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瀆鎮位於蘇州城西郊大約二十里處,是江南四大古鎮之首,比起周莊、同裏、甬直來,尤要出名。
遠在春秋末年,吳王闔閭便在此地大興土木,建築姑蘇台,而其子夫差在打敗越王勾踐之後,又在靈巖山為美女西施建築奢華雄偉的館娃宮,藏嬌於宮裏。
木瀆鎮也是遍佈大小石橋,緊緊橫卧在香溪之上的便有十三座之多,其中以虹橋、斜橋及王家橋最為有名。
鎮上主要的街道是為山塘街,此外書弄、邾巷弄亦各具特色,而一個小鎮、私—家園林大小共有十幾座之多,故而可以説木瀆鎮是由古街、小弄、香溪、石橋、園林所構成的。
馬車一進山塘街,諸葛明指著在暮色中屹立的宏偉建築道:“那是後唐所建的古剎明月寺,本朝洪武年間曾經重修,裏面的秦燒面味道下錯。”
他指著矗立的一座碑樓,道:“那座碑樓是為了紀念出生於本鎮的宋代大臣范仲淹所建,碑樓上刻有他手書的岳陽樓記……”
朱瑄瑄道:“啊!我知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嘛,諸葛先生,我要過去看看碑文……”
她從車上跳了下來,諸葛明也隨後一躍下地,一把將她拉住,道:“朱公子,別耽誤時間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到這裏來。”
朱瑄瑄想了一下道:“好!我就跟在車後走走,總行了吧?”
諸葛明苦笑了一下,還沒説話,金玄白也一躍落地,跟他並肩而行,道:“老哥,我把地址交給長白雙鶴,讓他們先去找路。”
諸葛明看到金玄白快步趕到馬車前面,低聲叮囑道:“朱公子,今晚宴請金老弟的都是一些紅眉毛、綠眼睛的黑道老大,你等會兒可要收斂一些,不然這些人一翻起臉來,把你留下來剁了做人肉包子,我可沒法子。”
朱瑄瑄滿不在乎的道:“我可不怕,有金大哥在這裏,還怕什麼黑道老大?”
她撇下了諸葛明,加快步子往前行去,走到金玄白身邊,這才放緩腳步和他同行,似乎這樣才有安全感。
諸葛明望著她的背影,忖道:“這丫頭膽大妄為,到處闖禍,若讓她跟金老弟相處久了,恐怕她會愛上了他,如此一來就麻煩大了,看來得想個法子把她弄回王府,不然萬一皇上怪罪下來,豈不糟糕?”
他快步向前,只聽朱瑄瑄指著街道兩邊,對金玄白道:“金大哥,這裏有夜市耶!你看,什麼東西都有賣的,你叫馬車走慢點,陪我逛逛好吧?”
金玄白揚目望去,果真見到狹長的街道上沿街擺著許多的攤販,數百盞各式各樣的氣死風燈和燈籠高高架起,照得大街如同白晝。
至於那些攤子有的賣水果、有的賣土產、有的則是賣小吃,除此之外,還有賣鞋、修傘、賣布、賣鍋盆、賣板凳的,各行各業,有數十種之多。
或許此刻正是吃晚飯時分,而夜市也才剛擺起,所以路上的行人下多,僅寥寥數十人,只有賣小吃的麪攤上有三名顧客,在吃着雲吞麪,而在水果攤上則有二名灰衣人在挑揀橘子,正在跟老闆討價還價,而賣布的、修傘的、賣鍋子的攤位前,也僅有十多人而已,諸葛明走了上來,朱瑄瑄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諸葛大哥,金大哥不願陪我逛,你陪我逛逛好吧?”
諸葛明望著那一路延伸出去,達十多丈遠的兩排攤販,詫異地道:“奇怪了,擺攤子的地方以前都在下塘河棚那裏,什麼時候轉到了這裏?”
金玄白神色冷靜,顧盼一下,道:“老哥,有殺氣,這些人是衝著我們來的。”
諸葛明驚道:“不會吧?那些堂口的老大有幾個腦袋,敢設計我們?”
金玄白道:“這多半不是他們設下的陷阱,很可能是神刀門玩的花樣。”
諸葛明顧目四盼,果真見到那些小販或路人竟然沒有婦孺在內,男人多半是為了陪伴妻子才逛夜市的,這條街上的攤販和客人都是男人,情況自然不對。
他走到馬車之前,對長白雙鶴比了兩個手勢,而金玄白則對朱瑄瑄道:“朱公子,你快上車,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都不可以出來。”
朱瑄瑄正高興有熱鬧可看,哪裏肯上車去?還是金玄白兩眼一瞪,才嚇得她急忙爬上車去。
金玄白撩起車窗上的簾子,道:“小杰,你把白虹劍拿出來借給我。”
薛婷婷探首窗邊,問道:“金大哥,什麼事?”
金玄白還沒回答,只見馬車前不遠有一個大漢推著一輛獨輪車從石橋上走下來,一路上大聲吆喝道:“對不起,請讓讓!請讓讓!”
但他嘴裏雖是這麼吆喝著,腳下卻停不下來,奔行了十數步,終於控制不住獨輪車的速度,連人帶車的倒在地上,頓時,車上捆著數捆木柴的繩索斷裂,木柴散落一地,把整個麻石路面都佈滿了,立刻便擋住了馬車前進的方向。
就在路人向兩邊走避之際,屋上傳來一聲梆子聲響,兩邊屋頂探出十幾個腦袋,接著弓弦急響,一陣密集的箭雨,自兩邊屋頂射落。
那像遮天蝗蟲般的箭雨,聚集的目標就是這輛馬車以及車旁的眾人,顯然要將他們萬劍穿心,置於死地。
然而就在梆子聲響,箭灑飛出之際,金玄白已脱去外袍,長嘯一聲,躍上了馬車車頂,揮動手中的外袍,形成一面巨大的藍色衣罩,把整個馬車都籠罩在內。
由於他把七成的氣勁都灌入外袍之中,所以那件外袍如同一面鋼板,那些射在上面的箭矢根本無法穿透過去,發出“叮叮”的密集聲響之後,全都箭折矢斷,飛散彈開。
擋過了三波箭矢之後,金玄白右手一振,那塊鋼板似的大袍向右側屋頂急旋飛去,他的身軀一轉,卻向左側屋頂躍去,僅一個起落,便已到了屋頂。
隨著目光所及,他看到八個手持長弓,背系箭壺的灰衣大漢正因為射光了箭,準備沿著屋後的長梯下去,金玄白意念一動,雙足在空中連跨八步,快速如同鬼魅,每一足都準確無比的跺在每個大漢的頭頂,導致八名大漢在瞬間頭骨破裂,滾落下去,連叫聲都沒發出,便全部斃命。
金玄白第九步落下,揚目望去,只見自己那蓄滿勁道的大袍在急速旋轉的情況下,把半邊屋脊都削斷大片,而在屋脊上埋伏的弓箭手,則全數遭到有如鋼板的衣一袍割切而過,以致全數腰斷而死,鮮血流得屋頂變紅,殘肢散落四處。
他解決兩邊屋頂埋伏的弓箭手,僅不過花費了喝一大杯茶的時間,而在箭雨一停之際,那些小販和路人,齊都從麪攤下、雨傘裏、木架中、布匹內、鍋盆下取出各種各式的單刀,默不吭聲的朝馬車殺來。
而在馬前不遠之處,那個推著獨輪車倒地的彪形大漢則從背後拿出一柄大板斧,躍過地上散落的柴堆,揮動大斧朝馬匹砍來。
長白雙鶴躍下車轅,李承泰道:“老沈、老孟,你們對付那個持板斧的大漢,護住馬匹要緊。”
駕車的老沈和老孟答應一聲,老孟躍下了車轅,奔到馬頭之前,取下背在背上的雁翎刀,擺了個架式,等候那個揮斧的大漢,而老沈則揮動手中的長鞭,發出“啪”的一聲,鞭影如蛇,朝那大漢抽捲過去。
那個持斧大漢獰笑道:“來得好!”
一斧急砍而出,觸及長鞭的鞭梢竟然轉變為細膩的斧法,卸下鞭上力道,利用斧身扭動的力量,把鞭影截住,纏在上面。
隨著他一聲沉喝,使了個蹲襠坐馬之勢,竟然把老沈從車轅上硬生生的扯得飛了起來,迎向斧刃而去。
眼看老沈就將喪身在大斧的斧刃下,而老孟也來下及支援,那個大漢滿臉的獰笑突然一窒,因為一股雄渾剛猛的勁道已在老沈之前撲面而至。
這個大漢笑容一敍,腳下扭轉半弧,使了個“六丁開山”的招式,在瞬間劈出三斧,想要劈開那道如山勁道,豈知他一連三斧揮出,卻如同劈在萬載寒巖上,震得他手臂發麻,依然擋不住那股氣勁的侵襲。
他的臉上浮起驚駭畏懼之色,隨著金玄白掌力的吐出,他的胸腔整個凹陷下去,一口鮮血在慘叫聲中噴灑而出,整個碩壯的身軀倒飛數尺,跌進柴堆裏,而在那之前,他手中握著的大板斧也落入金玄白的手中。
右手一接過大板斧,金玄白身形一轉,左掌抖處已將老沈飛撞而來的龐大身軀接住,輕輕放在地上。
老沈驚魂乍定,只見金玄白將卷在斧柄上的皮鞭一掌削斷,然後有如一隻大鷗,沖天飛起,等到他駭然轉身,只見金玄白已經到了馬車旁。
就這麼一會光景,那些路人、小販、食客,全都持著預先準備的單刀,像潮水般的湧了上來,最少都有一、二百人之多。
這時,搶先攻到的十多名路人,所攻擊的對象是站在馬車外的諸葛明、長白雙鶴、老孟等人,而坐在馬車裏的薛士傑也首先拔出白虹劍,跳出馬車迎敵,至於薛婷婷、江鳳鳳則還是半邊身子在車門口,朱瑄瑄不知是生氣還是害怕,被金玄白逼著回車裏,此時還沒看到他出來。
老沈沒料到會有那麼多的敵人,他倒吸一口涼氣,打了個寒顫,很悲觀地認為這回是在劫難逃了,恐怕在這些剽悍的殺手圍攻之下,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回去。
然而他的意念才略過腦海,已見到金玄白手揮大板斧迎向奔來的殺手,就像一隻猛虎衝進羊羣一樣,隨著每一道斧光的落下,便最少有一人刀折人亡,隨著飛灑的鮮血和悲痛的慘叫,金玄白在瞬息之間已砍翻了十幾個灰衣殺手。
老沈只覺一陣寒流從脊椎尾部升起,立刻佈滿全身,使他禁不住猛打哆嗦,因為眼前的情景太可怕了,他覺得自己似乎不在人間,而是處身在九幽地府,眼前的金玄白不是個人,而是收取人命的魔神。
老孟揮出五刀,砍倒了一個灰衣殺手,見到老沈在發呆,連忙大聲暍道:“老沈,你在幹什麼?還不過來幫忙?”
老沈定了下神,只見薛婷婷和江鳳鳳也跳出馬車,手持長劍在對付從另一側攻來的灰衣人,面對眾多持刀大漢,她們相互支援,一時倒也沒有危險,至於薛士傑則背靠馬車,靠著手中一柄寶劍,也是佔了上風。
老沈一揮長鞭,朝老孟奔去,瞬間便投入戰局,為求得活命而拚命,配合著老孟,兩人將防禦圈擴大,儘量不讓馬匹受傷。
諸葛明手持長短兩枝判官筆,靠在薛士傑身邊,一面拒敵,一面注意看薛士傑的安危,所幸那些灰衣人雖然剽悍,武功卻不很高,諸葛明對付數柄單刀,仍是遊刀有餘,不一會功夫,便已殺死三名殺手,而薛士傑也殺了一人,刺傷一人。
諸葛明稍覺壓力減輕,抬頭望去,但見金玄白手持一柄大板斧,衝進湧來的人潮裏,如同砍瓜切葉一般,在這一會兒功夫,便砍倒了一大片,可説當者披靡,無一倖免,碰到他大斧的人,立刻刀斷人亡,死屍倒卧一地,最少也有三十多具。
諸葛明在五湖鏢局裏見過金玄白以七龍槍對付雙劍盟的弟子,當時金玄白大發神威,死在他槍下的下下五、六十人之多,然而當時的情況比起現在,無論是慘厲的情況或是血腥的程度都遠遠不如。
因為金玄白當時是持槍,槍頭的傷口較小,而此刻是持斧,大板斧的斧刀一劈之下,血肉橫飛,軀體往往和頭顱是分開的,每一個人的死狀都極為悽慘、恐怖,不堪目睹。
諸葛明縱然身經數十場爭鬥,也殺過不少人,但是從沒見過有人憑著一柄大斧,會造成這麼多人死亡的狀況,那簡直不是人和人之間的交手,而是人和小蟲的爭鬥,在金玄白的利斧之下,那些灰衣殺手就像毫無抵抗力的小蟲一樣,隨著斧影落處,便有人喪命身亡,根本無法憑著手中的刀刀抵擋住利斧一揮。
諸葛明就僅呆立一下,便親眼看到六個大漢刀折人亡,死狀悽慘,彷彿金玄白手裏拿的下是斧頭,而是一柄鐮刀,那些灰衣人都是麥子,收取人命就像割麥一樣,一揮就是一大片倒地……
諸葛明只覺一陣翻胃,幾乎嘔吐出來,暗忖道:“這簡直不是人,完全是上天派下來的殺神,專門來收人命的……”
在這瞬間,他記起了金玄白曾經説過的話:“我很怕死,所以我要在別人殺我之前,把他們先殺死。”
這句話終於使他忍不住吐了出來,而在同時,朱瑄瑄一掀馬車窗簾,探首出外,也開始嘔吐。
由於金玄白使出了鬼府歐陽珏的成名絕招“追風二十九斧”,斧出如風,雖然重量比起鬼斧留下的巨斧要輕了二十多斤,可是斧上藴含的勁道和招式運行的軌跡,卻因斧身的較輕,而顯得更加快速,隨著斧影的輪轉,似是一陣旋風捲起,所到之處,血水飛濺,屍身遍地,頓時讓那些來勢洶洶的灰衣殺手全都為之膽寒,沒有一個人敢擋此鋒鋭,紛紛走避閃開。
可是金玄白的身法何等快速,斧上招式又是何等犀利?豈能容許人家逃脱,因而在短短的片刻,地上又增添了二十多具屍骸。
也不知砍死多少人,金玄白突然發現斧刀砍下只聽到骨折的聲音,他拿起一看,只見那柄大板斧的斧刀全都捲起缺裂,竟然沒有鋒刀了。
他一直手中板斧,彎腰撿起一柄單刀,深吸口氣,卻覺得血腥撲鼻,頓時神智稍微清醒,揚目望去,只見上有三十多名灰衣人圍著馬車,正和諸葛明等人打鬥,除此之外,還有四十多人遠遠的持刀望著他。
金玄白吐出胸中那股鬱悶之氣,沉聲道:“我最後給你們一個機會,全都放下手裏兵器,坐在地上,否則,殺——無——赦。”
話聲出口,沒有一個灰衣人放下手裏的兵器,金玄白冷笑一聲,道:“我不管你們是來自神刀門還是集賢堡,只要投降,就可逃得活命,否則我再度出手,在場的人就沒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了。”
他的話聲一落,遠處石橋傳來一聲斷喝:“弟兄們,跟他們拚了!把他們殺個精光!一個不剩。”
金玄白凝目望去,但見一條火龍從石橋彼端奔來,領先的一箇中年黑衣大漢一手持著火把,一手拿著一柄厚背鬼頭大刀,率著一羣人衝了過來。
金玄白知道這些殺手的後援已到,絕不可能投降,為了避免薛婷婷等人受到傷害,自己只有繼續出手,施出霹靂手段,才能讓她們留下一條活路。
一念及此,他不再猶疑,身形展處,撲向馬車而去,刀光閃動,必殺九刀已然出手,剎時寒芒湧現,血花四濺,人影紛飛。
連綿不斷的刀山立起,“嗤嗤”的刀氣也不斷匯聚,在通明的燈火下,刀光繞著馬車轉了一圈,倏起倏落的慘叫聲連響,很快便歸於寂靜。
隨著金玄白身影的重現,那圍攻諸葛明等人的三十八個灰衣人全都遭到一刀割喉而死,僅有三人躺在血泊中仍在搗著喉頸在抽搐。
慘!真是太慘了,大街之上的每一個人都被這懾人的情景嚇呆了,不分敵我都是一樣,每一個人都恍惚覺得自己處身在惡夢中,所看到的情景一點都不真實。
那羣手持火炬的大漢,一下了石橋,便全都停止了前進,顯然受到這種慘狀所震撼,因為滿地的屍骸、殘肢斷腿,血流成河,太慘了。
而退在丈許開外的那四十多人,則在衝過來時,見到了金玄白施出的凌厲刀法,嚇得停住了步履,不敢繼續攻擊。
剎時之間,彷彿天地間的一切都已停止下動,連時間都似乎被凍結了,只有那些大漢手中的火炬發出“嗶剝”的聲響,打破了這種死寂。
諸葛明望著倒在自己腳邊的一個仍在抽搐的灰衣大漢,驚駭無比地問道:“老弟,你……你這是什麼刀法?”
金玄白舉起手中單刀,只見刀刃有七、八處缺口,冷冷的目光從那四十多名大漢身上掠過,沉聲道:“這是必殺九刀,刀刀必殺!”
他擲下那柄單刀,對老孟道:“這些刀的材質太差,砍了三十多個人就鈍成這個樣子,老兄,你的雁翎刀看來不錯,借給我用一下。”
老孟滿臉鐵青,全身都在微微顫抖,聽到了金玄白的話,定了定神,趕緊把手中的雁翎刀遞了過去。金玄白接過雁翎刀,像一陣風似的衝進那四十多人之中,已殺了四個大漢,其他的人一見金玄白持刀殺來,全都吶喊一聲,四下逃竄,有那膽小的跑不動,便紛紛丟下手中兵刀,抱頭坐在地上。
金玄白不再追殺那奔逃的二十多名灰衣大漢,轉身往石橋方向躍去。
那領頭的中年壯漢沉喝一聲,將手中的火炬朝金玄白擲來,接著便急連奔下石橋,隨在他身後的那些黑衣大漢也紛紛擲出手中火炬,奔下石橋。一時之間數十枝火炬飛起,如同焰火,煞是好看。
金玄白身在空中,面對著數十枝火炬飛擲而來,絲毫不懼,舞起一圈巨大的刀光迎去,剎那間,但見火星四散,數十枝火炬被他連拍帶劈,全都落得一地,不過卻把地上散落的柴堆引燃,頓時火光能熊,烈焰沖天而起。
金玄白身形稍稍受阻,在空中停頓了一下,隨即見到他舉步而行,似乎虛空中有一座無形的階梯供他落腳,竟然一連跨出三十六步,越過地上騰起的烈焰,到達石橋之前下足三丈之處,這才緩緩落下。
這時,那些黑衣人都已過了石橋,在橋邊匯聚成一個弧形的隊形站立,他們眼看著金玄白在空中跨步而行,如同穿雲而下的神仙,全部看呆了。
那領頭的黑衣壯漢體格魁偉,滿臉短髭,濃眉大眼,顯得威武懾人,但是他看到了金玄白施出這種武林中罕見的輕功,也受到極大的震攝,一時之間忘了要如何開口。
金玄白雙足站穩之後,換了口氣,凝目望去,只見那些黑衣人高高矮矮的一大羣,最少也有七、八千人之多,有些人手持厚背大刀,有些則持狹刀單刀,一看便知道是神刀門的弟子。
在小鎮上,神刀門三門主風雷刀張雲率同無情刀客趙升和三十多名弟子,遇到了金玄白,結果張雲當場死於七龍槍下,趙升和十七名弟子所組的小天罡刀陣被破,全都變成殘廢,只剩下完好無傷的十多名弟子狼狽地逃回神刀門。
當時,金玄白便注意到這些神刀門的弟子是以兩種不同的刀,使出兩種不同的刀法,組成刀陣,所以眼見這些黑衣人都手持兩種不同規格的刀,立刻便明白碰上了神刀門的弟子。
剎時,他想起自己在天香樓的密窟中聽到神刀門二門王地煞刀韓永剛所説的那番話,忖道:“當時韓永剛受到了警告,不敢在蘇州城鬧事,後來他們把神刀門遷到兩個古鎮上,也是為了避風頭,但是為何他們又敢在此設下陷阱伏擊我呢?莫非是那些堂口老大跟他們串通的?”
想一想,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得罪那些堂口老大,他們應該不至於和神刀門勾結起來設下陷阱,而且可疑的是那些埋伏路邊的灰衣人,他們既非神刀門的弟子,又不像是來自集賢堡的鐵衞,那麼他們又是屬於什麼組織?為何能出動二百人之多?
金玄白心中意念電閃,只見那個黑衣人壯漢和身邊的一個年輕人説了兩句話:“杜成,你確定這人便是神槍霸王?就是他破了小天罡刀陣?”
那個名喚杜成的年輕弟子顯然曾經隨同張雲到過小鎮,他的臉上露出畏懼之色,不住地點頭,道:“門主,就是他,弟子確定沒看錯。”
金玄白敞聲大笑,道:“原來你便是神刀門門主程烈!真是久仰了。”
天罡刀程烈向前跨出一步,道:“老夫程烈,請問少俠,敝門與你有何恩仇?你竟然要將敝人張師弟一槍殺死?”
金玄白道:“你難道不知我是五湖鏢局的副總鏢頭嗎?張雲率人劫鏢,本人將他殺死,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的話聲稍歇,目光在人羣中掃過,沒看到地煞刀韓永剛,問道:“貴門二門主韓永剛呢?難道他沒告訴你,千萬別招惹我神槍霸王?”
天罡刀程烈道:“不需有韓師弟在此,憑著我程某人便可以收拾你……”
“憑你?”金玄白冷笑道:“別看你是江南七把刀中的第四把,三招之內,我就可以砍下你的腦袋!”
天罡刀程烈臉色一變,罵道:“放你媽的狗臭屁,憑你一個練功幾年的後生小子,竟敢口出狂言,哼!就算你是槍神的傳人,老夫也不含糊你。”
金玄白眼中射出熠熠神光,橫刀於胸,一股煞厲的氣勢湧出,冷冷道:“今天我若不將你神刀門全數殺光,誓不為人。”
話未説完,他已舉步前行,隨著每一步跨出,氣勢就高漲一分,才跨出三步,天罡刀程烈已感受到強大的壓力,振臂大暍道:“組陣!”
那八十多名神刀門弟子全部大聲吆喝道:“天罡一擊,神刀無敵!”
喝聲如雷,迴盪在木瀆古鎮上,瞬間,但見人影穿梭閃動,已組成兩個大天罡陣,裏外夾層,將金玄白圍在陣內。
天罡刀程烈卻不在陣內,他帶領著十七名弟子押陣,退到石橋上。看到了金玄白被圍在陣內,他得意地大笑道:“姓金的,你只要破得了我這雙天罡大陣,天下就沒人是你的對手了……”
他見到諸葛明、長白雙鶴、薛婷婷等四人躍過火焰奔了過來,又大喝道:“把那四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一齊困在陣內!”
陣式方動,刀影燦然閃起,程烈看到一道耀眼的長長刀芒在天罡陣裏連閃數下,接著便聽到一陣接一陣的慘叫聲傳來,血影彌散中,繁複嚴密的天罡刀陣已被擊破,十數名弟子倒地,致使外圈的另一個刀陣被逼得擴大範圍。
程烈作夢都沒有想到自己引為自豪的大天罡刀陣,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只看到刀芒閃爍,刀陣便驟然破毀。
他的臉肉抽搐了一下,脱口道:“魔刀!”
事實上金玄白早巳研究過天罡刀陣運行的方向以及操作的方式,可説早就洞悉其中的奧妙,上次他以長槍擊破刀陣,這次他以雁翎刀擊破刀陣,採取的方法便是以深厚的內力強行鍥入刀陣之中,從陣中最弱的地方下刀,故此僅僅兩刀,便已奏效。
由於雄渾的內力匯聚在刀上,產生了長及八寸的刀芒,那些厚背大刀和狹刀單刀都禁不起刀芒切割,有如摧枯拉朽一般的斷裂折毀,隨著必殺九刀的刀式運行,立刻便有十六名弟子喪命刀下。
刀陣既破,那些踩著固定步伐栘動的神刀門弟子根本無法找到掩護,全都像把脖子伸出去讓人宰割的公雞一樣,一個個都成了刀下亡魂。
一個刀陣既破,金玄白逆向運刀,運起九陽神功,全身衣服似被充了氣,霍然—鼓了起來,一層淡淡的紅光散開,彷彿將他全身罩在一個半透明的紅色光罩內。
這時的金玄白在神刀門弟子眼裏看來,真的好像一尊大魔神,他們還以為是熊熊的火光映照之下,才會有此幻覺,然而當刀芒如電光般連閃三十六次時,那三十六個神刀門弟子全都命喪無常,幾乎在同一時間倒在地上。
最詭異的情形發生了,在場的所有人都發現那死亡的三十六名弟子手中的兵刀都已失去刀身,只握著一枝刀柄,似乎那些刀原本就是紙糊的,在金玄白一擊之下全都碎裂斷毀……
天罡刀程烈看到金玄白身上泛起紅光,驚懼地問道:“你……你這是什麼功夫?”
“這是殺人的功夫!”
金玄白深吸口氣,收起九陽神功,沉聲道:“程烈,你只要能擋得住我三刀,我就饒你一條狗命!”
天罡刀程烈臉肉抽搐著,咬牙道:“姓金的,你不要欺人大甚。”
金玄白冷笑道:“我就是欺人太甚,怎麼樣?告訴你,殺了你們這些混蛋,江湖上會多少平靜一些。”
程烈顫聲道:“你……你……”
金玄白沉聲喝道:“程烈,你身為一門之主,難道連我三刀都不敢接嗎?呸!你還有臉做什麼門主?”
程烈深吸口氣,一抖厚背鬼頭刀,揚聲道:“弟子們,大家一起上,跺了這個狗人的!”
他一站好位置,那十七名弟子便舉刀會合,形成一個小天罡刀陣,跟著程烈大步向前,揮出兩刀攻向金玄白,其他八個手持大刀的弟子也一齊揮刀攻向金玄白上盤。
至於另外九名手持狹刀單刀的弟子則施出地煞刀法,以細膩的刀法攻向金玄白的下盤。
剛才雙重大天罡刀陣運行,因有七十二名弟子依著刀陣的路段移動,由於變化繁複,所以諸葛明、薛婷婷和長白雙鶴都沒看清楚。
這時小天罡刀陣在程烈親自帶領下,人數雖少,威力卻不遜於大天罡刀陣,也因此更能體會出刀陣的玄奧之處。
諸葛明凜然對李承泰道:“這個刀陣比起雙劍盟的金花劍陣還要厲害,真虧得金老弟能一舉破去……”
他話未説完,聽得身邊風聲一響,回過頭去,看到朱瑄瑄、江鳳鳳二人牽著薛士傑奔了過來。
朱瑄瑄在王府中練過四象、八卦兩種刀劍混合的陣法,多少對陣法有點了解,當她看到小天罡刀陣時,不禁駭然道:“哇!天下有這麼厲害的刀陣?我怎麼都沒聽過?”
諸葛明冶笑道:“你沒見過的多苦呢!金老弟剛剛連破兩個刀陣還不是輕而易舉……”
話未説完,但見陣式起了變化,一道寒芒經天而起,爆散裂開,剎時血影彌散,斷臂殘肢掉落一地,十幾個人影跌翻開來,落在地上全部不動,只有一個人在地上連滾三圈,到了丈許開外,依然能夠站了起來。
諸葛明看得非常清楚,只見那人手中握著半截厚背鬼府刀,滿臉死灰色,正是神刀門主程烈。
程烈一身是血,也不知是何處中了一刀,喘著氣挺立下動,眼中露出哀傷沈重的神色,默默的望著金玄白,好一會才説:“你……你能不能告訴我,你使的是什麼刀法?”
金玄白藏刀肘後,沉聲道:“告訴你也無妨,那是我自創的刀法,名喚必殺九刀。”
“必殺九刀,必殺九刀,”程烈喃喃唸了兩句,苦笑道:“你真的是槍神之徒?”
金玄白頷首道:“不錯!”
程烈嘴唇蠕動了一下,嘶喊道:“天哪!我怎麼會連人三招都擋不過……”
話未説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就那麼直挺挺的倒下,兩眼圓睜睜,看來是死不瞑目。
朱瑄瑄全身一抖,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湧起,這時,她才真正瞭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句話的真正意義了。
夜深了,陣陣涼風從香溪吹來。
河水嗚咽地流過石橋下面,似乎在哀悼亡魂,也似乎在哀悼神刀門自此在江湖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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