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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毒門二老

    冬日,悽迷的陽光普照大地,雪地上兩行蹄印漸漸遠去。

    石砥中頭戴氈帽,騎在馬上,憂鬱的眼睛裏有疲憊的神色。

    他從天龍谷里出來,便瘋狂似的縱馬朝南飛奔,整日整夜都沒有停過一步。

    直到天色一亮,他才將心裏積蓄的痛苦感情完全發泄出來,然後才緩緩地馳行。

    經過整天整夜的奔馳,他發現已經來到沙漠的邊緣。

    過了長城,他找到了個成衣鋪,買套衣服和氈帽,然後換下那身破襤的衣裳。

    他受到沉重的打擊,想要借肉體上的折磨,來減輕心裏的痛苦,所以一直穿着破衣,赤着背在荒涼的沙漠裏任憑刺骨的寒風鞭打着。

    換過衣服之後,他稍微休息一下,便又啓程往南而行。

    將近正午時分,他已來到陝西境內,心中那股狂熱痛苦的情緒一去,卻又湧上深深的憂鬱。

    “唉!”他嘆口氣,落寞地搖了搖頭。

    回過頭去,那行蹄印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

    寬闊的雪原上,就只有這兩行蹄印,使人看來格外有種淒涼的感覺。

    他緩緩回過頭來,目中湧現一眶淚水,只聽得他自言自語道:“不堪回首,回首一片淒涼……”

    他舉起袖子,擦乾眼淚,孤寂的情緒緊壓在他心頭,使他的憂鬱更濃了。

    他的思緒運轉,想起自己自從離家以來,便總是遭逢到命運的折磨,每次才自死亡的隙縫裏鑽過,不久卻又重新面對死亡的威脅。

    他自嘲地道:“毒人?天下有誰知道我什麼時候成了毒人!”

    他記得在東海遇到千毒郎君時曾聽過他提及毒人一詞,但他卻不知道毒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但他全身血液都含有劇毒,這總是事實,而且由於這個事實,使得他與東方萍離開得那麼遠。

    他苦笑着道:“僅僅半年可活,僅僅半年……”

    他咬了咬嘴唇,思忖着東方剛對自己所説的這句話。

    突然,他詫異地忖道:“天龍大帝並非毒門中人,他又怎曉得毒人只能活半年?而且我並沒有服下什麼毒,僅僅是吃了‘還魂草’的果實而已……”

    他精神一振,繼續忖道:“據千毒朗君説他一生弄毒,涉獵天下所有毒物,甚以身試毒,故而百毒不侵,血液中自然產生一種剋制毒物的能力,所以他成了毒人,那麼我又怎麼會成為毒人?”

    他是極為聰明之人,思緒流轉,很快地便分析清楚。

    他想道:“我昨日力竭筋疲,而且又只顧得與狼羣搏鬥,全副精神都用在保護萍萍的安全上,因而不能冷靜考慮。我若是本身中毒,為什麼真氣搜穴都未曾發現一點徵兆,而且我還那麼快便回覆過來,身上毫無傷痕,這可能都是因為服下那‘還魂草’之效……”

    思想一通,他的心境較剛才開朗不少,已不再覺得抑止不住的愁悶湧上心頭。

    他吁了口氣,忖道:“反正人生必有一死,又何必怕成這個樣?”

    他揮舞着拳頭,昂首望天,豪邁地道:“我一定要取得鵬城裏的寶物,練成絕世之藝,光大我天山一脈。”

    他頓了頓道:“反正還有半年的時光,足夠我證實這個想法。”

    他一念既定,倒覺得腹中有點飢餓起來,極目四望,竟不知何時來到山道里。

    四周高山峻嶺,羣峯聳立,一條寬約七尺許的山道,沿着山腳迴繞而去。

    雪蓋山嶺,不時有碎冰落下,發出叮叮的脆響。

    石砥中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忖道:“想不到好好一條官道不走,竟鑽到這條狹窄的山道上來,連個歇息的地方都沒有。”

    他正在忖思之際,突地聽見前面馬蹄之聲急速響起,立刻發現自山壁轉彎處,急馳來了一人一騎。

    他目光犀利無比,一眼便瞥見那是一個頭扎藍色布巾、身穿白色皮襖的少女。

    她騎着一匹烏黑的馬,急速地奔馳過來,好似有什麼人正要追趕上來一樣,臉上現出慌亂的神色。

    石砥中見那少女臉色蒼白,偏又很是瘦削,故而兩顆烏溜溜的眼珠看來很大很亮,像兩顆星星一樣地閃爍着。

    他緩緩帶馬往道旁一閃,想要讓那個少女先馳過去,因為他知道急着趕路的人,在忽忙趕路時的心情。

    轉眼這間,那匹烏騅帶着一陣香風急掠過去。

    石砥中深深一吸,一股幽香衝進肺腑,使他不由得回頭望了一望。

    那匹馬四蹄如飛,蹄後帶起雪片急馳而去。

    石砥中抿了抿嘴正要回頭,卻發現那馬上的少女也回過頭來朝這邊望了一下。

    她發覺石砥中也在望她之際,很快地便回過頭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石砥中淡淡一笑,一夾馬腹,緩緩往前行去。

    誰知他才走了不到丈許遠,背後蹄聲急響,好似有人追了過來。

    他聞聲回過頭去,只見那匹烏騅馬已掉頭過來,朝它原來奔來的方向急馳回去。

    他詫異地忖道:“這清瘦的少女怎麼又跑回來了呢?莫非她有精神病不成?跑過來又跑過去的……”

    他皺了皺眉,又將紅馬帶過一邊,想要任那少女奔馳過去。

    急驟的蹄聲突然在他身邊一停,那匹烏騅馬輕嘶一聲,人立而起。

    石砥中吃了一驚,卻見那少女整個身子緊貼馬鞍上,沒有跌下來。

    她輕喝一聲,那匹馬便屹立不動,然後她喘了口氣自囊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玉盒。

    她説道:“這位相公,請你替我保存一下這個玉盒。”

    石砥中愕道:“這……”

    那少女急忙把那玉盒扔給石砥中,她匆匆道:“等下有人追來,不要被他們看到,也不要打開來。”

    石砥中張口應聲,卻已見那少女掉轉馬頭飛馳而去,再也不容他多説一句話。

    他愕然望着那遠去的少女,暗忖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為何要將這玉盒交給我呢?”

    他拿起那個玉盒,只見盒上刻着一隻鮮紅的蠍子,還有兩個用金絲纏成的篆字。

    他輕輕念道:“天蠍。”

    他皺了一下眉頭,忖道:“這是什麼東西?裏面裝的是藥物還是珠寶?或者真是一隻蠍子?”

    就在他低頭沉思之際,數匹快馬自前面山崖轉出,飛快地往這邊奔馳而來。

    他抬頭一看,只見當先兩騎是兩個長髯老者,後面四騎都是中年壯漢,他們急奔而來,僅瞥了他一眼便自身邊馳過。

    石砥中暗忖道:“這幾個人的臉色都一樣的黑,彷彿經年累月都在曬太陽一樣,看他們這樣,莫非正在追趕那個大眼睛的少女?”

    他自袖裏又將那個玉盒子拿了出來,怎麼瞧都摸不清裏面到底裝的是什麼,而他也不願開啓玉盒,所以便將之再收進懷裏。

    他望了一下身後,已沒再見到那些詭異的騎士。

    略一沉吟,他忖道:“我還是到前面鎮上或村上等她,否則在這兒空着肚子等,實在……”

    驀地,自山崖轉角處,一連四個人飛奔而來,他們齊都手持長劍,步履快速無比,轉眼便已飛奔到石砥中的眼前。

    他們詫異地望着石砥中,其中那三綹長髯、飄飄垂胸的老道,衝着石砥中道:“無量壽佛,施主可曾見到一個女子自此經過?”

    石砥中見這四個道人都是身穿青色長袍,胸前繡着七顆銀色星星;在左手伸出時,指上有兩顆烏光爍爍的指環,裝扮很是奇怪。

    他搖了搖頭,問道:“道長要問那女子做什麼?難道她……”

    那老道打了個稽首,道:“貧道華山天容,準備要擒住那女子回山,聽候掌門吩咐,請施主告訴貧道……”

    石砥中又是搖了搖頭,道:“在下只是在此路過,並未見到有什麼女子經過,但不知道長為何要擒住這女子?”

    那老道見到石砥中一表堂堂,且又氣概非凡,故而很客氣地對待石砥中,生恐碰錯了人,而致惹上麻煩。

    誰知石砥中竟會理都沒理他的話,倒反問了他一句,而且話中前後矛盾,一聽便知説的是假話。

    天容道人還未説話,卻聽得蹄聲急響,六騎快馬分成兩排,正追趕着一匹烏騅馬而來。

    他叫了一聲,長劍一揮,其餘三個道士便將山路堵住。

    石砥中見那被追趕的正是剛才遞交玉盒給自己的清瘦少女。

    而在她身後追趕的六騎快馬,正是剛才急馳過去的那六個皮膚黝黑的詭異騎士。

    他暗吃一驚,忖道:“怎麼她已跑出老遠,還會被攔截了回來呢?”

    天容道人冷冷道:“施主未曾見過這女子?無量壽佛!”

    石砥中臉色一沉,道:“道長問的就是這女子?難道華山一門盡是以眾凌寡、以大壓小的好手。”

    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緩緩朝那少女馳將過去。

    那少女臉色驚慌地奔馳而來,眼見前面道上圍着三個道人,不由得更是驚慌。

    她手持一支短劍,劍刃寒光閃閃,看來的是一柄好劍。

    但她似乎未與人拚鬥過,握劍的手都微微發抖,連嘴唇也都微微顫抖着。

    她看到石砥中縱馬過來,不由驚叫道:“啊!你還沒有走呀!”

    石砥中道:“在下一直就地道旁等候姑娘,欲交還玉盒。”

    那少女呃地叫了一聲,失望在道:“這下一切都完了。”

    她一勒疆繩,臉上帶着淚痕。

    石砥中看到那六騎之後,還有三個持劍的道士疾追而來。

    那三個道人年紀很輕,也都是身穿青色道袍,胸前繡着七顆銀星。

    “哼!”石砥中暗忖道:“原來他是被那三個華山道士堵回來的,真不知她怎麼會惹上華山派與這六個詭異的傢伙。”

    那六個騎士將石砥中與那少女圍住,冷冷地望着那少女,沒有作聲。

    石砥中四下一望,只見那七個華山道士又將這六個騎士圈在裏面。

    他哈哈一笑,道:“妙啊!你們像在做麻袋一樣,一層不夠還要加上一層。”

    那騎在馬上的老者理都沒理圍在他們外面的七個道人,朝石砥中冷漠地盯了一眼,道:

    “你是不是與她一道的?”

    石砥中點頭道:“是一道的,怎樣?”

    那老者伸出手來,寒聲道:“拿來!”

    石砥中微笑道:“什麼東西你要拿去?在下一不欠你錢,二不欠你賬,有什麼東西要給你?”

    那老者陰惻惻地一笑,道:“你已犯我毒門之例,該受五毒之刑。”

    石砥中詫異地道:“江湖上何時又冒出來個毒門?”

    他目光一轉,已見那七個華山道士臉色齊都一變,退後了兩步。

    他望見那少女的臉色蒼白無比,目中露出恐懼之色,好似在狼羣中的小兔一樣。

    他憐惜地問道:“請問你,這些人可都是衝着你而來?”

    那少女慌亂地點了點頭,求救似的望着石砥中。

    石砥中微微一笑,自懷裏掏出那個玉盒,問道:“這是你從他們那兒拿來的?”

    那少女道:“你不要交還他們!這個是我要用來救我祖父的。”

    石砥中輕嘆口氣,道:“我看你像是從未在江湖上行走過一樣,怎會去偷人家的東西?”

    他問道:“你祖父有什麼傷?”

    那少女道:“他被毒箭刺中,要這隻天蠍才能救他,我……”

    石砥中四下一望,道:“那麼那些華山派的又怎麼找上你呢?莫非你要偷他們的東西?”

    那少女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紅暈,輕聲道:“我想到華山後山飛雲谷里去採兩味藥草。”

    石砥中哦了一聲,這才弄清楚其中根源。

    他對那馬上老者道:“各位也都聽見這姑娘的話,在下想請各位暫將這玉盒借與這位姑娘。”

    那老者冷哼一聲,對另一老者道:“毒門不現江湖二十年,誰知後輩中卻有這種仗義之士,呵呵,這該成全他——”

    他話聲一了,手指微動,數點寒星射出,向石砥中飛去。

    石砥中冷哼一聲,大袖微展,便已將那射到的暗器捲住。

    他淡淡一笑,道:“這種雕蟲小技也敢來現醜!”

    那老者陰惻惻地道:“崑崙派何時又收容俗家子弟?藏空那老禿驢!”

    石砥中喝道:“住口,你千萬別侮及我師父。”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無知小子,回去向藏空老禿驢説,毒門二老桑左、桑右向他問好!但願他還沒死!”

    石砥中還沒説話,已聽見那馬上的一箇中年漢子叫道:“跟他嚕嗦做什?要他把天蠍交出來!”

    石砥中冷哼一聲,道:“今日這天蠍我是要定了!”

    那大漢怒喝一聲,飛躍而起,雙手十指張開,迅捷快速地朝石砥中撲來。

    石砥中大袖一揚,那數點寒星疾射而去,射向躍在空中的大漢。

    去勢急勁,那大漢在空中怪叫一聲,四肢一劃,平空翻了兩個筋斗,閃開那急速射到的幾點寒星,原式不變地抓到。

    石砥中咦了一聲,當頭勁風撲臉,一股腥氣襲來。

    他揚目一看,只見那大漢四肢箕張有如蜘蛛,整個手掌都是烏黑髮亮,雪白的指甲有如十支小劍插將下來。

    那少女驚叫一聲,短劍一動,寒芒迸現,一連三劍,詭奇莫測地朝那撲向石砥中的大漢攻去。

    石砥中朗笑一聲,右臂一圈一帶,已將那大漢胸前衣襟擒住。

    他目光一閃,瞥目另外兩個大漢也都飛奔過來,於是他振臂一摔,將這大漢扔出,向那左首撲來的大漢撞去。

    五指劃空而過,他已長身平躍而起,剎那之中,揮掌橫掃,五指已點中那右首大漢胸前“幽門”、“通谷”、“商曲”三穴。

    他輕喝道:“滾回去!”

    那大漢吭都沒吭出聲來,便跌落他原來的坐騎之上。

    石砥中飄身落在馬上,瞥了一眼那互撞的兩個大漢,只見他們都已暈了過去,躺在地上。

    桑左臉色微微一變,道:“怪不得你會這樣猖狂,原來真有點功夫!”

    石砥中道:“這是教訓他們目中無人,下次碰見他們,哼!”

    桑右怒喝一聲,有如大鳥翔空,飛撲而來,他身形如電,指掌交拂,一片指影罩下。

    石砥中低喝一聲,駢掌如劍,斜削而出。

    掌沿帶起急嘯,勁風如刀,往桑右身上劈去。

    桑右眼見石砥中竟然不理會自己的招式,就是一掌劈將過來。

    他心中大怒,方待變招施以煞手,卻不料對方掌式一出,指緣斜斜劃出,就將自己下面的招式都逼得不能施展。

    剎那之間,他又大吃一驚,身形平空一移,四肢一陣划動,避開那一掌划來之勢,自右側連攻三招。

    石砥中身在馬上,上身絲毫不動,右臂伸縮之間,也連出三招。

    “啪!啪!啪!”雙掌連觸三下。

    三聲輕響,石砥中身形一晃,紅馬嘶叫一聲,走了兩步。

    石砥中眼中射出炯炯神光,輕喝一聲,大袖虛空拍出,一股雄渾氣勁自袖底湧出。

    桑右三掌與對方相觸,直震得他身形飛起一丈多高。

    他驚駭無比地忖道:“這小子內力怎麼如此渾厚,幸好我指上藏有‘誅心劍’,他該已經中毒才對。”

    他這念頭還未想完,一股柔和的氣勁已經逼上身桑左大喝道:“小心!”

    他雙掌推出,氣勁飛旋,向着石砥中發出的勁風撞去。

    桑左身在空中,急提一口氣,雙掌連環拍出,也攻出兩道勁風。

    “砰——”

    一聲巨響,桑右怪叫一聲,噴出一口鮮血,飛出二丈開外,一跤跌在地上。

    桑左悶哼一聲,也自馬上一跤栽在地上。

    石砥中深吸口氣,平抑住心頭翻滾的氣血,張開右掌來。

    他只見掌上三支短約一寸的藍色鋼刺,正深深地插在掌心。

    “啊——”那少女驚嚇得尖叫了一聲,用手掩着張開的嘴。凝視着石砥中。

    石砥中微微一笑,略一運功,三支鋼刺自掌心跳出。

    他望了那少女一眼,道:“謝謝你的關心,這沒關係的。”

    那少女慌忙道:“你手上的鋼刺有毒。”

    石砥中搖了搖頭,道:“沒有關係,在下並不怕毒!”

    他頓了一下,道:“我倒想看看這盒中到底藏的是什麼?值得他們如此拚命!”

    那少女急道:“不要開,我叔叔説不能開!裏面是……”

    石砥中沒等她話説完,便已將玉盒打開。

    “啊——”那七個道人驚叫一聲,睜大了雙眼呆望着右砥中。

    在石砥中拿着玉盒的手上,一隻通體鮮紅的蠍子,正自將那尾上的蟄針刺進他的手腕。

    冬日淡淡的陽光投射在石砥中的臉上,使得他那斜軒的劍眉和嘴角一絲冷漠的微笑更加鮮明。

    他手上的那隻大蠍子,仍自緊緊地將尾螯刺入他手上腕脈裏,鼓起的肚子不停地顫動着,顯然正在將毒液注入他的體內。

    毒門中人都臉露驚喜之容凝望着他,因為他們知道這天蠍為毒門之寶的五大毒物之一。

    這種毒蠍藴有巨毒,只要一見到血,便能借血液的輸送而攻至心部,剎那之間,便可制人於死地。

    故而他們齊都高興地望着石砥中,知道在一個剎那間,這個武藝高強的年輕人便將死去,而他們將可輕鬆地奪回天蠍。

    石砥中目光微微一閃,自毒門二老的臉上,移到圍在圈外的七個華山道士身上。

    他看到他們那種驚愕的表情,嘴角的微笑更濃了。

    “你,你快把蠍子扔掉。”那少女尖聲叫了起來。

    石砥中側首望着那臉色蒼白的少女,只見她臉上一片焦急與驚懼的表情。

    她那黑亮的眼睛裏,隱藏不住關切的情緒,這使得她的淡紅微帶白色的嘴唇都有點顫抖。

    石砥中説道:“在下並不怕這毒物。”

    他目中射出懾人的光芒,豪聲道:“天下任何毒物都已不能傷害到我!”

    桑右臉色蒼白,顫聲道:“你……你是誰?”

    石砥中緩緩伸出右手,將那隻大蠍自左手腕脈上捏起,然後又瞟了那小姑娘一眼,才將蠍子放回玉盒中。

    他沉聲道:“姑娘請收回這天蠍。”

    那少女眨着美麗的大眼,驚愕無比地凝望着石砥中,她嘴角嚅動了好一會,方始道:

    “你……你真的沒事?”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我若有事,早就死了,還能與你講話?你快將玉盒拿回去吧!”

    那少女接過玉盒,兩眼望着石砥中,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她輕聲問道:“少俠,你姓什麼?”

    石砥中道:“道途相逢,何勞過問,在下……”

    桑右大喝一聲,道:“喂!你可是現任北宗掌門?”

    石砥中不知道毒門尚有南北兩宗的分別,他皺眉道:“什麼北宗南宗的!在下與毒門中人並無關係。”

    他頓了一頓,道:“這天蠍就看在敝人的面子上,贈與這位姑娘了,尚願兩位不必再……”

    桑左瞪眼喝道:“你身習毒門絕藝,竟然搶劫本門之寶,縱然丁雨蜂在此,也不敢如此。”

    石砥中冷冷説道:“在下説過並非毒門弟子,也不知道丁雨峯是何人。”

    桑右詫道:“你真的不知丁雨峯乃北宗開派掌門。”

    他揚聲道:“那你這‘毒魔功’從何處習來?”

    石砥中愕道:“什麼毒魔功?”

    桑右深吸口氣,宏聲道:“昔日南北兩宗分立,丁雨峯攜走本門‘毒門秘笈’半冊,意想不到三十年後竟真能習成毒魔功。”

    石砥中心裏一動,思忖道:“據千毒朗君丁一平之言,毒人不畏萬毒侵,但是每隔一段時期就會昏迷不醒,故需服下滅神島上所產之還魂果,方能抑止毒性在一段時期中的迸發。

    “而我僅因被幽靈大帝打成重傷,急亂之中將還魂果服下,以至成了丁一平所謂的毒人,現在據這老者説毒門南北兩宗各分得半冊毒門秘笈,北宗宗主既然姓丁,莫非就是丁一平不成,那麼他就是為了練成那‘毒魔功’,而騙我趕到滅神島去取得還魂果。”

    他的思緒如同電光掠空,一閃而過腦際,似乎他已想通了當日千毒郎君以施韻珠作為交換條件,要他到滅神島取得還魂果的原因。

    他大聲問道:“你説這毒魔功是毒門的秘笈上所記載的,那麼你們南宗可有人練成?”

    桑右怒道:“毒魔功並非本門絕頂奇功,而丁雨峯既缺少上半冊發掌運功之法,僅只能練成防身不畏毒侵而已。”

    桑左喝叱道:“右弟,住口!”

    他圓睜雙眼瞪着石砥中,又道:“你既為毒門弟子,當知本門祖師所訂規律。”

    石砥中道:“本人已經再三聲明,我並非毒門弟子。”

    桑右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既然堅決不承認是毒門弟子,那麼今日本門天蠍被盜,定然是要取回的,這顯然是要向你要了。”

    石砥中瞥了那少女一眼,心裏掠過一絲憐惜的情緒,他淡然道:“你們若是必須要取回天蠍,就衝着我來好了。”

    桑左陰笑道:“你既然不畏天蠍巨毒,當然自恃不畏任何毒物了,那麼你可敢接我們兄弟聯手的二十招‘五毒掌’?若是你能不死,那麼天蠍就此歸你。”

    石砥中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微笑,道:“在下願意空手接兩位二十招,但是我現在卻有一事要請問兩位!”

    桑左望了望桑右,做了個眼色,然後説道:“有什麼事你儘管説好了!”

    桑右冷嗤一聲,接着道:“因為等下你將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石砥中沒有理會桑右的諷刺,説道:“你能否告訴我,什麼叫做毒人?”

    桑左一怔,目光盯住石砥中,略一沉吟,道:“我沒聽説過有‘毒人’這一詞,但不知你從何處聽來的!”

    石砥中詫異地望着桑左,但他看出對方顯然並沒有説謊,剎那之間,他腦海中意念急轉,許多問題都掠過腦際。

    他現在惟一不解的便是自己為何會身藴毒液,卻又不至於有任何不適之處。

    於是他又問道:“那麼你可知道還魂果到底有什麼作用?”

    桑左灰眉一豎,説道:“還魂果為天下三大毒草之一,還魂果最是毒絕無比。”

    他聲音一頓,死盯着石砥中,道:“你還説不是本門弟子,這還魂果正是練那毒魔功的必需藥物。”

    石砥中恍然大悟,他暗自忖道:“原來丁一平為了要練功,所以騙我取得還魂果,現在看來,他正在七仙島苦練毒魔功了!”

    他咬了下嘴唇,略一沉吟,道:“那麼你説服用這還魂果,是否會致人於死?”

    桑左道:“誰若服用這毒果不得其法,立即便得喪命!”

    桑右大喝道:“別跟他羅嗦了,老大,給他一掌——”

    石砥中眉頭一挑,冷峭地道:“你已經運功完了吧!”

    桑右臉上掠過一絲深濃的煞意,狠聲道:“小子,你別發狂,馬上要你嚐嚐五毒掌的滋味。”

    桑左聚掌於胸,凝氣沉聲道:“你下馬來!”

    石砥中只見毒門二老臉上湧起一層淡淡的黑色,那聚合的雙掌轉眼便變為烏黑,很是可怕。

    他神情肅穆地對那少女道:“你走開一點!”

    那少女驚恐地道:“你要小心點!”

    她臉上一紅,將手中短劍遞了過去,道:“你用劍吧,這是把寶劍。”

    石砥中搖搖頭道:“在下説空手接他們二十招五毒掌,像他們這種武功也不值得我用劍。”

    那少女柳眉跳動,疑惑地道:“你到底是誰?”

    石砥中目光一掠四周的華山道士,只見他們都木然呆望着自己,臉上都充滿驚詫之色。

    他躍下馬來,道:“你閃開一點,免得傷了你!”

    那少女嘴唇嚅動了一下,卻沒能説出什麼,她依言一帶繮繩,朝旁邊閃了一閃。

    石砥中單掌撫胸,氣定神寧地挺立着,兩眼凝注在毒門二老身上。

    桑右喝道:“你們這些雜毛閃開點,誰若被我毒掌所傷,別怪我沒事先招呼!”

    那些胸前繡着七星記號的道士,齊都紛紛閃開,霎時這路上騰出約六丈的空處。

    桑左目現煞光,雙掌一抖,身形自左急旋,帶着一股勁風撲到。

    桑右低喝一聲,腳下如風,自右邊急攻而進,雙掌劃空削下,一片烏黑的掌影立時便將石砥中罩住。

    石砥中挫身疊掌,輕喝一聲,上身往右一偏,迎着滿空的掌影而去。

    桑左見石砥中竟然一點都不理會自己發出的掌勁,徑自猛攻桑右。

    他勃然大怒,雙掌急分,身形一晃躍起,有如一隻蜘蛛牽着一條遊絲掛在空中,掌上烏黑,帶着腥風撲下。

    石砥中掌出半式,已覺身後勁風破空襲來,他倒身移步,左掌原式不動向桑右劈去,右掌駢合五指,一式“將軍託天”擊出,向桑左攻去。

    桑右怪叫一聲,蹲身弓膝,身似肉球,急旋開去,避開石砥中劈到的左掌,自偏鋒挪身而進,掌影相疊,狠毒無比地向石砥中下盤攻到。

    石砥中仰身出掌,只見桑左四肢划動,類似大蜘蛛騰空,模樣嚇人,可怕無比。

    他心頭大震,指尖兜一半弧,自斜角劃出一掌,左掌一翻一覆,在同一時間中,連拍出三掌,向朝下盤攻到的雙右劈去。

    “啪!啪!啪!”

    三掌相擊,發出密雷似的暴響,桑右身形頓時受挫,連退兩步,方始站穩腳步。

    桑左卻悶哼一聲,自空中飛出,跌落在八尺開外。

    石砥中臉色鐵青,左肩胛上有一個烏黑的掌印,顯露在衣衫上。

    敢情他剛才右掌駢合如劍,劃空劈出,掌風如刀直逼躍在空中的桑左。

    桑左身如大蜘,四肢運行,划動之際,身形一側,便已讓開對方擊到的一掌。

    他頭下腳上,正要向石砥中身側攻進,卻見石砥中五指驟然一合,中指自整個拳中疾伸而出,指尖所及,將桑左胸前“神封”、“靈虛”兩穴罩住。

    桑左已經閃避不及,咬緊牙關,運氣護胸,手掌倏然漲大,烏黑如漆,一掌拍在石砥中肩胛之上。

    這些動作都在剎那之間,所以石砥中肩上中了一掌,他那學自幽靈絕技“五雷訣印”彈出的中指,也擊中桑左“神封穴”。

    他臉色鐵青,左肩幾乎不能動彈,身形搖晃了一下方始站穩。

    他心中疑惑不解,為何桑左拚着全身殘廢,也要打自己一掌。

    就在他眼望桑左之際,桑右怪叫一聲,身形旋轉,挾着一股急勁的嘯聲撲來。

    石砥中側身一讓,急亂之中右掌豎立如刀,連劈三掌,方始擋住了桑右有如狂風暴雨的猛攻。

    桑右兩眼赤紅,手掌發黑,有似瘋狗一樣,身形一挫,仍自急攻而上。

    石砥中雙眉軒起,右掌為回疾劃,勁風遊激,攔截桑右不顧一切攻到的雙掌。

    突地——

    桑右雙掌一分,上身後仰,露出胸前空門。

    石砥中冷哼一聲,掌式穿出,朝對方胸前劈去。

    桑右目現煞光,上身倏然一翻,臉孔向着地面,右足迅捷如電地伸出。

    石砥中原先便知道桑右露出空門,乃是誘敵之招,所以他掌式遞出,便是虛招。

    眼見桑右一足踢出,他疾伸右掌,朝那踢出的右腿直劈下去。

    桑右臉孔向地,卻似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右腿一縮,兩手撐地,左足悄無聲息地踢了出去。

    他這個樣子,正好像一隻大蠍,伸出那毒絕無比的尾螯,詭絕奇幻。

    石砥中一掌劈空,已被桑右左腿踢中右臂。

    “呃——”

    他臉上泛起一個痛苦的表情,被踢得飛起四尺之高。

    桑右翻身而立,臉上神情快意。

    但是剎那之間,他那浮在臉上的得意凍結了。

    尖鋭的嘯聲,一掌如劍切過空中,無情地擊在他雙眉之間。

    “啊——”

    一聲慘厲的呼聲,自他嘴裏傳出。

    桑右雙手掩着臉,自指縫中,一滴滴鮮血流出,滴落在地上。

    石砥中臉色凝重地挺立着,他右手掩着左脅,鮮血很快地染紅了他的衣衫。

    桑右放開了手,露出了滿是鮮血的臉孔。

    他顫聲道:“你……你是誰……”

    石砥中緩緩道:“在下石砥中。”

    桑右喃喃道:“石——砥中……”

    他怨恨無比地慘嗥一聲,仰天倒下,死了。

    石砥中垂下眼簾,默然望着地下的雪。

    他也沒理會那偷偷溜走的兩個毒門弟子,似乎,他是在沉緬于思索中。

    只聽得他輕聲道:“那就像是一隻蠍子,出其不意地伸出了它的尾螫,令人不能防備……”

    他正在沉思之際,突地一聲尖鋭的驚叫傳來。

    他悚然一驚,側首一看,只見那個少女在閃爍的劍陣裏,驚慌地移動着身軀,那頭上扎着的藍色布巾,此刻也都被劍風削得破碎,飄落雪上。

    石砥中大喝一聲,飛身躍起兩丈,右掌揮動,劈出一股強勁的掌風,身隨掌走,躍進劍圈之中。

    那個少女眼中現出欣喜之色,但是當她看到右砥中肋下衣衫都被鮮血染紅時,不禁驚道:

    “你受傷了!”

    石砥中搖搖頭道:“沒什麼關係,我已經將傷口穴道閉住,不會再流血。”

    那少女披散着烏黑的頭髮,鼻尖上幾點汗珠,臉上有着鮮豔的紅暈,加上由於喘氣而微微張開的櫻唇,使得她看來更是美麗動人。

    石砥中呆了一下,卻見到她眼睛中突然掠過一絲驚詫恐懼之色。

    她驚呼道:“小心!”

    石砥中沒等她呼出來,大旋身,急揮五指,指尖所及,已將自背後攻到的長劍劍尖捏住。

    他一抖手腕,喝道:“撤手!”

    劍刃“嗡嗡”一聲,斷為數截落在地上,那個道士虎口破裂,倒退出五步之外。

    四周七個道士一齊都往外退出五步,驚懼無比地盯着石砥中。

    石砥中只覺胸中氣血翻滾,良久方始遏止下來。

    他暗自驚忖道:“這些雜毛以北斗星之武排成的劍陣,竟能匯聚七人功力於一劍之中,看來華山派也不簡單!”

    那七個道士見到石砥中背後一隻烏黑的掌印,右肋鮮血都滲到衣衫外,臉色也都顯得有些蒼白。

    他們互望了一眼,然後都已看到倒斃於雪地上的屍首。

    那最年長的天容老道打了個稽首,道:“施主武功不凡,竟能擊斃毒門高手,貧道甚為欽佩,但是貧道尚請施主能及時放手。”

    石砥中沉聲道:“華山派為武林正派之一,當非聯手欺凌一個弱女子的卑劣之輩,在下不為已甚,尚請道長及時放手。”

    天容道人道:“她潛上華山將本門‘七葉靈芝’偷去,已被本門視為死敵,掌門人也下令擒回山裏,尚祈施主能給予方便……”

    石砥中瞥了那少女一眼,只見她臉上紅暈已退,又回覆原先那蒼白的模樣,令人憐惜不已。

    他毅然道:“在下當會向貴派掌門説明此事,並將會補償此一損失,尚請道長能給予方便。”

    他説的這兩句都是和天容道人所説的一樣語氣,所以天容道人重重地哼了一聲。

    他微怒道:“施主自命絕世豪俠,硬要插手此事,與我華山為敵?”

    石砥中淡然一笑,道:“在下從不以為是什麼絕世豪俠,道長過獎了!”

    天容還未説話,在他左手邊的天化道人冷哼一聲,道:“無知小子!竟然口出狂言,師兄你何必與他客氣,一併擒走便是!”

    石砥中聞言也冷哼一聲,道:“無知雜毛,就是你們掌門人天樞老道在此,也不敢如此對我……”

    他想起當日與東方萍遇見大內侍衞長奪命雙環申屠雷,和三個藏士來的喇嘛以及兩個老道,那時華山天樞老道曾以為自己一式“將軍盤嶽”是華山派的武功而發出質問。

    他輕蔑地道:“儘管他與大內勾結上了,在下也毫不含糊!”

    那七個道人齊都一震,天化道人鐵青着臉,道:“師兄若不趁他受傷之際將其除去,本門……”

    天容道人臉色大變,喝道:“今日容你不得!”

    他將手中長劍擲給那被石砥中震斷長劍的年輕道人,自背後又將另一柄長劍拔出。

    他臉色頓時變得凝重無比,沉聲喝道:“布‘反七星陣’。”

    剎那之間,這些道士都劍交左手,右掌撫胸,緩緩行走着。

    天容喝道:“天璇急轉,七星閃爍——”

    劍刃閃爍,劍風削骨,交錯的劍影霎時將八尺之內佈滿。

    那少女驚愕地叫了一聲,朝那最先刺到的長劍削去。

    石砥中低喝一聲,叱道:“不能那樣!”

    他滑步欺身,左臂一帶,將那少女拖進自己懷裏,右足奇詭地自後疾踢,將自側面攻到的道人來式擋住。

    他右手一圈,便將那少女手中短劍奪下,剎那之間,他連揮兩劍,便生生將那交錯攻到的兩個道士擋出丈外。

    他雙眼射出炯炯神光,大喝道:“你們可是怕我泄露出你們與大內勾結之事?”

    天容冷冷道:“今日你武功再高,也走不出這‘北斗劍陣’,還有什麼機會説出去?”

    石砥中道:“你以為北斗七星之陣能嚇得住我?”

    他説話之間,劍波交疊,光華爍爍,已自三個不同部位削出五劍,“嗤嗤”的劍氣中,又將圍在外面的劍圈擴大六尺。

    天容帶動劍陣,只見面前劍氣寒颯,彷彿那犀利的鋒芒一直對準自己的咽喉,逼得他只好退出六步。

    他眼見石砥中身上染血,卻好似一點都沒有受傷一樣,仍自神威凜凜地揮動着劍式。

    他心頭一寒,高聲吟道:“朝光虛化,北斗橫空——”

    劍陣運行之速,霎時使得劍影彷彿倍增,華山道士都迅捷無比地交錯遊走。

    石砥中目中射出駭人的神光,他怒喝一聲,道:“你們若不立即住手,我就要開殺戒了!”

    劍陣裏勁風旋激,劍氣瀰漫,冷颯的劍刃錯縱地織成一片光網,密密地將石砥中圈住。

    四周劍氣森然,逼人慾窒,使得石砥中驚怒無比,他長嘯一聲,一抖手中短劍,立即自劍尖吐出三寸長的鋒芒。

    寒芒如水,劍氣森森,一圈圈的光弧進發而出。

    銀白的劍刃,靈巧地顫出絲絲的星芒,倒灑而出。

    “嗤嗤”之聲大作,霎時只見劍光閃爍下,一截截的劍刃掉落塵埃。

    天容大喝一聲,道:“七星聚合,七劍朝元——”

    其餘六個道士一齊大喝,右掌互相搭着旁邊人的肩膀,手、中斷劍緩緩劃一半弧推出。

    七劍森立如戟,匯聚着一股雄渾的尖鋭勁道,向石砥中撞去。

    石砥中剛才連施“將軍十二截”中五招劍式,運行之際,破去了“七星劍陣”,將七枝長劍都從中削斷。

    他正在驚奇手中劍刃的鋒利時,已見到七劍相聚,那七個道人臉上顯出一種極其痛苦的表情。

    他心頭一震,左手一抖,上身旋開一步,左掌已發出“般若真氣”擋在身前。

    “嗤——”好似烙紅的鐵投入水中,發出一陣輕響。

    那發自七柄劍上的勁道有似一枝尖鋭的劍,穿過石砥中發出的“般若真氣”迅捷地襲到。

    石砥中站在那少女身前,雙眼大睜,自眼中射出爍亮的神光。

    他雙手捧着那支通體發白、寒芒流動的短劍,神情肅穆地推出一劍。

    劍尖上飛起一圈光暈,晶瑩流轉,耀人眼目……

    光暈乍閃即沒,劍氣彌空飛旋,一個個的氣渦在四周旋動。

    七個道士全身一顫,倒退出兩步,一齊跌在地上,吐出七口鮮血。

    那居於中間的天容老道,吐出一口鮮血後,臉上肌肉一陣顫抖,仰天便倒。

    他的身體好像氣球膨脹過甚而炸開了一樣,竟然肌肉裂開,流了一地鮮血……

    敢情他匯合六人的內力發出一式摧山斷嶽似的重擊,卻不料被石砥中劍罡擋住,那被逼湧回的內勁,翻旋於體內以致五臟破裂,肌膚炸開。

    石砥中雙足釘入地中,雪將他的踝骨都蓋沒了。

    他緊閉的嘴角露出一抹殘忍的冷笑,眼中聚滿殺氣……

    那六個道士驚駭萬分地望向石砥中,手中僅握着一把沒有鋒刃的劍柄。

    突地——他們驚叫一聲,往四外竄去。

    石砥中暴喝一聲,身形移處,已騰空而起。

    他一提短劍,清吟繞空,有似龍飛九天,一道白虹回空急旋,掠過蒼穹陡然切下。

    “啊——”淒厲的慘叫聲裏,一個道人身軀不停顫抖着。

    劍刃運行如電,繞空三匝,霎時便斂去滿空寒芒。

    石砥中在這一剎那中,已連揮六劍之多。

    劍影一斂,六個道人齊都仰天跌倒。

    他們眉心正中,一點紅豔,正自流出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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