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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翌日一早,餐廳營業時間未到,馨心與其他三名服務生各據餐廳一角,擺齊桌椅,經小羅檢查確定角度無誤後,馨心跑去洗淨雙手。

    剛進入洗手間,突然聽見有人在對話──

    “大廚他吃錯藥啊!幹麼突然吼得那麼大聲?”

    “因為有人動了他的東西啊!”

    聽到這句話,正彎腰洗手的馨心身體突然僵住。

    欸,好像被逮到了!她側頭覷著説話的人。

    “誰那麼大膽?”一個人問。

    “啊知!”説話的人聳聳肩。“每個人都嘛知道廚房東西不可以亂動,可是大廚問,偏又沒人敢承認,現在所有二廚三廚都乖乖站成一排聽訓,看這情況,今天中午出菜大概會延遲了。”

    什麼?!馨心忍不住插嘴。“大廚會因為這樣就罷工不煮啊?”

    “不是罷工,而是他在罵人的時候,沒人可以離開去做預備的動作。”跟馨心同樣穿著粉紅色制服的女生瞧瞧她。“連這件事也不知道,我看你大概是新來的吧!”

    “我才剛來幾天。”馨心點點頭。

    “難怪你不知道。”

    想到自己昨晚還在餐廳裏大啖鮮酪草莓,馨心突然覺得一陣內疚。“那……沒有其他補救的辦法嗎?我是説,讓他提早放人去工作……”

    女生聳聳肩。“飯店裏大廚唯一聽的就是執行長的話,可是裏面哪有人敢打擾執行長。”

    沒人敢?馨心瞧了瞧鏡子裏的自己,嫣然一笑。

    捨我其誰!“我知道了,謝謝你。”

    謝啥?女生還沒開口問,馨心早已一溜煙跑出洗手間。

    她飛快地跑去找王主任,要求要跟魏梧通電話,結果卻被王主任一口拒絕。“有事告訴我就成了,我明天再幫你往上呈報。”

    明天?!哪來得及!

    眼見王主任這邊沒任何轉圜餘地,馨心決定再想看看有沒有其他辦法。

    馨心腦筋轉到大廳櫃枱上去。既然上回在那苦守能等到魏梧,想必櫃枱那應該有辦法聯絡上他。

    趁著帶領她的小羅不注意,馨心偷溜到大廳櫃枱找人,很巧,先前接待她的那個女服務員正好當班。馨心懸著滿臉笑,快步朝櫃枱奔去。

    “哈囉!還記得我嗎?”

    女服務員抬頭一見馨心,倏地倒抽口氣。“怎麼又是你?”

    馨心笑得甜蜜蜜。“別一臉見鬼的表情嘛!我只是有點事情,要請你幫我一個小忙……”

    乍聽又要幫忙,服務員頭搖得跟個博浪鼓一樣。

    “別還沒聽我説你就搖頭嘛!”馨心伸手抓住服務員的手懇切的説。“這個忙一點都不難,我只是要你幫我打個電話給執行長,跟他説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你也拜託一點好不好,我只是櫃枱小小服務員,怎麼可能有執行長辦公室的電話?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管理部的電話,其他我就沒辦法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一從服務員手裏接過飯店名片,馨心拔腿就跑。

    馨心發誓,她真的努力過了。但是結果,中午上菜還是遲了。

    為了彌補她昨晚吃那一缽鮮酪草莓的過錯,馨心這會兒真的盡心盡力地在跟客人應對,滿腦子只擔心上菜速度太慢的事。好佳在,雖然出菜收盤的時間被拖得老長,但總算無事過關。

    但這樣拚命的結果,馨心很快地便體力不支了。

    好不容易撐到下班時間,她累得只想倒頭睡,沒吃晚餐,早早便奔回宿舍休息。

    九點十分,魏梧準時來敲馨心房門。

    聽到敲門聲,馨心頭也沒抬地嚷:“進來,門沒鎖。”

    魏梧推門走進,一見馨心蒼白的臉色,他眉頭倏地一皺。

    “你看起來好累。”

    他坐到牀邊,拂去她額上的亂髮,開始幫她按摩。

    “別提了。”馨心勉強睜眼瞧他一眼,嘟著嘴哀怨地説:“我想這一定是老天給我的報應!因為我昨晚吃了太多美味的草莓,所以才會突然出這個包,把我折騰得哀哀叫。”

    “我不懂,這跟昨晚的草莓有什麼關係?”

    馨心將中午的事大概説了一遍。

    “有這種事!”擱在她腿上的手停了一下,又繼續動作。“你怎麼沒告訴我。”

    “我怎麼沒告訴你?!”馨心啪一聲拂開魏梧的手,她坐起身子,指著自己鼻頭氣憤地説:“今天中午我想盡辦法,終於被我問到管理部的電話,嘿!你猜怎麼著,電話打進去東轉西轉,接的人永遠不是你,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你的秘書小姐,沒想到她也一問三不知。”

    馨心突然又啪地朝牀上一躺,雙手掩在臉上嘟囔。“我討厭那種感覺,一個每天晚上明明都可以見到的人,怎麼一到白天,忽然就離我十萬八千里遠了。”

    魏梧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在背面寫下他的手機號碼。

    “給你。”

    馨心爬起來看,隨即驚訝地張大眼睛。“你的電話?!”

    “這樣你就方便找我了。”

    但是──“你給我你的電話,你不怕我──”馨心做了一個古怪的表情。“亂利用?”

    魏梧微微一笑。“説得也對,我看我還是收回來──”

    “不行!”馨心連忙伸手搶走。“既然寫了就不準反悔!”

    看著她將名片小心翼翼收入皮包內的動作,魏梧臉上的笑意更深;突然,房間裏傳來一聲奇怪的咕嚕聲,馨心連忙捂著肚皮。

    “什麼聲音?”魏梧問。

    “我肚子餓啦!”馨心訕訕的笑。“太累了,所以沒吃晚餐就回來休息了。”

    看著馨心害羞的表情,魏梧拉起她。“走吧。”

    “要去哪裏?”

    “到我住的地方,我煮宵夜請你。”

    魏梧領著馨心從宿舍後門走出,一輛香檳色休旅車停在門外。馨心這才知道魏梧每晚來找她,卻一直沒被人發現,原來是有捷徑。

    魏梧先幫馨心開車門,馨心抬腳想跨,卻發現不太好使力,魏梧瞧著她一臉遲疑,這才恍然大悟地將她攔腰抱起。

    “唉唉唉。”

    “別動,小心摔下去。”安置好馨心,魏梧兩個箭步打開駕駛座車門,長腿一跨便穩穩地坐上座位。

    “腿長就可以欺負人啊!買這麼高的車,哪個女人爬得上來!”她恨恨地拍著坐墊。

    魏梧突然撂下一句話:“你是第一個坐我車的女人。”

    “你唬我?!”馨心瞪大雙眼。

    “唬你有錢拿嗎?”

    是沒有。“但是……”馨心望著魏梧酷勁十足的側臉。“以你的財勢、你的外貌、你的年紀,每一項都很符合一般女性心中金龜婿的條件啊!照道理説,你不可能沒有女人追,除非──”

    身有隱疾!

    馨心斜著眼覷著他的身體,腦子裏驀地躍出酷酷的魏梧摟著男人談情説愛的畫面,不禁猛地笑出聲。“哈哈哈哈……”受不了,真的是受不了!

    心知被“污衊”的魏梧不動聲色,趁著馨心仍朗聲大笑,他將車靠邊停下;馨心訝異地瞧著他,唇上的笑意仍在。

    突然,他大手執著她的下巴,朝她唇吻了下去。

    呃!他他他──吻了她?馨心瞪大一雙眼。

    她的唇瓣一如他想像般柔軟滑嫩,魏梧留戀不已地再三吮摩,才輕輕移開唇,馨心一從驚愕狀態回過神來,立刻脹紅了臉。

    “你你你──”她想尖叫,想抗議!雖然之前曾經幻想過魏梧“可能”喜歡她,但那是幻想啊,不當真的。她從來沒想過,他會突然湊過頭來就朝她吻下去,那個、那個可是她的初吻耶!

    在馨心的幻想中,初吻應該是兩情相悦的男女,在皎潔的月光下,在海邊,或者在長滿美麗花朵的草原中,四目相對,深情款款地將兩人的嘴唇觸上──而不是像現在,被人莫名其妙啾地吻了一下,而她這個女主角卻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你討厭啦!”馨心又羞又氣,腦中思緒亂成一團,直覺地只想離開這密閉空間,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想個仔細。

    她胡亂扳動門把,竟也被她打開車門溜下車去;一旁的魏梧趕忙熄火下車,追在馨心身後。

    “隋馨心,這樣跑很危險,停下來。”

    不理身後焦急的警告,馨心卯起來拚命往前衝,拐過一個彎,面前風景一入眼,馨心怔地停下腳步。

    天吶,好美!

    “馨──”魏梧隨後追上馨心,一見她驚豔的表情,他驀地停下叫喚,安靜地站在她身邊欣賞眼前美景。

    若説“湖山戀”是日式禪風的頂尖表現,那麼眼前這片花園,大概就是普羅旺斯美景的完美翻版。淡黃色的燈光下,塗白的石牆閃耀著温潤如玉般的光澤,眼前的花園倚著山壁,砌成一片一片的梯田,每片梯田旁邊設有石階,可以讓人輕鬆走動;花園上方,一棟灰白色的兩層樓建築安靜矗立,窗框裏隱約可見的白色窗簾飄動,馨心定定地看了好久,一張嘴驚訝得合不攏。

    “這裏是……”

    “我的私人產業。”望著眼前風景,魏梧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剛開始蓋‘湖山戀’,我原本想把它弄成這樣,一間普羅旺斯風格的飯店,不過考慮台灣人比較喜歡日式禪風,所以我就將這些移植到我的房子來。”

    眼前的美景教馨心一下忘了自己還在生氣,換上一副興致勃勃的表情,她將臉湊向魏梧。“你是説,這整個地方是你設計的?”

    魏梧驚訝地看著她。“我沒跟你説過嗎?除了飯店的工作之外,我自己還有一間建築師事務所。”

    “你當然沒説過!”每次他來見她,都嘛只會把她按摩得舒舒服服、昏昏欲睡,哪有機會讓她講話發問!

    馨心往前走了兩步,一雙眼仍注視著眼前風景。美,真的是太美了,完全符合她心目中“花前月下”的場景。遠遠眺望,盡頭是水光瀲灩的美麗湖泊,葱綠的大樹隱隱傳來山風吹拂的窸窣聲,還有眼前這片花園,玫瑰、薔薇,含笑著相望,隨著夜風,送來陣陣清香。

    魏梧突然説話。“要到裏頭去,還是要繼續站在這兒?”

    站這兒倒是也不錯!不過馨心現在對房子裏頭的擺設,突然感到好奇。“要進去。”

    魏梧微微一笑,突然伸手牽她,馨心像燙著似的將手抽出來。

    “你、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被他這麼一牽,馨心才猛地想起。“還有剛才……你幹麼亂親我?”

    雖然外頭天色黑抹抹,可是馨心仍然可以瞧見魏梧唇角微微上揚了幾度。

    “一時衝動。”他説。

    ㄘㄟˋ!這傢伙竟為了一時衝動,奪走她的初吻。馨心聲音一下拔高起來。“你不覺得太過分了?雖然説我隋馨心不算個人物,但那是吻耶!你怎麼可以因為一時衝動就吻我?你知道你奪走的,可是我的……”

    望著魏梧亮晶晶的黑瞳,“初吻”兩字怎樣就是吐不出來,馨心氣唬唬地用力猛跺腳,一個不小心,眼淚又從眼眶閃出。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知道在女孩子心目中,初吻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嗎?雖然我個性大剌剌,很男孩子氣,但不代表我就沒有幻想啊!你要知道,我的吻,可是要留給喜歡我跟我喜歡的人的,但是你跟我又不是那種關係──”

    不是?!魏梧終於聽出端倪。“不然你覺得我跟你是什麼關係?”

    “不就是普通朋友嗎?”馨心抬起頭,兩顆晶瑩的眼淚還懸在臉頰上。

    “原來你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意,我還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了,每天晚上去見你,給你我的電話,做好吃的菜給你吃,幫你按摩,帶你到我私人產業來──你真以為我會對一個‘普通朋友’這麼熱情?”

    “原來那些事情,是因為你對我別有居心才這麼做的?”天啊!之前她亂猜,還真的被她亂濛濛對了。

    魏梧認真地想了一下。“如果想接近你也算是一種別有居心,那麼我承認。”

    後後後,他突然這樣亂七八糟説了一大堆,她頭好痛啦!

    “既然我的舉動無法讓你瞭解,那麼我直接説好了,馨心,我喜──”魏梧正要説出那關鍵的一句,馨心冷不防抬起手捂住他嘴巴。

    “不行,你先別説,我肚子太餓了,沒辦法思考這麼複雜的問題。你剛才説要請我吃宵夜,一切等我吃完東西有了體力後,我再一條一條問你。”

    塗滿銘黃色漆的室內靜悄悄,魏梧打開牆邊的木櫥櫃,按下音響電源,輕柔的郭德堡變奏曲在室內緩緩傳送。

    “你隨便坐。”説完魏梧逕自走進燈火通明的室內,留下不停張望的馨心獨自在客廳。

    啊!有錢人真好!

    一待魏梧離開,馨心立刻跳下沙發,在屋裏摸摸看看。她是不懂什麼室內設計啦,但單從屋子裏的氣氛,多擺一樣賺亂,少一樣嫌空洞的裝設,就讓人不得不佩服魏梧品味高竿。

    從下方就可見的窗簾原來是淡橘色的,她剛才坐的沙龍椅則是深橘色布制的,還有擱在核桃木桌上的陶瓶,隨處可見的玫瑰與鬱金香花束,地毯還有牆邊的壁爐……馨心用力地搖搖頭,實在很難將魏梧粗獷性格的身形,跟眼前的温暖細緻聯想在一起。

    一陣香味從房子內部傳來,馨心摸摸肚皮,咕嚕咕嚕餓得不得了。

    “呦後!魏梧,我要進去了呦……”

    她一邊喚,一邊循著香味往裏走。經過一壁長長的石牆,馨心來到廚房;魏梧正站在電子爐邊,一手拿著長筷,邊轉頭望著她笑。

    那一剎,馨心的心一緊,然後飛快地怦跳,以從來沒有過的速度。

    老天爺,想不到酷勁十足的魏梧,穿起半圍裙竟然這麼帥!

    “我弄得差不多了,進來吃吧。”魏梧朝馨心招招手。

    馨心進門一瞧,望見飯廳的原木桌上,已擺了一盤紅白綠三色的乳酪拼盤。馨心湊過去聞,新鮮羅勒的野香撲鼻,她忍不住讚歎。

    “哇哇哇!好漂亮。”

    “趁新鮮吃,味道最棒。”魏梧微笑地催促她。

    既然主人都這麼説了,那她還跟他客氣什麼!馨心跨步奔向流理台洗手,抹乾雙手,便一手拿盤一手拿叉,滿臉饞相地叉了就吃──啊!啊啊啊!軟韌有勁的水牛乳酪咬在嘴裏,那滋味,實在是──説不出的美味!

    馨心大快朵頤間,魏梧又送來一盤口味較重的嫩煎雞柳。馨心二話不説,配著他端來的小麥米飯,一口飯一口雞柳,吃得不亦樂乎。被她美味的吃相打動,一向不吃宵夜的魏梧,也忍不住淺嘗了幾口。

    “好吃嗎?”魏梧問。

    “嗯嗯……”滿嘴食物的馨心模糊地應著。

    “喜歡就好,吃慢點,我去幫你盛湯,別噎著了。”

    魏梧伸手輕拍拍馨心的背,他不拍還好,這一拍,原本吃得正順的馨心立刻噎著。魏梧見狀立刻端來一杯氣泡水,馨心咕嚕咕嚕猛地喝下。

    “你沒事吧?”

    馨心捂著通紅的臉,連連搖頭。

    魏梧確定她的確沒事,這才轉身走進廚房。

    望著他魁梧的背影,馨心不由得陷入一陣深思。

    魏氏集團在飯店界叱吒這麼多年,從沒人曉得,裏頭有這麼一個年輕優秀,建築、管理、烹飪、按摩樣樣精通的執行長──馨心甚至懷疑,處事風格完全低調的魏梧,才是將魏氏推向頂峯的真正推手?!

    魏梧端來一隻淡綠色的大瓷碗,裏頭有蒜頭、香菇跟一隻燉爛了的雞。他將碗放下,盛了一碗放在馨心面前,不意瞄見馨心好奇的目光,他笑問:“你在看什麼?”

    “我只是覺得奇怪,你這麼厲害,又這麼年輕有才華,為什麼外面從來沒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我不喜歡出鋒頭。”

    “但一般人不是常説,一個企業品牌知名度越大,很多事情就會越好推動?”馨心提出她曾在書上看到的理論。

    “你覺得魏氏的知名度還不夠嗎?”

    馨心想,位居台灣飯店之首的魏氏集團,的確已經相當知名。

    “但是,你不覺得,空有這麼一身好才華,卻只能藏在人家背後做事,會讓人有種──懷才不遇的感覺?”一般男人不是都希望好還要更好?

    “待在‘魏氏’這些年,我想要的一切全都擁有了,發展的空間、專業的肯定、休閒的時間,如果這樣還説我懷才不遇,很多人會氣死吧。”他一邊回答,一邊用兩枝筷子從容地幫她剔雞骨頭,然後把雞湯舀進碗裏,要馨心趁熱喝。

    馨心瞄瞄魏梧的臉色,發現他講的是真話。她嚼著鮮嫩柔軟的雞肉,捧著碗一口氣喝完湯,抬頭不意撞見魏梧含笑的眸,她伸手摸摸沾著油漬的唇角,一下尷尬起來。

    “唉!我吃東西樣子很粗魯,不要老是盯著我看,這樣我會不好意思。”馨心抽了一張面紙抹抹嘴。

    “不會,我覺得你大口吃肉大口喝湯的動作,還滿有魅力的。”

    馨心臉驀地通紅。

    這男人太奇怪了!竟然會覺得大口吃肉大口喝湯的動作有魅力?等等等等,他待會兒該不會説,他就是被她大口吃肉的醜模樣給吸引的?這也太嚇人了一點──

    “剛好我吃飽飯,有精神跟你問個仔細。你剛才在花園裏説的那些,什麼來見我,弄點心給我吃,全是因為你喜歡──”馨心指著自己鼻頭。“你該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玩笑?”換魏梧一臉詫異。“你覺得我像在跟你開玩笑嗎?”

    “可是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啊,莫名其妙就吻了我,還説一大堆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事。真的是──我搞不懂,你到底是看上我哪一點啊?”

    “不只是看上,而是由衷地喜歡。我喜歡跟你説話,喜歡看你吃東西的樣子,甚至你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坐在那,我也覺得很喜歡。”

    隨著魏梧一句句喜歡,馨心雙眼驚訝地瞪大。二十三年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在這麼短時間內,跟她那麼熱情地表白,這要她怎麼回答啦!

    馨心左顧右盼,就是不敢看魏梧,只好死命地瞪著空空如也的瓷碗,心裏揪成一團亂棉絮。

    她現在該説什麼?他説他喜歡她,然後呢?她該怎麼説才不會失禮?謝謝他?會不會太奇怪?唉呀,頭又開始痛了!

    “你呢?你對我有什麼感覺?”

    “我?”馨心嚥了下口水,然後搖頭。

    “不喜歡?”魏梧口氣失望。

    “是不知道啦!”馨心抬頭瞪魏梧一眼。“你這樣速度太快了,像搭火箭咻一下就飛上外太空,我沒辦法跟上啦!”

    “距離我們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不得不加快腳步,我可不希望我們之間,隨著你離開‘湖山戀’終告結束。”魏梧突然伸手握住馨心的手,馨心滿臉通紅地想抽回,卻困在他暖熱的掌心動彈不得。

    “喜歡我有很多好處噢!”魏梧哄著。“我會煮好吃的菜,做美味的甜點,把家裏佈置得美輪美奐,還會幫你按摩,讓你每天上班都精神奕奕,活力充沛……”

    雖然之前確實揣測過魏梧的心意,但真正聽到了,還是讓馨心覺得不可思議。這就是喜歡?讓他按摩,吃他煮的好料?馨心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應該不止這樣吧!如果喜歡是這麼簡單的事,那些小説電影裏演得轟轟烈烈的那些故事,不就都是在騙人?

    “我……需要多一點時間考慮考慮。”

    馨心見魏梧失落地垂下眼,馬上心軟地補充解釋。“你別這樣嘛!我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好好想一想罷了,並不是説我完全不喜歡你──就像你講的,我的確喜歡你的按摩跟你煮的好料。”

    聽她這麼一説,魏梧稍微安了點心。只要她不是出自討厭而拒絕他,那就還有機會。

    “好,我會耐心等你迴音。”

    魏梧深情的睇了馨心一眼,電力十足的眼神教馨心心跳亂紛紛,她低下頭假裝喝水,不敢與他四目相對。

    只怕跟他一對望,就被迷得忘了她剛才説的話。

    魏梧起身。“肚子還有空位嗎?我準備了Haagen-Dazs的冰淇淋加鮮蜜桃當飯後點心。”

    一聽是Haagen-Dazs的冰淇淋,馨心一張臉驀地亮起來。“有有有!還好大一個位。”

    天啊!一小盅就可以買一客雞腿飯的Haagen-Dazs耶!

    馨心舀起一匙鮮美的香草冰淇淋,放入嘴裏,滿臉幸福地直想飛~~飛上天。

    “好好吃,好好吃呦!”

    馨心三兩下吃得一乾二淨,她摸摸肚子,看著魏梧起身收拾餐盤的賢慧身影,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嗯!喜歡他,好像真的挺划算的呦!

    魏梧的告白教馨心徹夜難眠。

    明明是一上牀就睡得跟頭小豬一樣的人,卻一而再、再而三為同一個人失眠,還真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啊!馨心每一閤眼叫自己快快睡覺,耳邊就會開始響起魏梧的低語──

    我喜歡你,隋馨心,這樣子夠清楚了嗎?

    清楚、清楚,清楚到一閤眼就會想起他説的話、他看她的眼神,還有他唇角微笑的弧度──媽啊!她哪時變得這麼細膩,連人家微笑的弧度都瞄得一清二楚?

    掙扎了一會兒,馨心突然爬起牀站到梳妝枱前,對著鏡子摹擬魏梧的表情──她斂起眸深深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唇角微微勾起,雙眼似笑非笑的閃爍著……對對對,魏梧就是這樣看她的!

    注視鏡子裏的自己,馨心渾身雞皮疙瘩瞬間冒起,她忙不迭地撲上牀鋪,一張紅臉在枕頭上蹭呀蹭地。

    都把人家的表情記得這麼熟了,還想説對他不曾動心?

    好嘛!馨心願意對自己承認,她對魏梧確實有那麼一咪咪的好感,要不然之前也不會發花痴地亂想他喜歡她什麼的。只是,真的親耳聽見魏梧説出口,馨心又忍不住覺得害怕。

    他喜歡她,而她也還滿喜歡他的,所以兩個人就手牽手談起戀愛來了──就這樣?愛情,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心裏懷著這樣的問號,馨心終於體力不支,迷迷濛濛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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