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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O七章 求親之行

    金玄白從未聽過“未娶妻,先納妾”這種説法,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朱天壽看到他的神情,禁不住放聲大笑,眾人也都隨之一笑。

    張永道:“小舅,金侯爺一心苦練武功,與世隔絕久了,大概不明白當今的社會風氣便是如此,你得讓他花點時間,和官宦臣賈多加接觸,他才會明白其中的道理。”

    “當然,這是一定必要的!”朱天壽頷首道:“他即將成為本朝的武威侯,府邸中若無三、五十名女侍奴僕,豈不是讓人笑話?所以這幾名女子值多少身價,該花多少錢買下來,你趕快和宋知府去談一談,讓他派人和天香樓的主事打個商量,把這幾個人都買下來,將來送入侯府。”

    張永點了點頭,正想答話,只見一個錦衣衞匆匆走了過來,揚目望去,只見蘇州知府宋登高和師爺羅奉文躬身站在廊邊,遠遠望向此處。

    他笑了笑,道:“小舅,説曹操,曹操便到,宋登高那廝站在走廊裏,想必是來催促我們該動身了。”

    朱天壽懶洋洋的望了遠處一眼,道:“賢弟,今天你徒兒訂婚下聘,我就不去了,改日他成親時,我一定到,呵,我得抽幾口煙,錢寧那廝又忙著定親,看來只有讓邵真人陪我羅!”

    邵真人奉承地道:“朱大爺抽完煙,再練一會氣功,到了晚上又是龍精虎猛,可以修練陰陽雙修大法子。”

    朱天壽站了起來,笑道:“賢弟,談到陰陽雙修大法,我想起來了,就從今晚開始,這幾個女子都歸你管,務必一晚一個,破了她們的身子,才可以饒了她們的性命,不然一切都不算數!”

    金玄白幾乎目瞪口呆,不解地道:“大哥,這又是為什麼?”

    朱天壽道:“無論是什麼女子,你只要破了她的身子,她的心才會向著你,不然隨時便會反叛你……”

    他頓了下,又補了一句:“這是我的經驗之談,你多學著點!”

    看到金玄白一臉的疑惑,他笑著對張永道:“張永,仇鉞下聘的事,就交給你全權處理了,記住,務必要讓整件事辦得風光,別失了我賢弟的面子!”

    張永躬身道:“是的,小舅請放心。”

    朱天壽揮了揮手,道:“賢弟,晚上見了!”

    他跨開大步朝天香樓行去,邵真人向眾人打了個稽首,緊隨在朱天壽身後而去。

    那名錦衣衞在園中見到朱天壽迎面而來,立刻跪了下去,俯首於地,不敢抬頭,直到來天壽和邵真人遠去,他才敢站了起來。

    張永站起,目送朱天壽和邵真人遠去,拍了拍長袍,道:“公秉、八郎,你們忙了這些日子,也夠辛苦了,現在放你們三天假,每人發五百兩銀子犒賞,就住在樓裏面,如果要出去,就帶著你那批弟兄一起上街,嘿嘿,蘇州城裏好玩、好吃的地方可多著呢,夠你們痛痛快快的玩三天!”

    勞公秉、於八郎兩人大喜,連忙跪下道謝,張永點了下頭,便算是還了禮,然後交待蔣弘武,發給同勞、於二人奔波辦事的錦衣衞上,每人五十兩的犒賞金,放假三天。

    蔣弘武接受命令,領著勞公秉和於八郎往天香樓行去,到了迴廊之前,看到宋登高和羅師爺恭謹地站在廊邊,心念一動,把勞公秉和於八郎兩人介紹給宋登高認識。

    宋登高這兩天見的大官多了,膽子比較大,一名錦衣街的鎮撫和千户並沒嚇著他,只是滿臉含笑的向兩人躬身行禮,説了一大堆的奉承話。

    蔣弘武把張永交待的事説了出來,宋登高一口承諾照辦,當下便交待羅師爺陪著勞公秉和於八郎兩人去安頓住所,以及發放賞銀之事。

    蔣弘武見他極為爽快,笑道:“本官在多年之前,便曾聽過一句流傳在官場的傳言,不知宋知府聽過沒有?”

    宋登高躬身道:“不知大人所言何事?下官願聞其詳。”

    蔣弘武道:“那句話是這麼説的:“任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不知宋知府有沒有聽過?”

    宋登高一怔:隨即滿臉惶恐地道:“大人明鑑,這都是好事之徒編來污衊官家的話,絕對不能相信。”

    “相不相信,我心裏自有衡量,你放心好了。”蔣弘武望著緩步而來的金玄白等人,沉聲道:“宋知府,你的辦事能力很強,個性也很對我的味口,這回只要好好的攏絡住金侯爺和張公公,我保你三年之內便可擢升三級,只要你願意,不僅可以進入六部為官,並且還可外放各省,作為獨當一面的巡撫大人。”

    宋登高喜不自禁,當場跪了下來,道:“承蒙大人栽培,下官蒙受恩寵,不知該如何報答才好,只求盡此一生,能長相追隨大人左右,替大人效犬馬之勞,便已如願得償!”

    蔣弘武笑著把他扶了起來,意味深長地道:“宋知府,記住你今天的話,站穩你的立場,千萬別做牆頭草!我保你榮華富貴,仕途順暢!”

    宋登高受寵若驚,只覺自己多花費了數千兩銀子,竟有如此大的效果,比起以往要孝敬巡撫蔡大人,可説是件超值的投資。

    他連聲應是,心裏一直回味著蔣弘武的那番話,陶醉不已,突然他想到了這句話裏有個突兀之處,禁不住暗吃一驚,小心翼翼地問道:“蔣大人,你剛才説金侯爺,是指的……”

    蔣弘武笑道:“你不知道吧?張公公已上奏朝廷,請皇上降旨敕封金大俠為武威侯,再過兩天之後,聖旨到了,他便是堂堂正正的一位侯爺,以我的身份,還得恭恭敬敬的稱他一聲侯爺呢!”

    宋登高嚇呆了,愣愣地望著穿行在花園裏,緩緩行來的金玄白、張永、諸葛明三人,好一會光景才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換上的是羨慕、驚喜之色。

    他很清楚的明白,金玄白雖然武功高強,到底涉世未深,自己既然已經送了五千兩白銀,取得金玄白的好感,那麼今後只要再多下點本錢攏絡,一定可以得到對方的信任。

    金玄白年紀輕輕便能封侯,説不定過幾年就可加官晉爵,榮升公爺,雖然本朝外姓不得封王,可是以金玄白和錦衣衞、東廠的關係之深,必是皇上身前的紅人無疑,自己只要把金侯爺的馬屁拍足,早晚水漲船高,可以進入六部為官,説不定可以幹到尚書……

    宋登高在瞬息之間,想了許多許多,種種美好的結果,讓他高興得渾身都顫抖起來,只覺心花朵朵開放,幾乎忍不住要大聲喊了出來。

    金玄白等三人一走進迴廊,宋登高立刻跪下,磕了個頭道:“下官宋登高,拜見金侯爺、張大人、諸葛大人金安。”

    金玄白有些過意不去,伸手把宋登高扶了起來,道:“宋大人,不必多禮。”

    宋登高見到金侯爺親手挽扶自己,興奮得臉都脹紅了,顫聲道:“稟報金侯爺和兩位大人,時辰將至,請各位大人更衣換裝,準備動身。”

    金玄白訝道:“還要換衣服啊?可惜我的衣服放在拙政園裏,沒有拿過來。”

    宋登高躬身道:“侯爺不必操心,下官早已命人從拙政園取了四套新衣過來,只等候爺梳洗更衣便可動身。”

    金玄白沒想到宋登高的辦事效率如此的高,誇獎了兩句,樂得宋登高呢股都顛了起來,一臉飄飄然的模樣。

    他們隨著宋登高進入廳內,自有數名女侍領著他們到各自的房間去梳洗更衣。

    金玄白換了一襲錦衣錦袍,足登絲履,頭戴高冠,照一照銅鏡,自己都覺得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他神采奕奕的走出了房門,只見田中春子和田中美黛子換了女侍的衣裙,垂手立在門邊,原來是接到服部玉子的命令,叫她們來探聽消息。

    金玄白把朱天壽的條件説了出來,田中姐妹一陣錯愕,互望一眼之後,田中春子道:“少主,這件事要徵得玉子小姐同意才行,不然會有麻煩。”

    金玄白點了點頭,道:“我馬上要動身到木瀆鎮去,沒有時間多説了,你先把這幾封信札拿著,交給玉子,叫她等我回來以後再跟我碰面。”

    他從懷裏取出何康白交給他的信札,遞給田中春子,然後附耳交待了她幾句話,這才跨開大步,走向宴客的大廳之中。

    大廳裏面已經坐滿了人,除了浙江巡撫蔡子馨之外,布政使何庭禮、按察使洪亮、都指揮使王凱旋全都到齊了。

    除外之外,張永、蔣弘武、諸葛明、錢寧都在場,全都在高談闊論。

    而在牆角的兩張大椅上,李強和仇鉞兩人在宋登高知府的陪同下,如坐針氈,一身的不自在。

    夾在這些高官之間,李強和仇鉞當然會覺得格格不入,很明顯的自卑感使得他們的動作都有些畏縮。

    金玄白一走進廳內,張永首先便站了起來,鼓掌道:“哈哈,金侯爺這一身裝扮,真是氣宇軒昂,英姿勃發,不但把我們這些老頭子比了下去,連仇少俠的鋒頭都被壓下去了,真不知道今天是誰要去求親呢!”

    他舌綻蓮花的説了一大串,惹得室內的官員全都起鬨鼓掌,一時之間,奉承阿諛的話,充塞在廳內。

    不過自巡撫蔡子馨以下的官員,全都面現詫異之色,顯然不明白才隔了沒多久,金玄白竟會成了一個“侯爺”,讓他們覺得莫名其妙。

    可是官場裏的事,實在説不準,飽讀詩書的大儒往往不受重用,而諂諛無才的小人卻身居高位,是屢見不鮮的事。

    尤其從劉瑾掌握朝政大權之後,官場風雲變幻,更加地難測,有人平步青雲,也有人驟而被打入大牢,可以説在朝為官者,人人都兢兢業業,惶惶終日。

    所以金玄白從一介武人,驟而變成侯爺,蔡子馨等數位官員雖覺奇怪,卻無人敢開口詢問,只是一味的湊熱鬧。

    仇鉞不知道侯爺是個什麼官,倒也沒什麼表情,李強在社會的低層打滾了幾十年,見聞廣博,自然知道這侯爺是朝廷的一種爵位,可能比浙江巡撫還要大,故此心中駭異,更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大家一陣寒暄之後,張永也沒多羅嗦,立刻吩咐宋登高傳令出發。

    在一千官員魚貫出廳之際,錢寧湊到金玄白身邊,塞了兩張銀票給他,悄悄地表示,這三千兩銀票是周大富託自己轉交的。

    金玄白莫名其妙的又拿了周大富的三千兩銀子,忍不住細問端詳,錢寧大略地説了經過情形,金玄白才知道周大富離開松鶴樓之後,立刻找上衙門的羅師爺打聽金玄白的來歷。

    當時正好碰上錢寧帶著花三和花牡丹父女倆上街再度購物而回,花三是木瀆鎮的船户,自然認得當地首富,於是,恭恭敬敬的跟周大富行了個禮,急著把去年在周大富開設的油行裏賒欠的七錢銀子還給他。

    花三的這個舉動,是帶著一種炫耀的味道,本來周大富還沒把花三當一回事,可是當他得知這個又窮又老的船伕生下的閨女,竟然被錦衣衞的大人看中,要下聘娶回北京,立刻便動上了腦筋。

    由於花三住在河邊的一間破茅屋裏,環境髒亂,難以留步,錢寧為了面子,便把他們父女帶到拙政園去暫住,一面陪他們採買嫁妝,一面託羅師爺找房子準備替他們父女搬家。

    周大富從羅師爺之處得知此事,立刻便拉攏花三、當場在羅師爺的見證下,收了花牡丹做乾女兒,並且將位於山塘大街富貴園不遠的一座佔地五畝多的百花園贈給乾女兒,當下便派家丁僱車替花氏父女搬家,僅用了一個多時辰,便已全部辦妥。

    周大富旁敲側擊的打聽金玄白的來歷,以及他和仇鉞之間的關係,錢寧全都一一告知,周大富這時才知道金玄白之言句句詳實,果真黃昏之前,浙江巡撫以下,三司大人和蘇州知府,錦衣街和東廠高官都會陪著金玄白登臨富貴園,替仇鉞下聘。

    周大富當下既驚慌,又興奮,一面派遣手下的奴僕到他所經營的絲織機房、油行、雜糧行、押當鋪、錢莊徵調二百名工人到木瀆鎮去幫忙,一面從錢莊取出三萬兩銀票,當場送給了羅師爺一千兩,錢寧五千兩。

    除此之外,他還交給錢寧一萬兩銀票,託錢寧上下打點,務必讓錦衣衞和東廠的所有人都拿到好處。

    尤其是金玄白那裏,周大富再三交待,自己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金侯爺,請錢寧要多多美言幾句,務必讓金玄白釋懷。

    錢寧平白的得了個乾岳父,又拿了那麼多的好處,當然一口便答應,並且還向周大富拍胸脯擔保,金玄白一定會盡棄前嫌。

    等到周大富離開之後,錢寧向羅師爺打探來歷,才知這個其貌不揚的胖子,是木瀆鎮的首富,經營的副業極多,手下僱傭的工人超過三千人。

    須知蘇州是朝代絲織業的中心,一個機房裏,機工便分為織工,絡工、拽工、牽經工四種,除此之外,還有運經、刷邊、接頭、執扣等工人,每個工人都具有專門的技術,進行分工合作的程度作業,僅是一間機房,工人便有數十人,周大富擁有十幾個機房,所僱用的工人可想而知了。

    除此之外,一間汕行從榨油到出售,流程雖短?可是用的操杵榨油的了夫,最少也有四、五十人之多。

    而開設雜糧行,無論是輾米、搬運等流程,處處都需要大批人工,才能從生產到販賣的整個流程中樽節成本,獲取高利。

    當錢寧獲悉自己竟然好運連連,莫名其妙的認了個大富翁做乾岳父,不但花牡丹的嫁妾有了著落,並且還落下一幢庭園,數千兩銀子,直樂得他心花朵朵開放,認為自己挑了花牡丹為妻,是件幸運的選擇,人未進門,便已旺夫,將來若是娶進了門,定然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他完全遵照周大富的吩咐,大慷他人之慨,除了替金玄白留下三千兩之外,其他的七千兩,分給了蔣弘武、諸葛明各一千兩,範銅、陳南水等四位將軍各五百兩,其他的校尉,按人頭計,每人二十丙,甚至連剛剛趕到的鎮撫勞公秉、千户於八郎也都糊里糊塗的各得三百兩銀票。

    不到兩個時辰,錦衣衞和東廠的人員,全都知道錢寧的未過門妻子是木瀆鎮首富的女兒,全都忘了周大富的女兒是周瑛華,而不是花牡丹。

    金玄白弄清楚了整件事,幾乎有些哭笑不得,他把仇鉞和李強叫到身邊,把錢寧如今的身份介紹給兩人,當仇鉞獲知自己和錦衣衞的千户成了親戚,一時之間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對。

    金玄白把三千兩的銀票交給李強,囑咐他退出堂口,把手下的娼館和賭場交由過山虎陳明義去經營,從此全盆洗手,用這三千兩銀子作本錢,經營一門正當生意,陪看妹妹共度餘生。

    李強聽得眼眶一紅,心情激動之下,在天香樓的大門口,當場便跪了下來,仇鉞一見舅父下跪,也跟著下跪,讓忙亂中的眾人為之側目。

    雙方拉扯了好一會,金玄白才勸住李強,不過讓李強口口聲聲的稱他是仇鉞的再生父母,倒讓他感到有幾分不自在。

    張永為了給足金玄白的面子、特別下令都指揮使從軍方和驛所調來了五十匹駿馬,除了金玄白、蔣弘武、諸葛明、錢寧、李強、仇鈸、王凱旋和四名錦衣衞將軍騎馬之外,其他的馬匹都由錦衣衞校尉們使用。

    馬隊開頭,中間則是張永、蔡子馨、何庭禮、洪亮、宋登高等人坐的大轎,轎後隨行的五十名衙役,則由許麒帶領殿後,浩浩蕩蕩的向著木瀆鎮而去。

    這一行隊伍雖沒有鑼鼓開道,但是駿馬前行,官轎居中,衙役步行在後護衞,聲勢也夠嚇人的,引起路人側目而視,議論紛紛。

    酉時剛過,馬隊已進入木瀆鎮,金玄白只見街道兩側擺放著無數的香案,一路延伸出去,路連的百姓也不知從哪裏來的,排成兩列而立,遠遠見到馬隊到來,便都點燃了香案上的燭火,跪成一地。

    蹄聲清脆地敲擊在石板路上,李強和仇鉞的心跳聲似乎比蹄聲尤要大得多,他們這一輩子何曾見過這等盛大的場面,雖是披紅掛綠的坐在高頭大馬之上,臉色卻是蒼白一片,肌肉緊繃,幾乎連頭都不敢拾起來。

    仇鉞一直住在木瀆鎮,由於出身寒微,根本沒有人在意他,而李強雖是住在城裏,每月也最少會回來個四、五趟,因為他混跡黑道,也不為木瀆鎮的善良百姓所喜,故此從未見過什麼好臉色。

    如今,眼看跪倒了一大片黑壓壓的人,路邊還擺著數不清的香案,就像迎接聖駕一樣的恭迎他們的來到,怎不使得他們不為之激動?

    金玄白也沒想到會有如此大的場面,似乎周大富把整個木瀆鎮的居民都動員起來了,路邊的人羣一路延伸出去,把整條山塘街都幾乎塞滿,香案每隔三步就擺放一座,迤延出去,遠達一里之外,真是壯觀之極。

    馬隊過了永安橋,水流仍自潺潺從橋下流過,金玄白騎在馬上,望著兩側跪著的一片人羣,想起不久前在此地過伏的情況,恍如做了個夢一樣。

    馬隊一路前行,將到鷺飛橋之際,但見橋上搭起了竹架彩睥,一連有十數座之多,從橋邊西側延續下去,直到富貴園之前。

    那些竹架搭的牌樓上全都懸掛大紅的綢布,高達二丈有餘,可是紅布上粘貼的幾個烏黑大字卻看得清清楚楚,醒目之極。

    尤其是橋頂搭的第一座牌樓,更是高大雄偉、紅布上的大字也格外的巨大,而裹纏在竹架上的五色彩帶也不時隨風拂動,讓人為之目眩,金玄白首先便看到牌樓上的幾個大字:恭迎金侯爺大駕光臨,禁不住愣了一下,臉上泛起一絲微笑。

    蔣弘武跟他同行,一見牌樓上的大字,當下大笑道:“金侯爺,這周大富還真有點手段,不但發動了木瀆鎮的百姓,擺出這種盛大的場面,並且連我們來些什麼人都打聽得清清楚楚。”

    金玄白回頭看了錢寧一眼,道:“還不是錢寧搞的鬼!他收了周大富的銀子,把我們要來的人官銜都弄得明明白白。”

    他策馬上橋,笑道:“不過這位周大富也的確不簡單,不到兩個時辰,就能擺出這種場面,真不簡單。”

    李強在後面插了句嘴道:“據説周大富的上一代是販賣私鹽起家的,後來發了財,又涉足絲織業、錢莊、當鋪、油行、糧行,所以不到四十年光景,便累積了巨大的財富,成了木瀆鎮的首富鄉紳。”

    蔣弘武冷笑道:“俗話説,有錢能使鬼推磨,難怪他在這兩個時辰,能擺出如此盛大的場面,看來我只收他那麼點銀子,是便宜他了!”

    他們邊説邊行,下了橋之後,橫在面前的便是第二座牌樓,上面幾個字則是“恭迎浙江巡撫蔡大人光臨”,隨著馬隊一路過去,牌樓上陸續出現何庭禮、洪亮、王凱旋、蔣弘武、宋登高等人的名字和官街。

    只不過張永和錢寧兩人的姓名不在其上,顯然錢寧縱然收了周大富的五千兩銀子,也不敢把張永的身份泄漏出去。

    縱然如此,小小的木瀆鎮,驟然之間出現這麼多的大官,連一省的巡撫和三司大人以及蘇州知府都親自光臨,的確是木瀆鎮自從宋代名臣范仲淹出現後,第一次發生的大事。

    難怪整個木瀆鎮都為之騷動,全都扶老攜幼的出來看熱鬧,至於那些香案,則是周大富和做鎮長的弟弟周大貴一起合作,才能在短短的一個時辰裏,發動居民擺設出來的。

    周大富給予擺放香案者的好處不少,非但可以事後領取一個香案發一斗米、二斤油的酬勞,並且可以參與晚上的宴客,全家老小一齊上桌吃飯。

    能夠被周大富兄弟倆邀請上桌,和巡撫、知府等官員一齊吃飯,便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更何況只要擺個香案就能領到一斗米、二斤油,那就更划算了。

    故此家家户户,就算是稍有身價的士紳,都紛紛搬出家裏的桌子,放在路邊擺起香案來。

    馬隊一邊鷺飛橋,向西側的小路拐去,但見路邊兩側的松樹上懸燈結彩,一路延伸到底,遠處隱隱傳來喧天的鑼鼓聲,一片喜氣洋洋。

    這條路上倒沒有香案,只是每隔數尺便站著一名身穿藏青色布衣、身披紅帶的壯漢,他們見到馬隊進入,全都紛紛跪倒在路邊兩側,不敢抬頭。

    這些人是油行的榨工和富貴園裏的家丁、護院,個個身體健壯,站在路邊,防的便是閒人闖入,打擾了喜事的進行。

    金玄白騎在馬上,笑道:“周大富這回可下足了本錢,擺出這種陣仗,大概是生平頭一遭吧!”

    蔣弘武左右顧盼了一下,道:“豈只是他生平頭一遭,恐怕整個木瀆鎮,也是開鎮以來頭一遭,嘿嘿!他做夢都可能沒想到,會有侯爺登門,巡撫和三司大人相陪,若不好好的巴結一番,豈不是辜負了這番好運?”

    言談之間,但見路底出現一座園林,園門大開,粉牆兩側架設兩座木台,台上眾著數十名敲鑼打鼓,吹著哨吶、喇叭的樂工,正賣力的吹奏著。

    敞開的園門之前,周氏兄弟率同地方鄉紳父老,一字排開,遠遠看到馬隊,立刻便跪倒於地:恭迎貴賓。

    金玄白等人下了馬,向著大門行去、自有錦衣衞把馬迫到園邊的空地拴好,接著轎隊也在門前停了下來,張永、蔡子馨等官員陸續下了轎,而那些隨後的衙役則分列兩旁、嚴密戒護。

    周氏兄弟率同眾鄉紳跪拜,磕了三個響頭之後,才詖錢寧扶著站了起來,這時園裏響起一陣爆竹聲,舞獅者操開獅陣,在園裏迂迴地舞動著,正是江南過年喜慶時的祥獅獻瑞。

    周大富紅光滿面,喜氣洋洋的在錢寧的引見下,拜見了登門的諸位大人,周大貴也是興奮得渾身肥肉在哆嗦,至於那些地方父老鄉紳們,更因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的大官,而樂得合不攏嘴,都覺得沾了周大富的光,榮耀無比,畢生難忘。

    寒喧完了之後,金玄白等人全被請到大廳坐下,奴僕奉完茶之後,仇絨和錢寧兩人下聘的聘禮全都被抬進屋裏,羅師爺權充媒人,將兩人的生辰八字遞交給坐在堂上的周大富夫婦。

    本來按照禮數,花三需要在場,可是他一聽要來這麼多的大官,嚇得腿都軟了,勉強由周家的僕人替他換上新衣,卻在鞭炮聲一響之後,嚇得他尿濕了褲子。

    周大富見他實在上不了枱面,只得充當周瑛華和花牡丹的家長,接受兩位男方的聘禮。

    下聘的儀式按照當地的習俗進行,繁文褥節弄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完事,於是周府大擺宴席,光是屋裏就擺了三十多桌。

    除此之外,百花園也擺了二十多桌,供應錦衣衞校尉和衙門差人輪流食用,陪客全是木瀆鎮的鄉紳和周大富平日生意往來的客户。

    至於他稍為親近的朋友和親戚,當然都留在富貴園裏,能夠跟巡撫等官員坐在同一席上的,除了周氏兄弟之外,只有他兩個年高八十的舅舅了。

    酒過三巡之後,周大富趁著眾人喝得高興,囑管家取來文房四寶,拜請諸位大人留下墨寶,以作傳家之寶,永世流傳下去。

    經過一番推辭之後,每一位大人,連同金玄白在內,都留下了一幅字,作為記念,這裏面,每一位大人都在寫好字之後用了印,唯獨金玄白只有具名。

    周大富唯恐留下終身遺憾,於是派出三名家僕趕往街上,找了三名刻印工匠,攜帶上好的印石和工具,然後回到富貴園來,當場替金玄白刻了兩套印鑑。

    這三名刻印的匠人雖非什麼金石名家,不過巡撫蔡子馨的字寫得極好,工整的寫下“神槍武威侯金玄白”幾個蒼勁篆字,刻出來的印章果真氣勢不凡。

    金玄白用完印後,看著自己生平第一次擁有的印章,心中頗為高興,詢問過刻印工匠,才知道其中兩個印章是用的象牙,另外兩個章則是雞血石。

    他也分不清楚印材的好壞,高高興興的收入囊中,倒也沒計較那神槍武威侯的頭銜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替仇鉞完成了心願,就已心滿意足了。

    想一想,這對苦命的鴛鴦,飽經摺磨和阻礙,差點便相約殉情,如今卻能在自己的幫助下,共結鴛盟,真是一件極為美好的事。

    從仇鉞幸福的臉上,他又想到了江百韜和楊小鵑這對情侶,望著滿屋高懸的大紅燈籠,他暗暗替在遠處的這對情侶祝禱著,希望他們也能同樣的幸福。

    喧鬧的酒宴繼續進行著,不斷的有鄰桌的客人過來敬酒,根據周大富的介紹,那些人有許多來自蘇州城裏,都是一些巨賈名商,不過他一個都沒聽過,也都沒把這些人放在眼裏。

    不過宋登高對這些人頗為熟悉,不時跟身邊坐著的布政使何庭禮介紹這些人的來歷和身價,而那些巨賈名商也擺著張笑臉,説出連串的諂諛之詞,連什麼“皇恩浩蕩”、“政通人和”都用上了。

    金玄白雖然聽了有些刺耳,不過何庭禮、洪亮和蔡子馨卻極為受用,尤其是席上還有張永在座,他們更是覺得高興,不時誇獎宋登高為官公正清廉,在他治理之下,蘇州物寧民康、百姓安樂。

    當然,宋登高也樂得趁機大拍馬屁,把巡撫蔡子馨捧成了當代名臣,三司大人更是愛民如子的好官。

    金玄白聽到後來,整個喝酒的情緒都沒了,他拉了拉諸葛明道:“老哥,我們該走了。”

    諸葛明也不知喝了多少杯酒,臉孔脹得通紅,一聽金玄白提醒,立刻想起要抓千里無影的事,於是向張永報告一下,這才向席上眾人舉杯告了個罪。

    周大富一聽金玄白要和諸葛明提前離席,當然多加挽留,不過當諸葛明表明有要事待辦之後,周大富不敢勉強,親自送他們倆走出大廳。

    按照周大富的打算,還要送他們兩個到富貴園大門外,不過諸葛明堅持留步,周大富才在大廳門口,跪下目送二人離去。

    武俠屋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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