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國建國之初,明太祖為了防止各地的官吏和地方上的惡勢力結合,導致貪污腐化的情況發生,曾定下法規,嚴格禁止地方官員在原籍任官,因而實行南北更調用人的迴避制度。
為了官方人員的交通往來,以及朝廷對地方的通訊聯絡暢通需求,洪武元年,太祖便下詔各地設置水馬站、遞運所、急遞鋪,幾個月後,又將站改為驛。
當時,以約六十至八十里的距離,設下一驛,驛館所在的位置都是水路和陸路通達交匯的地方。
舉凡迎送過往官員、傳遞軍情、官方緊急公文或上報朝廷的章奏,都由驛站經過,至於軍餉錢糧等物質的運送,則交由在陸路要衝及水路碼頭設立的遞運所。
而急遞鋪的設立則是為專送政府的公文,在官府、州、縣的境內,大約每隔十里左右都有急遞鋪,如果是在衞所,則設軍站。
在正德年間,全國的馬驛已有三百六十多個,水驛則有二百三十餘處,至於設在水、陸路交匯處的水馬驛,則高達五百餘處。
難怪張永在提起此事時,臉上現出得意之色,似乎這一切都是在他的管轄下才會有如此成就。
事實上,當時的廠、衞官員分佈全國各地,都是經由驛站傳遞密報公文,所以深知驛站的重要性,故此有許多的驛官都是廠、衞的外圍組織人員掌控,遇到經由驛站到各地上任或卸任的官員,還得查訪探密一番,每月都得遞交報告。
金玄白聽到張永所説的驛站數字,不禁暗吃一驚,嚮往地道:“張大人,想不到我大明國的國土如此遼闊,以後真想找個機會利用水馬驛到各地去看看,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可能。”
張永笑道:“當然可以……”
他望了朱天壽一眼,問道:“小舅,朝廷所設的各路水驛、馬驛、以及水馬驛,似乎都是供官員南北更調所用,如果金大俠要使用驛站,是否可以取得方便?”
朱天壽笑道:“金老弟本來是武林人士,可是隻要取得朝廷的任官之令,立刻便可以使用水馬驛了……”
他話聲稍頓,道:“金老弟,不知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裏?”
金玄白道:“我第一想去遼東或山東,第二則是想去福建……”
他話末説完,只見錢寧慌慌張張的奔了進來,老遠便喊著道:“金大俠,不好了,那小子發狂了,非得你去處理不可!”
蔣弘武動作極快,飛身而起,掠了過去,一把抓住錢寧,道:“錢寧,鎮定一點,到底是怎麼回事?”
錢寧喘了口氣,道:“蔣大人,是姓薛的那個小子,他發瘋似的拔出長劍亂砍亂劈,我們又不敢傷他,只得把他圍住,看來只有金大俠趕去,才能製得住他了。”
張永道:“錢寧,他只是一個孩子,好端端的發什麼瘋,是不是你們惹了他?”
錢寧道:“那小子張狂得很,我們哪敢惹他?”
蔣弘武點頭道:“張大人,錢寧説得不錯,那姓薛的小子膽大包天,連我都敢罵,只怕錢寧也被他罵慘了。”
錢寧苦笑道:“他罵我是無常鬼……”
蔣弘武笑道:“這小子,嘿嘿!還罵我是馬面客呢!”
朱天壽放聲大笑,張永也忍不住跟著一起大笑,金玄白抿著嘴,忍住了笑意,道:“朱兄,還是我出去一趟,把那個小渾蛋帶回來,免得他惹出更大的麻煩。”
朱瑄瑄也跟著站了起來,道:“我也跟去看看。”
金玄白也沒阻止她,領著蔣弘武和錢寧兩人一起出門而去,可是朱瑄瑄卻被張永叫住,只得又坐了回去。
走在小路上,蔣弘武追問薛士傑發狂的經過,才知是因為他見到錢寧等人坐在路邊賭大九牌,一時好奇便站在一旁觀看,看了幾鋪之後,就已經明白牌九的玩法。
等到薛婷婷和江鳳鳳走了之後,薛士傑便掏出銀子下起注來,錢寧作莊,忙著推牌、打骰子、收錢、賠錢,一時也沒注意薛士傑湊在人堆裏下注。
起先,薛士傑的手氣極好,無論是下注何處,都贏過莊家,以致七、八鋪下來,他贏了有三百多兩銀子。
這小子膽大包天,眼看自己用五、六兩碎銀子的本錢,在短短的時間裏贏了三百多兩,認為自己鴻運當頭,於是野心越來越大,每注都下一百兩以上,結果又被他贏走了四百多兩,直把作莊的錢寧氣得差點把自己的手剁了下來,於是掏出銀票來準備大玩一場。
薛亡傑根本沒見過銀票,也不相信上面寫著“貳仟兩”便可當二千兩銀子用,堅持要用白花花的銀子睹,所以當場就跟錢寧吵了起來。
錢寧也弄不清楚薛士傑跟金玄白是什麼關係,唯恐薛士傑會得罪金玄白,於是隻得讓出莊家的位置,讓薛士傑當莊。而他則拿著銀票跟錦衣衞的校尉們換白銀下注。
豈知薛士傑搶著當莊之後,手氣卻轉壞了,三把牌下來,都是小點子,賠得他只剩下一百多兩,可是他不信邪,仍舊搶著當莊家,第四鋪牌一推出去,卻拿了個癟十,當場賠光了所有的銀子,氣得他直跳腳。
薛士傑當時已經氣不可遏了,在加上錢寧又火上加油的消遣了他幾句,把個小頑童氣得七竅冒煙,當場解下身上配的白虹寶劍,要抵押一千兩銀子,準備繼續做莊,把輸出去的銀子贏回來。
在場所有賭錢的人,沒一個敢拿出錢來,範銅於是好心相勸,豈知薛士傑卻突然向發了瘋似的拔出白虹劍,砍向範銅,若非範銅閃躲得快,已喪命在寶劍之下。
薛士傑見到自己沒砍到範銅,劍鋒一轉,又攻向錢寧,所幸範同等人取出兵刀,替錢寧擋住一劍之厄。
薛士傑看到幾名錦衣衞校尉擋住自己,當下殺得眼紅,亂砍亂殺起來,那些人包括範銅在內,全都不敢傷著薛士傑,只得將他團團圍住,錢寧不知如何收拾殘局,只得奔回來向金玄白求救。
蔣弘武沒等錢寧説完,罵道:“他媽的,你們還真有出息,連個小孩子的錢都敢騙,也難怪那小鬼會發狂了。”
“蔣大人,我們可沒有騙他,”錢寧苦著臉道:“是他手氣不好……”
蔣弘武瞪了他一眼,道:“總之無論如何,你們讓孩子賭錢就是不對。”
錢寧受到斥責,不敢再吭聲。
金玄白覺得這整件事都是荒謬透頂,怎麼錦衣衞的校尉們會蹲在地上堆牌九?並且讓一個沒到十五歲的孩童下注賭錢,而那個孩童僅以五、六兩碎銀贏了七、八百兩,卻還下肯放手,反而搶著要當莊。
這每一件事都讓他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也不知要如何責怪錢寧才好,暗忖道:“小杰這孩子膽大妄為,若不好好管束,長大之後不知還會闖下多大的禍。”
一念至此,他已見到數丈之外,三、四名錦衣衞校尉,包括範銅在內,全都將薛士傑圍在裏面,而薛士傑一面出劍亂砍、一面大聲罵人,惹得那些在路邊兩側站開的衙役,全都靠攏過來看這場好戲。
自從張永帶領數十名錦衣衞到蘇州之後,那些平日橫行在蘇州城內、外各地的衙門差役使全都吃了癟,不但任務加重,而且不敢有絲毫不滿,以致每一個人都裝滿了一肚子的怨氣,卻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此刻,當他們眼看薛士傑痛罵那些錦衣衞校尉,並且殺得這些人只有招架之力,所以每個衙役心中都歡暢無比,覺得薛士傑算是替他們出了一口怨氣,於是都抱著看熱鬧、興災樂禍的心態在一旁觀賞這場鬧劇。
不僅如此,甚至還有大膽一點的差人不時叫好,更加鼓舞著薛士傑的勇氣,直把個範銅氣得牙癢癢的,恨不得一刀劈了薛士傑。
但他記起了薛士傑是金玄白的徒弟,自己若是錯手傷了薛士傑,就算金玄白肯放過自己,恐怕張永張公公也不會輕饒,到時候無論怎樣都有可能小命不保……
由於這種顧忌,使得範銅使出的刀法全是守招,在薛士傑的連環攻擊之下,把他手裏的一柄厚背大刀砍得處處缺口,幾乎不成刀形,氣得他幾乎要吐血。
就在這時,一條人影乍然閃現,兩名圍住薛士傑的錦衣尉校尉受到兩股大力推撞,向左、右兩側跌了開去,接著一道劍風響起,向著範銅急攻而至。
範銅剛一看清那突然出現的人影是一個身穿淺藍長袍,頭梳道士髻的清瘦中年人,便發現對方點住了薛士傑的穴道,左臂一伸將他摟住,右手已奪下白虹劍朝自己攻來。
那個道士打扮的中年人動作極為迅捷,劍法又非常犀利,範銅才一看清他的長相,便覺寒芒浸體,驚駭之下,刀出扇形,護住要害。
豈知他手裏的這一柄刀早巳被薛士傑砍得多處殘缺,這下再也經不起劍術高手的一劍之力了,但聽“嗤”的一聲,白虹劍削斬大刀,就跟削豆腐似的,劍鋒過處,範銅手中的一柄大刀已斷為兩截,冰冷的劍鋒從他胸前劃過,急得他在百忙中使了個“鐵板橋”的功夫,才堪堪避過那道凌厲的劍鋒。
所幸那藍衣道人志不在傷人,逼退範銅之後,挾著薛士傑,飛身躍起,像是一隻夜鷹投入蒼溟之中,幾個起落便從那些守衞的差人頭上掠過,從路邊屋頂竄去。
那個道士的動作極快,從出現時到挾持薛士傑遁去,僅只數個呼吸之間,那些衙門差役發出一陣鼓譟之聲,剛要動念追趕,已聽到一聲大喝,道:“大家都留在原處別動!”
喝聲之中,但見一條人影恍若大鳥騰飛,掠過數丈的空間,朝那藍衣道士追去,速度之快,較之脱弦之箭尤有過之。
眾人在驚慌之中,但見蔣弘武現身路上,道:“大家鎮定下來,別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那些錦衣衞的校尉以及衙門差役一聽此言,全都留在原地,不過都不約而同的望著人影逝去的方向,想要知道結果如何。
蔣弘武揚聲道:“各位可以放心,金大俠親自出馬,一定可以在最短期間內抓住奸人,絕不容他逃脱。”
金玄白的本事有多大,在場的人最少有一半都目睹過,就算沒親眼看過,也都瞭解這位當代年輕高手是昔年槍神之徒,武功深不可測,所有人的情緒都安定下來,深信此刻金玄白可能已將那個藍衣道士擒住。
他們所想的果然不錯,此刻金玄白已經追到了那個藍衣道士,並且僅以一雙肉掌,便已將他的所有劍招封住。
可是金玄白並沒有立刻擒拿那個道士,他僅是用掌勢圈住對方,不讓那藍衣道士有出劍的機會。
那個藍衣道士原自認劍術上的造詣將至登峯造極的境界,絕未想到武林中竟然會有人僅以一雙肉掌,便可以強大的氣勢封住自己劍法上的一切後路,而有種無力感油然而生,導致信心的逐漸崩潰。
他驚駭萬分,望著眼前這個年輕人,顫聲道:“你……你是誰?錦衣衞裏怎會有你這種高手?”
金玄白望了他脅下所挾著的薛士傑一眼,道:“在下,並非錦衣衞……”
藍衣道士道:“可是你卻……”
金玄白指著薛士傑道:“道長脅下所挾之人,乃是青城派掌門之子,道長既是出身華山派,該知此子的大伯是貴派前任掌門……”
“啊!”藍衣道士驚呼一聲,道:“此子果然是盛殉的兒子,對不起!”
他在金玄白強大的氣勢逼迫下,出劍既不能勝,退後亦不能行,只要金玄白掌勢一發,他立刻便會心脈震斷,所以他在這樣進退兩難的情況下,只得道:“貧道俗名何康白,出身華山,昔年有個外號叫‘白虹劍客’……”
金玄白沒等他把話説完,立刻便收起外放的氣勁,退了一步。
白虹劍客何康白喘了口大氣,收起白虹劍,問道:“請問大俠出身何派?為何會熟識本門劍法?”
原來金玄白去勢如電。僅數個起落,便在一處尺宅之後的空地上追到了白虹劍客何康白,當時何康白正想藉著地形的變化逃避金玄白的躡後追趕,豈知雙方的輕功造詣相差太遠,何康白才逃出十多丈遠,便已被金玄白追上了。
由於何康白認定金玄白是錦衣衞的人,所以一出劍便是華山派的鎮山劍法,劍刃一動,寒梅朵朵飛起,竟然連續閃現八朵悔花,把金玄白身前所有的空隙一齊填滿。
在他的想法中,寒梅劍法的威力極大,加上對方又是空手,僅出一招便可以逼使對方退出數丈開外,自己便能找到空隙逃走。
豈知這寒梅劍法系武當鐵冠道長和其兄華山派掌門盛琦早年合力研創出來的,金玄白早在五歲時便已練會劍法整套,後來復以天縱之才補齊了三大絕招。
故此他對於寒梅劍法所有的變化都明察秋毫,何康白劍勢一發,一切的破綻都落人金玄白眼裏,未等劍式變化,他便以少林大悲掌封住了對方劍路的一切變幻,硬是以超絕的氣勢壓制住何康白,使之無法動彈。
何康白大驚,明白雙方武功相差太遠,面對那蓄而不發的雄渾掌勁,他駭懼之極,禁不住出聲詢問對方的來路。
所幸金玄白看出他是華山派的高手,故此手下留情,這才獲悉這個藍衣道人便是華山派的白虹劍客何康白。
當年,鐵冠道長提起盛殉在獲得白虹劍之後,曾將之贈與何康白,故此他以此劍行走江湖時,博得“白虹劍客”的名號。
在鐵冠道長的敍述中,盛殉是嫁給何康白,可是當金玄白見到薛婷婷之後,方知當年盛殉並沒嫁與何康白,而是嫁給了青城派的薛逢春。
這件事一直放在他的心裏,所以他一聽這個藍衣道是自稱是何康白,立刻便卸下了戒心,收回外放的雄渾氣勁。
聽到了何康白之言,金玄白抱拳道:“在下金玄白,是鐵冠道長之徒,當年曾蒙先師傳授寒梅劍法……”
何康白臉色一變,大驚道:“金少俠,你説什麼?莫非鐵冠道長已經仙逝了?”
金玄白頷首道:“不錯,先師在十三年前便已離世羽化。”
何康白如遇雷殛,全身一震,往後退了一步,喃喃道:“唉!原來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了,難怪這十多年來我們在江湖上奔波,都一直得不到他的消息……”
他凝目望著金玄白,道:“少俠方才使的武功好像不似武當掌法,不知……”
金玄白坦然道:“在下方才使的是少林大悲掌。”
何康白駭然道:“如此説來,少林大愚禪師也傳授過你武功?”
金玄白點頭道:“不僅是大愚禪師,連鬼斧歐陽先生、槍神也是在下的授業恩師。”
何康白“啊”了一聲,追問道:“他們此刻人在哪裏?”
金玄白道:“四位恩師都已經仙逝多年……”
何康白頓時目瞪口呆,無法言語,當場愣在那兒。
金玄白道:“何大俠,你何不放下小杰,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下?”
何康白“喔”了一聲,驚醒過來,找了塊大石頭坐了下來,伸手便待解開薛亡傑的穴道。
金玄白連忙加以制止,道:“何大俠,且慢,我們所説之言,不宜讓這個孩子知道,免得傳出去會影響大局。”
何康白弄不清楚金玄白是什麼意思,不過倒也聽從他的建議,沒有解開薛士傑的穴道,將他放在身邊的草地上躺著,金玄白於是也找了塊大石坐下。
略一思忖之後,金玄白問道:“何大俠,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大俠,是否請大俠明告?”
何康白道:“少俠請問,只要貧道知悉之事,絕不敢有所隱瞞。”
金玄白略一沉吟,把當年鐵冠道長對自己説過關於盛殉和何康白之間的事提了出來,道:“何大俠,能否請你告訴我這件事,以解在下心中之惑?”
何康白的臉色變幻了數次,充滿哀傷地道:“這件事是我心中永遠的痛,直到此刻,經過了二十年,我仍然忘不了她,忘不了這件事對我的傷害。”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仰首望著夜空,淡淡的月光灑落在他清瘦的臉龐上,平添許多淒涼之色。
沉默了好一陣子,他才緩緩地道:“遇到盛姑娘的時候,我才十九歲,她年方十八,那時我剛剛出師,在通往湖北的官道上遇到了她,當時她正被中州鏢局的鏢師們調戲……”
當年,盛珣長得年輕貌美,剛出師們不久便到處行俠仗義,仗著一隻鋒利的白虹劍,博得了“玉女神劍”的綽號。
卻不料她在路經湖北時,遭到走鏢襄陽城的中州鏢局鏢師們的口頭輕薄,於是盛珣在嗔怒之下,出手懲治其中一名鏢師,結果惹來綽號“狂獅”的鏢頭以九節鋼鞭攻擊。當時盛珣功力尚淺,雖然手中有寶劍,卻忌於對方的九節鋼鞭太過粗重,不敢以劍刀相碰,於是在縛手縛腳的情況下,終落於敗局。
這時何康白經過,眼見十多位鏢師圍觀起鬨,於是下馬查看,才發現一個美麗少女受到狂獅李勳良的欺凌。
何康白義憤填膺,當場出手救援,截住了狂獅李鏢頭的所有攻勢,才讓盛珣喘過氣來。
何康白是當年華山大俠的愛徒,劍法凌厲,功力極高,狂獅縱然蠻力驚人,仍然不是何康白的對手,雙方大約交手了十多回合,狂獅李鏢頭便已連中二劍,流血不止。
那十多個鏢師眼看情況不對,於是上前圍攻,結果被兩人合力打退,單單傷在何康白手中電梭之下的便有六個,其他七、八人也都中劍負傷。
狂獅眼看情況下對,説了幾句場面話,便領著負傷的鏢師們逃走,連兩輛空的鏢車都棄之不要了。
何康白和盛珣相談之後,並沒有詳細詢問對方身世,僅是結伴行走江湖,然而少男少女只要稍有好感,再加上多日同進同出,雖然一路分房而睡,卻是感情日益增進,不到一個月便已情根深種,難以拔除。
當他們兩人決定稟告父母,共結連理時,何康白才發現盛珣原來是自己師父的幼妹,那時,盛珣已將手中白虹劍贈給何康白作為文定之物,而何康白則將祖傳的一塊玉交給盛殉。
何康白以一柄白虹劍行走江湖,博得白虹劍客之名,但他卻面臨生命中最大的抉擇:一是不管一切的和盛珣成親;二是就此和盛珣分手,免得鑄下大錯。
因為按輩分來説,盛珣是何康白的師父之妹,也就是他的師姑,比他大上一輩,縱然何家二老都頗為鍾意這個媳婦,可是若讓華山大俠盛琦知道此事,絕不可能善罷甘休,按照門規,何康白只有死路一條,絕無倖免。
這件事困擾了何康白許久,終於他在日夜擔驚受怕的情況下,把自己的出身來歷詳細告訴了盛珣。
當時,盛珣有如遇到晴天霹靂,震得她整個人都傻了,兩人相擁而泣,卻也知道雙方的輩分之差是一條極大的鴻溝,根本無法跨越,如果他們兩人不顧一切的結合,那麼雙方必須從此隱姓埋名,退出江湖,在也不與任何親友來往……
這種犧牲對於當時雄心勃勃的何康白來説,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所以他們兩人在不斷的討論後,終於決定分手。
當盛珣取回了白虹劍離開何家莊時,何康白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他躲在莊裏,大醉三天三夜,之後渾渾噩噩的過了半個月,都沒能從巨大的痛苦裏拔身而出。
何父見到獨子如此頹喪,多次痛斥怒罵,結果還是罵不醒何康白,直到大約一年之後,何康白的心情才稍稍平復。那時,他返回華山準備拜見師父,卻聽到師兄姜文斌提起,師父盛琦已趕往青城山,為的是替幼妹主持婚禮,男方正式青城派掌門之子薛逢春。
何康白當時如遭雷殛,痛恨盛珣輕易的嫁與他人,於是返回何家莊,答應了其父替他決定的婚事,娶了自己遠房的表妹,不久便生下一女……
何康白説到這裏,長長的嘆了口氣,道:“男女之間講求的是緣分,有緣則聚,無緣則散,半點都不能強求,可是我當年不明白這個道理,成了親之後,仍然時時刻刻的想著她,以致我的妻子一直鬱鬱寡歡,成親五年便猝然撒手西歸,那時我父母俱亡,於是我便將女兒攜往華山,交給我師兄夫婦撫養教育……”
他頓了一頓,道:“那時候,武當掌門青木道長派人到華山來,轉告家師關於鐵冠道長和少林大愚禪師一齊自武林失蹤之事,家師心中懸念二弟生死,於是再三思考之下,便卸下掌門之位,傳給大師兄,帶著我趕往武當,而青木道長也因此效法家師,辭去武當掌門之位……”
金玄白恍然大悟,忖道:“原來武當、華山兩派掌門都為了鐵冠道長失蹤的事,辭去了掌門之位,看來我那幾位師父當年失蹤,在武林中曾造成極大的震撼……”
何康白沉默了一下,道:“當年,武當、少林、七龍山莊、巨斧山莊總共派出弟子門人約有千人之眾,分佈大江南北搜尋槍神、鐵冠道長、鬼斧和大愚禪師,可是歷經五、六年之久,一直找不到他們的行蹤,因此後來大舉搜尋的任務停了下來,改為小規模的找尋,誰知道這幾位前輩都已經……”他搖了搖頭,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金玄白道:“何大俠,在下不久之前曾遇到少林空證大師和武當崩雷神劍楊子威,已將先師大愚禪師和鐵冠道長的親筆手書交他們帶回兩派,呈給掌門人……”
“且慢!”何康白問道:“金少俠,你的意思是你不僅是少林、武當兩位前輩的傳人,並且你還是槍神和鬼斧的徒弟?”
金玄白點頭道:“何大俠説的不錯,在下蒙四位先師垂愛,都泯除門派之見,收在下為徒……”
“難怪!”何康白眼中露出駭異的光芒,道:“你的武功造詣會如此之高,連我都遞不出兩招……”
他話聲一頓,問道:“可是……你為何要跟錦衣衞勾結一起?莫非你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劉瑾的爪牙、為禍天下嗎?”
金玄白道:“錦衣衞有沒有為禍天下,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所認識的錦衣衞同知蔣大人,卻是一個血性的漢子,也沒虧待過我,所以我不會與他為敵。”
何康白驚凜道:“難道四位老前輩沒有告訴你正邪之分?那錦衣衞作奸宦的爪牙,為害百姓……”
“何大俠,請你不必再談這件事了!”
金玄白臉色凝肅地道:“我一直秉持著我師父教我的做事原則,自認問心無愧,所以忠、奸、善、惡,正邪之分,我的心裏有一把尺。”
何康白聽他這麼説,輕嘆口氣,道:“金少俠,希望你能明辨正邪,作一個堂堂正正的武林正道高手,千萬別為虎作倀,遭人利用……”
他見到金玄白神色越來越不對,於是話聲一頓,道:“金少俠,你可聽過‘追龍小組’這個名稱?”
“追龍小組?”金玄白搖頭道:“沒有聽過。”
何康白道:“當年,七龍山莊和武林三大門派大舉派人搜索天下,前後花了六年的時間,結果仍然找不到槍神等人的下落,於是這四位前輩的家人朋友聚於七龍山莊,決定縮減人力、集中物力,成立一個組織,長期的搜索四位前輩下落,於是便有了追龍小組這個名稱出現,而我則是代號追龍二號,所謂追龍則是追查七龍槍……”
金玄白“啊”了一聲,幾乎跳了起來,這時候,他才明白張永和蔣弘武給自己看的那張小紙柬上寫的“追龍十七號”是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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