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政園位於蘇州城的東北街,本為唐代詩人陸龜蒙的故居,元代時,此處為大弘寺,佔地約五萬二千餘平方公尺,它是以淡秀典雅的風格着稱於世,在江南園林之中排名第一,被認為是中國園林之最。
明正德四年,御史王獻臣罷官還鄉,購園造林,取晉朝潘岳“閒居賦”中的一句“拙考之為政也”之意,名此園為“拙政園”。
在建園之初,王獻臣曾邀請當代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徵明共同設計構築,文徵明是吳門畫派的書畫家,和唐伯虎齊名,流傳至今的“拙政園圖”即是文徵明所繪,藝術價值極高。
空證大師等人原先跟在人羣之後,隨即在眼見不斷有人從四面八方加入行列之後,趁機往前挪近,直到即將到達拙政園前的那條大街,他們才從人羣中閃開,挪到街旁的梧桐樹下,觀看這場盛景。
説是盛景絕不為過,因為此刻拙政園外圍滿了數百名衙役,將附近擠得水泄不通,似乎防止有人作亂一樣,全都神情凝肅地望着聚集而至的各路牛鬼蛇神。
空證大師身形一動,平空拔起丈許,躍上一株枝葉茂密的梧桐樹上,放眼望去,只見一片人山人海,整條街上似乎聚集了一千多人。
他心頭暗驚,俯首一望,只見刀僧等一行人也都學自己一樣,各自找尋梧桐巨樹,飛身上樹觀看這種盛況。
這時,四面八方仍有不少的衙役和地頭蛇向拙政園飛奔而來,因此人數越聚越多,密密麻麻的人看來已經超過二千人之多。
金玄白領頭走到拙政園前不足八尺之處,眼見那些分列數行,排在高牆之前的數百名衙役,也覺有點心驚,他故作輕鬆狀,側身對薛義道:“薛捕頭,這些人都是來歡迎我的嗎?”薛義道:
“稟告金大俠,宋大人和北京來的貴客,此刻都在園內,派人守護自是應當,不過這些同僚大多數是被派出去找尋大俠的,此刻聚集在此,顯然是為了一睹大俠的風采。”
金玄白摸了摸腦袋,放眼望去,果真見到每一雙眼睛,每一個人的目光都是投注在自己身上,看得他全身都像有蟲在爬一樣,非常的不自在。
他嘿嘿假笑兩聲,掩飾心中的那份不自在,問道:“薛捕頭,怎麼沒看到你們王大捕頭?他在哪裏?”
薛義道:“我們大捕頭陪着宋大人一起,恐怕……”
他説到這裏,只見拙政園的大門啓開,一行數人從裏面走了出來,忙道:“金大俠,知府大人和王大捕頭出來迎接你老人家了。”
金玄白凝目望去,只見從園門裏首先走出的是諸葛明和褚山、褚石,隨在其後的則是一個身穿錦衣、鼠目如豆,肥胖矮小的中年人,在他身旁隨侍的正是昨日午後到過得月樓的蘇州城大捕頭王正英,卻沒看到二捕頭俞大貴在行列之中。諸葛明一出園門,立刻見到街上滿坑滿谷都是人,除了身着皂服的衙役之外,全都是一些衣着隨便、打扮怪異的牛鬼蛇神。
他的臉色一沉,側目道:“宋大人,這是怎麼回事?擺這種場面幹什麼?”
站在他身邊的那個鼠目肥胖中年男子正是當今蘇州知府宋登高,他眼見這種場面,也似乎嚇了一跳,聽到諸葛明的話,更是嚇得臉上的肥肉哆嗦了一下,忙道:“大人請息怒,容下官去問個端詳。”
他連忙拉着王正英道:“王捕頭,你去處理一下,快點打發這些人離開,不然全部以叛亂謀反的罪名加以逮捕。”
乾坤子母環王正英垂手應了一聲,快步跨出園門走到街上,立刻,他便看到了揹着槍袋的金玄白和扛着木箱的薛義。他走到薛義身前不遠,問道:“薛義,這是怎麼回事?”
薛義將肩上扛着的木箱交給身邊的另一名衙役,向前走了一步,朝王正英行了個禮,道:“稟告頭兒,這些人找到了金大俠,是要來此請知府大人釋放他們的窯口首領……”
王正英“哦”了一聲,目光落在金玄白身上,躬身抱拳道:“請恕在下有眼無珠,得罪了金大俠,尚請大俠大人大量,寬恕在下無心之過。”
金玄白見他一臉誠懇之色,再加上言詞謙恭,也不再計較那件繪圖緝拿自己的舊事,抱拳道:“好説,好説,王大捕頭既然這麼講,在下如果再計較,豈不顯得小器?小事一樁,就此揭過,請王大捕頭不必再提了,不過……”
他話聲一頓,指着身後的那數百名牛鬼蛇神,道:“這些人是蘇州城各路堂口的兄弟,據説他們的頭兒被王大捕頭請到蘇州衙門聚集,為的便是要找在下,此刻在下已經在此,能否請王大捕頭將那些人全都釋放,交由他們帶回去?”
王正英滿臉堆笑,道:“當然,大俠的吩咐,在下立刻去辦。”
他望向薛義,道:“薛義,你立刻帶幾個人到班房去把那二十二個窯口的老大領過來,交給這些傢伙帶回去。”
薛義應聲領着十多個衙役離去,金玄白見到那扛木箱的衙役也在列,連忙將自己的木箱子要了回來,扛在自己的肩上。
這時諸葛明也看到了金玄白,匆匆領着褚山和褚石兩人走了過來,笑道:“金老弟,總算找到你了,真是讓愚兄望眼欲穿哪!”
金玄白道:“諸葛兄,你也真是的,我們不是已經約好在鏢局裏見面嗎?怎麼這樣急着要找我,還弄出這麼大的陣仗,真是……”
諸葛明道:“老弟你切莫責怪為兄,一切都是王捕頭出的主意,你要怪就怪他好了。”
王正英尷尬地道:“大人説的極是,這都是下官思慮不周所致,金大俠如要責怪,請怪罪在下就是了。”
諸葛明道:“好!就罰你今天中午在得月樓擺上一桌酒席,宴請金老弟。”
王正英躬身道:“當然!金大俠能夠賞臉,是在下的榮幸!”
這時,知府大人宋登高在數十名衙役的保護下,也走了過來,聞言接了下去道:“諸葛大人,這件事下官也有責任,宴請金大俠的事,理該算下官一份,也讓下官有機會多敬金大俠幾杯水酒,藉此向大俠賠罪。”
諸葛明笑道:“還是宋大人知趣,難怪你在蘇州做知府做了三年,一直做得四平八穩,果真不簡單……”
宋登高拱手道:“這都是仗着諸葛大人提拔,下官才有機會孝敬大人。”
諸葛明道:“金老弟,你沒見過宋知府吧?請容為兄向你介紹,宋登高大人是我結拜義弟鄭宏基鄭千户的表弟,也算是自己人,他得罪你的那件事,看在為兄的面子上,你就饒過他這一次,讓他在席上多罰幾杯酒,如何?”
金玄白見到自己被上百名衙役圍成一個圓圈,每一個人都睜大眼睛望着自己,再見到宋登高那種謙恭的神態,就算心中再不高興,也只得表現出一副不在意的神色了。
他的臉上堆起一陣假笑,還沒表示意見,只見宋登高知府哈腰作揖道:“諸葛大人説得不錯,下官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金大俠,尚請大俠看在敝表哥的面子上,饒了下官無心之過,容下官有個贖罪的機會。”
金玄白想不到知府會向自己賠罪,真以為自己在夢中一樣,想一想,兩天之前還只是個每日上山砍柴的樵夫,每半個月揹着乾柴到小鎮上去販賣,那時候,恐怕一個最低等的差人都不會將他放在眼裏。
可是就這麼兩天光景,他來到了這個繁榮的大都市,卻在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諸葛明,使他成了眾人口裏的金大俠,連蘇州府城的知府大人都要如此謙恭地向他賠罪,這種巨大的落差,怎不使他有恍如夢中的感受?
望着圍在四周一大圈的眾多衙役,金玄白裂嘴笑了笑道:“宋大人太多禮了,在下只是一介草民,不敢當大人如此多禮……”
宋登高以為他還不肯原諒自己,臉上浮起惶恐之色,望向諸葛明,道:“諸葛大人,看來金大俠是對下官誤會太深……”
諸葛明道:“沒事!沒事!宋大人,我這個老弟臉皮較薄,也沒見過幾次官,所以看到你這個大官,有點不自在罷了,我代表他原諒你無心之過,不過中午的宴席之上,你得多敬金老弟幾杯才行。”
宋登高如釋重負,笑道:“當然,能夠結識金大俠這種年輕俊彥、武林大俠,是下官此生最大的榮幸,等會兒一定要多敬大俠幾杯,表示在下虔誠的敬意……”
諸葛明道:“你能認識我這位老弟,果真是你這一輩子最大的榮幸,不久前,蔣大人還曾這麼表示過呢!”
宋登高滿臉驚訝,道:“同知大人也這麼説嗎?可謂英雄所見略同,嘿嘿!”
金玄白根本沒見過什麼蔣大人,更不知道“同知”一職在錦衣箇中是何等崇高的地位,不過他看到未登高一臉驚訝之色,便想像出那個蔣同知大人定是個階級高於知府的大官。
依照錦衣衞官職的設定,指揮使一人是正三品,下轄兩名同知是從三品,而蘇州知府的官階僅是五品,和錦衣衞中的鎮撫或千户相同。
表面上看來,知府是一座城的父母官,官階等同千户,可是錦衣衞中的千產權力遠遠超過知府,甚至連巡撫都得買賬,不敢稍有得罪。所以宋登高才在聽到諸葛明表示同知蔣大人極為賞識金玄白,便趕忙湊上去,表示自己眼光不差,希望能藉着金玄白搭上同知蔣大人這一條門路。
可是金玄白根本沒見過什麼同知大人,聽到宋登高這麼一説,不知要如何接話才好。
諸葛明見到他一臉茫然,趕緊道:“好了!我們別站在這裏喝風,還是到‘歸田園居’裏去吧!蔣大人還怎着想見金老弟呢!”
宋登高滿臉堆笑道:“是!是!是!金大俠請,下官已命人準備早飯,請大俠……”
金玄白搖頭道:“不必了,我在這兒等一下,得要看到那二十二路堂口的頭兒被全部釋放,我才能安心。”
宋登高尷尬地搓了搓手,對王正英道:“正英,你趕快派個人去看看,怎麼到現在還沒見到那些人……”
王正英應了一聲,立刻派出四名捕役快速趕往蘇州衙門,催促薛義放人之事。
諸葛明見到氣氛有些僵硬,目光一轉,落在金玄白的肩上,笑道:“老弟,怎麼能讓你自己扛着這箱東西呢?褚山,你過去替金老弟把木箱接下來。”
褚山應了一聲,上前一步,準備接過木箱,金玄白卻加以拒絕,道:“諸葛兄,這個木箱是我的身家財產,還是由我自己帶着比較安心。”
褚山尷尬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諸葛明笑了笑,把他叫回去,然後對宋登高道:“宋大人,你曉不曉得金老弟的那隻木箱裏裝的是什麼嗎?”
“這個……”宋登高望了金玄白肩上的木箱一眼,道:“下官雖不知道箱中裝的是什麼,可是看到金大俠如此愛惜,可見裏面一定裝的是絕世珍貴無疑。”
諸葛明笑道:“宋大人果真聰明絕頂,那隻木箱裏裝的是二百兩黃金……”
宋登高“哦”了一聲,瞄了金玄白一眼,忖道:“我雖然不曉得這小子為何會受到廠衞的同知大人如此看重,但他既能受到廠衞的重視,可見頗有來頭,這種年輕小夥子只要貪財,就一定可以收買,嘿嘿!就不怕他不為我所用了……”
他的意念急速轉動,只聽得諸葛明又道:“你別以為我這老弟貪財,抱着二百兩黃金不放,其實這筆錢是他當保鏢賺來的,當然,這只是客串性質,金老弟前程遠大,連五湖鏢局的鄧公超鄧總鏢頭請他當副總鏢頭,他都不肯屈就呢!”
宋登高就任蘇州知府已有三年,當然曉得五湖鏢局鄧總鏢頭的武功高強,江湖威望頗高,一聽鄧公超要聘請金玄白為鏢局副總鏢頭,而金玄白卻還不肯答應,心中立刻便知道原來這位看來不太起眼的年輕人,果真是憑着一身超絕的武功,這才受到同知大人的賞識,顯然是要將金玄白引介進入錦衣衞或東廠……
他的心裏意念電轉,笑道:“金大俠丰神朗逸、氣宇軒昂,一看便知身其奇能的超級之士,果真是少年才俊,真令下官欣羨不已……”
金玄白哪裏聽得慣這種阿諛奉承的言語?只覺全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不知要如何回答才好。
所幸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圍成大圈的眾衙役閃動挪移,讓出一條通道,金玄白只見薛義等十多名捕快領着二十多個高矮不一的江湖漢子走了過來。
那些人有的長相斯文,有的滿臉橫肉,更有人殘肢瞎眼、臉有刀疤,雖然年齡不同,相同的是卻是滿臉滄桑,顯然都是在低層社會里拚搏多年的江湖人。
像這種掙扎在社會黑暗中求生存的地痞流氓,往往為了爭地盤、混生活,就以性命相拚,可説是既可恨,又可憐的小人物。
金玄白心中回縈着師父沈玉璞對自己説過的,關於這些江湖人的許多故事,突然覺得有股辛酸的感覺浮上心頭。
就在他意念飛馳之際,耳邊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歡呼聲,顯然是那些蘇州城裏的各路地頭蛇,見到了他們的首領安然無恙,所發出來的歡呼。
宋登高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臉色陡變,王正英到底是身為一府衙役之首!神色鎮定,沉聲大喝道:“安靜下來!全都給我閉嘴。”
他的中氣十足,凜然的神色裏充滿了威嚴,那些各路的地頭蛇受到喝叱之後,頓時閉上了嘴巴。
王正英等到四周的呼叫聲停了下來之際,叱道:“你們那個想要造反?當着知府大人和京裏來的各位大人的面前,敢如此囂鬧?莫非目中沒有王法?”
隨着他手一揮,那些原本手持水火棍分列數行站立在拙政園大門兩房的衙役,頓時呈現扇形散開,露棍頭、藏棍尾,一步步地走了過來。
而那些將金玄白等人圍住的數十名衙役,也都拔出腰刀,轉身向外,逼視着聚集在路上的數百名各路牛鬼蛇神,只等王正英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上前去,毫不憐憫地將那些地頭蛇殺死!
因為在“造反”這個罪名之下,地方官採取任何手段,都是被上級官府容許的,更何況在場還有從北京來的貴客?
面對這種情況,不僅所有的地頭蛇都嚇得紛紛後退,連剛被帶回的那二十二路窯口的首領們也全都臉色大變,沒人敢吭一聲。
諸葛明和褚山、褚石全都神色冷峻地望着這種情況,沒有任何表情,顯然要看王正英如何處理,而宋登高知府則躲在王正英身後,強自鎮定。
周遭凝重的氣氛,似有一觸即發的情形,眼看一個處理不當,便是一場殺戮。
金玄白雖然被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但他很快便鎮靜下來,在這劍拔弩張的情形下,他突然發出一聲敞笑,道:“王大捕頭身為三班衙役之首,管轄一府治安,果真御下極嚴,令在下大開眼界,不過,這蘇州城的二十二路弟兄,在見到他們的堂口的頭兒安然無恙,發出歡呼,也是人之常情,不必過於認真,以為他們想要造反,實則大家都是良民……”
他的話聲一頓,望向宋登高,繼續道:“宋大人為官廉明清正,在他的治理之下,蘇州城一片欣欣向榮,所有百姓都是安居樂業,全都是良民,哪裏來的什麼亂民?那有人還敢造反?對不對,宋大人……”
宋登高本來一顆心忐忑不安,唯恐王正英處理不當,將會意來麻煩,那麼在東廠大檔頭的親身目睹之下,他很可能會就此喪失了前程。
如今,當他聽到了金玄白的話後,立刻覺得通體舒暢,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道:“金大俠説得不錯。”
金玄白向着那些滿臉驚惶的二十二位堂口走去,到了他們面前,略一欠身道:“各位受驚了,在下金玄白向各位致歉。”
那些蘇州城的地頭蛇首腦,每一個都是經歷過一番拚搏,才有如今這種小局面,每一個人都不願意就此毀於一旦,所以雖然有人心中不諒解,為了找尋一個人,引起這麼大的糾紛,卻都希望整件事情能夠平和地結束,讓他們安然回到地盤上。
故此,當金玄白出面解除危機時,每一個人都充滿感謝又好奇地望着金玄白,紛紛抱拳行禮。
金玄白道:“為了在下一人,讓各位忙了一晚上,在下無以為報,這點薄禮就請各位收下,分給各位弟兄買杯水酒喝,也可壓壓驚。”
説完了話,他將肩上扛着的那箱黃金放在那些人的面前,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動手搬拿木箱,似乎每一個人被他這驚人之舉都震懾住了。
金玄白側首向着宋登高知府道:“宋大人,這些良民大哥可以離去了吧?”
宋登高走了過來,躬着腰道:“當然!當然!下官並無留下他們的意思,自然放他們回去。”
他見到那些地頭蛇沒有一個人聽話離去,不禁擺出了官架子,臉色一沉道:“你們還不快走?莫非真的想要成為本官的座上賓客不成?”
那二十二個各路窯口的首領,都全身一震,沒有一人敢多停留,紛紛舉步離去。
金玄白忙道:“等一等,你們忘了把木箱帶走了!”
宋登高唯恐夜長夢多,留着這些地頭蛇會惹來麻煩,也跟着喝道:“咄!金大俠賞賜你們二百兩黃金是你們莫大的榮幸,那一個敢不領情?”
那些地頭蛇首領全都身形一窒,停了下來,其中一個獨臂疤面的老者走出人羣,朝金玄白單拳一抱,行了一禮,道:“金大俠,小老兒李強,家住城西,大俠如果有空,那天逛到了城西,請到小老兒家中坐坐,小老兒一定招待你喝幾杯水酒,至於這個賞賜,恕小老兒不敢接受……”
金玄白道:“李老兄,這點薄禮不成敬意,也並非賞賜給各位老兄的,只是讓那些忙碌了一整晚的各位弟兄們壓壓驚,拿去喝杯水酒……”
他的臉色一沉,道:“如果各位老哥連這點面子都不給在下,那便不把在下放在眼裏……”
諸葛明大笑着走來,道:“誰若不給金老弟面子,就是不給我一筆勾消諸葛面子。”
他站在金玄白身邊,側身問道:“褚山,你説説看,不給我面子的人是什麼下場?”
褚山面無表情地道:“稟告大哥,那些人如今都躺在墳墓裏了。”
諸葛明臉上泛起獰笑,道:“各位,你們都聽到了,也都明白我一筆勾消是個愛面子的人!”
李強只是蘇州府一地的地頭蛇,哪裏能跟這種來自北京的強龍相比?他雖不知一筆勾消諸葛明是什麼來頭,可是看到對方那等氣勢,卻也明白此人不能得罪。
他躬身道:“既然諸葛大俠這麼説,小老兒不敢不從,只有代各路弟兄敬領金大俠的好意,收下這份厚禮了。”
説完了話,他彎腰拎着地上的木箱,就那麼一隻手舉起,擱在肩上,臂力之強顯示他的確也練過不少年的功夫。
諸葛明倒沒把李強這點功夫放在眼裏,見到這些人向人羣走去,側身道:“老弟,我們走吧!我有重要事情要跟你商量。”
金玄白明白諸葛明若非有急事找自己,一定不會花費這麼大的精神,發動整個衙門的力量,四處搜尋自己的下落,以致驚動整個蘇州城內外的地頭蛇。所以一聽諸葛明之言,立刻笑道:“好!反正我肚子也餓了,就邊吃邊談吧!”
他們相偕往拙政園大門行去,宋登高和褚山、褚石緊隨在後,而王正英則帶着上千的衙役,監視着那數百名地頭蛇,看着他們慢慢離去。
空證大師等一行人藏身在高大的梧桐樹上,親眼目睹這整個經過情形,眼見那些牛鬼蛇神逐漸散去,每一個人的心中都留下了無數的疑團,反而更弄不清楚金玄白到底是什麼來歷?
為何運知府大人和錦衣衞的官員都要如此巴結他?
空證大師雖然輩份高,可是江湖閲歷卻不夠豐富,他看到這種詭異的情況,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個結果來,直到看見那數百名地頭蛇分從各地散去,而那上千名的衙役也都在王正英的指揮下離開,只留下二十名差人看守拙政園大門後,他仍然弄不清整件事的蹊蹺所在。
看到王正英進入拙政園,掩上了大門之後,空證大師躍下了樹,接着刀僧等人也都跟着從藏身的大樹上跳了下來。
空證大師問道:“戚少俠,你們武當三英行走江湖多年,江湖閲歷豐富,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嗎?”
戚威道:“在下曾聽過敝派的林英豪林師叔提起過,北方羣英中有一筆勾消這號人物,據説他以一雙陰陽判官筆橫行河南、河北兩地,無人能敵,只不過卻不清楚他何時加入錦衣衞作鷹犬……”
空證大師問道:“你所提的林師兄,可是近十五年來,名動武林的破風神劍?”
戚威恭聲道:“大師説的不錯,林師叔和楊師叔兩人行道江湖十多年,並稱‘武當風雷雙劍客’,想必大師兄也曾耳聞。”
空證大師頷首道:”武當破風神劍和崩雷神劍兩位施主的大名,貧僧久已耳聞,不知他們此刻身在何處?”
戚威坦然道:“林師叔此刻人在真武殿修真,至於楊師叔多年沒有回山,在下也不知道他的行蹤。”
空證大師沉吟一下,道:“那一筆勾消諸葛明如此看重金玄白此人,顯然是蓄意拉攏,想要把這位金施主拉人錦衣衞,這樣吧!你們也一夜未眠,現在各自回到居住之處,稍事休息、梳洗之後,我們再找個地方聚首如何?”
戚威道:“弟子等投宿在悦來客棧,不知大師……”
空證大師道:“貧僧在寒山寺掛單,等會悟法和悟性就隨貧僧回寒山寺,中午的時候,你們就到寒山寺來找我,寺中素齋不錯,大家用過餐後再談!”戚威略一沉吟,點頭答應。
秋詩鳳和何玉馥兩人對望一眼,何玉馥道:“稟告大師,那金少俠曾約我和秋妹妹到五湖鏢局一行,説是有事要跟我們談,是否容我們踐約前去?”
空證大師道:“兩位女施主只要謹言慎行,想必那位金施主不會為難兩位,這樣吧!兩位女施主在下午可到寒山寺去找貧僧,或許大家商議一番,可以將事情理出個頭緒。”
何玉馥道:“既是這樣,我和秋妹妹也先回客棧去了。”
戚威也忙道:“大師,我和師弟等送兩位女俠一併回客棧,午牌時分再見了。”
空證大師宣了聲佛號,跟武當三英和兩位女俠打了個稽首,領着刀僧和掌僧兩個小和尚,轉身離去。
秋詩風和何玉馥帶着兩名丫鬟,在武當三英的陪伴下,也往客棧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