警的那位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貓又不能連皮吃,總要剝了皮下來,看到了貓皮,還不知道麼?”
傑美略呆了一呆,道:“噯,這件事倒也奇怪,沒有看到貓皮,那個人是一個老頭子,姓張,他搬家,所以將內臟忘記拋掉了。”我道:“那就更不通了,一個人再愛吃貓肉,也不會在臨搬家之前,再去殺貓的。”
傑美又呆了一呆:“你説得對,或許,他是先殺了貓,再搬家的。”
我問道:“為什麼?”
傑美道:“那個報案的人,住在他的樓下,説是那個張老頭,每天都敲敲打打,吵得他睡不着,他曾上去幹涉過一次,第二天,那人就搬走了!”
我道:“傑美,你是怎麼處理這案子的?”
傑美反問道:“你的古怪想象力又來了,你想到了一些什麼?”
我聳了聳肩:“可以連想到的太多了,隨便説説,那張老頭不斷敲釘子,可能是在釘一隻只小木盒,而這些小木盒,放在一隻內臟被挖出來的死貓的體腔之中,運到外面去。”
傑美和幾個朋友都怔了一怔,傑美道:“你是説,那張老頭用這個方法,轉運毒品?”
我笑了起來:“我絕沒有那麼説,這只不過是聯想的一個可能發展而已,也有可能,張老頭是一個標本的製作者,那麼,也須要不斷地敲打。”
傑美沉吟了半晌,才道:“無論如何,站在警方的立場,這件事已結束了,再要追查的話,只好留給想象力豐富的業餘偵探去進行了!”
我拍着傑美肩頭:“小夥子,連你的上司傑克上校,也從來不敢這樣稱呼我?”
傑美連忙道:“我絕不是有心奚落你,因為警方的確是找不到什麼理由,再去查問人家!”
他雖然立時向我道歉,事實上,我也並沒有惱他,只不過總覺得有點負氣,所以我一面笑着,一面道:“好,請給我張老頭的地址,我這個‘想象力豐富的業餘偵探’,反正閒着沒事做!”
傑美顯得很尷尬:“你生氣了?”
我搖頭道:“一點也不,如果我生氣的話,我根本不會向你要地址,我會自己去查。”
傑美有點無可奈何,攤了攤了手:“好,我打電話回去,問了來給你。”
他站起身來去打電話,一個朋友低聲勸我:“事情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何必自找麻煩?”
我笑了笑:“或許在這件事情的後面,隱藏着許多令人意外的事也説不定,你想,那個張老頭每天不停地敲打,一給人家問一下,立即就搬了家,這不是很古怪的事麼?”
我的話,那幾個朋友都唯唯否否,因為他們都不是好奇心十分強烈的人,我知道,只有小郭在這裏的話,他一定是支持我的意見,可惜小郭剛結了婚,度蜜月去了。
傑美在十分鐘之後回來,將一張寫有地坦的字條,交了給我,我看了一眼,就將它放在衣袋中。這一天其餘的時間,我們過得很愉快。
而第二天起來,我已經將這件事忘記了,一連過了三五天,那天晚上,我送走了一位專蒐集中國早期郵票的朋友——他拿了一張“三分紅印花加蓋小字當一元”來向我炫耀了大半個小時。
我本來也喜歡集郵,大家談得倒也投機。在這位朋友走了之後,我翻了翻衣袋,忽然翻出了張老頭的地址來。
看到了那張紙條,我才記起了這件事,我連忙看了看錶,已經將近十二時了。
在這樣的時候,去訪問一個從來也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實在是太不適宜。
可是我繼而一想,那個張老頭一直喜歡敲釘子,發出嘈雜聲,據傑美説,徹夜不停,所以才惹得他樓下的住客忍無可忍,上去幹涉,那麼,我在十二時左右去見他,豈不是正可以知道他在幹什麼?
一想到這裏,我立時轉身向外走去。
張老頭住在一幢中下級的大廈中,走進了大廈門,我又看了看那張紙條,他住在十六樓F座,我走進狹窄而骯髒的電梯,電梯在上升的時候,發出一種可怕的“吱吱”聲,真怕電梯的鐵纜,隨時可以斷下來。
電梯停在十六樓,推開門,就是一條長長的真誠廊,而我才一出電梯,就知道一定有什麼意外的事發生了,因為走廊中的住户很多都打開了門,探頭向走廊的盡頭處望着,在走廊的盡頭處,則傳來一陣呼喝怒罵聲。
我在走廊中略停了一停,看到F座正在有吵架聲傳出來的那一端。
我向走廊的那一端走去,只見一個穿着睡衣、身形高大、容貌粗魯的男子,正在用力踢一户住所的鐵門,大聲罵着。
我來到了那男子的身後,便呆了一呆,因為那男子在踢的,正是十六樓F座,是我要來找的張老頭的住所。
那男子一面踢,一面罵:“出來,大家別睡了,你們總得有個人出來,不然我一直吵到天亮!”
旁邊有一户人家,有一個男人勸道:“算了,大家上下鄰舍,何必吵成那樣!”
那男子氣勢洶洶:“這家人家,簡直是王八蛋,一天到晚不停敲釘子,從早到晚,聲音沒有停過,簡直是神經病,出來!出來!”
他一面罵,一面踢鐵門。
我聽得那男子這樣罵法,不禁呆了一呆,看來,我絕沒有找錯地方,那正是張老頭的住所,張老頭仍然和以前一樣,他躲在家中,不知道作什麼事,終於又令得他樓下的住客忍無可忍了。
我不再向前走去,就停在那男子身後不遠處,只見F座的木門打了開來,一個老頭子,出現在鐵閘之後,神色看來十分慌張。
一見有人來應門,那男子更是惱怒了,他先向那老者大喝一聲,接着就罵道:“你是人還是老鼠?”
那老頭子的神色,看來也有點惱怒。
可能是門外那男子的身形太壯碩了,是以他只得強忍着怒意:“先生,請你説話客氣一點!”
那男子“砰”地一聲,又在鐵閘上踢了一腳,罵道:“客氣你媽的個屁,你要是人,半夜三更不睡覺?就算你今晚要死了,也不至於要自己釘棺材!”
那男子又罵出了一連串的污言穢語,接着道:“你是死人,聽不到吵聲,你問問左右鄰舍看,你這種人,只配自己一個人住到荒山野嶺去,他媽的,不是人!”
那老頭子的怒氣,看來已全被壓了下去,那男子還在揮臂捏拳:“你有種就不要進出,遇着我,我非打你這老王八不可。”
在這時候,我看出機會到了,我走了過去,對那男子道:“好了,先生,張先生也給你罵夠了,他不會再吵你睡覺的了!”
那男子瞪着我,鐵閘內的張老頭,也以很奇怪的神色望定了我,因為他完全不認識我,而我卻知道他姓張,他自然感到奇怪。
那男子瞪了我半晌,又數落了好幾分鐘,才悻悻然下樓而去,看熱鬧的幾户人家,也紛紛將門關上。張老頭的身子退了半步,也待關門,我忙道:“張老先生,我是特地來拜訪你的!”
張老頭用疑惑的眼光,望定了我,他顯然沒有請我進去的意思。
我又道:“這麼晚了,我來見你,你或許感到奇怪,我是由警局來的。”
張老頭皺着眉,仍然不出聲。
我隨機應變:“我們接到投訴,説你在半夜之後,仍然發出使人難以睡眠的聲響,所以,我一定要進來看一看。”
張老頭的神情,仍然十分疑惑,但是這一次,他總算開了口:“我再不會吵人的了。”
我笑了笑,知道不下一點功夫,他是不肯開門的,是以我立時道:“你用什麼方法?明天立即搬家?”
我這句話,果然發生了效力,張老頭的神色,變得十分驚恐,他的口唇動了動,像是想説什麼,但是卻又沒有説出聲來。
我恐嚇了一句之後,立時又放軟了聲音:“讓我進來,我們可以好好談談,如果你真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我或者還可以幫你的忙!”
張老頭又倏地後退了半步,一面舉起手來搖着,一面道:“不用了,不用了!”
當他舉起手來搖動着的時候,我呆住了,而張老頭也立時發覺,他是不應該舉起手來的,他也呆住了,舉起的手,一時不知該如何掩飾才好,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如果他不舉起手來搖着的話,由於鐵閘的阻隔,我是看不到他的手的,但這時候,他再想掩飾,卻是太遲了。我緊盯着他的手,張老頭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
我冷冷地道:“你在幹什麼?為什麼你的手上沾滿了血?”
張老頭有點結結巴巴:“那……不是人血。”
我道:“那麼是什麼血?又是貓血?你又在殺貓?半夜三更殺貓作什麼?”
在我的逼問下,張老頭顯得十分張皇失措,他像是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他在突然之間,“砰”地將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