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裘克心目光一觸之下,竟如觸電似地全身一顫,他,不由地向柯秀琴遙遙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別轉臉去,在心底發出一聲無聲的嘆息。
“嘿”!“嗬”!
“黑煞”童大川與“胡大人”的搏鬥已越來越激烈了。
原來這“胡大人”與方才一死一傷的兩個灰衫長髯老者是孿生兄弟,“胡大人”居長,名龍,老二胡虎,老三胡豹,本為關外黑道巨梟,號為“關外三兇”,自從滿清人人中原之後,夤緣進入皇宮,居然官拜二品,並搏得“大內三雄”的賀號,但想不到今番因追截福王遺孤,竟使自己兄弟一死一傷,御賜上方寶劍也被人劫走,這一來,自己縱然逃得一死,回去也還是死路一條,因此,他此刻完全是拚命的打法,儘管“黑煞”童大川的功力高出他不止一籌,但在對方窮途末路拼出性命之情況下,一時間竟也莫可奈何……
裘克心那複雜而又紊亂的心情,被打鬥雙方吐氣開聲所發出的“嘿”“嗬”之聲所打斷了,他,注視場中那激烈無比,驚心動魄的情況,亦不由悚然動容。
依他的本意,本想換下“黑煞”童大川,但他知道眼前的形勢並非“黑煞”童大川功力勝不過對方,而是對方那行同拚命的瘋狂攻勢,一時之間只能防守而已。
就當裘克心心念微動,還沒決定究該採取何種行動之間,場中形勢又有了急劇的變化—
—一片紅雲,迅如閃電似地飄降場中,將激戰中的兩人硬行給分了開來,現出一個身材高大,面色紅潤,着火紅僧袍的老僧,原來竟是密宗三大高手之一,也就是現任大內供奉的班嘉大師。
班嘉大師一現身,向裘克心單掌一打訊問道:“師弟你好!”
裘克心長揖還禮道:“師……師兄您好!”
裘克心因於半年之前在北京城郊承班嘉大師惠贈密宗至寶碧玉牒,獲傳密宗絕藝“菩提劍法”,劍法雖只三招,卻是曠代絕學,同時,碧玉牒中,密宗始祖孤雲禪師曾留遺諭,獲得此劍法者,當為密宗中當代掌門人同輩弟子。
裘克心已獲碧玉牒中秘密一事,早已傳入班嘉大師耳中,因此一見即稱裘克心為師弟,但裘克心一向訥於言詞,此刻情況又十分微妙,所以他眼前的這一聲師兄,叫得十分不自然。
同時,他口中雖叫着師兄,內心之中可在一直打鼓,眼前這亦敵亦友的班嘉大師該如何對付呢?
班嘉大師方自以滿臉困惑神色打量場中情況,那位“胡大人”胡龍已哇地噴出一股血箭,並仰身栽倒。
班嘉大師立即俯身察看胡龍的傷勢,臉色遂變地回頭喝問道:“你幾時下的殺手?”
童大川冷然地道:“就當尊駕到場的剎那之問,他中了一掌。”
班嘉大師目光環掃遍地狼藉的屍體,濃眉緊蹙地向裘克心問道:“師弟,這是怎麼回事?”
裘克心訝然地道:“難道師兄不是追蹤福王遺孤而來?”
班嘉大師哦了一聲道:“師弟我並非有為而來,不過是偶然途經此間罷了!”
裘克心道:“那麼,師兄此行是——?”
班嘉大師一聲喟嘆道:“師弟我自大內遺失三樣重寶之後,因一時之間無法找回,而兩位師兄經過頒請亦遲遲未來中土,心情煩悶之下,乃隨便走走以作消遣!”
裘克心方自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班嘉大師繼續又道:“師弟,今天你們這禍事惹的不小!”
一個嬌柔的語聲起自谷口的峭壁頂端道:“天心谷範圍之內所發生的事,自有我老婆子一力承擔,用不着別人擔心!”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峭壁頂端之上,除了最初那白衣毛面女郎之外,不知幾時又多了一個青布包頭,青色襖褂,年約三十七八的中年麗人和一個灰袍道士,那灰袍道士,年約四十許,身材高大,鳳目蠶眉,卻是一張臘黃而帶病容的臉色。
班嘉大師一聽對方口氣不善,不由一打問訊,蹙眉問道:“檀樾尊姓大名,能否見示?”
青衣麗人微微一哂道:“山野草民報出姓名來,恐怕有污你這密宗高手和供奉大人的尊耳,還是不説的好!”
班嘉大師以禮請問姓名,想不到對方竟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而不給他留一絲餘地,饒他是涵養甚深有道高僧,亦不由神色微微一變。
但他臉色一變之下,竟忽然張目結舌地合不攏來了。
而且不止是他,全場百多隻眼睛,竟像被人用一根無形的線拉着似地一齊向谷口張得大大地注視着。
原來那青衣麗人與灰袍道士,已雙雙由崖頂凌虛冉冉而降,兩個人安詳地負手微笑,衣袂飄飄,似乘雲似御風,姿態之美妙,令人歎為觀止。
本來嘛,像這種凌虛躡空的至高輕功,一般武林人連傳説也很少聽到,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現在跟前,怎不教他們目瞪口呆哩!
場中眾人還沒回過神來,耳邊廂響起一個清朗的語聲道:“謝謝仙姑招待,貧道就此告辭!”
原來是那灰袍道人向青衣麗人在辭行了,只見他向青衣麗人一打稽首,即飄然而去,當他經過裘克心面前時,若有意似無意地向他微微一笑並輕輕點了一下頭。
由灰袍道人臨行向青衣麗人的稱呼,裘克心已知眼前這位青衣麗人就是天心谷的主人“百草仙姑”潘淑貞了,正當他想向前謁見之際,青衣麗人卻向他漠然地一擺手,隨即轉向班嘉大師冷然地道:“供奉大人,看在你跟這娃兒的一點淵源份上,我老婆子不為難你,你還是趕快將那兩個未死的狗腿子帶走吧!”
班嘉大師嘴唇一張,但他並未發出話聲,卻似在凝神傾聽什麼似的,而且由他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上判斷,實足以證明正有人以傳音入密的功夫在向他説話。
裘克心困惑地一瞧青衣麗人,但見她臉色西漠然,櫻唇緊閉一絲也未見張合,僅僅是雙目中有一種異樣的神光注視班嘉大師而已,不由駭然地暗自忖道:“難道她使的竟是類似佛門“慧光心語”之類的最上乘神功嗎?
裘克心忖想未畢,班嘉大師已額頭沁汗地向青衣麗人合十正容説道:“仙姑德意,貧僧敬領!貧僧謹此告辭!”語聲微頓,轉向裘克心道:“師弟請多珍重,師兄此番回京之後,即速返西域,今後非有必要,恐不致再履中土了!”
説完,也不等滿頭玄霧的裘克心答話,立即招呼兩個負傷的勁裝人轉身離去。
裘克心方自囁嚅喚了一聲師兄,“百草仙姑”潘淑貞卻又搶着嬌聲叫道:“和尚留步!”
班嘉大師卻步回身道:“仙姑還有何指教?”
“百草仙姑”潘淑貞臉寒似冰地道:“煩請和尚寄語玄燁小兒,福王遺孤已在我潘淑貞庇護之下,吩咐他識相一點,今後,如果膽敢再派些不三不四的狗腿子前來天心谷騷擾,叫他得先摸摸自己有幾顆腦袋。我潘淑貞是有名的老怪物,如果惹翻了我,可顧不了什麼天命依歸,寧遭天譴,也得先行拮下他的六陽魁首了!”
班嘉大師正容笑道:“仙姑的話,貧僧一定帶到,至於皇上是否能夠接受,那就非貧僧所能過問的了!”
“百草仙姑”潘淑貞道:“只要你將話照實傳到就行了!”
班嘉大師帶着兩個受傷的宮廷侍衞匆匆離去。
那些外圍的五六十個武林人物也悄悄地溜了。
裘克心悵然若有所失地發出一聲長吁,那飄忽不定的語聲又遙遙地傳來道:“裘克心,今夜醜正,我在峯腳的土地廟前等你,有種的,你就一個人來!”
裘克心俊眉飛揚地道:“裘克心準時赴約!”
“百草仙姑”潘淑貞偏頭向裘克心道:“那是什麼人?”
裘克心莊容向她深深一躬道:“晚輩裘克心參見前輩!”
“百草仙姑”潘淑貞冷然地道:“免了!我老婆子不作興這一套,還是先答覆我的問題!”
這老婆子也真是怪的可以,她口中説不作興這一套,但事實上卻已大馬金刀地受了裘克心的一禮。
裘克心尷尬地一笑道:“是什麼人,晚輩也不知道。”
“百草仙姑”潘淑貞道:“既然不知道是什麼人,豈可輕易接受人家的約會?”語聲頓了頓,接着説道:“看來這人的功力並不在你之下,你既接受單身踐約,今宵可得小心一點哩!”
語意雖然是出於善意,但語聲與神色卻是冷漠的可以,這也許是她被稱為“怪婆子”的原因之一吧!
裘克心恭聲答道:“謝前輩提示,晚輩自當小心!”
“好了,時間不早,咱們進谷去吧!”
説着,珊珊地當先走去,但她走未五步,卻回頭向跟在最後的“黑煞”童大川道:“童大川,老婆子要罰你一點差事!”
童大川恭聲答道:“請仙姑吩咐!”
“百草仙姑”潘淑貞冷漠的臉上綻出一絲笑容,微微一曬道:“怎麼,作了娃兒的跟班,態度也乖起來了?”
童大川依然恭順地道:“童大川理應如此!”
“百草仙姑”潘淑貞又恢復了冷漠的神色並以冷漠的語聲説道:“你主人擅闖天心谷,並弄污谷前潭水,老婆子準備了好幾項差事罰他將功贖罪,這本來是該你主人做的事,現在他既然有了你這一位跟班,就由你代勞吧!”
童大川恭應道:“是!童大川敬候派遣!”
“百草仙姑”潘淑貞道:“清理現場妥為埋葬!”頓住話鋒,目光一注紅衣女孩道:
“玲兒在此監工,事畢之後,率領童大川人谷!”
“玲兒遵命!”
裘克心跟在“百草仙姑”潘淑貞背後亦步亦趨地走入天心谷中。
入谷通道中,那左倚峭壁,右臨深溪的險峻小路,約有—裏之遙,“百草仙姑”潘淑貞舉步從容,優美暇豫,看似緩慢,實際上卻是快速已極,以裘克心目前的成就,展盡腳程才算勉強未曾落後。
這險峻的小路走完之後,裏面豁然開朗,竟然滿谷都是疏落參差的梅樹,和似天然也似人工修飾過的巨石假山,偌大一個天心谷,竟煞像一座大花圃哩!
穿行其間,幽香陣陣,沁人心脾,襯以粉裝玉琢似地一片銀白,此情此景,令人俗念盡消。
裘克心一面跟在“百草仙姑”潘淑貞後遊走穿行於梅林與假山石之間,時而斜行,時而直走,時而橫移,時而倒退.一面心中不斷地沉忖着:“看這一番巧奪天工也是天衣無縫的佈置,不知耗費了此問主人多少心血?這怪婆子究竟是什麼來歷呢?看她外表年僅三十七八,口氣卻是老氣橫秋,功力更是高不可測,要説是前輩異人,為什麼自己從來沒聽人説過……?
不知不覺間,已走出梅林,到達一座插天峭壁下的石洞之前。
—路行來,“百草仙姑”潘淑貞未説過一句話,裘克心因心有所思,也未開口詢問什麼。
此刻,“百草仙姑”潘淑貞逕自向石洞走去,裘克心亦毫不猶豫地跟隨而人。
石洞本系天然,又加人工修飾,時已黃昏,洞中本應黑暗,但在洞頂那些被雕成奇禽異獸的鐘乳石苟中,每隔相當距離都嵌有各種顏色不同的明珠,因此洞中不但明如白晝,而且因為珠光顏色不一,更予人以一種縹緲、瑰麗,而又略含神秘之感。
顧盼之間,已到達一間寬敞的石室,那白衣毛面女郎正肅立室中。
裘克心略一遊目,室中陳設簡樸而雅緻,所有桌椅均為石器,石桌上酒菜羅列,熱氣蒸騰,菜餚雖不算豐盛,但清香撲鼻,聞之令人食慾大動。
裘克心方自猶豫問,“百草仙姑”潘淑貞向一旁的石椅一指道:“娃兒,坐下,你大概也餓了,咱們先填飽肚皮,然後再説話!”
話聲中,她自己先行坐下,並自顧自地酌上酒吃喝起來。
此種情形,頗使裘克心內心之中興起一種被人漠視的憤怒,依他平目的個性,本該拂袖而去了,但他想起此行乃是奉幻空大師之命有所為而來,只好忍耐一點,終於他在暗中哼了一聲,傲然就坐。
“百草仙姑”潘淑貞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我還以為你不餓哩!”
裘克心強忍心頭氣憤,平靜地道:“晚輩無端打擾前輩,內心深感不安!”
“百草仙姑”潘淑貞漫應道:“有點言不由衷吧!你內心之中不是正在罵我嗎?”
裘克心暗中一哼道:“你雖冷傲,卻並不糊塗啊!”但他口中卻漠然地道:“晚輩怎敢如此放肆?”
“百草仙姑”潘淑貞微微一笑,又自顧吃喝她的了。
這當口,柯秀琴(自衣毛面女郎)也已張羅妥當於橫裏坐了下來,取過酒壺給裘克心面前酌了一杯,然後含笑嬌聲説道:“裘少俠,咱家太君不拘俗禮,也不喜歡人家客套,你還是隨便一點吧,喜歡吃什麼,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可千萬別客氣啊!”
裘克心尷尬地一笑道:“謝謝柯姑娘,在下也不會講客氣!”
柯秀琴嫣然一笑道:“那就好羅!”
經過柯秀琴這一解釋,裘克心心頭的悶氣無形之中發散了,態度也自然多了。
吃喝之間,彼此雖沒再説話,但裘克心可以感覺到,柯秀琴那一對深邃而脈脈含情的妙目,正不時地在自己臉上溜轉着,他,每一偶觸及對方那似水柔情的目光,即禁不住面紅心跳。
這情形,看在一旁的“百草仙姑”潘淑貞眼中,她那冷漠得不帶一絲表情的臉上,居然也不時地綻出一絲慰然的笑意。
這一頓晚餐就在這種似和諧,也似尷尬的矛盾氣氛中進行着,當他們三人酒足飯飽之後,“黑煞”童大川,“白煞”呂瓊英,和姚美玲也進來了。
“百草仙姑”向“黑白雙煞”微一點首道:“你們先吃飯,琴兒還在這兒照拂他們。”
語聲一頓,目注裘克心道:“娃兒跟我到裏間去!”
語氣是命令式的,説完就走。
此刻,裘克心已大略摸清一點對方的脾氣,也不再生氣了,隨即默默地跟着走去。
經過兩個拐折,進入一間較小的石室,由陳設判斷,似乎是“百草仙姑”潘淑貞的起居室了。
雙方坐定之後,“百草仙姑”潘淑貞漫聲問道:“娃兒,你對我老婆子的觀感如何?”
裘克心隨答道:“前輩功力莫測,胸羅萬有……”
“百草仙姑”潘淑貞冷然打斷他的話道:“罷了!老婆子不喜歡阿諛,方才之所以問你,不過是測驗一下你的觀察力而已!”
裘克心乘機語氣一轉道:“不過——有點心慈面冷罷了!”
“這就是你對老婆子的觀察,也算是評語?”
“可以這麼説!”
“你知道老婆子的來歷嗎?”
“不知道!”
“幻空和尚沒跟你説過?”
裘克心微微一怔,沒接腔。
“看情形,自己奉幻空大師之前來,她似乎早就知道了,這怎麼可能呢……”
“百草仙姑”潘淑貞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事,跟着微微一笑道:“沒有什麼奇怪的,你的一切我早就知道,至於我怎會知道的原因,説來話長,你今晚還有約會,且留待明天再説,現在我要告訴你的是,不管你此行是受誰的支使而來,既然未經許可擅闖天心谷,就算觸犯了我的禁忌,觸犯我的禁忌,就得有所懲罰,你仔細聽好,我立刻宣佈第二項懲罰。”
裘克心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但他口中卻恭聲答道:“晚輩洗耳恭聽!”
“百草仙姑”潘淑貞語氣一緩道:“娃兒,你對我那琴兒的印象如何?”
裘克心心中納悶道,怎麼話題又變了?但口中卻據實答道:“琴姑娘是一位温婉文靜的姑娘。”
“你討厭她嗎?”
“晚輩怎敢!”
“那麼,你是喜歡她了?”
裘克心聞言心中一震,囁嚅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百草仙姑”潘淑貞神秘地一笑,跟着語氣一沉道:“娃兒聽好,你既然喜歡她,我就罰你治好她臉上的白毛!”
裘克心暗暗嘀咕道:“這怪老婆子實在怪的可以,態度時冷時熱,説話顛三倒四,我幾時説過喜歡她的徒兒來着?而且我對醫道一竅不通,又怎能治那種怪病……”
沉忖間,“百草仙姑”潘淑貞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你在奇怪像我老婆子號稱‘百草仙姑’,對醫理自是有點門道,卻為何不能治好自己徒兒的怪病,反而要你這一個外行人醫治,是嗎?”
裘克心點點頭道:“晚輩的確有這種想法。”
“百草仙姑”潘淑貞輕輕一嘆道:“這事情聽起來的確是荒誕不經,但一經説明就不足為奇了!”微微一頓,接着娓娓地道:“説起來已經是五年以前的事了,那時這丫頭才十四歲,就在你今天沐浴的寒潭中,我捕獲了一頭已成氣候的寒鱔,據估計那寒鱔縱沒一千年也有八百年以上的了,因為寒鱔系秉承至寒至陰的靈氣而生,可以練成抗熱和解熱的藥丸,但我練成藥丸之後,這丫頭少不更事,見其芬芳撲鼻,竟揹着我當作一普通補藥一次吃下十粒之多,幸虧我發覺還不算遲,多方解救,才保得一條小命,但畢竟因中毒太深,而解藥中又缺少一味可遇難求的藥引,以致餘毒無法除盡而弄成今天的結果。”
“百草仙姑”潘淑貞一嘆住口,裘克心俊眉微蹙,茫然地問道:“晚輩該怎樣效勞呢?”
“百草仙姑”播淑貞鄭重地道:“治療的法子並不太難,但我老婆子既然把此事算為你擅闖天心谷的懲罰,你該意味到卻也不是一件輕鬆或者是舒服的事!”
裘克心天生俠肝義膽,對柯秀琴雖然還是初識,但印像頗為不壞,對這樣一位温婉文靜而又美麗的姑娘,卻偏偏有這麼一個怪毛病,這是多麼煞風景的事,憑裘克心的本性,除非不明白自己有治療這種毛病的能力則已,既然知道自己有這種治病的能力,那還有不毅然接受的道理?何況眼前的情況,縱然她是一個沒有一絲同情的人,恐怕他自己也做不了主了哩!
於是,他聞言之後,毅然地答道:“能夠為一位賢淑而又美麗的姑娘解除身中奇毒,只要晚輩有此能力,縱然前輩不以懲罰的罪名相強,晚輩也會樂於效勞!”
“百草仙姑”潘淑貞冷漠的臉上,居然綻出一絲苦笑,輕輕一嘆道:“孩子,老婆子生平從來不求人,所以才不得不矯情加你一個罪名,這是我老婆子的自私之處,希望你能諒解,不過,你幫了我老婆子的忙,我也不會讓你吃虧的,放心好了!”
裘克心正容説道:“晚輩縱然吃點虧,也不在乎,前輩請勿介懷,何況晚輩對您也正有所求哩?請立即示知治療辦法吧!”
“百草仙姑”潘淑貞道:“你對我的要求,我早已知道,我雖然不能解除你所中的千年火龜丹毒。但憑那一瓶寒鱔藥丸。足以使你一年之內不受火毒攻心之苦,有這一年的時間,幻空和尚與他的同伴總該獲得那千年寒蛟的內丹了,不過,眼前你得先受三天火毒攻心之苦,而且,在這三天之中,每當子午二時毒發作時,你不但不能去寒潭沐浴,還得強忍痛苦,提聚神功,為我那丫頭驅除寒毒!”
裘克心恍然大悟道:“哦!這就是前輩所示的治療柯姑娘的方法?”
“正是!”
“好!晚輩當盡力而為!”
“可是,那火毒攻心之苦,可夠你消受哩!”
“不要緊,這點痛苦,晚輩自信還能受得了!”
“百草仙姑”潘淑貞慰然地一笑道:“好,現在你去左側那房間休息,暫時撥給你用,今晚子時之前,我自會派人帶你出谷去寒潭衝減火毒,然後你逕行去赴約!”
裘克心恭聲應是,起身告辭,剛好“黑白雙煞”夫婦已用膳完畢,匆匆趕來向裘克心深深地一躬,由“黑煞”童大川發話道:“主人今宵前往赴約,勿忘帶老奴夫婦前往照應!”
裘克心尷尬地俊眉一蹙,“百草仙姑”潘淑貞卻搶着代他答道:“你們主人既為天心谷的客人,其安全自有我老婆子負責,今宵之事,你們不用管!”
“黑白雙煞”一愣,裘克心已向他們夫婦歉意地一笑之後,即逕行轉過左側右室而去。
當夜,亥末時分,當裘克心悄悄地走出所居石室,門口竟赫然站着那白衣毛面女郎柯秀琴。
裘克心殊感意外地一怔,柯秀琴卻非常大方地微微一笑道:“感到意外嗎?”
裘克心尷尬地一笑道:“有一點點——是令師——?”
柯秀琴微笑頷首道:“是的,走吧!”
話聲中已當先向洞外走去。
裘克心一面相隨着挪動腳步,一面歉意地道:“深更半夜,勞動姑娘帶路,在下深感不安。”
柯秀琴嬌聲答道:“裘少俠如果要如此生份,則奴家要請你治病之事,又該如何説法呢?”
“有關替姑娘治病的事令師已告訴過你了?”
“是的!”
“其實,這也是武林人,不!縱然是普通人,也是分內所應做的事!”微微一頓。改變話題道:“柯姑娘,你們對令師,怎麼不稱師傅而喚太君呢?”
柯秀琴輕輕嗯了一聲道:“奴家也説不出所以然來,只知道她老人家不願收徒弟,所以奴家與玲妹二人,跟她老人家之問,雖然情如母女,並有傳藝之實,卻不許有師徒之名,這——大概也是她老人家之所被稱為怪的原因之一吧!”
説話之間,兩人腳步竟越走越快,雖然是出於無心,但無形之中卻已較量上了腳程。
但兩個人的腳程竟似乎斤兩悉稱,難分軒輊,起初本是無心較量,到最後,竟是有意各盡所長盡情奔馳了,但一直走出谷口,到達寒潭邊,表面上還是分不出高下,彼此內心之中,除了互相暗中欽服對方輕功高強之外,並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時已子正,裘克心身中的千年火龜丹毒已開始發作了。但覺內身燥熱,有如置身蒸籠之中。
柯秀琴似已察覺了對方身體的變化,含情脈脈地投過一瞥道:“少俠你下潭去吧!奴家告辭了!”微微一福,向谷中走去。
裘克心揚聲説道:“謝謝姑娘帶路,明天見!”
嬌柔清脆的語聲還搖曳於悽清寂靜的夜空中,裘克心已迅疾地卸除外衣,躍下寒潭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