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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山城清邁的早晨無疑是清爽而美麗的,它聳立於海拔三百公尺的高原上,四周青山連綿橫瓦,自古以來就是著名的避暑勝地,因為在泰國北部,所以泰國人都喜歡稱它為“北方的玫瑰”。

    一名華商穿著整齊,從他位於清邁城南的居所出發,信步走到距離不遠的銀器工廠上班。

    工廠新開張只有半年,大部份的員工都是新手,因此生產出來的純銀首飾品質並不算很好,銷路也不大順暢。

    那名華商坐在總經理室寬大的座位裡,看著桌面上數不清的帳單,不禁有些發愁起來。

    他想起建廠時的種種辛勞與地主和建商的周旋、徵求人才的麻煩、瞭解產品及開發產品的耗時費力、將成品推向市場的困難,種種情況,都讓他覺得心力交瘁。

    而近來最為困擾他的事情,卻是市場上傳出從他的工廠裡銷售出去的銀器質地不純,欺騙消費者的傳言。

    為了這件事,那名華商已經換了好幾個原料供應商,但他自己也是個新手,對於原料的鑑定並不在行,連他重金從別家工廠挖角過來的老手都和原料供應商聯合起來騙他。

    他走進倉庫,看見堆積如山、賣不出去的成品,心裡十分不是滋味。

    傍晚,那名華商從工廠下班回家,他美麗的漢緬混血兒妻於已經做好了飯菜,正在等他。

    他輕輕擁抱著妻子,道:“這個工廠已經開不下去了,怎麼辦?”

    他的妻子道:“沒有關係,大不了我們回仰光去,我那個小小的佛具店賺的錢,應該是夠我們兩個人過日子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日子清苦些地無所謂。”

    這名華商,自然就是羅一郎,而他的妻子,也就是左瓦娜。羅一郎雖然沒有當和尚,但左瓦娜還是嫁給了他。

    羅一郎道:“不行,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靠老婆賺錢過日子?我是想把工廠賣了,再到其他地方去闖闖。”

    左瓦娜溫柔地看著羅一郎,說道:“不管你要做什麼,我永遠都支持你。”

    於是半個月之後,羅一郎帶著賣掉工廠後,剩下來的一筆為數不多的錢,和左瓦娜離開了清邁,到清邁南方七百五十公里的曼谷定居下來。

    曼谷是泰國首都,熱鬧繁華,與清邁的淳寧靜比較起來,難免顯得有些俗麗世故,但是這種地方卻似乎比較適合羅一郎,羅一郎一到曼谷,就逐漸擺脫了在清邁的沉悶,又變得活潑起來。

    但是到了曼谷之後,羅一郎已經沒有資金再開工廠,又不願意做小生意,不過吃穿暫時還沒有問題,便整天在市區遊蕩,等待機會,也因此結交了許多三教九流的朋友。

    那天,羅一郎經由朋友介紹,到一個私人開設的賭場遊玩。以前,在赤道幫的時候,羅一郎偶爾也會到地下賭場逛逛,或者和弟兄們推推排九、賭賭梭哈什麼的,賭技也還過得去。

    他在場中逛來逛去,看到許多他所熟悉的賭局,不禁手癢起來,便隨意下了幾次注,沒想到運氣不錯,竟然贏了一些,於是他的注碼漸漸變大了,也許是幸運之神眷顧,他愈下愈順手,結果又贏了不少錢。

    羅一郎興奮地跑回家裡,叫左瓦娜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到曼谷最高級的餐廳裡吃了一頓大餐,並且對左瓦娜侃侃而談他高超的賭技。

    左瓦娜看見羅一郎高興,她自已也就高興了,但她還是勸羅一郎不要再去賭,十賭九輸,沒有人天天都有好運氣的。

    然而羅一郎卻在盤算著,照是樣贏下去,不出兩個月,他就可以成為臣富,再也不用為生活而煩惱了。

    隔天,羅一郎又去了賭場,這次,他又贏了一些,於是更鞏固了他的信心。

    從此以後,羅一郎便天天在賭桌上過口子。但奇怪的是,他的賭運似乎一天不如一天,從經常贏錢很快變成了輸贏參半,又從輸贏參牛變成了輸多贏少,而每次輸了錢,他總是不服氣,一定要想辦法扳回來。

    就這樣,他愈輸愈多,到後來,竟然開始向放高利貸的人借錢。

    羅一郎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壞,那天,他終於禁不起左瓦娜的嘮叨,動手打了她。左瓦娜傷心欲絕地哭泣著,羅一郎也覺得自己動手打人不對,於是便向左瓦娜道歉,發誓自已再也不去賭了。

    但是過了不到三天,羅一郎便將自已的誓言忘得一乾二淨,不但又去賭,並且又是大敗而回。

    於是羅一郎和左瓦娜又起了衝突,又將左瓦娜狠狠打了一頓。

    從此以後,羅一郎便經常不回家,索性天天在外面喝酒、賭錢、打架。由於羅一郎身手不錯,而賭場也時常有一些小規模的糾紛,所以會請他去協助解決,羅一郎便從中收取一些報酬,拿到酬勞之後,便又去喝酒賭錢。

    偶爾回到家裡,左瓦娜難免嘮叨幾句,羅一郎聽不順耳,三目不合,兩人便又吵了起來,吵到激烈的時候,照例對左瓦娜一頓毒打。這種狀況日復一日,終於有一天,羅一郎再回到家中的時候,左瓦娜已經留書出走,回仰光去了。

    當天晚上,羅一郎用身上僅剩的一些錢,買來了兩瓶廉價的烈酒,喝得酪酊大醉,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吵醒。

    羅一郎捧著頭痛欲裂的腦袋,好不容易走到門口,將門打開,竟然看見有三個人,拿著三柄黑黜黜的槍指著他。

    他頓時清醒不少,問道:“你們……你們幹什麼?”

    其中一個拿槍的人會說華語,他從身上取出一疊紙張,伸手將那疊紙張在羅一郎眼前揮動著道:“這些都是你欠我們的錢,還錢的期限到了。”

    羅一郎囁嚅道:“我……我沒有錢。”

    那人冷笑道:“沒有錢?好,那你跟我們走。”

    於是三人便押著羅一郎上了一輛汽車,一上車,便用黑布矇住了羅一郎的眼睛,車子穿過市區,行駛了將近三十分鐘,漸漸到了郊外,又行駛了許久,才到達一個佔地不小的莊園。

    下車之後,羅一郎被帶到莊園裡的一座別墅中,進到一間書房,三個持槍的人才解開蒙著羅一郎眼睛的黑布,退了出去,守在書房門口。

    這時,書房裡已經坐著一個人,坐在一張寬大的皮椅之中,而且是脊對著羅一郎,因此羅一郎只能看到椅背上露出的一部份頭髮,卻完全看不到是什麼人。

    “請坐。”那人說的是華語,有些生硬,而且聲音頗為低沉,顯然是故意壓低了音量。

    羅一郎隨便在一張沙發上兜了下來,問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那人冷冷地對羅一郎道:“你知道你欠了我們多少錢嗎?”

    羅一郎道:“大概一、兩百萬吧!”

    那人“哼”了一聲,又道:“連本帶利,一共是四百八十萬泰銖。”

    羅一郎面露驚訝的表情:“四百八十萬?我有欠那麼多?”

    那人狠狠道:“本錢三百二十萬,利息一百六十萬,總共四百八十萬,你打算怎麼還?”

    羅一郎不服氣道:“怎麼有那麼多利息?”

    那人道:“欠條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利率,我們並沒有強迫你借,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籤的名。”

    羅一郎想了一下,通:“好吧,我承認,但是我沒有錢,只能去做工還給你們。”

    那人“嘿嘿”一笑,道:“做工?你就算做十年工也還不出來。”

    羅一郎沒有出聲,那人又道:“但是,我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羅一郎問道:“什麼機會?”

    那人問道:“聽說你很能打?”

    羅一郎又問道:“你怎麼知道?”

    那人道:“我們已經注意你很久了,不然怎麼肯借那麼多錢給你。”

    羅一郎道:“是的,我是學過一些中國功夫,那又怎麼樣?”

    那人道:“我要你去為我們打拳,如果打得好的話,很快你就會有錢還給我們了,而且你自已也可以賺上一筆。”

    羅一郎問道:“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那人道:“沒有。”

    羅一郎道:“好吧,怎麼做?”

    那人道:“我們先和你籤一年的合約,收入二八分帳,你二我八,我們拿的那部份,其中百分之五十算是你還的欠款,百分之五十是安排你出場的經紀人費用,你聽清楚了嗎p”

    羅一郎想了一下,道:“這……好像不太公平。”

    那人道:“你現在沒有資格和我討論什麼公平不公平,如果你不同意,就請你立刻還錢,或者,你想曝在曼谷街頭也可以。”

    羅一郎低下頭去,咬了咬牙,道:“好吧,我答應你。”

    那人哈哈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合作的。在你出賽之前,我們會先訓練你打泰拳的方法,從明天起,你就開始接受訓練。”

    當天晚上,羅一郎簽下合約,然後便被送到一處訓練場所,安排在一個營房模樣的房間中的通鋪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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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清早,羅一郎被刺耳的哨音吵醒,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早起床了,怎麼樣也爬不起來。直到他的被子被人一把抓起,冷風颼颼地吹到他身上,他才睜開眼睛,看到一個身材高大、面目兇狠的光頭,正拿著一支短皮鞭在對他怒吼。

    後來他才知道,那個光頭名叫勞雄,是他的泰拳總教頭。勞雄十分兇惡,經常對學員又打又罵,但是專業知識非常豐富,教起拳來頭頭是道,在當地拳壇享有盛名,經他教過而出師的拳手,大多能在拳壇擁有一席之地。

    和羅一郎一起受訓的,還有另外五個年輕人。其中有三個和他一樣,都是欠錢還不出來的強壯小夥子。另外兩個則是一心想要靠打拳賺大錢的傢伙,五個都是泰國人。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對羅一郎並不友善,因為他們覺得羅一郎蓬頭垢面,精神萎靡,一副沒有用的樣子,因此絲毫不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訓練一開始,他們就知道自己錯了。他們每天的例行課程,是一大早起來跑一萬公尺,吃過早飯後,休息二十分鐘,然後練拳,中午用完膳午睡一個小時,下午繼續練拳,晚上在健身房做體能訓練,睡前還要做五百個伏地挺身、五百個仰臥起坐以及五百個交互蹲跳。

    這個新來的年輕華人,第一天早上跑步便領先了其他人一大截,別人看他跑起來也不怎麼吃力,卻遠遠將其他人拋在後面。晚上的體能運動羅一郎也是輕輕鬆鬆就做完,而且臉不紅氣不喘,比起其他人吃力的樣子,好看不知道多少倍。除了打拳的模樣有些怪異以外,其他方面幾乎無可挑剔。

    他們不知道羅一郎有深厚的內力為基礎,肌肉就算還沒有其他幾個人發達,但是將內力化為體力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效果,卻大大超越了其他人。

    因此,他們對羅一郎更加不友善了,因為像羅一郎這樣的人才,對他們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潛在敵人。而羅一郎對他們也是不冷不熱,他既不想樹立敵人,也不想交朋友。

    泰拳的打法,與正統西洋拳擊頗有些不同,西洋拳擊只能用雙拳攻擊對手腰部以上的位置,腳部則是挪動身體以取得有利位置之用。但是泰拳卻可以同時使用手腳攻擊對手,甚至手肘或者膝蓋也可以用上,因此在打鬥中有更高的自由度與實用性。

    所以事實上,泰拳雖然也要戴著拳套上陣,但是卻更接近中國功夫,只是較中國功夫略微單純,少了身形、手式上的許多變化,不過仍然不失為非常有效的搏擊技巧,尤其泰拳講究的迅速、狠猛、準確,更是實際對敵時最有用的法門。

    剛開始的時候,羅一郎總是扭轉不過來自己身形和手式上的變化,也因此吃了不少虧。

    那天,教練指定他與一名拳手對打,對方一拳打來,羅一郎便自然而然用學得十分熟悉的小擒拿手去撥,一撥之下,才發現自己手上戴了拳套,完全無法發揮出用手腕和五指挪移牽引對方的效果,稍一遲疑,對方後面一拳又迅速跟到,羅一郎迫不得已之下只能將身形一矮,堪堪閃過,對方卻用膝蓋猛力一頂,正中羅一郎下顎。

    又有一次,羅一郎和另一名拳手對打,這次羅一郎記住了只能用拳不能用掌或者用爪的教訓,於是使出四象拳的招式對敵,對方先是連續揮出試探性的幾拳,羅一郎知道是虛招,也不去理會,按著那人又猛然端出一腳,直攻羅一郎頭部,羅一郎這時卻犯了泰拳的大忌,竟然用雙手交叉去接住對方的腳,而不是用單手擋開。

    本來這是匹象拳中頗厲害的一招,用雙拳控制住對方一隻腳以後,對方下盤已經虛浮,便可以立刻使出一記掃堂腿將對方絆倒,但是羅一郎卻忽略了泰拳是在平整而有彈性的拳擊臺上進行,他一腿掃去,對方卻不必害怕摔倒,趁著羅一郎雙手被制,另一腳又凌空踢出,正中羅一郎左邊太陽穴。中招之後,兩人一同摔落在拳臺上,雖然一樣難看,但還是被對方得了便宜。

    就這樣,羅一郎吃了無數的虧以後,才逐漸領略到了泰拳與中國功夫不同的地方,也慢慢能取長補短,將泰拳和中國功夫的優點融合為一。

    三個月的訓練過去了,羅一郎成績優異,終於有了第一次正式上場的機會。那是一個豪華的私人泰拳俱樂部,也就是所謂的黑市拳壇。

    黑市拳壇的特色,就是規則不明顯,幾乎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何以使用,只要能把對手打倒就行,愈殘暴觀眾就看得愈興奮,而這種拳壇中藏龍臥虎,什麼樣的人都有,某些人可能比正式拳壇的拳手還要厲害得多。

    這個俱樂部的座席不多,只有兩百多個位子,但是設備豪華舒適,比起普通在碼頭邊、倉庫裡或者貧民區打黑拳的場地不知道高級多少,觀眾中也不乏一些當地的名流淑女,下注的金額也都不小。

    羅一郎今天是挑戰者,開出的賠率是七比一,大部份都賭對手勝。

    他的對手名叫普達旺,是一名曾經在正式拳壇上風光一時的退役一流拳手,他已經連續勝了三場,在黑市中被喻為明日之星,十分看好。

    第一回合的鈴聲響了,雙方走到拳臺中央,一開始,普達旺擺出防守的架式,頻頻跳動,並且連揮虛拳,顯然是想先試試羅一郎的實力。

    羅一郎本來地想依照教練的指示,先習慣對方走位的方式,試探清楚對方出拳的強弱,瞭解對方有些什麼習慣動作以後再見機行事。但是仔細一看,對方雖然十分沉穩小心,不過全身破綻實在大多,不禁搖了搖頭,忽然一矮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掃向對方下盤,普達旺百忙之中往上一跳,羅一郎已經凝聚內力,一拳擊向他稍稍露出縫隙的腹部。

    只聽見普達旺慘叫一聲,凌空飛起,迅速撞向了拳臺邊的護欄,然後反彈到拳臺的地面上,便昏了過去,再也爬不起來。

    一時之間,臺下眾人全部譁然,誰也沒想到一個初出茅廬的無名拳手,竟然一拳便打倒了所謂的明日之星。

    這場比賽以後,羅一郎立刻聲名大噪,前途十分看好。他的第二場比賽,是在兩週之後,那時的賠率已經變成二比一,因為雖然有不少人看好羅一郎,但是他的對手名聲卻更大。

    那人是一個黑人,據說在美國的時候就是殺人犯,從美國逃到泰國之後,隱匿在曼谷的黑市拳壇之中,藉黑幫的保護以逃避法律制裁。

    他在拳壇上用的是假名,叫做狂風,有過七場勝利的記錄,只有一場敗績,而被他打敗的七個人中,有四個死在拳臺上。面對這樣的對手,羅一郎也不禁有些擔心。

    比賽開打了,場地是在另一個較大型的私人豪華俱樂部,羅一郎走到拳臺中央,站在狂風面前。那狂風身材高大,幾乎比羅一郎高了整整一個頭,肌肉寬闊結實,身上有不少疤痕,一副身經百戰的模樣,但是頭上卻戴著繪有骷髏花紋的面罩,因此看不見長相。

    鈴聲響起,羅一郎不敢大意,開始滿場遊走,伺機出拳。而狂風卻步步進逼,他身材雖然高大,但是動作竟然十分靈活,過了一陣子,終於把羅一郎逼到了角落。

    狂風舉起左手,抵住了羅一郎的腦袋,羅一郎見有破綻,立刻出拳攻擊,但是狂風的手臂又粗又長,像鐵鉗一樣箍住了羅一郎的頭部,羅一郎的拳頭揮出,竟然構不到狂風的身體。

    狂風獰笑一聲,鐵一般的右拳猛烈揮出,“碎”的一聲,擊中羅一郎左邊太陽穴。頓時,羅一郎只覺得天旋地轉,晃了一晃,便倒在地上。

    這時,羅一郎體內的真氣開始自然運轉,他聽見裁判正在數秒的聲音,雙手一撐地,便站了起來。

    狂風見他那麼快就站起來,也有些驚訝,不禁用英語說了一聲“好!”,舉拳再上。羅一郎這時仍然有些暈頭轉向,還沒搞清楚東西南北,“碎”的一聲,又捱了狂風一記重拳,身子向後飛出,仰面倒在了地上。

    羅一郎又奮力站了起來,才剛剛站穩腳步,第一回合結束的鈴聲就響了。狂風傲慢地走回休息的位置,羅一郎也頭昏腦脹地緩步回到自己的角落。

    第二回合很快就開始了,這次,羅一郎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再被對方逼到角落,因此加倍勤快地使出教練救他的跳躍閃躲步伐,企圖避免狂風的攻擊。

    但是狂風經驗豐富,哪裡是省油的燈?這個回合的時間才過了不到一半,便又封住了羅一郎所有可以逃避的方向,連出數拳,又將羅一郎打倒在地。

    羅一郎只能仗著一股內力,被打倒了再爬起來,又被打倒,又爬起來,就這麼苦苦撐到這一回合結束。

    第三回合,羅一郎決定改變戰法,轉守為攻,他忽然靈機一動,決定放棄教練教他的走步方法,改用師父孫寒山救他的武當派六合迷蹤步。

    這種輕功,自他學成以後,還從來沒有在臨敵的時候用過,又許久沒有練習,一開始的時候,不免有些生疏,但是漸漸施展開來,觀眾只見到羅一郎在拳臺上滿場飛舞,來去輕靈飄忽,而狂風地無法預測他下一步的移動方向,再也困不住他。

    羅一郎見輕功有效,不禁十分高興,他斜跨一步,欺近狂風身前,狂風見他靠近,揮拳就打,誰知道拳頭才出了一半,羅一郎卻忽然滑到了狂風身體的另一側,狂風來不及收拳,重心已經不穩,羅一郎趁機踢出一腳,正中狂風腰眼。

    羅一郎這一腳,已經用上了十成內力,狂風吃痛,向前仆倒,但是畢竟身體壯健,沒有多久,便又站了起來。

    狂風雖然站了起來,但是拳臺上的情況已經逆轉,羅一郎繼續使出六合迷蹤步的輕功,使狂風無法向他攻擊,而他卻能伺機出拳,一個回合下來,他也打倒了狂風三次。

    第四回合,羅一郎仍然使用原來的策略,施展六合迷蹤步閃躲,再連出拳腳,終於多次將狂風擊倒,令他再也爬不起來。觀眾席上歡聲雷動,羅一郎又贏了一場。

    兩週之後,羅一郎的第三場比賽,賠率已經變成了一比三,賭羅一郎贏的人比較多。

    他這次的對手,是一名從鄉下來的流浪漢,名叫切魯。切魯體型瘦小,滿臉愁容,頭髮又長又亂,幾乎遮住了雙眼,羅一郎站在臺上,看見他從發隙中露出來的哀傷眼神,幾乎不忍心動手。

    切魯緩緩跳動起來,步伐有氣無力,但是姿勢勉強還算標準,羅一郎見了,也緩緩跳動起來,心想:“隨便把他打發掉就算了,不必太狠。”

    於是羅一郎就這麼隨意跳動著,偶爾輕輕揮出機拳,切魯也閃過了,但是切魯卻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出拳似的,兩回合過去了,竟然連一拳都沒有出過手。

    第三回合開始了,臺上兩人還是一樣的打法,臺下觀眾再也忍不住,不禁噓聲四起,羅一郎眼看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只好握緊了拳頭,準備將對方擊倒。

    他知道對方聽不懂華語,但還是用華語自言自語道:“對不起,我是不得已的。”說完,一拳猛力揮出,但是沒有用上內力。

    切魯見對方拳勢強勁,勉強低頭閃過,羅一郎下一拳又立即跟到,切魯又是匆忙一閃,還是沒有打到。

    羅一郎兩拳失手,不禁有些懊惱,立刻打起精神,拳腳交加,狂風暴雨般往切魯身上招呼。但是切魯左閃右躲,情狀雖然狼狽,卻將羅一郎的拳腳全都閃了過去,一下都沒有擊中。

    羅一郎一輪猛攻都沒有得手,難免有些心浮氣躁,只想快點將對方打倒,結束比賽,於是也不再注意自己的步伐,繼續狂亂地揮拳出腳。

    這時,羅一郎竟然看見切魯眼中閃爍出一種異樣的光芒,嘴角一揚,像是在冷笑。

    羅一郎又揮出兩拳,都沒有打中,切魯卻忽然舉起手臂,中宮直進,緩緩擊出一拳。

    那拳又慢又弱,絲毫不帶一點力道,但是羅一郎腳步已經紊亂,剛剛又胡亂揮出過兩拳,重心也不穩,這緩慢的一拳,竟然沒有避過。

    拳頭盯在羅一郎胸口,他還沒有感覺到疼痛,身體便已經向後飛了出去,飛到拳臺邊緣的繩索上,又反彈摔到了拳臺地面。這時,羅一郎才感到一陣劇痛,五臟六俯都像是要翻轉過來一樣,裁判開始讀秒,數到了七下,羅一郎還是爬不起來。

    就在這時候,回合結束的鈴聲響了,切魯看著趴在地上的羅一郎,不禁用泰語陪叫了一聲:“可惜!”

    羅一郎好不容易才爬起來,雙方回座,不分勝負。羅一郎這時才明白,對方竟然是一個內力強勁、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被騙了!”

    下一回合開始,羅一郎再也不敢怠慢,使出六合迷蹤步的輕功,不給對方有任何出拳的機會,但是對方的腳步看似緩慢,仔細分析之下,卻也像是某種怪異的輕功,難怪每一次都打不中。

    原來,這個切魯雖然來自鄉下,但是兩年前,卻遇見了一個來自中國的高人,這個人傳授了切魯一套不怎麼起眼,但是卻非常實用的功夫,包含了內力、輕功和拳法。

    這個高人傳授完他功夫之後,便飄然離去,沒有留下隻字片句。

    不過,之後切魯卻靠這套功夫,從鄉下打到了曼谷,一路贏了許多場的比賽。

    羅一郎自己的江湖經驗不是頂豐富,自然看不出來切魯這套奇怪的功夫。

    就這樣,羅一郎使出六合迷蹤步在拳臺上飄忽來去,切魯則施展自己的輕功在拳臺上緩緩地踩著方位,一時之間,兩人竟然誰也打不到誰,又這麼過了兩個回合,臺下觀眾不明所以,自然又是噓聲四起。

    但是羅一郎知道,今天這一場拳,兇險程度實在是超過前兩場太多,一個不小心,就會滿盤皆輸,也只好任由觀眾噓他,再也不敢大意亂出拳。

    另一方面,羅一郎也在苦思對策,對方功夫怪異,以前既沒見過,也沒聽師父說過,只好慢慢觀察,看看對方有沒有什麼破綻再說。

    這麼一觀察,又是兩回合過去,觀眾席上已經有人在嚷著要退票。到了第八回合,羅一郎才漸漸看出一些端倪,而切魯似乎也看出了羅一郎六合迷蹤步的一些原則,於是兩人慢慢開始展開拳腳,一招一式地對打了起來。

    羅一郎先前捱過對方一拳,知道對方內力不弱,因此也運起內力相抗,雙方拳風腿影,呼呼作響,切魯先前動作緩慢,現在為了應付羅一郎愈來愈快的拳法,也不得不加快速度,兩人攻守有據,打得難分難解。

    臺下觀眾看見兩人這種打法,只覺得眼花撩亂,都是生平未見,卻又精彩異常,不禁喝采聲四起,頻頻大聲叫好。

    第八回合結束,第九回合開始,這時,卻見羅一郎漸漸體力不濟,愈打愈慢,身上的破綻也愈來愈多,初時,切魯還不大相信,但是慢慢看清楚了,知道羅一郎已經欲振乏力,於是抓住機會,使出全力向羅一郎的一個大破綻擊出一拳。

    眼看拳頭就要打中羅一郎頭部,切魯已經勝利在望,誰知道這時候羅一郎竟忽然變得靈活起來,迅速向下一蹲,堪堪閃過這拳,然後就地一滾,滾到切魯小腹附近,連起十成內力,“啪啪啪啪啪啪”連出六拳,拳拳打中切魯腹部,切魯閃避不及,也不見他被擊退,就站在當場,臉色怪異,竟然是被打得閉了氣,已經昏死過去。

    羅一郎站起身來,往切魯頭部輕輕一推,道:“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你會裝傻,我就不會嗎?”

    切魯倒了下去,裁判數到十,切魯也沒有醒過來。羅一郎獲勝,全場歡呼。

    之後,雖然羅一郎也遇見過幾個厲害對手,但是卻依然能夠過關斬將,所向披靡。漸漸的,羅一郎的名字已經成為黑市拳壇中每一個新拳手努力想要打敗的目標。

    隨著名氣接踵而來的,便是大量的金錢,雖然羅一郎的所得大部分都被經紀人拿去,但是經紀人為了討好他,先是為他買了一輛新跑車,然後又撥了一棟位於曼谷郊外的小別墅讓他居住,還弄來了兩個美女隨身伺候,於是羅一郎便這麼過著一擲千金、完全不考慮明天的奢華生活。

    那天,是羅一郎九連勝之後的第十場比賽。羅一郎緩緩從休息室裡走出來,接受群眾的歡呼致意,他遠遠看見已經坐在拳臺上的挑戰者,心想:“又是一個來送死的。”

    羅一郎傲慢地走上拳臺,這才看清楚挑戰者的長相,不覺愣在當場,動彈不得。

    挑戰者慢慢走到羅一郎面前,舉起一隻拳頭道:“你還認識我嗎?”

    那個挑戰者,竟然是司徒雲。

    羅一郎愣了一陣子之後,驟然驚覺自己正在眾人的注目之下,便把心一橫,也舉起一隻拳頭,說道:“你是來自討沒趣的嗎?準備趴下吧!”

    司徒雲也狠狠地道:“準備趴下的是你。”

    觀眾見到場上火藥味十足,歡呼聲更響亮,心中都想:“今天說不定會有一場精彩好戲。”

    主持人向觀眾分別介紹過兩名拳手之後,兩人便先後回到拳臺角落上的座位坐下,不久之後,鈴聲響起,第一回合開始。

    羅一郎心虛,想要速戰速決,因此剛上來就下重手。一輪猛攻之後,他發現司徒雲竟然幾乎不懂泰拳的打法,只是一味閃躲,於是笑道:“你是來看戲的嗎?怎麼不還手?”

    司徒雲一面跳動一面說道:“我是來勸你的,左瓦娜在等你,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提起左瓦娜,羅一郎不禁有些鼻酸,但是地想到今天得來不易的成就,絕不能輕言放棄,於是又重重擊出一拳,逼得司徒雲後退了半步,才道:“是左瓦娜自己離開我的,我不回去。”

    司徒雲仍然只是閃躲,道:“左瓦娜把事情都告訴我了,你沉迷於賭博,又經常動手打她,她能不走嗎?”

    羅一郎沒有回答,只是又揮出兩拳。司徒雲道:“你現在的這種生活只是泡影,沒有誰能永遠所向無敵,等你沒有利用價值了,誰會再理你?”

    羅一郎不服道:“我就是所向無敵,我會永遠贏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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