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一聽,不禁揚聲冷笑道:“嘿嘿,谷兄好優厚的條件!”
谷虎道:“怎麼,雲兄不贊成?”
雲龍道:“贊成,不過我想把條件改一改!”
谷虎道:“怎樣改法?”
雲龍道:“待會動手,除以棺中寶物作為東道之外,還得另外加上一件!”
“一件什麼?”
“人!”
“誰?”
“你!我!”
谷虎神情一動道:“你是説?”
雲龍神情肅然道:“我是説勝者為主,敗者為奴!”
“這個……”
“嘿嘿,這個怎樣,你不敢了?”
谷虎似乎被他這句話激怒,當即雙目一瞪,大聲答道:“誰説我不敢,就照你的意思辦好了!”
“丈夫一言!”
“快馬一鞭!”
“請!”
“請!”
話聲落處,人影晃動……
谷虎搶制機先,左掌一抖,直取雲龍的面門,右掌平置胸前,乍看似是採的守勢,但等身形接近之後,突然並指如刀,及時劈了過去。
一招兩式,快通閃電,所取的部位,全是敵人要害。
像這樣凌厲的招式,差一點的武林人物,恐怕一合都難支撐得下。
可是,谷虎雖然兇猛,雲龍更自不凡。
就在谷虎招臨切近的瞬間,雲龍突然引吭長嘯,身形驀地拔起。
人在半空之中,雙足連環踢出,快若星火一般,分取谷虎的雙目及咽喉。
這一招既怪且辣,較之谷虎先前的出手,顯得更狠三分。
在場的幾名武林人物,包括方姓大漢與那姓曹的矮子,一個個都看得目瞪口呆。
不過,谷虎身列三大年輕怪傑之一,當然也有其不凡之處,只聽他高呼一聲:“來得好!”
撤招圈腿,嗖地一聲,如同星丸跳擲一般,一下子向後倒躍八步。
怪不得他能躋身三大年輕怪傑之一,單憑這輕身功夫,就已經不是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望其項背的了!
可是,他退得更快,雲龍追得可也不慢,只聽他大喝一聲:“哪裏走!”
雙肩一抖,半空中身形突然掉轉,竟趁谷虎之足未穩之際,一式龍行九天,頭下腳上快如電射般撲了下來。
谷虎心頭一動,雲龍的掌風已自罩體而下。
這時不論谷虎如何問躲,看樣子都難逃出雲龍掌風的範圍。
好谷虎,在此危機一發之際,竟然當機立斷,不閃不避,反而身迎了上去。
此舉大大地出人意料。
雲龍剛覺一怔,兩招已自接實。
本來雲龍居高臨下,佔有絕對的優勢,可惜經此一來,優勢立即消去三分。
只聽轟然一聲,勁風激盪中雙方各退數步。
這一招硬拼的結果,居然是半斤八兩,誰也沒有佔到便宜。
穩住身形後,雙方迅速地互視一眼。
就在這一瞬間,他們的臉色全已變得異常地慎重,似乎雙方都覺察到,現在遇上了平生罕見的勁敵。
鋃鐺!
谷虎搶先亮出了兵刃,這是一柄鐵臂金鈎老虎爪。
唰!
雲龍也不怠慢,緊跟着抖出一條紋筋銀絲虯龍棒。
老虎爪極為顯眼,道道地地是一件武林罕見的獨門兵刃。
虯龍棒外表看來較為平常,但事實上雲龍手中的這根虯龍棒,乃是蚊筋銀絲所制,軟中帶硬,硬裏夾軟,其罕貴奇特處,較之谷虎的那柄老虎爪毫不遜色!
在眾人愕然瞪視下,雙方各自舉起了兵刃。
經過了一陣遲疑,終於相互欺進。
表情嚴肅,一言不發,速度緩慢得大有舉步千斤之勢。
緊張的空氣,感染了現場每一個人,大家的心情全像是扯緊了的弓弦,注意力整個集中在場內兩人的身上,對於其他的一切,暫時全部都拋諸腦後了!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要關頭,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高呼道:“兩位且慢動手!”
話聲中人影電射而來。
這是個枯瘦矮小的年輕人,神態頗為滑稽。
不過此人雖然生得矮小,但卻穿着一襲又寬又大的長袍,奔馳間長袍迎面鼓動,就像是凌空展翅的巨鳥一般。
雲龍、谷虎,見狀各自一怔道:“你是誰?”
那枯瘦矮小的黑衣人,聞言哈哈大笑道:“深山有猛虎,大海出蛟龍,龍虎雖兇猛,金雕更難纏,哈哈哈,你們這一龍一虎,難道都沒想到來的是我老鵰麼?”
他一面説,一面笑,聲音洪亮如雷,若不是親眼看見,誰也不信像這樣矮小的人,會有那樣高的噪門!
雲龍、谷虎,彷彿一愕道:“你是濮天雕?”
枯瘦矮小的黑衣人又是一串大笑道:“哈哈,不錯,你們能夠知道我的名字,我老鵰今日縱然空手而回,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聽他的口氣,似乎言中有物。
谷虎心頭一動,忙道:“濮兄遠處東南,今日因何而來?”
濮天雕聞言大笑道:“哈哈,谷兄,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呢?我老鵰千里奔波,目的還不也是為了車上的那口棺材麼?”
雲龍、谷虎、濮天雕,這近日轟傳江湖的三位年輕怪傑,今日裏先後相聚風箱峽口,居然全是為了一隻棺材。
雲龍一聽,不由一愣道:“什麼?你也是……”
濮天雕不待話落,狂笑接口道:“哈哈,雲兄,你是不是仍想獨佔?”
未等雲龍答話,谷虎已經搶着接口道:“這還用説麼?如果濮兄不見外的話……”
濮天雕道:“怎樣?”
谷虎笑道:“小弟倒願意與濮兄合作!”
雲龍一聽大驚。他與谷虎勢均力敵,濮天雕現以第三者身份出現,顯然已是左右大局的人物。換句話説,只要濮天雕答應與谷虎合作,自己今天就算是敗定了!
就在他心中暗暗焦急之際,濮天雕已自接口道:“條件如何?”
谷虎道:“東西到手,對半均分!”
情勢所趨,雲龍不能再堅持己見了!聞言急道:“且慢!”
淄天雕道:“雲兄有什麼高見?”
雲龍道:“濮兄若是與我合作的話,在下願意四六拆賬!”
谷虎毫不相讓道:“我願意三七!”
雲龍一聽,正待把標準再行降低,想不到剛一遲疑,濮天雕已自大搖其頭道:“抱歉、抱歉,兩兄弟條件雖然不薄,但卻與我的理想相差太遠了。”
谷虎一愣道:“濮兄,你總不能要求二八分賬吧!”
濮天雕笑道:“谷兄,老實告訴你,縱然是麼九我也不會答應!”
雲龍濃眉一揚。
谷虎更是沉不住氣道:“濮天雕,你這話是怎麼説?”
濮天雕道:“我的意思是説,這口棺材除非我老鵰不想要……”
雲龍道:“如果想要呢?”
濮天雕輕哼一聲,説道:“如果想要的話,那就必須全部歸我所有,兩位縱想分個一絲一毫,那也是棉花店掛弓!”
谷虎一愕道:“什麼,棉花店掛弓是什麼意思?”
濮天雕將頭一昂,答道:“棉花店掛弓的意思,就是免談(彈)!”
谷虎臉色一變,陡地轉向雲龍道:“嘿嘿,雲兄,我可真沒想到,江湖上還有這樣不知進退的人!”
看情形,他已經發覺到這位金雕,果真難纏了!
事實上雲龍亦有同感,聞言笑道:“谷兄準備如何打算?”
反應來了,打蛇隨棍上,谷虎當然不肯錯過機會,忙道:“雲兄,假如你不反對的話,咱們就先來一場龍虎獵金雕如何?”
雲龍道:“悉憑谷兄卓裁,小弟沒有意見!”
話音一落,兩人已自朝濮天雕欺進。
濮天雕見狀一面後退,一面雙手亂搖道:“喂,慢來,慢來,我老鵰可不想和你們兩人動武!”
谷虎冷笑道:“嘿嘿,雲兄,若是你真不願動武的話,那麼聽我良學言勸……”
濮天雕道:“怎樣?”
谷虎聲音一沉道:“趁早給我滾開!”
話音落處,鐵臂金鈎老虎爪猛地一搖,頓時掀起一陣寒風。
濮天雕聞言眉頭一皺道:“這怎麼成?”
雲龍插口道:“有什麼不成?”
淄天雕道:“我是專程為了那口棺材來的,現在要是被你們一嚇就這樣空着兩手跑回去了,日後傳出江湖,豈不令人恥笑!”
他説時一本正經,加上那副滑稽的面容,一時竟叫人有點真假難辨。
雲龍略一猶疑,谷虎已經搶先開口道:“嘿嘿,濮兄説得不錯,但若不想讓人恥笑,那就請你準備動手吧,除此而外,我看是別無良策了!”
話音落處,鐵臂金鈎老虎爪再次高高舉起。
看樣子他這次除非不出手,要是一旦出手,恐怕就絕不會像先前那樣輕描淡寫了!
但,就在他鐵臂金鈎老虎爪剛剛舉起的瞬間,濮天雕又已一迭連聲地叫道:“啊,不,不,谷兄,辦法多的是,你可千萬別動手動腳地傷了和氣!”
瞧他那副長首畏尾的樣子,簡直連一點骨氣都沒有,哪還像傳聞中難纏的金雕!
谷虎看得眉頭一皺!
雲龍也是滿懷疑雲道:“谷兄,既然如此,那你就耐着性子聽聽如何?”
谷虎略一遲疑,笑道:“濮兄,你聽到了沒有,有什麼高見就請發表吧!”
濮天雕一聽,連連陪笑道:“哪裏,哪裏,其實這也不是什麼高見,你們聽着,比方説,現在你我都想得到車上的那口棺材,但若為此動武,勢必傷了彼此的和氣,因此我想……”
谷虎不耐道:“濮兄,時間寶貴,你想怎樣最好直截了當的説!”
此時的濮天雕,真像軟弱的懦夫一樣,聞書忙道:“是,是,直截了當的説,我想……
我想……我想我們最好是用猜獎?”
雲龍、谷虎,同時一怔道:“什麼?猜獎?”
瞧他們一臉驚愕的樣子,似乎在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可是,濮天雕就像沒有看到他們的表情似的,淡然一笑道:“是啊,猜獎,這辦法再好不過了,我們來猜猜看,那口棺材裏到底裝的什麼?誰猜到就是誰的!”
谷虎冷笑道:“嘿,不錯,的確是好辦法,只是我得請教濮兄,這該由誰來先猜?”
棺中裝的全是金銀珠寶,誰不知道?誰先猜誰佔便宜。
可是,濮天雕像是沒有想到這一點,聞言竟然不假思索道:“你們,你們先猜!”
谷虎一愕道:“我們?”
濮天雕道:“是啊,這有什麼不對?”
他該不是準備照葫蘆畫瓢吧?
谷虎心中一動,笑道:“不錯,這沒有什麼不對,不過我可得補充一點!”
“哪一點?”
“我們猜過的你可不許再猜!”
濮天雕哈哈大笑道:“這個你請放心了,你們怎麼猜我不管,補過我老鵰絕對不炒你們的冷飯!”
谷虎用目一掃雲龍道:“雲兄……”
雲龍不待話落,連忙笑道:“小弟請谷兄全權代理了!”
谷虎轉向濮天雕道:“濮兄……”
濮天雕道:“我已經説過了,你們怎麼猜我都不管,假如你已想好的話,那就請吧!”
谷虎雙眉一揚道:“好,你聽着,我猜這棺材裏裝的全是金銀珠寶!”
濮天雕抬眼一笑道:“雲兄同意麼?”
雲龍道:“我不早説過了麼?小弟請谷兄全權代理!”
濮天雕似乎不太放心地道:“那麼雲兄是同意了?”
雲龍道:“當然!”
谷虎道:“濮兄,現在輪到你了,你想好了沒有?”
濮天雕笑道:“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谷虎道:“那麼你説棺中裝的是什麼?”
濮天雕面色一怔道:“我説棺中裝的乃是一名斷腿折臂的老人!’雲龍、谷虎,大吃一驚。
但最最吃驚的還是躲在峽口峭壁間偷聽的於梵!
斷腿折臂的老人是誰?難道是指的谷底亡魂麼!
他心中一念方起,突然,耳釁傳來一陣間歇的鈴聲,這鈴聲忽忽低,忽起忽落,於梵心中一動,陡地想起一個人來……
這時候鈴聲愈來愈響,顯然,在峽口的雲龍、谷虎、濮天雕也全聽到了。
他們默然相視,臉上充滿了驚愕的神色。
頓時,靜寂的空氣裏,發散出一陣莫名的恐布!
終於,雲龍打破了沉寂道:“是他?”
他話聲甚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詢問谷虎和消天雕。
谷虎望了望雲龍一眼,又轉過頭來看濮天雕,然後將頭一點,接口道:“不錯,的確是他!”
看樣子,濮天雕也知道,兩人所説的“他”是誰,當下臉色一正道:“兩位打算如何?”
谷虎用目一瞟雲龍道:“雲兄的意思……”
話到中途,故意一頓。
雲龍猶疑了一下,轉向濮天雕道:“濮兄以為呢?”
濮天雕嘻嘻一笑道:“我以為他距離尚遠,兩位要是想逃的話,現在還來得及!”
雲龍、谷虎,臉色同時一變道:“胡説,兄弟豈是那種人!”
濮天雕似是有意相激,聞言又是一笑道:“嘿嘿,不錯,兩位的確不像那種人!”
話聲一歇,續道:“不過我想請教,你們兩位自付,哪一個是他的敵手?”
雲龍、谷虎!聞言臉色又是一變。
但,沒等他們開口,濮天雕已經自行接下去道:“嘿嘿,如果不嫌我老鵰直言的話,雲兄,谷兄,你們兩個誰也不是他的敵手!”
谷虎微怒道:“那麼你是?”
濮天雕雙眉一揚道:“當然……”
話説得理直氣壯,谷虎正待出言反駁,卻不料就在此時,濮天雕卻軟綿綿地跟上一句道:
“我也不是!”
雲龍冷笑道:“既然濮兄也不是他的敵手,還説什麼?”
濮天雕道:“雲兄,你可別忘了,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假如我們三個人……”
谷虎心中一動,連忙接口道:“濮兄,你是想請我與雲兄幫忙?”
谷虎這樣説,無疑的是想抬身價。
可是,濮天雕聽後竟然雙眉一揚,連道:“啊,不、不、谷兄弄錯了,我老鵰是打算幫你與雲兄的忙啊!”
雲龍、谷虎,聽得一愣。
但就在這個時候,那起落的鈴聲已到了百丈之內,濮天雕舉目一掃,突然神色大變,道:
“糟糕,看樣子我老鵰也弄錯了,他竟不是一個人來的,我們先躲一躲!”
話音一落,身形疾晃,快逾鷹隼般飛上一株蒼松。
這風箱峽口,雜樹荒草,亂石如林,藏身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雲龍、谷虎略一猶疑,便也分別掩起了身形。
倒黴的是那個扮孝子與趕車的傢伙,一見三人離去,竟然不問情由,立即率同四名扛工,直向那輛斷了車轅的馬車圍了過去。
方姓大漢與那位盲姓的矮子,想必也是死星照命,雖然傷得不輕,貪心仍然未斂,見狀雙雙把肩一晃,反而後發先至地搶在那孝子的前面。
就在他們爭先恐後之際,突然間,清脆的鈴聲驀地一頓,緊接着便聞一串森冷的厲笑道:
“嘿嘿嘿嘿,老八,老九,你們看到了沒有我們來得正是時候!”
笑聲僵冷如冰,令人不寒而慄。
眾人猛一回頭,目光觸處,只見風箱峽內緩步走出四個人來。
靠左一人,肥頭大耳,紫面錦袍。
右邊兩個,青衣竹笠,面色陰沉。
不過這三人都還不怎樣,最叫人觸目驚心地卻是當中一名瘦高老者。
這老者瘦得像一根竹竿,竹竿上套着一件粗麻衣布的長衫,長衫前胸掛着一串銅鈴。
他那一張臉,白慘慘地,除去皮和骨頭外,似乎根本就沒有肉,弔客眉搭在眼角上,眼中陰沉沉的寒芒,像是閃動的鬼火。
這一副長相打扮,除了九大凶人中的毒殭屍軒轅窮外,江湖中哪裏還能找出第二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