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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飛 天

    正值氣喘吁吁的彭宗銘,感到一股温熱之氣,自乙鷗子手掌心透出,進入自己百匯,繞行周天三十六處要穴,經遊紫府,歸入丹田。

    彭宗銘不由身子一額,頓時感到無限舒暢。

    這時,老人按在彭宗銘頭頂百匯穴處的手掌,並未有鬆開,帶了一份含蓄的語韻,向彭宗銘道:“銘兒,你現在背了老夫,是不感到輕了一點?”

    彭宗銘不由一聲驚哦,敢情,他經乙鷗子手按自己百匯穴,一股暖氣繞遊周天,正感極其舒暢之際聽老人此説後,似乎尚未運使勁力,身子突然輕飄飄地縱起二三丈。

    彭宗銘駭然驚奇地問道:“老前輩,這是怎一回事?”

    乙鷗子按在他蓋頂百匯穴的手掌,仍然沒有鬆開,卻是含笑地道:“銘兒,這就是老夫在雲霧峯金山岩地窟石室裏,費去三十年半甲子時光,所精研太乙歸禪功中的一門內修精功,老夫已把本身內家真精,縷縷灌輸在你身上,使你周天內修造詣,驟然添增數倍,是以,在你縱躍之間,毫不費勁。”

    這時,彭宗銘感到自乙鷗子手掌心,透出一縷縷的熱流,從蓋頂百匯穴傳人時,周身神力頻頻添增。?

    本來背上重壓着的斷腿老人乙鷗子,這時已感到輕似無物,身子躍躍欲起,就在他二腿使勁一縱之際,竟躍起六七丈高遠。

    彭宗銘心中駭然驚奇之下,更是高興不已,是以,連縱帶躍,已若乳燕穿簾,海鷗掠波,順着山勢,縱躍飛去。

    不到半個時辰,危崖削壁,重峯疊嶺,已拋在彭宗銘的身後,當他再抬眼攏目看去,地勢已趨平坦,遙見蒼松翠柏錯綜之處,已隱現出一片毗比連銜接的草扉瓦舍。他已背了乙鷗子來到這簡陋貧乏的村莊裏。

    彭宗銘向周圍看了看,又向天色望了下,側首向乙鷗子,道:“老前輩,現在天色還早,咱們還可以趕一段路,説不定前有更熱鬧的集鎮。”

    乙鷗子頷首應聲道:“銘兒,由你意思就是啦!”

    彭宗銘經乙鷗子此説後,背了他大步奔離這處村落而去。

    這一段路程上,斷腿老人乙鷗子,還是舒伸右手,把掌心捫在嘭宗銘頭頂百匯穴處,將本身內家精元,源源不斷地灌人他體內。

    這時,崦嵫日落,已昏暮時分,彭宗銘背了斷腿老人乙鷗子縱躍飛騰在叢山峻嶺,曠野深谷。

    就在他背上的乙鷗子關懷、勸阻地道:“銘兒,夜色深濃,別再奔波了,看來今晚不及趕上村集,咱們就在近處找個山窟洞穴位下息一晚吧。”

    彭宗銘點頭應聲,道:“是,老前輩。”

    在他應聲回答時,攏目過處,離隔一條山澗,四五丈遠的蜂腰突巖處,有座黑黝黝洞穴。

    彭宗銘一聲薄嘯,雙肩微晃過處,已越過山澗,來到那洞穴口沿,倏地從袋囊取出火種燃起。

    原來是深處有二三丈,一個不等門邊弓弧型的山洞,洞裏還長有不少荒草藤驀分類。

    彭宗銘拔出身佩的飛龍游虹劍,小心翼翼的把山洞裏藤蔓野草除去。飛龍游虹龍閃出森森寒光,照在洞裏泥地上時(燃起的火種,放在山洞口處),發現地上有幾個猶若嬰兒手臂粗的孔窟。

    彭宗銘在當時微感詫異下,亦沒有把它注意。

    他就揀了一塊平坦,柔軟的土地上,解開縛在背上的斷腿老人乙鷗子,把他安息下來。

    不多時候,山隅一角的洞穴裏,傳出一縷均勻,熟睡去的鼻鼾聲。

    熟睡中的彭宗銘,突然感到-陣無比的窒息,把他驚醒過來。

    當他睜開眼時,驀然發現一條通體金鱗,有嬰兒手臂粗的長蟲,在他頸喉處,緊緊纏繞住。

    重繞他頸項的長蟲,發出一股奇猛的力量,使他呼吸塞住,眼冒金花,除了聲聲極輕微的悶哼外,張嘴叫不出聲來。

    彭宗銘揮舞雙手,要把長蟲的身軀,從頸項處解脱下去,可是這條金鱗長蟲,卻是奇長無比,慢慢地連他雙手亦被纏繞住。

    彭宗銘駭然驚奇下,很快想到斷腿老人乙鷗子的安危,他側眼看去,這老人家似乎還在呼呼熟睡中。

    這時,纏繞他頸項的長蟲身軀,已愈抽愈緊,幾乎使他呼吸停止而暈死過去。正在他兇險臨危時,突然感到自己嘴唇邊一涼。

    原來那條金鱗長蟲,數圈繞在他頭頸處的身軀,一部分貼到他嘴邊來。

    人在危急之際,天賦有求生的本能,眼前的彭宗銘,亦有了這種情形。

    他正值危險萬分,無法相想時,突然見蟲身撲到自己嘴邊,猛地提起一股子狠勁,運用二排鋼牙,張口使勁地把他嘴邊的身子咬住。

    長蟲被他鋼牙咬住後,緊繞在頭頸處的身軀,突然又是一陣抽緊。

    彭宗銘雖值瀕將暈糊之際,心裏還是很清楚,自己思忖道:“你這條怪蛇,你要把我纏死,我也要你活不了。”

    他想到這裏,突然又鼓起-般猛勁,二排鋼牙用力的咬下去。

    突然,噗的一聲,敢情,彭宗銘利齒把蛇身咬破,突然一股腥味帶鹹的水液,嚥進肚裏。

    事實上,這時彭宗銘想不吃這蛇血,亦不可能了。

    蛇身被他咬破後,血水如注的灌進他肚裏。

    這時,緊纏在頸項的蛇身,慢慢鬆弛下去。彭宗銘突然感到己一股從未有過的力量,把蛇身撒開。

    就在他把蛇身撒開時,斷腿老人乙鷗子亦猛被驚醒過來。

    這是,晨曦微曙,天已破曉,洞外灑進縷縷晨光。

    乙鷗子見彭宗銘滿臉是血,地上橫一條金鱗閃閃的怪蛇,驀地駭然一驚。

    誠然,這時,斷腿老人乙鷗子以為彭宗銘遭了傷害。

    他急急地問道:“銘兒,你受傷了?”

    彭宗銘手指了金鱗怪蛇,恨恨地道:“這怪東西,夜晚不聲不響地鑽出來,銘兒差點給他咬死,後來把它蛇身破破,吸乾了它血,總算解了危險。”

    乙鷗子聽彭宗銘説吸乾了蛇血,猛地一震下,朝地上蠕蠕在動,金鱗怪蛇看了眼,霍地似乎想起一樁事似的,急急地向彭宗銘道:“銘兒,你把這條金鱗怪蛇,撿來我看。”

    彭宗銘一手提起快將死去的怪蛇,拿到斷腿老人乙鷗子眼前。

    乙鷗子把蛇身仔細看過半晌,突然深感驚奇而喃喃地道:“這……這是稀世難逢,人間珍品的靈蛇金虺子。”

    説到這裏,彷彿還帶了一份懷疑似地朝彭宗銘看了眼,又道:“銘兒,你真把這條靈蛇金虺子血吸下肚裏了”彭宗銘瞠目詫異的應了聲,不由驚奇問道:“老前輩,銘兒飲了金虺子血,是不對自己體質有所進益?”

    乙鷗子頷首緩緩道:“靈蛇金虺子乃是傳頌武林的一種稀世珍物,而它珍異之處,就是它一身所藏的血,據説飲服它的血後,不但對體質有極大幫助,最主要的卻是能啓發人的穎慧明悟,對你説來,可以提早你成熟年齡。”

    二人在山野洞穴,宿過一晚後,翌晨還是朝向白雲山方向趕程而來。

    這正若斷腿老人乙鷗子,所説的一樁奇蹟,就在彭宗銘背了乙鷗子,離開那處山野洞穴,僅乎數天內,彭宗銘自己感到,身體的各部分,都已起了極明顯的變化。

    他一身的內家造詣,固然因着乙鷗子沿途上來,不斷地運用本身內家精元,灌輸在他身上,已與在雲霧峯時前後判若二人。

    可是他自服下金虺子血後,自己感到體內孕藴着一股不可思議的神力,對背在背上的斷腿老人乙鷗子,幾乎毫無感覺到有累贅之處。

    其中更令人驚奇的,就在僅僅來的這幾天內,彭宗銘突然周身鬚毛,俱在慢慢茁長出來。

    至於在他本身意識、心裏上,對某種事物,已起了注意與愛好,當他看到姣姣美妹時,會很自然地多看一眼。

    彭宗銘背了斷腿老人乙鷗子,越過黔中,不多日,已抵黔南白雲山麓的一處廣順集鎮上,二人就在鎮上小客店裏歇下。

    這時,乙鷗子忽地想起一事,納罕地問向彭宗銘,道:“銘兒,你説那位痴婆子薛玲玲,修真練功在此白雲山,她有沒留下白雲山詳細地點,否則要在偌大的白雲山,尋找一個人的行蹤落處,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呢!”

    彭宗銘聽他此説,亦不禁吟哦了半晌,突然推窗,向夜空如洗,圓月輝照的天色看了眼,道:“老前輩,今晚月色光圓,會不會是八月十五日?”

    乙鷗子稍加沉思,應聲道:“照老夫算來,即使不是十五晚,前後相差亦不會有多天的。”

    彭宗銘點頭道:“老前輩,咱們今晚就上白雲山,尋找這位痴婆子薛老前輩。”

    説到這裏,朝自己身藏的那支太玄銀笛摸了下,接着道:“晚輩可以找着她老人家。”

    當晚,一縷咽嗚、清酵的笛聲,激盪在月華輝耀的夜空裏。

    這縷笛聲,雖然音律單純而簡促,卻是顯得異常和諧、柔美,使人聽來,彷彿在啜飲着一杯甜醇的蜜露,而使其愛不釋手。

    笛聲越過幽溪山澗,穿過嶙峋山岩,在月華遍灑的白雲山上,到處不停的遊走。

    彭宗銘不斷地運用瓊樓十二曲中寅聲陽春鶯啼,反來複去的吹奏(事實上,他只能運用此曲,如果吹奏其他音曲,可能連背上的慚腿老人乙鷗子,亦會發生意外。

    這時,兩人已抵白雲山山腰處的一座懸立突巖處,乙鷗子不禁驚奇地問向彭宗銘,道:“銘兒,這麼大的白雲山,沒有行蹤去處,怎能找得着人呢?”

    彭宗銘放下太玄銀笛,應聲道:“痴婆子薛老前輩,她老人家聽到銘兒吹奏笛的聲音,她就會找來的。”

    彭宗銘因着跟斷腿老人乙鷗子説話,無法再繼續吹笛,兩人正在談話之際,寧靜的山谷裏,突然傳來一縷大聲喚叫的聲音:“小娃子,你怎麼吹了半截不吹啦,是不是摔進山坑裏啦!”

    彭宗銘一聽,心裏大喜,側首向乙鷗於道:“老前輩,痴婆子她老人家找來啦!”接着,大聲朝向方才説話音源處,道:“薛老前輩,銘兒在這裏呢!”

    就在彭宗銘應聲回答時,在山天盡處,劃出一聲長嘯,接着一頭火紅巨禽騰空撲來。眨眼剎那間,彭宗銘身跟前,站了一位滿頭霜雪白髮,身穿大紅衣裙的老婆子。

    彭宗銘急忙抱拳恭禮,道:“銘兒拜見薛老前輩。”

    痴婆子薛玲玲並不向彭宗銘答禮,-對怪眼向他身後縛着的斷腿老人乙鷗子,滴溜溜的盯看了下,陡地向彭宗銘道:“小娃子,你哪裏找來這麼一個老娃娃,怪熱呢的還把他背在背上?”

    彭宗銘聽痴婆子薛玲玲叫乙鷗子老娃娃,不由啼笑皆非,俊臉紅紅急忙分辯似地向她道:“:薛老前輩,銘兒背背的,乃是乙鷗子老前輩?”

    痴婆子薛玲玲突然聽到乙鷗子名號,似乎怔了半晌,喃喃沉思似地自語道:“乙鷗子失蹤武林算來有三四十年。”

    痴婆子薛玲玲正在自語時,斷腿老人乙鷗子頷首朗爽的笑答道:“老夫與世隔絕三十餘年,薛道長居然還追憶起乙鷗子的殘號,難得,難得……”

    這時痴婆子薛玲玲瞠目看着彭宗銘,深感意外的道:“小娃子,你背了這斷腿老娃娃,到白雲山幹啥?”

    説到這裏,轉首向彭宗銘身後看了看,輕哦了聲,道:“小娃兒,樑上客廖清這小偷兒,怎的沒有跟你一同來白雲山?”

    彭宗銘聽痴婆子薛玲玲問起這事,他就將自豫地外方山鹿鳴峯,別離後的一段經過情形説了一遍。

    他們説話時,辰光悄悄溜過,不知不覺已是晨曦吐署,東方吐白了。

    三人談談説説下,已越過叢林盡處,在一座凹壁立巖的隱蔽處,露出幾棟草扉茅屋,痴婆子薛玲玲指了茅屋,大聲道:“到啦!”

    接着,朝向彭宗銘背上的乙鷗子,咧嘴笑了下,道:“老娃娃,咱老婆子這見不得人的地方,可要委屈你啦!”

    乙鷗子撫須笑容道:“老夫已是無處可投,無家可歸的老要飯,難得你薛道友此番心意。”

    談説之際,痴婆子薛玲玲伴同他們進入茅屋。屋裏雖然陳設簡陋,卻是明窗淨几,一塵不染。

    彭宗銘進屋,將背上的乙鷗子安坐下來後,似乎含着某種驚奇的意識,星眸睜睜,四下張望。

    痴婆子薛玲玲看得不樂意似的大聲道:“小娃子,才進屋裏,睜了眼就想找吃的啦。”

    彭宗銘聽得不由俊臉一紅,囁嚅分辯似地道:“銘兒肚子還沒有餓呢。薛老前輩,怎地沒見尚可卿師兄,他出去啦?”

    痴婆子薛玲玲聽彭宗銘問起玉郎君尚可卿,臉膚突然顯出一層憂鬱、黯淡之色,喟然輕吁了口氣,道:“可卿叛離師門,死罪可恕,活罪難免,他已被咱老婆子囚禁在後廂石室裏,讓他韜光養晦,面壁十年。”

    説到這裏,突然恨眼一瞪,大聲向彭宗銘道:“小娃子,別問得那麼多,咱老婆子此番傳你倒轉乾坤三五七,説來有半個師父份兒,你以後如叛離師門,落在咱手裏,少不得亦要你囚禁石室,面壁十年。”

    彭宗銘張嘴咋舌,扮了個怪臉。

    彭宗銘同斷腿老人乙鷗子,在白雲山痴婆子薛玲玲的茅屋裏住下。

    斷腿老人乙鷗子實現了過去在雲霧峯金山岩,對煙翁任九齡的諾言,以畢生精研的上乘內家玄學太乙歸禪功,傳授於彭宗銘。

    至於痴婆子薛玲玲在這段時間裏,就把倒轉乾坤三五七劍術第三套安禪歸真轉乾坤七式,傳給他。

    倒轉乾坤三五七中安禪歸真,轉乾坤七式,乃是一套震撼天下武林的上乘劍術,內藏精微絕倫變化,意能所至,劍隨意變。

    劍勢走處,循着太極、兩儀、三才、四象、五行、七巧、八封、九宮等玄奇莫測變化而行。

    這套劍術,最突異之處,劍身遊走,劍風拂穴,且能不傷敵人體膚,而將對方於分筋錯骨,五臟離位之境。

    彭宗銘數逢奇遇,資質已稟算超絕,他在白雲山經有二位風塵俠隱,蓋代高人指點下,一身武功日益進展。

    一天清晨時分。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在自己卧房裏大叫大呼,彭宗銘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進入她房裏探看一下。

    痴婆子薛玲玲擁了被衾,依坐在牀沿,一見彭宗銘進房,瞪了怪眼,大聲道:“小娃子,你有沒有把老孃的紅裙偷去?”

    彭宗銘猛碰了個硬釘,星眸眨眨,半晌才分辯似地道:“銘兒是男孩子,不穿紅裙的,怎會把你老人家裙子偷走呢?”

    痴婆子圓瞪怪眼,氣吼吼地道:“快把老孃紅裙找來,找不着可別回來。”

    彭宗銘猛嚥下一口氣,應聲道:“是,薛老前輩,銘兒就去找。”

    説着拔腿走出卧房。

    不多時,彭宗銘手裏提了紅裙進來,還是分辯似地道:“薛老前輩,你老人家昨晚曬在樹幹上,忘掉啦!”

    痴婆子薛玲玲聽了怪眼一瞪,怒聲道:“小娃子,老孃會光了屁股,把裙子曬到外面樹幹上去?”

    一邊説話,一邊從彭宗銘手中接過紅裙,突然又大聲道:“小娃子,老孃起牀穿裙子,可不准你偷眼看。快轉過身去。”

    彭宗銘一肚子的不樂意,嗯了聲,倏地把身子面壁站着。

    正在穿着衣衫時,突然,痴婆子薛玲玲又是一聲激怒大叫的道:“哪一個缺德損人的瘟賊,把老孃紅裙大臀處,剪去這麼大一塊窟窿,叫老孃怎地穿。”

    彭宗銘聽得心裏一震,轉眼一瞥之間,突然看到桌下一塊紅色像布似的東西,倏地鑽進桌下,拿出一看,急得釋手不及,又把它扔在地上,俊臉紅紅,面對着牆壁喃喃道:“薛老前輩,昨晚上,你老人家把糞拉在紅裙上,髒的一塊剪了下來,扔在桌底下,再把裙子洗了曬在樹幹上。”

    彭宗銘把這樁事,宛若親眼目觀似的,説得頭頭是道。

    痴婆子薛玲玲氣得七孔噴火,大聲激怒地道:“老孃今年八十多歲,還會把糞拉在裙子上?”

    痴婆子薛玲玲正值暴怒如雷,大動無明之火時,突然房門外傳來一縷極熟悉的聲音,在説道:“老閨女,一別半年,想煞咱樑上客廖清也!”

    痴婆一聽,更是怒不可遏,大聲怒罵道:“臭賊,瘟賊,又是你找的老孃開心!”

    彭宗銘聽得心裏一樂,原來樑上客廖叔父,不聲不響已來白雲山。

    痴婆子薛玲玲罵到這裏,大聲又向房裏的彭宗銘,道:“小娃子,待著老孃房裏幹啥,是不是還想偷看老孃換裙子?”

    彭宗銘聽得一肚子的彆扭,漲紅了臉,一溜煙奔出痴婆子薛玲玲的卧房。

    他一出房門,樑上客廖清笑吟吟地站立房門外,陡然見到彭宗銘,臉上笑意中,帶了一份驚愕,詫異地道:“小娃兒,一別半年,你又長大了不少啦!”

    彭宗銘正跟樑上客廖清,提説過去一段經過時,痴婆子薛玲玲怒衝衝的從房裏出來,指着樑上客又是大罵道:“你這缺德損人小偷兒,老孃哪一點跟你過不去,竟在老孃紅裙大臀處,剪了一個大窟窿,還……還拉了一堆狗糞。”

    粱上客廖清,帶了一份笑意,搖頭晃腦地道:“老閨女,有朋自遠方而來,不亦樂乎,未有酒菜招待,破口大罵不失其禮乎!”

    痴婆子薛玲玲圓瞪了一對怪眼,狠狠地道:“小偷兒,你甭想老孃酒菜相待,説不定老孃還把你攆出大門。”

    樑上客廖清聽痴婆子薛玲玲説出這話憋悶哼了聲,顯得十分不樂意似地,緩緩道:“你老閨女成以無情義,真叫廖清一顆火辣辣發熱的心冷了半截,咱此番來白雲山,一番好心意,告訴你半年來武林情形,想不到沒有酒萊相待,還要把客人攆出大門,真泄氣。”

    樑上客廖清説到這裏,抬頭朝痴婆子一張塗滿胭脂的雞皮疙瘩老臉看了眼,接着彷彿加強語意似地又道:“要不是咱廖清趕來白雲山,説不定你老閨女夜晚熟睡時,被武林三怪剝掉褲子,你還不知道呢!”

    痴婆子薛玲玲聽廖清説出這話,臉上神情,顯得又驚又奇,又羞又怒,瞪眼看了眼樑上客,半晌,才懷疑似地大聲道:“小偷兒,是不你信口雌黃,胡談胡説,想騙咱老婆子的一頓酒萊?”

    樑上客廖清聽得不由噗的笑出聲來,緩緩揶揄似地道:“咱的老閨女,老相好,咱樑上客廖清,可沒有少過半頓一餐吃的喝的,難道為了要吃你這頓酒萊,從豫地奔來此地黔南白雲山。”

    樑上客廖清説出這話,頓時把痴婆子薛玲玲嘴話堵死,怪眼愣愣的睇看着他,彷彿已失去本來的懷疑,而想從對方臉膚神色上,來找這話的根據。

    歇了會,痴婆子突然又起懷疑似的大聲道:“小偷兒,你信口胡談,咱痴婆子薛玲玲跟武林三怪,從未有過糾葛過節,他們怎會來白雲山尋釁擾事。”

    樑上客廖清冷哼了聲,顯然對痴婆子不信任自己,而感到心裏十份不樂意,是以,冷冷地道:“咱的老閨女,話可不能説得這麼幹淨利落,你把自己小丈夫找回來啦,人家外方山鹿鳴峯離魂寨離魂魔娘鄭僖,可沒有就把這事丟在一邊忘掉啦!”

    痴婆子薛玲玲聽樑上客廖清説來,一肚子滿不是味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怒衝衝地大聲道:“小偷兒,説話別來這麼一個轉彎抹角,是不是老妖怪離魂魔娘鄭僖,教唆武林三怪,來白雲山找咱老婆子的晦氣,説得多不乾脆,叫人聽了恁是不耐煩。”

    樑上客廖清抬眼朝她看了看,頗首輕唔了聲,道:“你知道就是啦!”

    説到這裏,帶了一份含蓄似的神情,還是冷冷地道:“老閨女,剛才你一個話詞用錯啦,可不是武林三怪受了離魂魔娘鄭僖的教唆,才來白雲山的,而是離魂魔娘遣兵調將,武林三怪是奉命執行,來白雲山找老閨女的。”

    痴婆子薛玲玲聽得一片困惑迷惘,錯愕愕地道:“當今武林雙奇三怪四修羅中的武林三怪,怎會接受這老妖怪離魂魔鄭僖的指派呢?”

    樑上客廖清極不自禁的悶哼了聲,才接着道:“這有什麼稀罕呢?離魂魔娘鄭僖,可能在菩提門中,有某一種勢力,而武林三怪,正要找路子,在菩提門坐上一把上三流的交椅,於是這樁事一拍即合,武林三怪就樂於向離魂魔娘捨命效勞。”

    這似乎又是一樁耐人尋味,出於意外的變化。

    痴婆子薛玲玲聽樑上客廖清説來,武林三怪經離魂魔娘鄭僖的指派,要來白雲山尋找自己,心中驚愕、驚奇下,卻是感到納罕不已。

    她一對怪眼閃爍的盯看樑上客,問道:“小偷兒,這些魔崽子,怎會知道咱老婆子落居在此地白雲山深谷裏?”

    樑上客頷首應道:“你能到處探線索,難道菩提門中的人就不會這麼做,況且菩提門中人,眼線蹤遍天下江湖,他們找起來,可要比你方便得多呢!”

    痴婆子薛玲玲聽得呼呼地氣吼不已,忽地問樑上客道:“小偷兒,你看這些魔崽子,什麼時候會找來咱老婆子這裏?”

    樑上客廖清聳聳肩,顯得很乾脆的回答,道:“他們説來就來啦,難道事前還會先通知咱們。”

    樑上客接着又向痴婆子道:“老閨女,你可別慌,待咱廖清先下白雲山,把他們這夥人帶到這裏來。”

    樑上客廖清説出這話,不唯是痴婆子薛玲玲驀被怔得半晌,連一邊聆聽的彭宗銘,亦不禁錯愕愣住。

    痴婆子大聲的道:“小偷兒,你下山把這些魔崽子帶來咱老婆子這裏?”

    樑上客頷首肯定的嗯了聲,接着道:“要是這些人上了白雲山,找不到你老閨女行影蹤落處,那不是多沒味道。”

    痴婆子薛玲玲聽得怪眼圓睜,怒聲大喝地道:“好哇.你這小偷兒,惟恐天下不亂,你要看得老孃數間茅屋,給那些魔崽子搗成灰塵,你才樂意啦!”

    樑上客廖清咧嘴笑了笑,慢條斯理地道:“咱的老閨女,你別心急嘛,咱話還沒説完呢,咱們數十年老相好,咱廖清豈肯讓你吃人家虧。

    這裏幾間茅屋,説不定還是咱廖清跟你老閨女金屋藏嬌,管鮑雙修的好地方呢。慢説你老閨女不會答應,就是咱廖清心裏亦捨不得。”

    樑上客説到這裏,側首含笑地朝坐在椅上的痴婆子薛玲玲看了眼,接着道:“老閨女,你可別急,咱廖清自有錦囊妙計,要叫這些魔崽子,來得去不得,就是要給他們回去,亦得要從他們身上留下一點東西。”

    樑上客説到這裏,痴婆子薛玲玲臉膚髮弛,吁了口氣,可是還有一份不信任似的大聲問道:“小偷兒,你肚子藏的什麼詭計,倒説來聽聽。

    樑上客搖頭擺手,應聲道:“天機不可泄漏,到時自然明白。”

    説到這裏,突然大聲向痴婆子,道:“老閨女,皇帝不差餓兵,咱廖清説得嘴幹舌酸,肚裏咕咕直叫,你總得拿出些東西,招待客人才是呢。”

    痴婆子薛玲玲聽樑上客廖清嚷着要吃,説不出的一肚子彆扭,哧地冷笑了聲,挖苦的道:“小偷兒,看你説了半天,結果還是離不開這吃字。”

    武林三怪,矮頭陀普濟、黑飛狐童琪、枯竹君喬禹經奉離魂魔娘鄭僖的指派,來黔南白雲山,找上痴婆子薛玲玲尋釁生事,似乎出於人情之常的事情,然而事實卻真如此。

    彭宗銘聽到武林三怪的名號,自然地想到埋恨雪地的恩師半臉神尼昭元師太,她昔年因遇三怪四修羅的追殺,才會落得這等悽慘的下場。

    這時,樑上客廖清見了斷腿老人乙鷗子,用過膳食後,彭宗銘悄悄地追問道:“廖師叔,你説用錦囊妙計,把他們三人帶上薛老前輩處?”

    樑上客廖清點頭嗯了聲,卻是顯出異常詫異地看了彭宗銘,似乎對他突然問出這話,感到意外。彭宗銘轉身朝痴婆子薛玲玲卧房看了眼,又輕輕地道:“廖師叔,你老人家是否需要銘兒?”

    粱上客廖清聽彭宗銘説出這話,頷首哦了聲,摸了下嘴唇上一撮短鬍鬚,緩緩地道:“有了你不嫌多,沒有你亦不要緊,你要跟廖師叔下白雲山找武林三怪,把他們帶來此地,你沿路上可要聽咱話才行。”彭宗銘點頭不迭的應聲道:“你老人家放心,銘兒一定聽你話就是啦!”

    白雲山麓的廣順集小鎮,民情樸實,全鎮的鬧處,就是一條百來户的直街,這條街上,所有招商客店,亦僅是玉升客棧一家。

    這一天,玉升客店來了三位異裝怪飾、風塵僕僕的客人。

    一位身高三尺,臉膚漆紅,穿的襲寬袖大袈裟,一位身穿一套黑色疾服勁裝,看來年有四十左右,長得雖然氣度軒昂,卻是臉帶三份邪氣,七份狡獪,使人注目看來,尤會感到憎厭。

    另一位長相更是奇突,身高丈二,卻是瘦如削竹,穿的衣着,非僧非俗,滿臉陰毒暴戾之色。

    他們在玉升客棧住過一宿後,次日三人圍坐早膳時,其中一個身穿疾服勁裝的武生問向店夥,道:“店家的,你可知白雲山上,住了一位身穿紅裙的老婆子?”

    穿着黑色疾服勁裝武生,問出這話,店夥瞠目張嘴,愣住半晌,找不出該能回答對方的話。

    就在這時候,主座的那個身長削瘦,年逾六十的老者,側首朝店夥瞪看了眼。哧的一聲薄叱,厲聲冷冷地道:“你等孽障,竟敢在武林三怪跟前裝聾作啞,看來活不耐煩了,”

    老漢説到這裏,只見他左掌食拇二指,朝向店夥身子站立處,撥指微微一彈,唰地一縷薄絲勁風,電射而出。

    店夥因答不出客人回話,瞠目張嘴,錯愣之際,驀地,噯的一聲慘呼。身子噔噔噔跌退數步,嘭的一聲響,仰天跌倒在地上。

    老漢向無辜店夥,下此毒手,可能其他食客,除了絕無僅有的二人外,眾人還以為是他暴病倒地。

    就在這時候,店外走進-老一少兩人,老的臉型削瘦,五短身材,嘴唇上端,留了一撮短鬚,似乎顯出精練中,帶了份詼諧之色,那少的看來年紀不到二十歲,兩人俱是一色農人打扮。

    年老的朝武林三怪哈腰一禮,微微抬眼還朝他們看了下,唱了聲道:“三位爺,你們好!”

    三人詫異地看了老少兩人一眼,那人走近半步,接着道:“剛才爺們向店夥問起一白髮紅裙的老婆子……”

    老者説到這裏,武林三怪中穿着黑色疾服勁裝的漢子,深感意外的接問道:“老頭兒,敢情你知道這老婆子在白雲山行蹤去處?”

    老者一摸嘴唇短鬚,哈腰不迭的應聲,道:“小老兒知道。”

    這時,側座武林三怪中一個身高三尺,滿臉通紅的胖頭陀,懷疑地道:“老頭兒,你會知道這痴癲婆子的去處?”

    老者含了一份笑意,點頭不迭地指了身邊少年人,道:“小老兒廖大,跟侄兒廖小,就在這小鎮近處做買賣,白雲山上那位白髮紅裙,年有八十多歲,這老婆子吃的喝的,都是由小老兒跟侄兒送去的,所以這老婆子在白雲山的,行蹤去處,小老兒很清楚。”

    誠然,這自稱廖大、廖小的老少二人,就是樑上客廖清與彭宗銘所扮裝,至於這武林三怪中,身穿一襲漆黑疾服勁裝的武生,乃是三怪中位居末座的黑飛狐童琪;身高三尺,滿臉通紅,身披寬大袈裟的,即是三怪中老二,矮頭陀普濟;方才那個身長丈二,削瘦如竹,打扮得非僧非俗,向店夥下毒手的,就是三怪中位居其首枯竹君喬禹。

    樑上客廖清雖然信口雌黃,胡謅胡説,卻是講得頭頭是道,不由得這武林三怪不相信。

    敢情,雖然廖清與武林三怪,雖是同樣身登當今武林雙奇三怪四修羅之席,然他們見面卻並不相識,至於,粱上客廖清趨前相認,可能因看他們怪裝怪色,且枯竹君喬禹,在店夥跟前,自己道出名稱之故。

    這時,枯竹君喬禹戾目神光閃爍,朝廖清與彭宗銘盯看了眼,厲聲冷冷地朝向廖清道:“老頭兒,你能否伴同咱們三人前去?”

    樑上客廖清急忙哈腰帶笑地道:“小老兒帶了侄兒,到三位爺跟前,就是這意思。”

    三人聽得深感意外的一怔,黑飛狐童琪試探含蓄似地道:“老頭兒,你若伴同咱們三人找着白髮紅裙老婆子,到時自有銀兩賞你。”

    樑上客廖清聽童琪説出此話,滿臉顯出一份貪婪得意滿足之色,哈腰稱謝不迭地道:“小老兒要多蒙三位爺賙濟就是啦!”

    誠然,生意買賣人,今古一律,唯利是圖,愛財如命,武林三怪一見廖清裝了這付令人嘔厭的怪相,心中疑竇頓釋。

    粱上客廖清與彭宗銘帶了武林三怪走出這家玉升客棧,離開廣順集小鎮,往白雲山而去。

    登山路上,矮頭陀普濟突然問向樑上客廖清道:“老頭兒,這老婆子住在白雲山的何處?”

    樑上客廖清牽了彭宗銘,踏裏踏拉走在前面,聽矮頭陀普濟此間,轉首嘻的笑了笑,一邊用手東指西劃,一邊嘴裏滔滔不絕的道:“前面直去,轉過二個彎,抹過三個角,跨過一條大水澗,再向左拐是座橋,過了橋後,該是一塊大山谷,拐右邊……”

    樑上客廖清手比嘴説,口唾飛濺,武林三怪聽得頭眩眼花,枯竹君喬禹大聲喝住道:“老頭兒,別再説下去啦!”

    説到這裏,不耐煩的瞪看了樑上客廖清與彭宗銘一眼,大聲接道:“老頭兒,你跟你侄兒,能不在前面走得快一點。”

    樑上客廖清聽枯竹君喬禹此説,頓時拉長了臉,顯出十分苦惱似地道:“三位爺,小老兒二人,伴你們去找老婆子,這差使可夠咱們叔侄倆苦的呢,到時還不知道爺們賞多少銀錢,上山路多難走,咱們倆現在可説走得最快的啦!”

    樑上客廖清堪稱武林一代怪傑,他所懷武學,並不登峯造極,超凡絕倫,可是他懷有些武林上少有聽聞的奇學,他會豬叫、貓叫、狗叫、倦鳥嘶吼聲,撤豆擊瓦,會發出與夜行人踏瓦一樣的聲音。

    這次,真人面前露假相,竟與他名列一席的武林三怪,亦走了眼,居然看定他是一個小圖小利的鄉巴佬。

    枯竹君喬禹一聽樑上客廖清一臉苦相的説出這話,龐眉微蹙,稍在半晌沉思,倏地朝向矮頭陀普濟、黑飛狐童琪道:“二位師弟,緊湊時間起見,你們兩人把他們一對老少背了走,駕馭輕功而行,沿途上,讓他們指出去向老婆子的方向。”

    矮頭陀普濟和黑飛狐童琪頷首嗯了聲,分別把樑上客廖清與彭宗銘背在背上。

    就在眨眼間一剎那,樑上客廖清馱上矮頭陀普濟背上時,他用極快的手法,遞給彭宗銘一包半節手指大的東西。

    兩人分別馱上普濟與童琪背上後,枯竹君喬禹呼嘯一聲,三人以超絕無倫輕功,依着矮頭陀普濟背上的樑上客廖清所指方向飛去。

    背在黑飛狐童琪背上的彭宗銘,看得心裏暗自納悶,敢情他發現廖叔父指給他們的路線,並不是上白雲山時所走的。

    武林三怪背了這對老少,疾馳騰飛時,枯竹君喬禹稍緩腳程,向樑上客寥清大聲問道:“老頭兒,那老婆子住的所在到了沒有?”

    樑上客廖清馱在矮頭陀普濟背上,顯得十分逍遙自在,一聽枯竹君喬禹大聲問道,一撫嘴唇上端短鬚,抬眼向前看了下,頷首不迭的應聲道:“爺,別焦急……快啦……再轉個彎,抹個角……越過一條大澗,飛過一座小橋就是啦!”

    果然武林三怪,輕功有他獨到之處,他們背了樑上客廖清與彭宗銘,行不過半個時辰光景,已進入白雲山重峯疊巔的叢山腹地。

    攏目過處,絕峯陡立,排雲刺天,危崖如削,萬徑斷絕。

    武林三怪中,這時就苦了身高不滿三尺,又矮又胖的矮頭陀普濟,他背了樑上客廖清縱躍躥奔,已累得氣喘吁吁,遍體臭汗如注。

    粱上客廖清跟矮頭陀普濟胡謅之際,側目向黑飛狐童琪背上的彭宗銘,遞過一瞥眼色,把掌心小包裏一撮粉沫灑進矮頭陀普濟衣領裏。

    雖然他使了這項手腳,可是不知這位樑上客廖清的叔父,吩咐他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

    就在這時候,矮頭陀普濟哇哇一聲怪叫,腳步突然緩慢起來。

    樑上客廖清煞有其事似的,慰撫地道:“大師父……你累了吧……快到啦!”

    矮頭陀普濟哇哇怪叫聲未斷,這邊的黑飛狐童琪突然身子站住,亦是噯唷噯唷的怪叫起來。

    枯竹君喬禹被錯愕怔住,急地站住,向矮頭陀普濟和黑飛狐童琪道:“二位賢弟,究竟怎地一回事?”

    矮頭陀普濟的身形一停,猛把背上的樑上客廖清扔在地上,伸手渾身亂摸亂搔,苦了臉哇哇不停的怪聲亂叫。

    這時,黑飛狐童琪可能挨着跟矮頭陀普濟同樣的味道,他把背上彭宗銘放下後,舒掌猛搔自己背上,熬忍不住的大聲道:“噯唷……喬師兄啊……癢……癢得受不了啦……從膚肉一直癢到骨髓裏……噯唷……”

    説着之際,一手已把一套黑色勁裝撕破,猛地用手指搔背上的膚肉。

    這邊的枯竹君喬禹更是狼狽不堪,敢情手指搔皮膚,還不能殺癢,是以,用背脊挨在嶙峋山岩上,使勁的搓磨。

    背後衣衫磨破,血水殷殷淌下。

    枯竹君喬禹、黑飛狐童琪因着從脊上延續全身的劇癢難熬,搔得皮破血流,叫苦連天。

    這時,被矮頭陀普濟在地上的樑上客廖清,已從地上爬起來,彈了彈身上的塵土,注目凝看了他們兩人,嘴角還露出得意滿足的笑意,彷彿在欣賞自己所完成的一樁得意傑作。

    這時,樑上客廖清側首朝向彭宗銘看了眼,煞有其事的道:“小娃子,這三位爺突然患了羊癲瘋,總得要養息一個時候,咱們家裏有事,還是先走吧。亦別想領他們爺們的賞啦!”

    彭宗銘對這位樑上客叔父一手傑作,不禁衷心歎為觀止,一聽他説出這話,附首假戲真做,應聲不迭的道:“是的,叔父,奶奶還等咱們呢!”

    彭宗銘回得巧妙,樑上客廖清不由含笑激贊地看了他一眼。

    這時,枯竹君喬禹他雖然身經何止千百戰的江湖人物,可是在這片刻的場面下,卻是束手無策,一聽老頭兒帶了娃兒要離走,急得抬眼瞪着他們,大聲的喝道:“老頭兒,你要走,老夫可先把你宰了。”

    枯竹君喬禹説完這話,小心翼翼從袋囊掏出二顆有龍眼般大,烏黑色的丸子,接着外衣大袋裏,取出一隻杯子攏目四周張望了下,敢情枯竹君喬禹想找到一些山泉,替他們兩人飲服這丸子。

    他正在猶疑自己去取山泉時,一眼看到樑上客廖清他們二人,生恐在自己取水時會溜走,是以,拿起手裏的杯子,大聲朝向樑上客廖清道:“老頭兒,你快替老夫取一杯山泉來,你如若中途溜走,老夫就把你這侄兒殺了,聽到沒有?”

    樑上客廖清一聽枯竹君喬禹要自己去取山泉,怪眼眨眨,突然又激起一瞥穎悟超異的智慧,是以點頭不迭的應聲道:“是,是,爺你放心,小老兒去取山泉就來……就來……”

    樑上客廖清接過水杯,一拐一拐走向山谷隱處。

    枯竹君喬禹突然朝彭宗銘瞪看了一眼,大聲問道:“小娃兒,此地白雲山裏,是不是有山風毒瘴。”

    彭宗銘星眸眨眨,倏地應聲道:“白雲山一帶,時有毒瘴出來,不過本地鄉民服有祖傳秘方,所以不會傳染。”

    他説到這裏,指向哀啼不已的矮頭陀普濟與黑飛狐童琪道:“這二位爺,如果不是患羊瘋癲的話,可能是吸進了毒瘴?”

    彭宗銘不亢不卑,卻是回答得頭頭是道。

    這時,枯竹君喬禹忽的想起去取山泉的老頭兒,怎的久久未來。於是滿布煞容的臉膚,朝着彭宗銘叱聲道:“小娃兒,要是這老兒溜走不來,老夫就把你宰了再説。”

    彭宗銘對樑上客廖清去取山泉。遲遲未來,心裏亦感到詫異不已,不過他相信廖叔父又在運用別出心裁的怪計,來恁這武林三怪,是以,他顯得十分自信地向枯竹君喬禹答道:“白雲山山泉雖多,要是不慎飲下有過毒瘴的山泉,那是更危險不過,叔父可能在揀着乾淨山泉。”

    彭宗銘回答的得體至極,枯竹君喬禹聽得亦不禁輕輕嗯了聲。

    不多時,樑上客廖清手裏捧着一碗水,小心翼翼地進來。

    彭宗銘迎面大聲道:“叔父,你是不是尋找沒有毒瘴的山泉,才去了這多時候?”

    樑上客廖清微怔一下,很快會意過來,頻頻點頭道:“白雲山的山泉雖多,乾淨的卻不容易找呢!”

    枯竹君喬禹一手接過山泉,戾目滑溜不息朝杯裏看了半晌,倏地抬眼又朝樑上客廖清看了看,命令似地大聲道:“老頭,杯裏水你先喝一口。”

    粱上客廖清顯得抱屈似地嘆了口氣,喝過杯裏水後,嘀咕地道:“你這位爺,可真不容易侍候呢,小老兒一番好心照顧你們,為你們走了多少路。”

    枯竹君喬禹根本不理會樑上客廖清嘀嘀咕咕的説話聲,見樑上客廖清飲過一口杯裏水後,急得從他手裏搶過杯子,分別把烏黑丸子塞進矮頭陀普濟與黑飛狐童琪嘴裏,用水給他們服下。

    可能樑上客廖清所灑過他們後頭衣領裏的藥粉,正如痴婆子薛玲玲常挖苦他的話一樣,是見不得人面的下三流名堂。

    而枯竹君喬禹所分別給他們飲服的黑丸子,卻是驅毒的靈藥,是以,兩人服下黑丸子後,不多時局身奇癢就完全退下來。

    枯竹君喬禹雖然治癒了矮頭陀普濟與黑飛狐童琪的徹骨奇癢,可是他們經過這陣飛來橫禍的打擊,已是憔悴、狼狽不堪,一身十分元氣,已消去七八。

    樑上客廖清看了矮頭陀普濟與黑飛狐童琪衣衫片碎,血琳淋的怪相,咧嘴嘻嘻不住地怪笑。

    枯竹君喬禹怒瞧一眼,大聲喝道:“笑什麼,你若不替咱們找着那老婆子,小心你們二人狗命。”

    枯竹君喬禹説到這裏,突然山谷絕處,傳來一響悶哼,接着冷冷地道:“你們三個魔崽子,別尋找了,老孃痴婆子薛玲玲就在這裏。”

    枯竹君喬禹聽得陡地一怔,轉身看去,一個白髮紅裙,手執一根寒光熠熠似劍非劍的老婆子,緩緩向自己這邊走來。

    彭宗銘看得一怔之下,豁然大悟,原來剛才廖叔父,替這瘦長魔頭勺水去時,順便通知了痴婆子薛老前輩。

    痴婆子薛玲玲走近枯竹君喬禹,相隔丈來處,鏘的一聲猛的把龍角劍朝地上狠狠的一跺,大聲道:“兔崽子,賊魔頭,老孃咬了你們鼻子,還是踩了你們的尾巴,有哪樁跟你等過不去的事,受了妖婆娘鄭僖的指使,竟來白雲山尋釁找事,你們倒説一個究竟出來。”

    痴婆子薛玲玲突然出現,偏巧武林三怪中矮頭陀普濟與黑飛狐童琪被樑上客廖清怪名當的藥粉一恁,加上白雲山的威勢,十分中已打掉七八分,現在給痴婆子薛玲玲氣沖沖,怒吼吼的一陣吆喝,枯竹君喬禹側目看了甫從地上站起遍體血水,晃晃怪墜的矮頭陀普濟與黑飛狐童琪一眼,倒驀被怔住。

    就在這眨眼的剎那間。

    痴婆子薛玲玲得理不饒人,話語甫落,陡地手裏這根龍角劍,振臂一掄,嗖地一股破風之聲,恍若遊電銀虹-瞥,猛朝枯竹君喬禹頂門點來。

    枯竹君喬禹閃身暴退,急的擋在晃晃搖搖的矮頭陀與黑飛狐前面。哩的聲響,抽出一口青鋼長劍,厲聲喝道:“老乞婆休得猖狂,憑老夫這口青虹劍倒要跟你較量一下。”

    這時,旁邊站立的樑上客廖清,顯得一份不耐煩似地向痴婆子,道:“老閨女,動刀動劍的打架,多……多沒有味道,咱來的時候,不是跟你説過,偏偏你就不肯聽。”

    痴婆子薛玲玲執劍勢稍緩,側首向樑上客怒氣未休地道:“小偷兒,你別理這些魔崽子,待老孃在他們身上剁個大窟窿後,再跟他們理論。”

    痴婆子薛玲玲跟樑上客一問一答下,陡地揮劍欲吐,枯竹君喬禹錯愕怔住。

    倏地轉身大聲朝樑上客喝道:“老頭兒,你究竟何人?”

    樑上客咧嘴嘻嘻一笑,抱拳應聲道:“不敢,區區樑上客廖清。”

    枯竹君喬禹一聽對方報出名號,驀地驚哦一聲,收劍退落數步,一對戾目凌芒閃爍驚奇。驚怒下狠狠道:“尊駕也是與開山金輪崔明,同稱武林雙奇的樑上客廖清?”

    樑上客廖清還是嘻嘻笑了聲,卻是分辯似的道:“崔明會盜,咱廖清會偷,志不同,不相為謀……有……有點兒不一樣。”

    説到這裏,指着怪眼連眨,盯看着他的矮頭陀普濟接着又道:“這矮頭陀大師父,雖然腿短了一點,腳程倒不錯。”

    説着,向矮頭陀普濟抱拳又施了個禮,道:“蒙你矮腳大師父,背了咱廖清翻山越嶺,咱廖清這廂道謝了。”

    矮頭陀普濟本來一張棗紅色的臉,這時氣得又黑又紅,像塊半生不熟的豬肝。

    枯竹君喬禹嚥了一口氣,看了眼矮頭陀、黑飛狐狠狠的又問道:“他們兩人,渾身發癢,敢情亦是你搞的名堂?”

    樑上客聳肩又是嘻嘻一笑,似乎不值得一提的應聲道:“區區下三流小玩意兒,不值得一提,不傷筋骨,不害五腑,就是身上發癢而已,老魔頭,你可別見笑。”

    枯竹君喬禹一陣呼呼氣吼,如若沒這一份涵養的話,可能一口怨氣化血,從嘴裏噴出來。

    這時,旁邊的痴婆子薛玲玲指了枯竹君喬禹不耐煩地怒罵道:“賊魔頭,你有這份能耐,上白雲山要登門尋找老孃,老孃可不跟你嚕嗦廢話。”

    痴婆子薛玲玲説到這裏,倏地踏前一步,龍角劍勢走倒轉乾坤三五七第一套斷劍震魄魂歸土之勢,連演“馬走歧山”、“誤入桃源”、“折劍斷魂”三絕,卷向枯竹君喬禹等三人處而來。

    枯竹君喬禹急得掩護傷勢甫愈,疲憊不堪中的矮頭陀,與黑飛狐,一邊卻要擋住銀濤洶湧似的對方劍勢。

    一響怒吼聲中,枯竹君喬禹青虹劍揮使出晶芒遴粼。

    一場激戰,甫將拉起時,旁邊站立的樑上客廖清,突然發出一響從未有過的大聲説話聲,向痴婆子薛玲玲道:“老閨女,你要再不聽咱廖清的話,咱可要摔鍋不理事啦!”

    説到這裏,話語聲音漸漸又低了下來,很快的接着道:“一樁蠻有味道的戲,要是給你這麼扯拉,不是演不下去了。”

    痴婆子薛玲玲聽樑上客此説,果然又把劍勢收斂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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