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學 > 武俠小説 > 《蜀山劍俠傳》在線閲讀 > 第三○四回 合力助痴龍 地穴神碑騰寶焰 潛蹤聞密語 波心赤煞耀屍光

第三○四回 合力助痴龍 地穴神碑騰寶焰 潛蹤聞密語 波心赤煞耀屍光

    原來那黑影竟是太白玄金精氣煉成,具有極大威力。人被圍困在內,不消多時,便由氣體化為實質,彷彿一塊極大鋼鐵,將人埋葬在內。對方如是行家,還能仗着法寶防身,將四面擋住,困在其中,苟延殘喘。若稍微疏忽,不知底細,或是臨變心慌,以為身外只是一團黑氣,不難衝破,妄用法寶、飛劍朝前猛衝,立生反應。再要誤發各種雷火,那玄金精氣立成熔質,人便似陷身在一座極大的熔鐵爐內,任何法寶,均難免於煉化,金鐵之質,更無庸説,人也隨同化為劫灰。端的厲害無比。

    這時玄金精氣已快化為純鋼,宙光盤恰在此時發動,子午神光線所指之處,四外快成實質的精鋼紛紛消滅,化為烏有。笑和尚正防子午神光大強,寶庫也遭波及,猛覺身上一輕,眼前大放光明,知已脱險,忙收法寶。待要觀察形勢,猛瞥見先前發光之處忽然飛落下三尺大小一團形似燈焰的銀光,比電還亮。中心擁着一個道裝小人,相貌奇古,身長不滿二尺,手掐法訣,朝着自己微笑,把頭一點,往外飛去。跟着便聽外面連聲雷震,趕往庫門一看,由內到外,三層洞門已一齊開放,金霞仍在一旁未動,歸吾和南海雙童正在驚呼相喚。方想出看,忽聞寶庫頂叭的一聲,疑有變故,忙即回身仰望,先前銀焰小人飛墮之處,當中庫頂一團光影剛剛震破,光焰四射,尚未全消。跟着落下一個淡青色的皮囊,由那殘餘光煙託着,輕輕下落。先還恐是法寶,試行法一收,容容易易到了手上。只見這皮囊通體細鱗,青光閃閃,大約二尺,並未封口。伸手一摸,內裏共有兩個烏金瓶,高只數寸。另外一本用竹簡製成的道書,共是七十三頁。除開頭三張朱書古篆,載明庫中藏珍和靈丹妙用而外,底下每頁均是靈符。未一頁又是朱書古篆,大意是説:

    三千年前,有一仙人盤犖在此隱修,因為夙孽太重,雖然積有無數善功,天劫仍難避免。仗着修煉多年,功力高深,在大劫將臨以前,連用百零八日苦功,虔心推算未來因果,運用全力,嚴密佈置。再請一位同道好友相助,將他本身元靈用太白玄金精氣包沒,連同平生所用法寶、神符、靈丹,一齊藏向兩座寶庫之內。再用諸天禁制,將三層內洞一齊封閉,移山換嶽,將整座洞府沉入海底泉眼之內。再以極大神通,重新佈置出一座洞府,與原來的一般無二。就這樣,仍恐仇敵看破,除行法掩蔽,顛倒陰陽,使其無法推算真情,再由那至交同道的元神附在本身肉體之上,在洞中相待,仗着事前留下的二十六道靈符,與強敵惡鬥了二十九天。等到靈符用完,那至交同道的元神突然飛走,盤牽的原體自為仇敵所毀。對頭雖然神通廣大,煉就蚩尤三盤經,邪法厲害,狡詐無比,覺出對方不應死得這麼快法,連元神也似隨同消滅,不曾遁走。最可疑的是那些有名奇珍一件未用,心中奇怪。但因仙人事前防禦嚴密,設備周詳,元神早已藏入海眼深處,由那至友附身應敵,雙方法力均高。那新佈置的仙山洞府均是寶物,經此二十九日苦戰,十九已化為劫灰,靈符更具威力妙用。鬥到最後一天上,至友的元神早已隱形遁走。那至友原與對頭相識,元神一經復體,便裝作由遠處得信趕來解勸。事後,仙人便不再現影跡,海底泉眼早已有了仙法掩護。對頭儘管半信半疑,事隔多年,訪查無蹤,又未見有轉世形跡,也就罷了。仙人大禍雖免,元嬰尚還不到功候,便在海底苦修。又隔千年,強仇身遭未次天劫,形神皆滅,仙人的元嬰也早煉到功候。無如當初發願太宏,立意用於八百年苦功煉成天仙,自用所煉太白玄金真氣,將洞府和寶庫嚴密封禁,非到時機,等前古至寶宙光盤二次出世,便將三層洞門打通,也無用處。並且來人一人寶庫,便受玄金精氣包圍,萬無生理。日前回憶前事,定中推算,得知今日功行圓滿,破禁放他的人,正是三千年前至友轉劫到此。為感昔年高義,除外庫中藏珍、靈丹之外,並將昔年準備飛昇時防禦九天罡煞之氣和左道妖邪途中暗算,留作萬一之備的七十三道靈符一齊相贈。還有那七件奇珍,均經自己千年苦煉而成,多高法力的人也收不去。雖然傳有收法,仍非短時日內所能隨意運用,特在行時代為行法禁制,以便笑和尚前往收取。不過此寶本身已具靈性,雖經行法禁制,令其改歸新主,到手以後,仍須本身元靈與之相合,否則仍難免於生變。前逃三寶,已落在兩個左道中人手內。本來此寶外人收它不去,因其持有剋制之寶,才被收去。但仍難應用,將來終於珠還,無須往尋。

    笑和尚見那靈符每道均附有用法,越發心喜。那十六粒靈丹,分藏在兩金瓶內,瓶口微開,立聞清香,想不到得來如此容易。寶主人更是三千年前至交,更加欣慰。隨聽南海雙童連呼師兄,急忙飛身趕往一看,那三件法寶已全縮小,凌空懸立金霞之中,甚是安靜。雙童謹慎,恐又生變,不敢貿然收取。一問經過,才知雙童正覺三寶威力越增,香雲寶蓋漸有制它不住之勢,笑和尚又似被困庫內,心正危急,倏地一朵銀焰擁着一個道裝小人由庫內飛將出來,將手中靈訣朝外一揚,三寶立發出幾聲異嘯。同時小人也帶着連串雷鳴之聲,往前洞飛去。所過之處,洞壁立開,現出門户,晃眼無蹤。三寶由此懸在裏面,不再往外衝突。笑和尚不顧答話,朝金霞中一看,三寶最長的也只七寸大小。

    其中斧形之寶,乃一塊鐵令符,上刻雙斧。另一月牙形的玉環,上刻六條怪蛇,彩色斑斕,精芒外映。還有一根似鐵非鐵,長約三寸,上繪符篆的長針。都是寶光隱隱外映,知是前古奇珍。為防萬一,先照道書所載用法,飛入金霞之內,如法施為,果然應手取下,才放了心,將香雲寶蓋一同收去。

    笑和尚正和歸吾父子三人同觀道書,談説前事,忽聽洞外天空中異聲大作,雜以龍吟,遠遠傳來。想起前受女主人之託,説有對頭要來侵害。仗她指點,自己得此前古奇珍,又蒙優禮款待,其勢不能坐視。一聲招呼,忙同歸吾父子往外趕去。匆迫之中,只顧應援,忘了寶庫尚未收取。因洞門已全開放,通行容易,晃眼便到頭層洞外。耳聽異嘯龍吟之聲,越發猛惡,仰望卻不見什爭鬥形跡。上面海水吃墨龍所噴丹氣逼住,宛如一座極大的水晶穹頂,將當地罩住。四人雖然未見主人的面,一則受託在先,又知來敵厲害,以為主人夫婦業已被困,或是落在下風,正在勉強支持,龍吟乃是求援,也未仔細查聽,立時穿波而上。墨龍所噴丹氣本極強勁,不易穿過,這次竟是毫無阻力,越料求援正急。笑和尚雖然想起寶庫未收,內庫尚未發現,以為助戰要緊,況又不知收法。

    心念微動,立即丟開,同縱遁光,穿波而上。當地是在天鏡湖底,離戰場頗遠,中間隔有好幾座峯崖擋住目光,急切問也未取出玉環查看。一離水面,便循聲趕去,剛越過前面高峯,便見一個身材清瘦的道人手指五股黑煙,煙中各裹着一口飛刀,與前見墨龍在晶幕之下飛空惡鬥。墨龍口噴青紫二色丹氣,敵住那五口飛刀,口中不住怒嘯,似有不支之勢。

    四人天生俠腸,對於主人本就心存左袒,再見道人手發黑煙飛刀,不似正經修道之士,越發生出敵意。南海雙童首先飛身上前助戰。笑和尚雖然後發,動作更快。因想試驗新得法寶威力妙用,上來未用飛劍,只把身形一晃,便到了道人前面。道人瞥見斜刺裏先後飛來四人,當頭兩個矮子劍光強烈,厲聲大喝:"你們哪裏來的?"話未説完,笑和尚人影一晃,已越向前面,哈哈笑道:"主人在此隱修多年,你這妖道叫什名字?

    為何上門欺人?"那道入也是該當晦氣,明明看出新來四人是正教中能手,仍然不甘就退,聞言反倒大怒,厲聲大喝:"無知小禿賊,也配問我名姓?我與妖龍仇深似海,你們既是三清門下,為何幫助妖孽,倚眾欺人?趁早退去,還可活命;否則,休怪我狠!"

    四人先見對方面帶狡詐,不似善良,成見已深;再見道人口噴黑氣,將雙童飛劍接住,説話又是那麼兇橫,越料對方不是海中精怪,也是左道妖邪,聞言全都有氣。笑和尚更因對方狂傲,不説名姓來歷,有意給他難堪。本想隱身上前打他一下,不料道人竟有法寶防身,笑和尚一掌打將上去,竟被一股潛力擋住,反震回來。如非功力高深,所用又是佛家小金剛掌,幾乎反被所傷。同時歸吾因覺兩生修為均在旁門,前生愛子固已上進,笑和尚更是法力高強,望塵莫及,到處相形見絀,心生內愧,一見三人上前,也將法寶、飛劍一齊施為。

    道人看出墨龍頗有逃意,不知是計。心恨四人作梗,又吃笑和尚那一掌,雖未打傷,也自有些警覺。厲聲大喝:"無知小狗,今日叫你知我厲害!"説罷,雙肩搖處,背上所佩葫蘆內立有大股黑氣,中雜億萬寸許長的紅紫二色飛針,暴雨一般朝四人當頭罩下。

    經此一來,四人越把對方認作左道妖邪。笑和尚因先前一擊不中,有了戒心,惟恐雙童父子誤中邪法,揚手先是一片無形劍氣,將三人擋住,不令飛針上身。跟着發出太乙神雷,數十百丈金光雷火打向前面,黑煙、飛針立被震散。耳聽女主人遠遠狂呼之聲,墨龍全身均有丹氣籠護,口中悲嗚越急,以為邪法厲害,便將新得三寶的騰蛇環發將出去。

    大半圈閃變無常的彩光,上面七條彩蛇,出手便自暴長畝許方圓,比電還急,飛舞而出,六條蛇口齊射五色靈焰,對準道人飛去。耳聽女主人狂呼與龍吟之聲,相與應和,也未聽清,仍指法寶上前。道人見狀大驚,面色立變,怒吼一聲,放出一道玄色精虹將身護住,收回飛刀,破空便逃。無奈來時容易去時難。上空晶幕,原是墨龍的丹氣與本身真靈相合,本是有意放他入內,敗後想逃,如何能夠,連衝兩次,不曾衝破。那大半圈彩光帶了七條口噴靈焰的怪蛇,又由後追來。沒奈何,只得撥轉遁光,滿空飛逃。歸吾和南海雙童又各指飛劍、法寶,滿空追截。

    笑和尚本來要追,因見墨龍盤空未動,只朝四人點頭示謝,不曾追趕,心中奇怪。

    騰蛇環又具有靈性,一經放出,除非主人將其收回,不追上敵人決不停止。笑和尚正在尋思,忽見女主人凌空飛來,還未近前,便雙手連搖,高呼:"諸位道友,手下留情!"

    説罷,回顧墨龍,大聲呼喝,滿面均是怒容。笑和尚想起女主人前言,心方一動,待將騰蛇環止住,就這兩句活的工夫,一道玄色精光已朝女主人電馳飛去。還未到達,黑光中先射出一蓬墨色光雨,朝女主人打去,來勢比電還快。笑和尚因看出主人夫婦爭論,不便上前,稍微緩了一緩,玄虹已電馳飛到,才一照面,便下毒手。只聽女主人悲呼:

    "好狠!"似已受傷,人便往斜刺裏遁去。墨龍見仇敵所噴墨雨將愛妻打傷,立時暴怒,怒吼一聲,身形暴長,正在發威,想要拼命。忽聽女主人又在大聲疾呼:"你不放他逃走,我就死在你面前!"隨聽玄虹中道人接口罵道:"無恥賤婢,你休要討好賣乖,今日叫你和那妖龍死無葬身之地!"説罷,玄虹微一掣動,又朝女主人電馳追去。

    這時,騰蛇環和歸吾父子三人的飛劍本在尾隨急追,無如敵人已橫心拼命,飛遁又極神速,乘隙飛來,先發出一蓬墨雨,將人打傷,重又急追過去。笑和尚早知女主人有難言隱痛,一見妖道要斬盡殺絕,不由大怒,一指騰蛇環加急前追,緊跟着隱形飛遁,也急追上去。墨龍更是怒火攻心,剛一回身要追,女主人忽由側面飛回,面容慘變,大聲疾呼:"諸位道友,看我面上,請暫停手!我雖受傷,並不甚重。"説罷,回身猛朝墨龍撲去,一把抱住龍頭,連推帶撞,哭喊起來。道人在玄虹護身之下,本朝側面追趕,不料女主人精幹玄功飛遁,法力甚高。先前受傷,原是情急之際偶然疏忽,更沒料到對方會下這等毒手。一經防備,便難追上。就這樣,仍恐道人為眾所殺,本想用化身將其引開,本身飛回攔阻眾人,不令下手,強迫墨龍將其放走。偏生所幻化的替身又被對頭看破,回身追來,一見女主人抱着龍頭,代他哭訴,向眾求情,不但不領好心,反而激發怒火,又是一蓬墨色星雨發將出來。

    笑和尚剛剛追到,因見女主人情急狂呼,神態可憐,本想停手,一見妖道這等狠法,心想迫使屈服,永絕後患,便暗放無形劍氣,想將主人護住,再行設法制服。誰知墨龍早有準備,先前乃是故意示怯,一見墨雨飛到,猛張口一噴,一團青紫二色的光氣飛將出去,兩下里一撞,便自爆散,電也似疾,正朝敵人當頭裹下。忽聽女主人一聲悲叫,光氣忽又收回。道人幸脱危境,仍還不知進退,揚手又是七八十口裹着黑煙的飛刀朝前飛去。這原是同時發生,瞬息間事。笑和尚見妖道如此兇橫,不知進退,早按仙人傳授,暗中施為,把手一指,騰蛇環所化彩虹早已追到,被笑和尚止住,突似驚虹電掣,暴長數十百丈,電也似疾將那玄虹圍在中央,上面七蛇齊噴靈焰,環繞衝射。同時歸吾父子三人也已追到,紛紛用法寶、飛劍上前夾攻。道人先仗玄虹護身,還不十分害怕,此時方想逃遁。笑和尚把手一指,那大半盤彩虹連同上面靈蛇,立似轉風車一般,將道人連身外玄虹一齊裹住。晃眼之間,蛇口靈焰交射中,玄虹竟被消滅了大半,周身也被極大吸力裹緊,休説逃走,移動都難。這才知道厲害,厲聲喝道:"阿東!莫非你看我今日為你葬送麼?"

    女主人似已將墨龍止住,悽然嘆道:"似你狠心薄情,忘恩負義,況又自取滅亡,本應聽你自作自受。現既知悔,寧你不仁,我不可以無義。"隨向笑和尚帶愧説道:

    "此是貧道兩世冤孽,他雖多行不義,實不願其由我而死,還望諸位道友看我薄面,放他去吧。"笑和尚故意搖頭道:"放他不難,只是這廝過於陰毒,以恩為仇,放他必留後患,還是除去的好。"説罷,取出那面上刻雙斧的古鐵令符微微一揚,兩柄日月雙輝的神斧立時光芒萬道,交叉飛出,照準道人頭上待要下落。道人防身寶光已被靈焰化去十之八九,身被裹緊,無法逃脱。瞥見神斧飛起,當頭下落,看出是前古至寶奇珍,心膽皆裂,顫聲急呼:"神僧饒命!如蒙網開一面,從此決不登門與他夫妻為難。"笑和尚一面止住法寶,喝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既然知侮,看在主人面上,放你逃生。下次再被我發現惡跡,休想活命!"説罷,把手一招,收回法寶。道人滿面羞慚,朝主人看了一眼,騰空便起。笑和尚看出對方目射兇光,知其不懷好意,連忙隱身追去。這次道人居然未受阻隔,衝破晶幕而出。剛到上面,不知有人暗中尾隨,咬牙切齒,惡狠狠手指下面,厲聲咒罵。笑和尚見他如此卑鄙陰險,不禁有氣,剛要追上給他吃點苦頭。

    忽見道人取出一塊方形水晶,看了一看,好似有甚警兆,面上一驚,身形一晃,便縱水遁逃去,一閃無蹤,只得罷了,暗忖:"此人所用法寶頗似左道中的能手,不知是何來歷?主人不肯明言,未便詢問。看他行事神情,早晚仍是後患。"正往回飛,女主人和歸吾父子三人恰同迎來。再看墨龍,已先退去。

    女主人似恐眾人盤問底細,見面稱謝之後,苦笑説道:"諸位道友高義,刻骨銘心。

    外子和今日來人有不解之仇,不知怎會被他算出強敵要來,藉着受點微傷,將我騙去,軟禁水中,意欲與敵拼命。如非強衝禁網,趕來解圍,雙方必有一傷。雖蒙手下留情,將其放走,仍然未如預計。可恨外子一味感情用事,不知利害。否則,仰仗諸位大力相助,只要不將我困住,諸位法寶早已到手。貧道再與諸位略為商議,將來人驚走。他只當古仙人的藏珍被我取得,此人貪小,只要將外子所得靈丹和他想了多年的一件法寶送他講和,從此便可各不相擾,永絕後患,有多好呢!實不相瞞,諸位道友在此已有多日,前半固是借重鼎力,有意延挨,後半實由取寶耽延,看似不久,歷時卻久。請至荒居小坐,便請起身如何?"四人聞言,一算日期,果然只剩兩天限期,不禁心急起來,忙將靈丹分與主人一瓶,匆匆辭別,主人也未強留。笑和尚行時忽想起寶庫未收,忙問:

    "此時往取,可來得及?"女主人笑答:"此時海眼洞府已全封閉,暫時取不成了。好在英、雲姊妹不久要來,彼時再取不遲,請上路吧。"

    四人隨即衝波而起,往北海飛去。到了北海絳雲宮海面附近,遙望前面,暗雲海霧,上與天接。乍看還無過分驚人之處,後來越飛越近,入了霧陣之中。四人去時,奉有楊瑾密令,早將遁光連人隱去。因還有一晝夜限期,相隔絳雲宮海面只七八百里,各將衝空飛行之聲隱去,緩緩前進。看出越往前飛,霧氣越重,灰濛濛望不到底。遙聞萬雷轟隆怒哄之聲,互相應和,聲震天地。四人照着楊瑾所説,環着霧陣暗中查看。正貼水面緩緩同飛,忽聽身前不遠有兩人低語爭論。趕過去一看,原來當地乃是海中一座無人小島,大隻數畝,宛如一個碧螺浮在水上。地不甚大,但是花木繁茂,景物清麗。如非四外海氣荒涼,終年愁雲慘霧連接不開,真乃極好所在。那兩人都是道裝少年,臨水而坐。

    聽那口氣,好似二人的師父與人有仇,算計敵人近日功德圓滿,元嬰煉成,快成氣候之際,前往擾害。並還帶了幾個得力門人,持了幾件法寶,分成三面埋伏,以防敵人元神飛逃,分頭堵截。因嫌為日甚多,海面遼闊,景物幽晦,特由別處移來幾座小島,以便門人在上守候。四人才知兩少年存身小島,竟由別處移來。門人如此,乃師法力之高可想而知。笑和尚足智多謀,暗忖:"為時尚有一晝夜,何不就便設法探聽虛實?"心念一動,便用傳聲告知南海雙童父子小心戒備,暗中查聽,相機行事。不料那兩人談過幾句,便離開了本題,所説全是同道往還和海外採藥經過,不再提到正文。依了南海雙童,既聽不出所以然來,同時又聽遠遠雷聲爆炸,聲雖沉悶,好似隔着極厚的濃霧,但是繁密異常,連千百里外的地殼均受震撼,意欲趕往前面觀察。笑和尚本來要走,偶然一眼瞥見兩少年互相對看微笑,所談越不相干,猛觸靈機。暗忖:"我們到時,這兩人正在談論乃師乘隙報仇之事,話未説完,我們才到島上,忽然轉了口風,對前事隻字不提。

    莫要隱形法未被看出,島上卻設有埋伏禁制,人一上島,立被警覺,也未可知。"心中一動,立用傳聲暗告三人:"同往島西,隱形遁走,動作越快越妙。不聽呼喚,不可回顧。"

    四人原本立在兩少年左側花樹之下查聽動靜,甄氏弟兄和乃父歸吾剛縱遁光隱形飛走,內一少年面色忽變,微一冷笑,把手往外揚起,待要施為。不料笑和尚早有準備,先和甄氏父子同縱遁光離開地面,卻不飛走,人仍停在原處未動。一見少年伸手發難,故意把手一指,立飛起四條人影,由甄氏父子所去之處略現形跡,忽然改道,往斜刺裏飛去。因知水仙門下男女徒眾都是水族修成,因而所幻化的四條人影相貌均極醜怪,似人非人,各在一片灰黃煙光擁護之中朝側面飛遁。少年手中兩道紅光也電掣而出,本朝甄氏父子這一面急追。那四條人影出現正巧,彷彿害怕敵人紅光,改道逃遁神氣。少年先誤認為所發紅光破了隱形之法,忙指法寶急追,不知對方乃是幻影,暗中有人主持。

    他這裏一追,幻影立時遁人海中,少年立指紅光往下追去。笑和尚防他看破,幻影入海,並不當時消滅,等到紅光追上,方作為想逃無及,被那紅光裹住一絞,立成粉碎,海水也似被血染成紅色。少年方始收回法寶,笑對同伴道:"師兄,你看這些水怪也敢來此窺探,豈非找死!"同伴青衣少年似如未聞,只向四外留神查聽。隔了一會,微笑道:

    "我看事情無此容易,你當四個水怪是真的嗎?"少年答説:"我先和你説話,也許被他們聽去了。或許我們一時疏忽,不自警覺。他們偏大膽冒失,入我禁地。如非我們行事慎重,過信傳言,以為對方師徒法力甚高,又覺來人隱形神妙,暗中查聽了好些時,不見絲毫形聲,我早下手了。後來我見敵人逃遁,實在氣他不過,還拿不定是否能夠追上。試用紅光一追,誰知他們只擅隱形之法,並無大用。你分明見我用赤屍煞光將其絞成肉泥,莫非還是假的不成?"

    青衣少年笑道:"我看此事有好些可疑。這幾個水怪既然擅長那麼好的隱形法,必非弱者。何況水母師徒素來護短,她那門人向不許人欺侮,法力稍差,休説遠出和人對敵,連她那絳雲宮都不許離開一步。何況我們師父是她師徒三人多年來的夙仇大敵,又當仇人元嬰煉成,功候將完之際,怎會縱令這類毫無法力的門人遠出探敵?還有那四人死得大易,也未回手,死後連元神都未見飛起,此時我越想越怪。我二人奉命防守,責任重大,莫要上了敵人的當才笑話呢。本來連這幾句話也不想説,因見敵人去後不曾再來,不問所殺是真是假,這赤屍煞光敵人不會不知,也許看出我們不好惹,幻化出幾條幻影,本身早已知難而退。適才行法查看,不見形跡。師弟自信太深,這等粗心,極易誤事。為此令你留意,現在雙方勝敗存亡,只此一舉。師父正與陸巽在絳雲宮中苦鬥相持,整座絳雲宮均在師父赤屍煞火籠罩之下,只要鬥過明夜子時,敵人如無強有力的救兵趕到,萬無幸理。敵人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關頭,她那門下孽徒偏不知利害輕重。日前有幾個中土隱修的散仙,同了崑崙派兩個後輩由金銀島起身,因其中有兩個轉劫重生的法力雖高,年紀卻輕,童心未退,強着內中一人,用金銀劍氣化一長堤,凌波飛渡,偶然疏忽,忘了前面霧海中離絳雲宮禁地不遠,以致誤入。這班狗仗人勢的孽徒,也不想想他們師父多年閉宮苦修,功候快要圓滿,正當要緊關頭,我們師父這個大對頭已是難於抵禦,竟又多生枝節,無故添出好些強敵。並且來人自知疏忽,已經飛高,並向孽徒們賠話;所行之處,又偏在絳雲宮側面,至多劍氣照耀海水,絳雲宮前立有兩座闢水牌坊,便在宮前,也不至於驚擾,何況相隔尚遠。這班無知孽徒因想起宮前牌坊原是三座,昔年被神駝乙休用兩件至寶奇珍換去一座,轉送與峨眉妙一真人,以為開府的點綴,無法取回。乃師不久有難,連日正在加功苦煉,見來人遁光強烈,恐驚乃師,分了心神,誤以為他們那獨門癸水雷珠威力神妙,師父之外無人能敵,不特仗勢欺人,迫令來人認罪服輸,並還看上內中兩個幼童,妄想收為弟子。不料對方年紀雖輕,法力卻高。表面困入他們雷山火海之中,實則來人和他師父素無仇怨,不願樹敵,未將那幾件佛門至寶一齊發動,欲待他們師父出面理論,以防結怨樹敵,或是雙方各走極端,生出別的災害。"

    "昨日陸巽嬰兒煉成,得知此事,又急又怒。正待責罰眾孽徒,並與來人相見,也是劫難將臨,行事顛倒,素來好勝,覺出孽徒已將水母獨門法術法寶一齊施為,不特沒有佔到一點上風,如非來人手下留情,幾乎反為所制。而且又用法寶查聽出對方心意,疑心他故意縱容門人出頭為難,就此出面,無異向人認罪服輸,越想越不是意思。同時又接到我們師父就要前來尋他報仇之信。那癸水雷珠,照例敵人法力越高,它反應之力也越大。雖是水宮奇珍,似連日這等用法,從來未有。如今絳雲宮方圓千數百里以內,均被這類雷珠滿布。最後又因敵人持有仙、佛兩門至寶,將這一帶化成萬丈冰山,一直凍人海底,生出好些妙用。知道我們師父來去如電,神速無比,防不勝防,稍微疏忽,立被侵入,難得這幾個過客只守不攻,不與為難,正好藉着所持仙、佛兩門至寶,激動癸水寒精元氣,隨時發生變化,護住當地。自身躲在海底宮中,由門下孽徒四外防護。

    滿擬我們師父必為那萬丈冰山、無邊海氣所阻,水宮左右更有各種埋伏禁制,決難侵入雷池一步。做夢也沒想到,我們師父去時,託朋友借了一件法寶,名為太乙金鱗舟,加上自有的一件法寶,前數日趕來此地。"

    "事也真巧,到時正值癸水雷珠受了仙、佛兩門至寶衝蕩,生出反應,大片海水齊化雷珠,紛紛爆炸,密層層上與天接。我們師父便將元神藏身舟中,再借法寶妙用隱卻形聲,一直侵入海底。本來晃眼到達宮前,離那闢水牌坊也只數十里遠近,眼看深入重地,一舉成功。也是我們師父覺出敵人以前法力頗強,臨事審慎太過,恐被敵人警覺,將太乙金鱗舟收去,欲以玄功變化隱形飛遁,深入宮中,一舉將敵人師徒除去。沒想到此寶乃西方庚金元精煉成,既與癸水相生,又是仙府奇珍,妙用無窮。雖是借來之物,難於發揮全力,用以護身隱形,卻具有極大妙用,寶光又隱,敵人決看不出。這一舍寶不用,別的不説,身形雖隱,隨帶幾件本門至寶和那赤屍煞光,隔老遠便被敵人看破。

    對方原有準備,時刻都在提心吊膽,立將埋伏發動,先將我們師父隱形之法破去,上來聲勢十分猛惡。前聽我們師父傳聲發令,差一點沒被敵人困住。後來雖得衝破,但看出仇敵用的是緩兵之策,藉着各層埋伏禁制,相持待救,以致破了一層,又是一層,直到今日,還未越過頭座牌坊。"

    "我們師父本想攻破地殼,毀滅仇敵這座水宮,稍出胸中惡氣,再作復仇之想。偏生下面佈滿層層埋伏,上空千餘里方圓大片海面,又被那無心路過的人將癸水雷珠威力全部引發。師父如以全力施為,就能報仇出氣,所發生的災劫也不知如何浩大。一則造孽太甚,心有顧忌;再者,那幾個人頗有來歷,所持均是仙、佛兩門俱有極大威力的至寶奇珍。他們這些自命不凡的正教中人,見我們師父發動這類空前浩劫,必定不容。我們師父雖不把這些後生小輩放在心上,一則勝之不武,不勝為笑;再者,對方師長均是有名人物,人多勢盛,一旦成仇,不勝其煩。本來彼此素無嫌怨,何苦結仇自擾?不願多事,只得強行忍耐。看那數人神情,也似守候待援,此時最好所盼援兵尋來,仗着他們法寶之力,粗心大意,將癸水元精真氣所化雷珠冰山、冷焰寒雲和受法寶反應所化熱霧破去。上面起了劇烈變化,下面整座絳雲宮立受危害。仇敵因見孽由己造,必多顧慮,也許連元神都不等復體,便趕出拼鬥,都不一定。只一現身,必為我們師父所殺無疑。

    就這樣,還防他師徒逃走,令我們幾面合圍,遠遠防守。如見外來的人,速用傳聲稟告。

    這一面乃是往來要道,敵人師徒如逃,固非經此不可;便是被困數人的援兵,也是必由之路。"

    "你只見方才殺那四人容易,卻沒想到事須合理。這裏海氣荒涼,終年愁雲慘霧籠罩,怎會有此景物靈奇的小島孤懸海中?外人經過發現,難免窺探。對方身形已隱,人數又多,來歷姓名絲毫不知,又未存有敵意,略為偷聽了一陣,不致遁走,你為何便把本門獨有的赤屍煞光妄自發出,豈不惹事?如非看出來人法力甚高,不肯計較,我早向你攔阻了。依我之見,多半來人故弄狡獪;再不,也許絳雲宮中逃出來的那些蝦兵蟹將,被你無心相遇,一時誤會,不問青紅皂白,便下殺手,其實方才隱形窺探的四人已早遁走。這四人不是不知道我們來歷,不願無故樹敵,便是行輩較高,又覺自己不應隱形窺探,或是應援心急,惟恐延誤,自行走去。你在那裏賣弄,人家早已飛走,你還得意呢!"少年意似不服,還待爭論。

    笑和尚先見少年所發紅光與眾不同,分明是旁門家數,偏不帶甚邪氣,早就奇怪。

    後來隱形窺探,聽出所發竟是赤屍煞光,忽然想起一個隱跡多年,久已不聽説起的旁門老輩,不禁大驚,知這師徒四人和紅雲大師一樣,最是難惹。所習雖是旁門,除性情古怪而外,法令甚嚴,無甚惡跡。昔年因與血神子鄭隱交厚,當鄭隱事急往投時,他雖不善鄭隱所為,向其告誡,仍以死力護庇,致與師祖長眉真人對敵。如非師祖知其為友熱腸,所用邪法雖極厲害,平日無甚惡跡,格外寬容,幾被誅戮,形神皆滅。就這樣,仍損失了許多法寶,僅以身兔。如換別的左道妖邪受此重創,必定懷恨。他因看出對方有意寬容,不肯傷他性命,不特不恨,反倒心生感激。由此告誡門人説:"以鄭隱法力之高,又具有正邪諸家之長,尚為長眉真人所敗,被困在西崑崙星宿海底,永無出頭之日,何況我們。我生平從未經此大敗,以我為人,最重恩怨,本來有仇必報,無如我和長眉真人對敵三次,均應慘死,全是對方留情,才得保此殘生,否則連元神均必消滅。看似仇敵,實是有恩於我。我已放棄復仇之念,便是你們將來在外,如遇長眉真人門下徒子徒孫,只要是真人一脈相傳,非到對方萬分逼迫,生死關頭,只許退讓,不許還手。據我觀察,真人那麼仁慈寬厚,門下徒眾必能仰體師意,也決無趕盡殺絕之事。"由此,把和峨眉派對敵列為他門下的禁條。笑和尚自從轉世以來,不曾聽人再提,想不到水仙仇敵竟是此人,不知何故,仇怨難解。休看自己這面持有仙、佛兩門的至寶,如論法力神通,恐還未必是此人對手。再一回憶由楊瑾轉來的少陽神君飛書仙示上面的語意,知道雙方仇怨太深,一個鬧僵,便不免惹出滔天大禍。

    笑和尚心正憂疑,忽聽遠遠水雷巨響之聲正在猛烈頭上,忽然停止。跟着起了一種極奇怪的沸水之聲。又聽南海雙童傳聲遙喚。暗忖:"這兩人的來歷已經探聽出來,在此無益。不如去往前途,先查明瞭形勢,好作準備。"本來要走,因見兩少年爭論不休,意欲給他們一個警告,行時故意觸動島上禁制,足先沾地,再行飛起。兩少年似知來人未走,面色立變。青衣少年手掐法訣,往上一揚,立有大蓬紅光四下飛射,再分佈下來,將當地一齊籠罩在內,約有數十畝方圓,宛如一座穹頂形的光山壓向海上,來勢比電還快。笑和尚天性滑稽,本意是點醒對方莫太驕狂自恃,並想試驗那赤屍煞光的威力。不料對方發動這等神速,只一晃眼,便被煞光籠罩在內。雖然法力高強,又有至寶隨身,知道無害,但見此威力,也頗驚心。方想運用無形劍氣一試,忽聽青衣少年回身喝道:

    "何方道友光降,請現身形賜教如何?"

    笑和尚本打算觸動埋伏,立時飛走,不料身剛離地,紅光暴起,人便被困在內。於是索性不走,仍舊隱身,靜待對方如何下手,相機應付。看出那紅光好似一口大鐘籠罩海上,光雖強烈,中空之處甚是寬大,並無異兆。知道對方先禮後兵,意欲逼令現形,問明來歷姓名,再作計較。因見兩少年雖然回身喝問,並未看出人在何方,偏又故意做作,彷彿敵人已在眼前,被其看破,便有意淘氣,也不答話,哈哈一笑,往兩少年身後飛去。青衣少年冷笑道:"這位道友當真不肯見教嗎?"説罷,將手一指,四外紅光電一般連閃兩閃,便往中央合攏,晃眼縮成三四丈大小停住。兩少年重又同聲喝道:"彼此素昧平生,無故來此窺探,好意請教,再不現身,我二人便要無禮了。"説罷,見仍無迴音,俱都大怒。一個手持法寶準備施為;一個將手一指,紅光重又由大而小,往中心縮去。兩少年立即透出光外,勢子卻比方才要緩得多,看神氣好似迫對方現形,仍無傷人之意。等煞光縮成丈許大小一幢,罩向地上,重又停止,光更強烈,其紅如血。內層更有億萬細如牛毛的芒雨朝內飛射。笑和尚早搶立在兩少年的中間,運用玄功,緊附青衣少年之前,把對方當作盾牌,任那煞光透過,隨同脱出光外。見那煞光如精芒電雨,果是厲害。

    兩少年因對方始終不曾回答,也未現出形跡,面上均有驚疑之容。最後厲聲喝道:

    "我二人因奉師命,不肯無故傷人,再三好言相勸,仍是不聽。休以為隱形神妙,我這赤屍七煞神光雖不似玄武烏煞羅喉血焰神罡那等陰毒,威力卻差不多。你已在煞光籠罩之下,再不見機,神光合一,我們縱不想下毒手,也是不死必傷,何苦來呢!"説罷,見仍無迴音,一個便催下手,青衣少年還在遲疑。笑和尚忍不住哈哈一笑。另一少年知道方才未將敵人困住,大喝一聲,揚手一蓬比血還紅的飛針,朝笑和尚發聲之處打到。

    青衣少年把手一指,先發紅光重又展布,向前追來。這次笑和尚有了經驗,自然更不會被他困住,剛一發笑,人早飛向一旁,跟着又是哈哈一笑。兩少年見那麼快的煞光飛出,竟被敵人遁走,又驚又怒,二次指揮神光電馳追去。笑和尚人早遁開,又在別處發出笑聲。兩少年見不是路,口中厲聲喝問,煞光發之不已,當地四外全被這類煞光佈滿。笑和尚只是一味引逗,既不現身,也不還攻。最後方始哈哈笑道:"我本無心經過,後聽二位道友談論,得知令師竟是我聞名多年的老前輩赤屍神君。因二位道友説得那麼兇,想要領教貴派獨門赤屍煞光的威力;又以前途有事,無暇奉陪多談,致多得罪。此時已經領教,這赤屍煞光威力果是驚人。改日再見,恕不奉陪了。"説時,另一少年已隨手發出一片煞光,將人罩住。笑和尚胸有成竹,此時已試出對方功候尚差;比平日所聞乃師功力相去尚遠,也就不再閃避,任其罩住。青衣少年聽對方發話,本想攔阻同伴不令下手,不料已經發難。方想回問,笑和尚把話説完,立運玄功,在無形劍氣防身之下,衝破煞光,往前飛去。

    兩少年萬沒想到對方法力如此高強,煞光照體不特沒有現形,反被衝破,通行無阻。

    又聽笑聲去遠,知道追趕不上。因來人只是稍為戲弄,不曾為敵,自己不該先行下手,恐乃師見怪,也未傳聲稟報。後來想起來人去處正是絳雲宮一面,非敵即友,此時到來,必與雙方惡鬥有關。無如師父性暴,稟告已遲,就此含混過去,或者無事,否則難免不受重罰。這一膽怯,立止前念,始終不曾稟報。笑和尚如在煞光初起時隱形遁走,原可無事。這一出聲發笑,又引逗了一陣,無意之間與兩少年結了嫌怨,以致將來惹出許多事來,幾乎為此延誤道業。暫且不提。

    南海雙童同了歸吾,先由海中水遁,飛出三數百里,猛覺前面海水快要結冰。知道當地雖是北極冰洋盡頭一帶,但與陷空島氣候不同,相隔也遠,終年只是暗雲籠罩,並不甚冷。耳聽萬雷交鬨,聲更繁密,料知相隔陣地將近。海水受了癸水雷珠反應,已快成冰。因時尚早,笑和尚尚未迫來,三人不敢冒失前進,同在當地等待,並用傳聲請笑和尚趕往商議。待了好一會,不見人來,重又傳聲詢問。後接到笑和尚傳聲回話,説兩少年乃赤屍神君門下,正想試那煞光威力,令其暫候。海中忽湧來大股熱浪,雷聲立止。

    心正驚奇,猛瞥見七八道細如遊絲的各色光華,每道長只丈許或數尺不等,由斜刺裏飛來,往側面作半圓形繞去,轉眼無蹤。三人一同隱身懸立海上,甄兑正取寶鏡向前查看,忽在無意中看出,忙喊:"爹爹、大哥快看!"已無蹤影。再看前面,鏡光照處,萬丈海波已早成了實質,一片灰白色的光影似冰非冰,上與天接,相隔當地不過二三百里。

    遙望中心陣地,無數水雷仍在紛紛爆炸。內中一幢金光高約十丈,四外均是灰白色的寒光包圍,看去似光似氣,中雜無量數密如雨雪的銀花,電轉星翻,不住騰湧閃變。三枝青碧二色的箭形精光和一團上有六角的星形金輪,正在那雷珠水泡互相擠軋爆炸的光海之中往來飛舞。輪上六根芒角各發出大量銀色火花,暴雨也似射向四外密集噴發的雷珠水泡之上,沾着一點,便化為大股熱煙,中雜沸水之聲,漸漸熱氣越來越濃。隔了一會,飛箭、金輪一同收去,熱霧也由濃而淡,忽然凍成堅冰,將那金光祥霞包圍在內。看出此是水母宮中天一玄冰,方圓千餘里內,由海底起,直達天空,已凍成一片其大無比的堅冰,少説也有千餘里方圓,高達萬丈以上。又看出那幢金光祥霞乃李洪金蓮神座。雖因佛家至寶威力神妙,內中人物,寶鏡不能透視,但先前所見那一輪三箭從未見過,可見同伴必不在少數。南海雙童均愛李洪天真靈慧,人又義氣誠懇。來時所觀少陽神君來書,並未提到李洪被困之事。知道金蓮神座,外人不會借用,既見此寶,李洪必已被困無疑。心正憂急,待催笑和尚速往應援,先將李洪救出險地,或與會合,再打主意。忽又聽海底鍾磐細樂之聲隱隱傳來。

    笑和尚也已趕到。他和李洪屢世同門至交,曾聽諸葛警我談起他今生功力,更勝前生。懷抱之中,便被天蒙禪師度去拜見父母,由此恢復靈智法力。因為九生修積,根基福澤深厚異常,到處仙緣遇合,師長同門個個期愛。未滿十歲,便出行道,仗着累生修為,法力日高,又得有仙、佛兩門至寶奇珍,上次隨同七矮開建小南極天外神山光明境仙府,合誅萬載寒炫,出力甚多,年紀雖輕,幾乎所向無敵。這次來時,燃脂頭陀曾説他歸途必與一前生好友相遇,可將香雲寶蓋轉借,不料是他在此,心中大喜。知道金蓮神座威力神妙,不論正邪各派多厲害的法寶、飛劍也不能傷,困守冰海之中,必有原因。

    也許奉有使命,或是知道絳雲真人正與強敵相持,惟恐激出災害,才不肯發難。只不知雙方素無仇怨,水仙何故與他為難?少陽來書,只説水仙有難,令往相助,前途還有幾個幫手已經先至,別的均未提起,好些不解。忙告甄氏弟兄説:"李洪決可無事,不須憂疑。"説完,本想捱到預定時刻趕去,但甄氏弟兄深知天一玄冰威力,均想見着李洪,才能放心。笑和尚也因累生良友,急於相見,一經慫恿,立時動搖。暗忖:"先與李洪本人相見,問明情由,再作計較,還可問出一點虛實。只要等到下手時候,或是提前趕往闢水牌坊之下隱形坐待,也是一樣。如今相差共只兩三個時辰,相隔還有千餘里始到陣地中心,總共早不了多少時辰,當無大害。"心念一動,便率甄氏父子朝前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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