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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追查送死人上車的人

    傑克在一旁,他顯然也想到這個問題是很重要的了,而我也可以肯定,他雖然不知已詢問過管家和男僕多少次,但是對於這個問題,他忽略了。

    男僕退疑着還未曾回答,傑克已經催道:“夥説啊,他是怎麼來的?”

    “好像……好像一輛汽車送他來的,我去開門的時候,他已站在門前,對了,有一輛汽車,正在慢慢退出去,因為那是一條死巷於,屋子就在巷子的盡頭。

    “什麼車子?”我又問。

    男僕苦笑着:“什麼車子?我記不起來了.是一輛汽車。”

    我提高了聲音:“你一定得好好想一想,是什麼車子,你是不是能恢復自由,就要靠你的記億力了,你好好想一想!”

    男僕痛苦地抓着頭髮,他真是在竭力想着.他道:“那輛車子退出巷子去。退到一半,好像……好像停了一停,有人上車……”

    他講到這裏,又停了一停。

    我忙道:“你的意思是,那輛車子,是輛計程車,是不是?”

    男僕呆呆地望了我半晌,他顯然不能肯定這一點,而我已轉過頭來,對着傑克。那輛送這個神秘訪客前來的車子,是一輛街車的可能性極大!

    如果那是一輛街車的話,那麼,隨便什麼人,都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所以,當我轉過頭向傑克望夫的時候,傑克自然而然地道:“我立即去調查!”

    我道:“調查的結果如何,希望你能告訴我!”

    傑克這個人,雖然固執,直爽倒是夠直爽的,這時,他發覺我對他的確有幫助時,他對我的敵意,也不再那麼濃厚了,他通:“好的。”

    在他離開之後,我又去見那管家。

    那管家已有六十左右年紀,神情同樣沮喪,我幾乎沒有向他問什麼問題,反例是他在不斷地問我:“為什麼要將我抓起來?”

    我只好安慰着他:“鮑先生是一位大人物.他死得很離奇,警方一定要追查原因的。”

    老管家的眼也紅了起來,他道:“我在跑家.已經四五十年了,難道我會殺人?”

    我嘆了一聲:“我知道你不會殺人,你放心.不必多久,你一定可以獲釋的,事實上,警方也根本沒有足夠的證據來控告你。現在,你可以詳細和我講一講那個訪客的事麼?”

    “我已講了很多次了!”老管家難過地説。

    “再對我講一次。”

    老管家講得很緩慢,而且他的講述.時時被他自己的唉聲嘆氣所打斷,我還是耐心聽着,實在沒有什麼新的東西,他講的都是我已經知道了的事。

    我苦笑了一下,又安慰了他幾旬,才走了出來。

    將管家、男僕和陳小雷三人的話,集合在一起,我可以歸納出一個結論來:“一個死了七十小時以上的人,走去拜訪鮑老先生,而將鮑老先生嚇死了!”

    這個結論,自然是不合情理到了極點的!

    但是,如果懷疑那男僕和管家串通了來謀殺他們的主人,卻同樣不合情理。如果進一步懷疑,陳小雷也是和他們兩人一起串通的,那就更不合情理了。

    在兩種情形都不合情理之下,我該取哪一種呢?才説,我一點主意也沒有,當我走出警局,又接觸到陽光時,我有一種頭昏腦脹的感覺。

    我在陽光下站立了片刻,就回家去,到了家中,我翻來覆去地將整件事,想了好幾遍。

    這時候,我已對整件事的經過情形,都有所瞭解了。就像我在文首一開始就敍述過的那樣,但是我不能在整件事的過程中,找出頭緒來。如果誰能夠,那麼我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一直呆坐到天黑,幾乎是茶飯不思、直到睡在牀上,我仍然在不斷地思索着。

    直到傑克突然打來了電話,我的思索才被打斷。

    我抓起了電話,聽到傑克急促的聲音:“衞斯理,你能不能來我這裏一下?”

    “怎麼?”我説,“有了新的發現?”

    傑克甚至在喘着氣,他道:“是的,我們已經找到了那街車司。”

    這一會,對着電話叫嚷的不是傑克,而是我,我大聲道:“留着他.我立即就來!”

    我放下電話,匆匆的換好了衣服,立時驅車前往,我車子開得實在太快了,以致我走到警局時,在我的車後,跟了兩輛交通警員的摩托車,他們是因為我開快車追蹤而來的。

    直追我到警局,那兩個警員的臉上。多少有點驚訝的神色,我只好對他們道:“真對不起,你們可以控我開快車,但是我實在有要緊的事,要見傑克上校!”

    我的話還沒有説完,已經聽到傑克的聲音,他從辦公室的窗口探出頭來,大叫道:“我還以為你撞了車,怎麼至現在才來?”

    我向那兩位警員點了一下頭,就奔進了傑克的辦公室。傑克的辦公室我不是第一次來,但是他升了上校之後的新辦公室,卻還是第一次到。

    辦公室中,除了傑克之外,還有一個看來神情很緊張的青年人,正忐忑不安地坐着.一見到了我,站了起來,傑克道:“就是他!”

    我忙道:“當時情形怎樣,他説了麼?”

    傑克道:“説了,但是我還想再聽一遍。”

    我來到那司面前:“別緊張,完全沒有你的事情,我們只不過要你的幫助而已,抽煙嗎?”

    那司極點了點頭.接過了我遞給他的煙,燃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你們還是問那個搭客麼?”

    我道:“是的,如果你記不起.可以慢慢想!”

    那司道:“不必慢慢想,我記得很清楚。”

    “為什麼?”我覺得有點奇怪。

    “那人是到鮑家去的啊,鮑家是着名的人家,我車到他門口,自然不容易忘記。”

    我道:“那很好,你將詳細情形説一説,他在什麼地方上車。”

    那又吸了一口煙:“是在郊區,第一號公路和第八號公路的交岔口,那天我送一家人到海灘後,回程的時候,看到一輛車子,停在路邊,有日個人站在那輛車子前面。”

    我問道:“兩個人?”

    “是的。”司回答,“兩個人,一個人又高又瘦,就是後來上了車的那個,另一個卻很矮,穿着一件花襯衫,他扶着那又高又瘦的人。”

    當那司講到這裏時,我和傑克互望了一眼那司道:”是那個穿花襯衫的人,招手截停我的車子的。”

    “他對我説,那又高又瘦的人,要到鮑家去,問我知不知道鮑家的地址,我説知道.他就扶着那人進來了,還是他替那人開車門的。”那司道。

    我又問道:“那人進了車之後,説了些什麼?”

    “他什麼也沒有説,車錢也是由穿花襯衫的付的,我車到鮑家的門口,回頭告訴他到了,他並不開車門,是我替他開了車門,他才走出車去的,等他上了石階,我就走了。”

    我道:“那人的樣子。你還認得出來?”

    “當然認得,他的樣子很怪,臉色白得很,晤,真難看,就和死人一樣聽到了“就和死人一樣”這句話,我和傑克,又不禁相視苦笑。

    傑克拿出一張相片來,遞給了司:“是不是就是這個人?”

    司才着了一眼,就道:“是,就是他!”

    那照片是的就是那個神奇的訪客“石先生”;傑克又問:“你能説出那穿花襯衫的人的模樣來?”

    司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想可以的。”

    傑克按下了對講機,道:“來一個人!”

    一個警員走了進來,傑克道,“請繪圖人員來、所有的人全請來。”

    那警員退了出去,傑克向那司解釋通:“警方的美術人員,可以根據你的描述,將那穿花襯衫的人的樣子,大致繪出來,那我們就可以找到這個人了!”

    司極點着頭,他已抽完了一支煙,我已遞了支給他,他又起勁地抽着。

    不一會,四個美術人員來了,他們的手中,各拿着黑板和紙張,司離開始詳細地講着那穿花襯衫的人的樣子。十分鐘之後,罩個美術人員各自繪成了一幅人像,看來並沒有多少差別。

    那司仔細地看着,又指了幾點不像的地方.經過修改之後,司才指着其中的一幅,道”對,他就是這個樣子的。”

    經過肯定後的繪像,是一個半禿頂的老者。

    看來精神很飽滿,有着很薄的嘴唇,有這種嘴唇的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極其固執的,傑克上校p就介着那樣的兩片薄嘴唇。

    傑克拍着司的肩頭:“謝謝你,請你別將在這裏聽到的和説過的話對任何入説起。”

    道:“當然!當然!”

    傑克吩咐一個警員,帶司離去,那四個美術人員也退出了他的辦公室。

    只剩下我和傑克兩個人,傑克端詳那幅畫像,眼睛一眨也不眨,我道:“你知道他是什麼人了?”

    傑克苦笑着,道:“我要是知道倒好了!”

    我道:“現在.你至少應該知道了一件事,你逮捕了那管家和男僕,是錯誤的,我認為你應該立即釋放他們,送他們回鮑家去。”

    我歇了一下,又繼續道:“我準備向鮑太大解釋你的錯誤,使他們仍然可以在鮑家工作。”

    傑克呆了半晌,才道:“當然,當然我應該那樣做,不過……”

    我幾乎又發怒了,我立即問他:“還有什麼問題?”

    傑克忙道:“自然沒有問題,不過我希望你協助我,我們一起到現場去看看.並將陳小雷找來。”

    我很高興,因為傑克終肯和我合作了,我自然高興,只有和傑克合作,才可以有使事情水落石出的一天,所以我立時點頭答應。

    傑克和我,一起到拘留所中,放出了管家和男僕,並且向他們道歉.然後我們一起到陳家,將陳小雷帶上了車,才直赴鮑家。

    到了鮑家,傑克用極其誠懇的語氣,向鮑伯爾太太説明,管家和男僕,是被錯誤的推理所冤枉的。然後,我們化了二十分鐘,由傑克“演”鮑伯爾,由我“演”石先生,將一切經過,重現了一遍。

    再然後,派警員送陳小雷回去,我和傑克,則留在鮑伯爾的房中。

    鮑太大並沒有陪我們,自她的丈夫死後,她的精神很差,一直由護士陪伴着她,傑克也拿出那張畫像來給她看過,她表示不認識那個人。

    傑克又支開了僕人,關上了書房的門。等到仍切中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時,他才苦笑着:“衞斯理,這會是事實麼?”

    “我們只好接受,”我説:“現在,一切全證明,那是事實!”

    傑克搖着頭,道:“是事實,一個死了七十小時以上的人,坐街車,走到這房間來,向鮑伯爾説話,自稱他是一個死人?”

    我的聲音之中帶着一種無可奈何的平靜:“是的,事實是那樣,而且,我還可以想像事情後來的情形是怎樣的,鮑伯爾醫生,他開始檢查訪客,他很容易地就可以發現訪客是一個死人,於是他大叫一聲,他是被這怪異的事實嚇死的。”

    我略停了片刻,又道:“整件事情的經過,定就是這樣的。”

    傑克苦笑了起來,道:“你要來寫小説,這事的經過,倒是夠曲折離奇的了,可是你想想,上頭那麼注意的一件案子,如果我照那樣報告上去,會有什麼的結果?我定會被踢出警界。”

    “可是,那全是事實啊!”我説。

    我的內心打着結,實實在在,這是無論如何説不過去的。

    死人不會説話,不會走路。會走路,會説話的,就不是死人!

    可是,這個神秘的訪客,卻既能説話,又能走路,但是他同時又是死人!

    呆了好一會,我才道:“傑克,民間有很多關於殭屍或是走屍的傳説……”

    我的話還沒有講完.傑克已打斷了我的話頭.他道:“是的,有很多那樣的傳説.但是.有哪一個傳説中屍體是開口説話的?它們至多發出‘吱吱’的叫聲而已,不會講話。”

    我苦笑着,自潮地道:“或許時代進步了.現代的殭屍喜歡講話!”

    傑克揮着手:“我沒有心情和你開玩笑!”

    我也正色道:“不和你開玩笑,我們現在已經有了很重要的線索,只要找到那個穿花襯衣的人,就可以有進一步的解答了!”

    傑克瞪了我一眼:“是明.我們是住在一個只有幾户人家的村子中!”

    我大聲道:“你怎麼啦?那司不是説,是在郊外兩條公路的交岔上遇到那個人的麼?”

    “你以為.”傑克立時回答:“可以就在那兩條公路的附近找到這個人,你沒有聽得那司説,他也有一輛車子麼?他可能不知從什麼地萬來!而且這種事情.是那麼怪異、實在不適宜交給所有的警員去找人!”

    我沉聲道:“交給我、傑克。交給我去找。”

    “你一個人?”

    “是的,有時一個人去做事情,比多些人去做,更有用得多!”我回答。

    傑克又呆了半晌,才道:“好的,但是,你有把握在多少時間之後找到他?”

    “什麼把握也沒有廣我道:“你又不想公開這件案子,當然,可以將畫像登在報上,讓全市的人都看到,好來舉報!”

    傑克搖頭道:“不好,這個人其實沒有殺人的任何證據,還是暗中查訪的好。”

    我道:“那你就別對我的查訪存太大的希望,且不要限定時間。”

    傑克無可奈何地道:“只好那樣了!”

    我們一起離開了鮑家,我帶着那張畫像,回到了家中。

    事情的經過,幾乎已經可以肯定,然而,在肯定了事情的經過之後,卻更加令人莫名其妙。

    我仔細地看着那張畫像,直到我閉上眼睛,也可以想像出那人的樣子來為止。

    第二天開始,我就揹着那畫像,到郊區去.向公路兩旁房子中的人問:“你認識這個人麼?”

    當我在重複了這一句話,至少有一千遍以上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天了。

    在烈日下緩緩地駛着車子,公路被烈日曬得好像要冒出煙來一樣。我實在有點後悔我向傑克回了這樣的一件差使,真是在自討苦吃。

    我的車子,又停在一幢小洋房前。

    在郊區的公路兩旁,有很我那樣的小房子,我也記不清那是第幾幢了,我下了車,抹着汗,汗濕了衣服.衣服再貼在身上.真是説不出來的不舒服,我按着門鈴,兩頭大狼狗撲到鐵門前,狂吠着。

    我不怕狗會咬到我,可是沒有入來開門,卻讓我心焦,汗水淌下來,使我的視線也有點模糊,天氣實在悶熱得太可怕了:.終於,我聽到有人在後喝着狗,兩頭狼狗仍在吠着,但總算在我面前,退了開去。一個人走到我的面前,將手伸進袋中。

    就在我要拿出那綁畫像,以及發出那千篇一律的問題之際,突然,我整個人卻震動了起來,和我隔着鐵門站立着的,是一個雙目深陷薄嘴唇六十上下的半禿頭男子!

    那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這實在太突然了,以致在剎那之間,我僵立着,不知怎麼才好!

    那人向我打量着:“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那樣難看?”

    他的話提醒了我,我忙道:“我……在駕駛中,忽然感到不舒服,你……可以給我一杯水?”

    那人望着我,他的神色十分冷峻,他“哼”地一聲:“你在搗什麼鬼!那邊就有一間茶室,你看不到麼?怎麼到我這裏找水來了!”

    我呆了一呆,用手捂着喉嚨,道:“喚,對……對不起,我到……那邊去。”

    我故意裝出十分辛苦的樣子來,老實説,這時候,我絕不在乎他是不是肯讓我進去,我既然找到了他,那還伯什麼,我隨時都可以“拜訪”他!

    所以,我一面説着,一面已準備退回車子去了,可是就在那時,那人忽然改變了主意,他道:“等一等,你的臉色那麼難看,我看你需要位醫生,你還是進來,在我這裏,先休息一下吧!“我又呆丁一呆,他既然在叫我進去了,我也個必再客氣了,我雙手握住了鐵門的鐵技,道:”謝謝你,我想你肯給我休息一下的話,我就會好得多了!”

    那人拉開了鐵門,我跟着他走了進去。

    那屋子有着一個相當大的花園,但是整個花園,卻顯得雜亂無章,可以説根本汲有任何整理,我跟在他的後面,可以仔細打量一切。

    可是直到進入屋子之前,我卻還沒有法子弄明這個人的身份。

    進了屋子,我立時感到了一般十分神秘的確氛,逼人而來。屋於中很黑暗,四周全是厚厚的黑窗簾。’-進了屋,那人就轉過身來:“請隨便坐,我去拿水給你!”

    他走了進去,我坐了下來,我仍然猜不透這個人是什麼身份,他定進去還不到一分鐘,就又走了出來,他的手中,並沒有水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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