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胭脂樓 去?還是不去? 整整一夜,東方問菊輾轉反覆,都在這樣問自己。 明天與衞子階的楓葉亭之約,去?還是不去? 去?一個深深傷了自己的人,為什麼還要去。那麼可惡的笑容,那麼可惡的聲音:“我明天還會在這兒,等你的答覆。”那麼自信,他就算準了她一定會來嗎? 不去?要是他真的在那兒等,一直等下去怎麼辦。再説,她也有一點點的心動,也渴望再見到他,不去,就失去這次機會了,她肯定自己會後悔的, 她恨死自己的窩囊,沒見面時恨得他要死,見了面連話都説不出來了,怪不得讓人家看輕自己了。要拿出刑部大俠方知白的威風來才好。 翻來覆去也沒拿定主意,到凌晨才模模糊糊地睡着了,一覺醒來,已是正午時分了。問菊嚇了一跳:“不好,遲了。”來不及想去還是不去,匆匆起來,換了男裝,一陣風似地趕到楓葉亭。 問菊趕到楓葉亭,果見衞子階早已在亭中了。問菊“對不起”三字已到了口邊,忙嚥下去了,板起冷麪孔,愛理不理地説:“你還真的來了?” 衞子階聰明過人,早在她來到時就已經看到她的神情,不是討厭自己的,而且還是對自己頗有好感的,只不知為什麼要蓄意掩飾。他聰明地不説話,取出一塊手帕遞給她道:“擦擦汗吧。” 問菊接過手帕,不禁臉一紅,幸好她及時轉過頭去了。手帕上有一股淡淡的男人氣息,令她的心怦怦亂跳。昨天紅玉教了她許多怎麼報復衞子階的招數,此刻她一樣也用不出來,她不是紅玉,這些花招教她做她也做不出來。面對着衞子階,她一點火氣也沒有,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太聰明瞭,自己還得小心不要被他識破真相。 問菊又想逃開了:“我要走了。” “等一等。”衞子階温柔地拉住了她:“昨天你救了我,我還沒謝謝你呢。你可否容我表示一下心意。我想請方大俠到酒樓喝一杯,方大俠意下如何?” 問菊只覺得他説的每一個字,都叫人難以拒絕似的,只好點點頭,就這麼傻呼呼地跟着他來到城中的太白樓,第一杯酒到了唇邊,才回過神來。她看着衞子階,心想:“昨天紅玉不是説要東要西都應該是我作主嗎,怎麼自己會這麼傻傻地跟着他走到這兒來了。算了,既來之則安之,看他還有什麼花樣。”她喝了一杯酒,豪氣又生,道:“衞公子,要是我今天不來,你是不是就一直等下去?” “會,”衞子階笑道:“我更相信你會來。” 接下來,他們就開始談天説地。衞子階讀過萬卷書,問菊行過萬里路,這本身就是聊不完的話題。 衞子階在無論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他都是很自然地成為最出色的人,但是此刻,在問菊面前,他卻一直在聽她説話。 衞子階入神地看着東方問菊那神采飛揚的臉,聽她説到河西八百里走廊的風光,“黃河百害,唯富一套”就是指這兒的河套,祁連三州土地肥沃,西涼兵馬強盛,就是以此為據。這裏民風彪悍,問菊説到自己當年三入祁連山區,在茫茫雪原中追捕大盜雪上飛,踏平七大寨的事。再下去到嘉峪關,過玉門關之後就是戈壁大漠;接下去安西都護府,就是大風庫,飛砂走石,對面不見人影;安西之面是敦煌千佛洞,飛天壁畫,美不可言;西南下去就到陽關,過了陽關,下到星星峽,就是西疆地界。再下去,就是絲綢之路。在西域各國,她曾幫樓蘭女王打敗橫行西域的戈壁狂風盜,還差點被樓蘭女王招作了附馬。還有她與大漠十八騎的從敵人到朋友,經過無數場的比鬥等等。 衞子階不禁聽得心馳神移,忍不住抓緊了問菊的手道:“我真羨慕你,可以去這麼多的地方,經歷這麼多的事。只恨我生在世家,每日陷在這種地方,來來去去只在兩京之地,哪兒也去不了。要是有一天,我能夠和你一起闖遍天下,行俠江湖,那才叫不枉此生。” 東方問菊道:“衞公子,其實你要是想去你隨時可以去,你要是想走遍天下,為什麼只是希望,你現在就可以去呀。” “現在?”衞子階怔了怔:“可是現在我走不開,還有許多重要的事。” 問菊問他:“做那些所謂重要的事情,能讓你覺得不枉此生嗎?為人行事,率性而行,貴在適意,你為什麼不去作你最想要作的事,卻要讓自己拘於一時一地一事?” 衞子階象是忽然愣住了,好半天才忽然醒悟過來:“為什麼不去作我心裏最想要作的事,而讓自己拘於一時一地一事?”他忽然覺得心中有説不出的歡喜:“謝謝你方兄,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人生貴得適意,這句話,我自己説過無數次,誰知道竟在今日,你卻讓我此時才真正明白這句話。人説我灑脱,其實我比起你來真是差遠了。人生得一知已方兄你,真是衞子階之大幸。來,方兄,我敬你一杯。” 問菊笑着飲下一杯酒,但是衞子階下面一句話卻使得她差點把酒從鼻子裏噴出來。衞子階説:“方兄,我給家裏留一封信,我決定了,從現在開始,我跟你一起闖蕩江湖。” 問菊第一個感覺就是想笑,忽然腦中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我這算什麼,拐帶一個男人。”但她馬上知道不對:“衞公子,不可以。” 衞子階問她:“為什麼,你不是説人生行事要率性而行嗎?” “因為……因為……”問菊忙想出理由:“因為我這段時間不會離開洛陽,你要闖蕩江湖,還是以後吧!” 衞子階問:“你要在洛陽住多久,住在哪兒?” 問菊正在想着如何回答,忽然鄰桌的三個公子哥兒似的人的問答引起了她的注意。 “馮兄,你聽説過沒有,胭脂樓最近來了一批胡姬,歌舞一流,身材一流,姿色更是一流。” “是啊,不知老鴇從哪兒找來這麼多胡姬,不過胭脂樓就算沒有胡姬,也是一等一的好去處,許多官員都常去呢。” “説起這個老鴇千歲紅,不止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簡直風韻還足得很呢!” “去胭脂樓,不管哪種女人都能找得到。要找琴棋書畫,年輕美貌的是花魁彩茵姑娘;胡姬中最美貌的是麗姬姑娘,雖然不會説漢語,卻改一句詩那叫‘若教解語能傾城,任是無語也動人’哪;千歲紅更是風騷入骨;再加上十二金釵,所以胭脂樓才是洛陽城的第一青樓呀!” “唉呀,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與其在此談論,不如我們直接上胭脂樓去。小二,結帳,大家走。” 問菊也站起來,道:“我們走。” “走?”衞子階問:“去哪兒?” 問菊道:“你剛才沒聽見他們説嗎,當然是去胭脂樓了。不過,我不知道怎麼走,你來帶路。” 衞子階疑惑道:“怎麼好端端地,去那種地方?”問菊微微一笑,右邊有一個小小酒窩,不注意還真看不出來:“就當我心血來潮,你剛才説過的,要和我一起闖江湖,這就是第一步,你去不去?” 衞子階猶豫道:“青樓這種地方,我是從不涉足的。” 問菊笑道:“我也沒去過呀,不過你是洛陽的地頭蛇,只好讓你帶路了。” 衞子階猶豫了一下,問菊不耐煩了,站起來道:“不去算了,以後別跟着我。”衞子階無奈道:“好好好,我帶你去。” 衞子階帶着問菊進入胭脂樓。所有的姑娘,不管是不是有應酬別人的,都不由地停下手來,探出頭來,看着這兩位無比俊美的公子走進來。 一陣陣的竊竊私語,驚動了老闆娘千歲紅。千歲紅親自迎上來,笑問:“兩位公子,是第一次來我們胭脂樓?” 只聽得樓上傳來一聲驚呼:“衞公子——”順着聲音望上去,只見一位最美貌的女子驚愕站起來,卻是胭脂樓的花魁彩茵姑娘。 千歲紅也吃了一驚:“難道您就是衞公子,衞子階公子?那麼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衞子階正要介紹:“這位是我的朋友,方……” 問菊打斷了他的話:“我姓方,行二,別人都叫我方二。” 就在説話的時候,彩茵姑娘已經親自走下樓。美人下樓,步步生嬌,引得胭脂樓中所有人的注目。問菊看着美貌的彩茵,不禁心中一陣醋意,輕輕地在衞子階耳邊説:“好一個從不上青樓的衞公子,人家花魁都記得你呢,哼!”不理衞子階,走上前對千歲紅道:“要最好的房間,最好的酒,最紅的姑娘。” 千歲紅笑道:“最紅的姑娘,我們這兒有十二金釵,還有胡姬七公主……” 問菊打斷她的話:“這些我都不要,我要麗姬姑娘。” 千歲紅笑道:“對不起方公子,麗姬姑娘今天身體不適,不能見客。” 問菊看了一眼衞子階,見彩茵姑娘含情脈脈地倚着衞子階了。心中有氣,搖着摺扇慢慢地説:“衞公子來了,花魁姑娘親自出迎,怎麼麗姬姑娘就閉門不納,我方二哪能與衞公子相比呀,紅姑你説是不是?”千歲紅一聽,就知道這個方公子難侍候,陪笑道:“方公子,麗姬姑娘真是的身子不適,您看這麼多位公子要見麗姬姑娘,都沒見着不是?” 衞子階聽得出問菊話中的骨頭,忙着推開彩茵道:“方兄,就讓彩茵姑娘陪着你好了,何必弄得不開心呢!” 問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彩茵姑娘的眼中,可是隻有你衞公子呀!就只有你衞公子才能討姑娘的喜歡,我就只有被讓的份兒。哼,你看着好了,我一定會約到麗姬姑娘的。”轉身問千歲紅道:“紅姑,你帶我到麗姬姑娘房中,我親自去請,不見得麗姬姑娘會不給我這個面子。” 千歲紅嫣然一笑:“方公子,要是您能讓麗姬姑娘出房,今天兩位的花用,就由我紅姑請了。”説着,嫋嫋地在前引路。 問菊在她身後,聞到千歲紅一陣香氣,若有若無,十分誘人,叫人恨不得貼在她身上仔細地聞上一聞。問菊輕笑道:“紅姑的身上,好動人,好香啊!”卻見千歲紅身子輕輕一震,回過頭來,嫵媚一笑:“方公子,你真會哄人開心。”伸出纖纖手指,指着前面道:“這就是麗姬姑娘的房門,約得出來約不出來,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一扭身走了。 大夥兒在樓下一起向上望,看這方二如何能讓麗姬姑娘出房。千歲紅心中有數,麗姬今天早上頭疼,就説絕不見客,以麗姬的脾氣,天王老子也休想讓她出房。 問菊微微一笑,上前敲門道:“麗姬姑娘,你在房裏嗎?”沒人理會她,她也不急,卻中袖中取出一支短笛,吹了起來。 她吹的是胡曲,可是這支曲子,卻沒人聽過,只是曲中有無限思鄉之情,在這曲中,有父母之愛,遊子之情,人在天涯,雖然日日思鄉,卻有無法歸去的無奈。幾個嘻笑的胡姬,停下腳步,垂首靜聽。 曲子繼續在吹,又換了一首輕快活潑的,聽上去象是童謠,有一兩個胡姬,已是輕聲和唱起來。 忽然又換了一首曲子,只吹了一會兒,就停下來了,過了片刻,卻聽見麗姬的房中,有一個女子在輕唱胡歌,曲調和笛聲一樣。唱了一會兒,歌聲停下,笛聲又起,如此一來一去,歌聲與笛聲向是一對情人在互相對話似的。又過了一會兒,麗姬的房門忽然開了,就見一個黃衣美女撲進問菊的懷中,兩人走進房去,房門立刻關上了。 頓時樓下噓聲叫聲口哨聲四起,幾十個方才約不到麗姬的公子哥兒一齊拍着桌子大叫:“方二,出來,方二,出來。”樓上卻毫不理睬,好半天不見動靜。千歲紅不放心,忙自己上去輕拍房門詢問。問菊在房內高聲説:“紅姑放心,麗姬姑娘打扮好了,就會下樓。”樓下眾人擠眉弄眼,想着方二在麗姬的房中看着麗姬穿衣打扮時的旖旎情景,大有不勝羨豔之感。 過了好一會兒時間,麗姬的房門大開,麗姬明豔照人,問菊擁着她得意洋洋地出來,樓下眾人一起鼓起掌來。 當下兩人一起入席。彩茵倚着衞子階,問菊抱着麗姬,兩人十分親熱。衞子階本是瀟灑之人,但今日不知怎地,彩茵卻令他十分不自在,更不自在的是他覺得問菊雖然和麗姬在一起打情罵俏,但鋭利的眼光,卻似乎老是注意着他這兒。 不知不覺, 天色已經黑了, 胭脂樓裏點上了盞盞華燈,衞子階站了起來道:“太晚了,方兄,我們該走了。” 問菊仍軟在麗姬身上,似不想動了,麗姬的手緊緊地拉着問菊。彩茵柔聲道:“衞公子,今晚就不要走了,好不好?”問菊卻忽然跳了起來:“好,我們走。”還不等彩茵向衞子階説些惜別的話,拉着他匆匆就走了。 走出胭脂樓,衞子階只見問菊手中拿着一個荷包,面露微笑,問她:“怎麼,還捨不得麗姬姑娘?”問菊笑道:“不錯,這是雅麗仙送給我的。怎麼,你的彩茵姑娘送了什麼給你?” “雅麗仙是誰?”衞子階問。 問菊半真半假地道:“雅麗仙就是麗姬。我才不象你這麼假正經呢,什麼從不涉足青樓,還不是和那位花魁姑娘如膠似漆的。” 衞子階連呼冤枉:“我真的從未涉足青樓,你也知道我家教甚嚴,今日若不是為了你,這種地方我是不去的。是上次我朋友的生日,叫了幾個姑娘作陪,其中就有這位彩茵姑娘,我真的不認識她。” 問菊低低地説:“人家見了你一面,就一見傾心,你的眼裏卻根本沒有人家,人家待你再好,你也不放在心上,只不過是別人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罷了。”她口中説的是彩茵,心中想的卻是自己。 衞子階竟然點頭道:“你知道就好了。”問菊聽了他這一句話,如萬箭穿心,一怒之下,“啪”地揚手就是一掌打在衞子階的臉上。 兩人同時怔住了。問菊看着自己的手,一時竟不敢置信。衞子階無緣無故捱了一巴掌,一股怒氣也上來了,抓住問菊怒道:“你為什麼打我?”正要還手,卻見對方神情悽苦,雙目含淚,心中怒氣,竟不知不覺消失了。 問菊低聲問:“你為什麼不還手?” 衞子階摸着臉頰,道:“你救我一次,我就讓你打一掌算了。”問菊不由地一笑,伸手撫着他的臉道:“對不起,我不該打你,你疼不疼。”她的手温柔纖細,衞子階給她這麼一摸,忽然覺得疼痛全消,剩下的那一點點不豫,也全然沒了。 衞子階嘆了口氣道:“好了,剛才的事就算沒發生過。天色晚了,你住哪兒,我送送你。” 問菊笑道:“我現在要去刑部衙門,你自己回去吧!” 衞子階奇道:“你去刑部衙門做什麼?” 問菊道:“我去點齊兵馬,明天一早去抓人。” 衞子階立刻來了興趣:“你要去辦案,我也一起去。” 問菊笑道:“去胭脂樓,你也一起去?” 衞子階吃了一驚:“胭脂樓,抓誰?” 問菊收斂了笑容,道:“前幾天,胡商首領查哈來找我,這幾年來,最少有十幾户胡商全家都無故失蹤,他懷疑他們都已經被害了。這些胡商都有共同的一點,就是他們失蹤前都娶過一個三十多歲的美豔女人作妾,不久就對鄰居説他們要搬家。這樣他們一失蹤,別人都以為他們搬家了,也就無人追究他們的下落。直到和他們有生意來往的人問起時,才知道他們都失蹤了。其中有一户,是查哈的朋友叫班圖,在失蹤前半個月,還跟查哈説他們要娶了一個小妾,要在本城安家,誰知過了幾天,就全不見了。” 衞子階恍然道:“所以,你在太白樓聽到那些人説話,你就懷疑到胭脂樓了。” 問菊點頭道:“我也只是試試運氣罷了。我在胭脂樓吹了幾支曲子,都是他們胡人從小就會唱的民歌童謠。但是最後一支曲子不是,想不到麗姬居然會唱,我就明白我找對人了。” 衞子階問:“這支曲子有什麼特別?” 問菊説:“班圖的獨生女兒雅麗仙長得很美,而且精通音律,這支曲子,就是她送給查哈的兒子的定情曲,會這首曲子的,就只有她和查哈的兒子。紅蠍子,這次終於讓我抓到她的狐狸尾巴了。” 衞子階問:“紅蠍子是誰?” 問菊道:“千歲紅,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女賊紅蠍子。雌蠍子在交尾之後,就會吃掉雄蠍子。江湖傳説,紅蠍子用美色迷惑一個男人之後,就會把對方殺了,謀奪他們的武功和財富。那些胡商都是她害死的,因為雅麗仙長得美,她要讓雅麗仙作她的搖錢樹,才倖免於難。” 衞子階聽得毛骨聳然,天下竟有這麼惡毒的女人,他恍然大悟:“原來剛才你和麗姬在房中,就是説這件事?” 問菊點頭道:“為了不引起紅蠍子的懷疑,雅麗仙強顏歡笑,又和我演了一場戲給大家看。我現在要趕到衙門裏去,為防紅蠍子察覺,我們要在明天早上動手抓人。” 衞子階不解地問:“既然要越快越好,為什麼不現在就去抓人,而要等到明天早上?” 問菊解釋道:“妓院中有許多人晚上在那兒過夜,這些人中,有許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現在去抓,他們會被紅蠍子抓住當人質。一般他們會在早上離開。而一夜荒唐,早上,是紅蠍子她們最鬆懈的時候,那就一網成擒了。” 衞子階大喜:“那我跟你們一起去。” 兩人到刑部衙門,點齊兵馬,果然不出問菊所料。早上,胭脂樓裏,個個都在睡覺。 眾人衝入樓中,千歲紅得報,披頭散髮,只披一件外衣衝下樓來,驚問:“出了什麼事?” 東方問菊喝道:“刑部辦案,捉拿女賊紅蠍子。” 紅蠍子吃了一驚,仔細看着東方問菊,陰惻惻地笑道:“好一個方公子,昨晚你還在這兒風流快活,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東方問菊冷冷一笑:“昨晚我要是不來,又怎麼會知道大名鼎鼎的紅蠍子,會是胭脂樓的老鴇!紅蠍子,你還不快快束手就擒,拒捕反抗,罪加一等。” 紅蠍子媚眼又冷又狠:“想要抓老孃,小子,看你有多大本事。”雙手一甩,扔掉外衣,她裏面竟只穿一件胸衣,近乎半裸,雪白的身子就撲了上來。 眾人尚在錯鍔間,東方問菊卻大喝一聲:“小心——”順手揀起地上的一件衣服揮去,捲走數十枚毒針。這邊紅蠍子卻已經向門外衝去,雙手連揚蠍尾針,已經衝到門口,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東方問菊笑了,她早就算準了這一招:“紅蠍子,你再跑一步,就變成紅刺蝟了,外面有幾十支弓箭等着你呢!” 紅蠍子忽然笑了,笑得妖媚無比:“我為什麼要走,我一個正當的生意人,我又沒罪,我為什麼要跑?” 東方問菊冷笑道:“你沒罪,那幾十宗胡商遇害,是誰做的?雅麗仙和那幾十名胡姬就是人證,你拒捕,打傷官差,就是大罪。紅蠍手雙手沾滿了別人的血,你敢説你沒罪?” 紅蠍子咯咯地笑着,笑得花枝亂顫:“方二爺,您是公門之人,辦案要講證據。我殺害幾十名胡商,屍體在哪兒,用什麼兇器殺的?那些胡女説話,堂上大老爺聽得懂嗎?你們大清早地衝進我家裏,我怎麼知道你們是官是匪,我又打傷了誰了?” 問菊左右一看,倒真是沒有人受傷。她冷笑一聲:“紅蠍子,我能抓你歸案,就一定能將你繩之以法。任你口燦蓮花,也洗脱不了你的罪名。” 紅蠍子乾脆躺在地上,嫵媚地擺個姿勢:“我説方二爺,你知道這城中有多少達官貴人,上過我的牀,説不定還有你刑部的大員呢!你找不到證據,不出十天半個月,你怎麼送我進去,就怎麼把我送回來。”她放肆地大笑起來。 問菊大怒,喝道:“帶走。”眾捕快一擁而上,帶走了紅蠍子。她親自帶人,救出雅麗仙等眾多受難的女子,將胭脂樓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搜了一遍。 初戰告捷,眾人大勝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