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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期六白天一起牀,康蘋就覺得肩膀有些痠痛,頭也感覺有點沉重。不過因為答應所長會在星期一繳交這幾日的答辯記錄,所以即使覺得有點不適,她還是一樣進事務所加班工作。

    專注工作時感覺還好,一當按下電腦關機鍵,彎腰準備收拾東西回家,康蘋才開始覺得頭昏目眩。糟糕了。她用手背觸觸額頭,不知是事務所冷氣太涼還是真的在發燒,她額頭好燙。

    一回家她立刻服下感冒藥,洗好澡胡亂吃了點泡麪,便早早就爬上牀休息。本以為自己這麼頭好壯壯,大概隔天一醒來感冒就好了,結果怎知她竟一路睡,直到隔天雷鈞打她手機,康蘋才悠悠轉醒。

    身體好痛啊……

    康蘋半瞇着眼,茫然地摸索噪音的來源,半晌才從皮包裏摸出鈴聲大響的手機。上回雷鈞責備她不好聯絡後,她馬上辦了一支新的手機了。康蘋按下接聽鍵,沙啞地説了一聲:「喂?」

    電話那頭的雷鈞,已經張開嘴準備要罵人了,想她星期三怎麼跟他説的,發誓她絕不會遲到,結果竟讓他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不過一聽到康蘋沙啞的聲音,雷鈞驀地吞下到嘴的責罵,改口問:「妳怎麼了?聲音聽起來好怪?」

    康蘋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只覺得自己喉嚨熱得像火燒似的。她軟弱地答:「大概是感冒了,頭好痛……」

    感冒了?!

    聽康蘋一説,滿腔的關心取代了先前的怒氣,雷鈞連忙問:「看過醫生、吃過藥沒?」

    「我不知道,別問我這個,我現在只想休息--」康蘋腦子已經燒成一團漿糊了,哪還答得出來。

    雷鈞一聽,更急。「妳給我妳家地址,我這就過去看妳。」

    「不用了,我睡一覺就……」

    雷鈞打斷她。「告訴我。」

    康蘋嘆了口氣,她投降,此刻實在已經沒力氣再跟他爭辯,他想來就讓他來吧。康蘋對着手機沙啞地説:「安居街X弄十五號五樓。」

    「等我,我馬上到。」

    雷鈞在搭電梯下樓途中,火速下了許多指令。他先打電話給雷家的專屬醫師,之後再聯絡司機去接醫師,然後要司機載醫師到安居街X弄十五號五樓與他碰面。聯絡完這幾件事情,雷鈞人剛好也跨進寶藍色的賓上跑車裏,車子咻一聲地開出「霆朝」地下室。

    半個小時過,兩輛不同方向的賓士轎車同時抵達康蘋家樓下。雷鈞率先跨出車門,他伸手和醫師寒喧一握後,不多廢話直接走去按電鈴。

    鈴~~鈴~~鈴~~

    康蘋快被樓下的電鈴聲搞瘋了!

    她到底是招誰惹誰啊,生個病想要好好睡一覺也不得安寧--康蘋奮力地撐起身子,腳步虛浮地步出卧房,還沒走到對講機那,門外已傳來一陣拍門聲。

    「康蘋?康蘋!」

    耶?康蘋蹙起眉頭,不是才剛響過電鈴,怎麼這會兒雷鈞已經爬到五樓來敲門了?

    原來剛好有鄰居出門,雷鈞一見門開,便趁隙衝上五樓來。「康蘋?有聽到我聲音嗎?快點起來開門!」

    拍門聲伴隨着急迫的門鈴聲,吵得沒出門的鄰居們紛紛走出來探望。是誰啊,嗓門這麼大?

    幾個婆婆媽媽嘀嘀咕咕地爬上五樓,一發現穿着筆挺西裝、帥氣逼人的雷鈞,一個一個倏地張大了眼。

    哦噢~~大帥哥耶!

    「先生,你找康小姐噢?」

    廢話!對廢話向來沒啥耐性的雷鈞根本懶得搭理,還是立在他身後的醫師幫他代答。

    「是是……」

    「康小姐應該還在家裏才對啊……我今早還沒見她出門……」

    廢話!雷鈞再在心裏暗啐一聲,他剛才跟她通過電話,當然知道她人在家……電話!

    雷鈞猛拍額頭,一急他竟然忘了,他可以打電話叫她啊!

    念頭一轉,雷鈞即刻拿出手機撥給康蘋。急死了,她現在到底怎樣了,已經響了三聲,怎麼還不接電話?

    正當雷鈞急得跳腳之際,厚實的鍛造鐵門悄俏拉開一角。「雷執行長--」

    不是她不想開門,實在是因為鐵門太沈又太老舊,平常身體好時已經不太好打開,這會兒又加上渾身無力--

    一聽見康蘋聲音,雷鈞下意識用力朝門一推。

    「唉呦!」

    腳步虛浮的康蘋哪禁得起他這麼用力,他一推,她的頭也跟着朝鐵門上敲,聲音之響,連立在雷鈞身後打探的婆婆媽媽們都發出驚叫,好在雷鈞反射神經向來不錯,當康蘋頭敲到門正準備朝後倒去時,他早先一步將她撈進懷裏護好。

    頭痛再加上那一撞,康蘋腦子整個都昏了。她身體軟軟地偎靠在雷鈞懷裏,一口吸進縈繞在雷鈞身上的香氣--好熟的氣味……雖然已處在快昏厥的狀態,不過康蘋仍一下認出他身上的味道,是Burberry的「Brit」男香。之所以這麼熟,是因為她房裏,正好擱着一瓶「Brit」女香。

    好巧……

    這是康蘋最後一個意識,念頭乍落,她人也跟着暈了。也好在她暈了,不然要是被她發現自己正親密地偎在雷鈞懷裏,而鄰居們非但不過來攙扶她,竟還站在一旁看好戲似的起鬨鼓掌,免不得又會跟雷鈞臉紅脖子粗。

    也不能怪婆婆媽媽們反應太過,實在是因為英雄救美的畫面太好看……雖然對愛講廢話的鄰居沒啥好感,不過雷鈞喜歡掌聲,聽見她們叫好的吆喝聲,雷鈞甚至還轉頭跟她們一頷首,這才打橫抱起康蘋,走進洞開的大門。

    啊……

    被關在門外的婆婆媽媽們接連發出羨慕的輕嘆,臉上浮現嚮往的紅暈。這輩子要是能被那樣的帥哥抱過一次,真的是叫死也甘願……

    「康小姐哪時候交了一個這麼帥的男友啊?!引」

    幾顆燙着釋迦牟尼小卷卷的黑色頭顱湊在一塊討論,裏頭竟然沒有一個人想起該要問問雷鈞的來歷,也沒有人注意,昏迷不醒的康蘋被他這樣抱進去,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眼見家庭醫師收起聽診器,又打開康蘋嘴巴眼睛瞧完狀況之後,雷鈞才一臉緊張地問:「醫師,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還好,只是流行性感冒。不過她現在正在發燒,我先幫她打支退燒針。」家庭醫師從黑色皮箱裏拿出針筒與藥劑,當細小的注射針插進康蘋手臂上,只聽見她模糊地傳來一聲:「痛……」

    「忍一忍,醫生在幫妳打退燒針。」

    雷鈞一邊説話,一邊伸手幫康蘋拂去額前汗濕的劉海,直到此刻他才有餘暇發現,康蘋的頭髮原來這麼軟、這麼長。

    一向綰在腦後的長髮鬆鬆地攤在米色的枕頭上,她的髮色下黑,比較接近黑咖啡的那種深褐色。趁着醫師俯身在書桌前開藥單,雷鈞忍不住着迷地多摸了幾把。

    好軟,真好摸--

    「雷執行長……」醫師喚,雷鈞急忙抽開擱在康蘋頭上的大掌。

    「什麼事?」

    「這個是藥單,得麻煩你到附近的藥師藥局照着這藥名拿藥,一天四次,飯前飯後都可以,睡前再多服一包。萬一再發燒,我也開了退燒藥,不過每次吃藥中間得隔四個小時……」

    醫師的醫囑其實每次都差不多,以往雷鈞總會嫌煩地將耳朵關上,難得他會這麼用心地聆聽醫生説話。醫師幫雷家看病快十年了,頭一回見雷鈞這種反應,一邊交代着,他忍不住朝牀上多看了一眼。

    在牀上睡着的康蘋白着一張素顏,即使沒化妝,臉蛋一樣清麗可人,尤其現在高燒未退,白皙的頰上還染了一層薄薄的紅暈,就像抹了腮紅似的,臉頰紅潤潤。

    她的確漂亮。醫師心想。只是以雷鈞的身分地位,要多美的女子沒有,雷鈞會只因為這樣,就對她如此關心照顧?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醫師懷着滿心的疑惑離開康蘋家。醫師前腳一離開,雷鈞馬上掏出手機撥給樓下司機,要他把醫師送回去之後,回雷家請廚師弄幾道清爽可口的料理,弄好了他再送來安居街。

    合上手機,雷鈞低頭望着睡臉安詳的康蘋,可能是剛打下去的針劑起了療效,感覺她的臉沒像方才那麼紅了。

    趁她還在睡,他到附近找藥局拿藥好了。

    雷鈞説走就走,不過在抵達大門前他突然想到,沒鑰匙他等會兒怎麼進門?難不成還要再吵一次康蘋?他站在玄關口朝左右看了下,突然眼角瞄見鞋櫃上擱了一隻玻璃盤子,上頭放了一串應該是門鑰匙,他打開門試了一下,嗯,沒錯。他滿意地將鑰匙塞進西褲口袋裏。

    他不想單獨留下康蘋太久,事不宜遲,雷鈞鎖好門後,便匆匆跨步奔下樓梯。

    雷鈞一拿好藥立刻回來,大約一個小時後,司機也送來雞湯、蘋果和裝在燜燒鍋裏的廣東粥。

    趁康蘋未醒,雷鈞已將康蘋的小窩裏裏外外全看了一遍。

    嗯,他喜歡裏頭的配色,客廳裏只有套着白椅套的雙人長椅,前方是同色的方形木桌,靠牆是木色的長型書櫃,裏頭擺滿許多大部頭的法律專書;卧房的牀罩仍是米色,不過窗框和書架卻塗上美麗的橄欖綠漆,然後他還注意到,四方木桌充當的梳妝枱上,擱了一瓶Burberry的「Brit」女香。

    正當他打開「Brit」女香瓶子,低頭欲聞時,康蘋正好醒來。

    「嗯……」

    一聽見聲響,雷鈞立刻走回牀鋪探視她。康蘋眼睛眨了眨然後張開,驀地瞧見雷鈞的臉龐,她猛地一嚇!

    他怎麼會在這?康蘋再看看四周,沒錯啊,這的確是她家。

    他怎麼進來的?

    之前一個多小時的事,康蘋完全記不得,唯一殘存的意識,是額頭上那一個包,這會兒還隱隱作痛着。

    「感覺好點了嗎?」聽見雷鈞這麼一問,康蘋才猛地注意到,唉呦,她穿着睡衣啦!

    「你你你……」口才流暢的她竟然緊張得結巴!康蘋再度一羞,她趕忙拉來被她卷在懷裏的薄被將自己裹好,這才穩了心神,她怒瞪雷鈞。「你怎麼會知道我家在哪?!」

    「當然是妳告訴我的。」

    瞧她橫眉怒目的模樣,雷鈞忍不住伸手敲她腦袋,而他哪兒不碰,竟敲到她仍腫起的包。康蘋捂着額頭髮出一聲哀嚎,雷鈞一嚇,連忙道歉。

    「你在幹麼,痛死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妳的頭剛被門撞到--」發現康蘋仍舊沒印象,雷鈞索性將今早的事,前前後後全説給她知道。

    聽着聽着,康蘋驀地蹙起秀眉。

    見她因病爽約,他非但不生氣,還幫她請醫生,親自過來照顧她?他是「霆朝」的執行長,一個身價上億的男人耶,有必要為了她--一個資淺的小律師,做到這種程度嗎?

    「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聽見這個問題,雷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説真話,這個問題、他當真還沒想過。所有的反應都來自於直覺,聽見她人身體不適,他直覺知道應該幫她請醫生,過來探視她情況,至於為什麼?唔……

    「我也正在想這個問題--」雷鈞與康蘋目光交接,睇見他炯炯有神的黑眸,康蘋再次控制不了地羞紅了臉。

    討厭,她幹麼沒事亂臉紅啊!

    「妳是律師,妳比較聰明,或許妳可以幫我想想,我為什麼會這樣。」

    「一聽就知道你在搪塞我!」他可是金字塔上的頂尖人物耶!她哪可能比他聰明,比他會講話!

    瞧她嘟嘴嬌嗔的模樣,雷鈞忍不住笑,突然他想起什麼似的,轉身走出卧房。「妳坐在這等我,我去幫妳端吃的東西。」

    連吃的他都準備好了?!康蘋心裏的不安越形擴大,還來不及釐清思緒,雷鈞早已瑞着木製托盤回到卧房,托盤上擱了三缽香氣四溢的雞湯,廣東粥和切片蘋果。

    「醫生要妳多補充點營養,感冒才好得快。」他拉來一把木頭椅,將托盤往椅上一放。

    生病理當沒什麼胃口,不過雷鈞端來的雞湯和粥,味道實在太鮮,讓她忍不住一口接一口。還有蘋果,不知是誰這麼費功夫,切成八等份的蘋果切片上,還細心切出了兩隻可愛的兔子耳朵。

    「這不可能是你弄的吧……」康蘋將「紅蘋果兔」拿在手心把玩,一邊好奇地看着雷鈞。

    雷鈞雙手環胸,斜着頭不服氣地哼着。「用刀切出兩隻兔子耳朵有什麼難,改天有空我切給妳看!」

    康蘋將蘋果放進嘴裏,好香好甜,正好消除剛喝完雞湯的油膩感。

    「這蘋果好好吃,你要不要也吃點?」她將缽移靠進雷鈞,雷鈞也老實不客氣,大手抓起一個往嘴裏一送,不到幾秒只剩下兩隻免耳朵孤伶伶地躺在缽裏。

    「對了,吃完飯記得吃藥,醫師有交代一天要吃四次。」

    像秘書似的,雷鈞嘮叨地複述醫生的交代,怕她發燒水分流失太多,他還買了六瓶寶礦力水得,叮嚀她沒事就倒個幾杯喝。

    瞧着他殷切的表情,康蘋忍不住想,雷鈞好像沒她之前想的那般可惡……他真的變「好」了嗎?康蘋抿嘴暗忖,不然試試他好了。

    「那一百萬呢?」

    被她這麼一問,雷鈞呆了一呆。「什麼?」

    「你還是堅持非要我陪你一天,才願意取消我偷了一百萬的指控?」

    兩人目光相接,一看就知道,雷鈞正在腦裏苦思她的問題。

    「如果我説算了,妳以後還會見我嗎--我是説,以康蘋這樣的身分,而不是用霆朝的代表律師身分來見我?」

    康蘋可以説謊,只是基於職業道德,基於他剛才的細心照顧,康蘋不想騙他。

    「不會。」她搖頭。

    「為什麼?」雷鈞皺起眉頭。

    「因為我們的身分太懸殊了--」

    「這不是理由,」雷鈞拒絕接受。「我要聽的不是這個。告訴我,妳百般拒絕我接近的真正原因何在?」

    雷鈞非常有魄力,尤其從他眼底全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在在都清楚地告訴康蘋,他想得到的,他一定要得到。

    她最怕的也就是這一點。因為康蘋明白,雷鈞之於她就像感冒病毒,一接觸,她就完全失了抵抗力。

    康蘋別開頭,她怎麼可能告訴他這個。只是雷鈞當然不肯放過她,她頭一轉,他人也跟着落坐牀沿,不管康蘋怎麼閃躲,就是躲不開他的視線。

    「你別這樣看着我!」康蘋惱怒地嗔道。

    「因為妳還沒回答我。」

    康蘋斜眸瞪他,只見雷鈞突然伸手一抓,將她揪着薄被的小手牢牢抓在手心。康蘋欲掙脱,卻只被他揪得更緊。

    「放開我!」她惱怒。

    「除非妳告訴我原因,為什麼當年可以,現在就不行--妳根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在閃避我!」

    被他逼得無處可躲,迫於無奈,康蘋只好選擇正面迎戰。

    「因為現在的你也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接近我!讓我們把事情回溯到最前頭,當我再一次跨進霆朝,你根本就沒認出我,既然你已經把我忘掉,那就表示我對你毫不重要。既然毫不重要,那我為什麼要同意你再次接近?」

    雷鈞一針見血地點出重點。「妳是在氣我忘記妳?」

    康蘋臉一紅。討厭,他老是這麼敏鋭!

    「關於我忘記妳這件事,」雷鈞想了一不然後説:「我承認,當年的我的確沒把妳放在心底,因為當時我有太多事情要注意。我換了一個全新的環境,接觸到我不曾想象的世界。在台灣,我一直覺得我很行,很聰明,可一到美國,我才發現比我更聰明、背景更棒的人多得是。

    「幾乎可説,從台灣剛到美國去的那兩年,是我人生中最悲慘的時光,我完全沒有閒暇回憶台灣的一切,我只知道我必須萬分努力,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拉近我跟同學之間的差距。」

    聽着雷鈞的描述,康蘋可以在腦中想象當時的畫面。原來聰明如雷鈞,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她看了他半晌,然後點點頭。

    「好,我可以接受你當年忘了我的理由,可是現在呢?為什麼會在十年之後,在你完全不記得我的情況下--突然動念想要接近我?」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一説錯就會造成千古恨。雷鈞垂下頭琢磨好久。

    説不想讓別人追走她嗎?這雖然是實話,但感覺太霸道了,料想她聽了一定會生氣。

    「坦白説,這問題的答案我也還在尋找。我只知道我想接近妳,不管妳接不接受、情不情願,我就是想接近妳。」

    他很坦白,沒要任何花招。康蘋理當感謝他如此誠實,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頭又隱隱覺得難過。因為,他之所以接近她,並不是出於愛,或者是喜歡。

    「謝謝你,但是我不行。」康蘋低頭望着她仍被他握住的手。他的手那麼大、那麼暖,但卻不是屬於她的。

    她不再是當年那個有愛就好的小女孩了,她二十六歲了,得開始為將來做打算。康蘋非常清楚,知道雷鈞的將來,將會連結在一個比她更足以匹配他的對象,例如某某董事的千金,或者是其他的名門之女--而不是她康蘋。

    「告訴我原因。」

    「因為我不想再一次經歷當年的痛苦。」記起從前,康蘋眼裏凝出了幾顆眼淚,她趕忙低下頭,不想讓雷鈞瞧見她難過的表情。

    「因為我知道,一旦我接受了你,下場一定會像當年一樣,你會再次因為什麼,而把我忘在腦後--只剩下我一個人記得。」

    這才是原因。雷鈞終於瞭解。

    他悶聲不響地看着康蘋抽回她的手偷偷拭淚,看着她拭淚的動作,雷鈞驀地領悟,這輩子這麼愛他的女人,除了康蘋之外,沒有別人了。

    十年的傷痛--她竟牢牢記了他十年,十年未變,

    一股酸楚的心疼從他心窩湧上,雷鈞一時情難自禁,忍不住伸手抱住康蘋。

    「別這樣……」

    「噓……」雷鈞將臉埋進康蘋髮際,細聲呢喃。「別説話,我只是想這樣抱妳一會兒……」

    雷鈞的聲音如此憂傷,當不讓康蘋以為,抱一抱她之後,他們倆的交集,到此即會終結。於是她不再掙扎,靜靜地伏在雷鈞胸口,聆聽他沈穩的心跳聲。也不知過了多久,雷鈞突然鬆開懷抱,拉開身子俯視她。

    「不行。」

    「什麼不行?」康蘋納悶地蹙起秀眉。

    雷鈞説:「妳還是得陪我一天。」

    康蘋驚訝地瞪大眼。

    「我説過了,不管妳接不接受、情不情願,我就是想接近妳。」

    「即使明知道這麼做可能會傷害我,你也在所不惜?」

    「妳為什麼不換個角度想,現在的妳,已經擁有足夠的影響力,令我一接近,就不想再離開妳?」

    這--有可能嗎?康蘋眨眨眼。「我可沒辦法像你那麼有自信。」

    「那是妳的事。我在乎的只有一點,我想接近妳。」

    真的是牛牽到北京一樣是牛,完全不給人轉圜的餘地!

    「算了,你想怎麼樣隨便你,」康蘋停頓了下,然後斬釘截鐵地説:「總之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

    對於她的説法,雷鈞選擇不子回應。反正就耗着,看到底是他夠厲害,還是她夠堅持。

    「既然妳人沒事,那我先離開了,記得藥要照時間吃。」他起身説道。

    「我會的,謝謝你。」康蘋點點頭。

    「不客氣。」

    一邊説話,雷鈞特意駐足康蘋牀邊,她詫異地抬頭看他,卻只見他伸出手,憐愛地揉揉她發頂後,這才畢步朝房門走去。

    突然他停下腳步。「對了,手機保持開機,晚點我會再打電話給妳。」

    康蘋不予回答,只是一路睜着眼目送雷鈞離開。直到傳來大門叩地關門聲,她這才抬起手,留戀地撫摸着雷鈞剛碰過的地方。感覺他手掌的暖度,還依稀殘留在她發上……

    「神經!」一意識到自己在幹麼,康蘋連忙將手抽回,她翻身躺卧在牀上,用薄被將自己通紅的臉蛋藏好。

    她才不敢推究,她剛才下意識的舉動,到底有什麼涵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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