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阮山羊工作室來,會得到這樣的結果,倒大大出乎年輕人和公主的意料之外。
博士顯然有點老羞成怒,揮着手,去逼着恭二把大象牙弄走,鬧得恭二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才好。
那兩個法國助手,找來了箱子,把大象牙放了進去,又找來了一輛推車,放好了箱子,推着離開了博士的屋子。
到了外面,恭二立刻向公主行禮:“那就要拜託公主的異能了!”
年輕人笑:“就像你們夫婦看到了那翠玉鐲子之後的情形一樣,我們非得到這大象牙不可,請你安排和那位軍長會面一次,取消這大象牙的拍賣,我們不會讓他吃虧!”
年輕人頓了一頓:“甚至可以和你一樣,替他做一件事,作為得到這大象牙的代價!”
恭二笑了笑:“兩位説笑了!我一定盡力!”
年輕人和公主把箱子放進車廂,由於相當大,要由公主把着箱子,箱子的一半,還露在車廂之外。等到到了酒店的時候,酒店的員工自然趕緊過來代勞,可是公主卻拒絕了他們的好意。
於是,在這家豪華的大酒店的大堂之中,就出現了一幕奇景:一位高貴美麗之極的女士,自己捧着一個大箱子進入電梯,後面跟着好幾個神情惶恐的酒店員工!
進了房間,公主徑自捧着箱子,進入了裏面,跟着進來的年輕人,知道公主會集中精神,用她的異能,去感覺那大象牙所能給她的訊息。
年輕人和恭二各自喝着酒,恭二在喝了一杯酒之後,放下酒杯:“你能很快到日本來?我會安排你和黎文祥會面,他還在日本。”年輕人抬起頭來,想了一想:“五天之後,地點是——”
恭二大是高興:“請到舍下來,內人信子一定十分高興認識兩位。”
恭二説得十分真誠,喜悦之情,掩飾不住,這也令得年輕人十分感動,兩個人在緊緊握了握手之後,恭二留下了他在東京住所的地址,一再鞠躬,告辭離去。
年輕人看了看地址,那是東京豪華宅邸集中的一區,以恭二如今的財力而論,自然可以在這一區擁有一幢有日本傳統庭院的豪奢住宅的了!年輕人握着酒杯,慢慢走進了裏間,他看到公主盤膝而坐。
大象牙則橫放在公主的腿上,她的雙手,正十分緩慢温柔地在撫摸着它。公主的動作是如此的優美,所以令得年輕人看了,心中竟升起了妒嫉那支大象牙的感覺。
年輕人並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行動去打擾公主,只是坐在一旁,欣賞着公主的美態。而公主則似乎超然物外,完全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集中力量在對付那大象牙上!
年輕人感到疲倦時,就閉目養神,運用中國傳統氣功的方式,運轉真氣——他雖然沒有公主那樣的異能,但是自幼所受的武術和氣功的訓練,他的體質,也與常人大不相同。要不然,由於公主遭到了不幸之後,他在阿爾卑斯山上自暴自棄期間,早已捱不過去了。
在凌晨三時左右,年輕人睜開眼,看到公主的坐姿不變,那沉重的大象牙,也仍然橫放在她的腿上,可是她的身子,卻已向上升起了半公尺左右,完全懸空!
年輕人自然知道,公主並不是在故意賣弄,那完全是她的異能,在精神的高度集中之下的一種自然反應——年輕人知道,有這種異能的,世界上頗有人在,至少在印度,就有三位以上的靜坐大師,會在靜坐之際,身子向上升起來,處於懸空狀態!
由於身子懸空,公主身上的黑紗,飄垂向下,令得她看來更是出塵,而且她一動不動,連長長的睫毛,也處於靜態。可是她又是活生生的人,這樣的美態,看得人心曠神怡!一直到天色大明,公主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睜開眼來,年輕人半秒鐘也不耽擱,就過去吻她的額。公主的神情十分迷惘,只是緩緩搖了搖頭,身子下沉,然後移開了大象牙,慢慢站了起來。一看到公主這樣的神情,年輕人知道公主並非一無所獲,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獲得的訊息是什麼!年輕人也沒有問,因為他知道,公主如果肯定地獲得了什麼,一定會第一時間就告訴他的。公主站了起來之後,伸了一個懶腰,推開了落地門,走到陽台上,把她自己,完全沐浴在早晨的陽光之中,這才雙手攏着長髮。轉過身來:“真奇怪,我不知怎麼形容才好——大象牙明明就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卻感到,有十分微弱的訊號,來自極遙遠,微弱或完全無法捕捉,可是確又存在!”
年輕人用心聽着,“能感到訊號”的這種異能,只有身受者,才有確實的感覺。由於這種感覺,根本超逾了人類的行為,所以,人類的語言,也很難十分精確地將之表達出來。
年輕人這時,就不是百分之百知道公主所説的那種感覺,只是可以理解而已!
他勉強笑一下:“聽來,好象不是很合理?”
公主無可奈何:“可是情形雖然如此,或許是我的感覺不正確,今晚再試一試!”
年輕人告訴公主:
“我約了恭二,五天之後,在東京約見黎文祥!”
公主一揮手笑着説:“黎文祥自然不是他的真名字,當我們和他見面的時候,如果還不知道他的真名字,好象説不過去!”
年輕人也笑:“那太簡單了,委託馮瑞的計算機公司先查一查,就可以知道了,嗯,應該查現代軍人部分?”
年輕人説做就做,拿起電話來——馮瑞的計算機數據公司,接受各種數據查詢,各位一定不陌生了。
馮瑞在電話中,聲音愉快之極,答應立刻進行。兩小時之後,馮瑞就有了答案,他的聲音有點緊張:“你們要查的那位將軍,自去年起,離奇失蹤,列為最高機密。這位將軍是一個神秘傳奇人物,勢力之大,難以估計,他的名字是……”
接下來,數據報出了這位將軍的一生簡歷,年輕人和公主也不禁聽得呆了半晌,明白了何以恭二的一切,都進行得那麼順利的原因。公主的第一個反應是:“看來,他的目的,不像是……貪圖大量金錢那麼簡單!”
年輕人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知道公主這樣説,十分有理。因為根據數據看來,黎文祥(那是假名,但為了方便,就用這個名字招呼他)在越南軍方,有着極大的勢力。雖然,隨者戰爭的結束,在越南,軍人的地位,已經不如烽火連天的戰爭歲月,但是他還是沒有理由為了大量金錢而“失蹤”的。
因為像他那樣地位的特權人物,一切的需求,都應有盡有,金錢對這樣高地位的特權人物而言,作用也不是很大,對這種人物來説,權力才是一切!
唯一可以支持他“失蹤”的理由的是,由於內部的權力鬥爭,他頗有處於劣勢之勢——但就算是這樣,他想擁有大量金錢的目的,也和別人不一樣,並不是想得到物質上的享受,而是想借此得到更大的,更穩固的權力!
從恭二此行的順利程度來看,黎文祥顯然還十分有力地控制着他的舊部,而他的舊部也對他依然效忠!
要不然,一個已然“失蹤”了的將軍,怎會還有那麼大的力量?
事情顯然十分複雜,會演變到什麼程度,當真有點難以想象——可能是一個國家的分裂,加上長時期的戰爭。也有可能,再度引起外國力量的介入,而在人類的戰爭史上,增添新的一頁!
這一切,在一看到一本拍賣目錄上有“公主的令牌”這一項時,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的!
一時之間,公主和年輕人儘管見多識廣,經歷豐富,也由於事情可能大到難以想象的程度,而面面相覷,因為他們雖然無法預料捲入了這個漩渦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可怕結果!
互望了片刻,公主才低聲道:“我不想放棄這支大象牙,我和青龍一樣,有一點預感,這大象牙……十分不簡單……像是一座浮在海面上的冰山,看到的是十分之一,還有九成隱藏的秘密!”
年輕人忙道:“我也沒説要放棄,我的意思是,不管黎文祥有什麼樣的野心,我們都不必參與其事,我們的目的,只想得到這支大象牙!”
公主的一雙妙目,註定了年輕人:“你忘記了?你曾對恭二説,可以採取恭二的方式,得到大象牙!”
年輕人苦笑:“推辭和接受的權利,還是由我們自己掌握的!”
公主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估計他要大量的金錢,要來什麼用?”
年輕人很不願意觸及這個問題,可是他還是道:“我猜他正在進行積極的活動,發動一場政變,他要使自己成為越南的最高統治者!”
公主緩緩吸了一口氣:“弄得不好,又是分裂和長期的戰爭!”
年輕人攤了攤手,神情無可奈何:“越南這個國家,這半個世紀來,未曾停過戰爭,或許,和平的生活,根本不適合他們,所以才有這樣的危機存在……”
公主欲語又止,又搖了搖頭:“既然我是越南的公主,可是——”
年輕人駭然:“你這個公主,不知是古代哪一代傳下來的,不必參加現代的權力爭奪了吧!”
公主笑了起來:“當然不會了,對權力,我還看不透嗎?別忘了我有過什麼樣的經歷!”
年輕人也笑,挽住了公主的手,兩人莫逆於心,心意相通,所以他們同時道:“見到黎文祥的時候,還是裝着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好了。”
年輕人想了一想:“如果他的身份那麼特出,他未必肯見我們!”
公主卻充滿了自信,作了一個不同意年輕人意見的表情。年輕人也未曾料到,想進一步瞭解黎文祥的背景,竟然有了那樣驚人的結果。
當晚,自午夜開始,一直到天亮,公主仍然集中精神,想在大象牙中得到訊息,可是仍然和上一晚一樣。公主堅持再試一晚,可是一樣沒有結果。
公主感到十分困惑,在飛赴東京的途中,她一直秀眉緊蹙,要年輕人不住用手指,去輕撫她的眉心,好令得她展顏。
公主十分抱歉地握住了年輕人的手:“我並不是不高興,而只是有一個關鍵,我想不通,這個關鍵一定十分簡單,可是我想不通!”
年輕人無助地望着公主,公主喃喃地道:“為什麼訊號會來自那麼遙遠的地方呢?”
年輕人打趣地説了一句:“會不會這大象牙的靈魂在遙遠處呢?”
年輕人這樣説,顯然是開玩笑,可是公主聽了,卻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年輕人忙道:“別走火入魔!”
公主微笑:“還是抓不到中心,想不通……”
年輕人連公主要想通什麼都不知道,自然無法再和她討論下去。
到東京,年輕人和公主先住進酒店,離約會日子,還有一天。
公主通過他的“聯絡網”去了解恭二這個人。在她得到了報告之後。她道:“我們的主人,好象有一個時期,生活不是很如意!”年輕人笑:“你不是要求每一個人都有貴族血統才和他來往吧!”
公主現出了一個嬌嗔的神情,怪他故意歪曲她的意思,然後,她又取出了那隻大象牙來,當她的雙手,一碰到那大象牙之後,她突然有一個十分訝異的神情——令得看到了她這個神情的年輕人,本來已半轉過身去,這時又轉回身來。
公主也向年輕人望來,神情仍然訝異:“感覺上,訊號仍然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可是已強烈得多,這種情形説明……説明在巴黎的時候,訊號的來源遠,到了東京,訊號的來源近!”
年輕人仍然無法表示他的意見。公主停了片刻,才又道:“這證明……和大象牙有關的訊號來源,是在東方——我們飛行了上萬公里,現在,離訊號的來源近得多!”
年輕人這才吸了一口氣:“太奇妙了,照這樣説,這倒有點像無線電波追蹤儀,可以追蹤到訊號來源的精確地點,是不是?”
公主道:“可以作這樣的假設——”
她的神情,隨即變得迷惘之至:“可是……何以訊號不由大象牙本身發出來呢?”
年輕人攤了攤手,公主遲疑了片刻:“或許你説的有道理,發出訊號的,是這大象牙的靈魂!”
年輕人苦笑:“我只是隨便説着玩的,不知道你從哪一個角度去了解?”
公主又想了一會,顯然她需要把她自己所想到的,組織起來:“我假設這大象牙中,有一點東西,十分重要的,重要如同靈魂,被弄走了!”年輕人“啊”地一聲:“你接受的訊號,由這被弄走的部分所發出來!”公主點頭:“那東西,在東方,所以我們到了東京,我接收到的訊號就強烈!”
公主的這句話出口之後,兩人互望着,然後異口同聲叫:“黎文祥!”
他們兩人的想法一致:如果這大象牙本來有什麼十分重要的部分。被取走的話,那是,最有可能取走的人,就是黎文祥!
而且,黎文祥在日本,這更符合公主在巴黎時感到訊號微弱,而到了東京,就有不同感受的這一現象!
他們立即又產生了新的問題:被取走的部分是什麼?
看起來,整支大象牙十分完整,鑲嵌着的紅寶石,也一顆不少——如果要找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自然是那顆最大的紅寶石,可是紅寶石仍然在,大象牙上,也沒有別的凹痕,那麼,被取走的部分是什麼呢?
他們都迅速地轉着念頭,幾乎是在同時,他們都伸手,向大象牙最粗的一端,指了一指,他們也立即知道對方想到了同一點!
大象牙,最粗的一部分,毫無例外是空心的。象牙雕刻技師,在作整支象牙的雕刻工藝時,會在最粗的一端,另外用一塊象牙封住空心的口子,這支大象牙也不例外,封口的象牙塊密不見縫,手工十分精細。
但是那裏,至少有三十公分到五十公分的中空部分,是可以肯定的,年輕人伸指叩了叩,發出的聲音,就和實心部分不一樣。
也就是説,在空心部分,總可以利用來放置重要的東西,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同樣是假設之中(被取走的重要部分),自然原來是放在那個空間之中的!
公主吸了一口氣,打開了一隻小皮包,其中有許多精巧的工具,她先取出了一枚鑑別珍寶用的放大鏡來,十分小心地檢查着象牙塊的封口。
過了一會,她道:“看不到有被撬開來過的痕跡,但是我也可以做到毫無痕跡!”
公主的意思再明白也沒有,她要把封口的象牙塊打開來看看!
年輕人遲疑了一下,並沒有立即同意,因為那支大象牙,現在並不屬於他們,名義上,是恭二拍賣公司的物品,物主是黎文祥。
公主抿了抿嘴——這個動作,任何女人表現出來,都不會好看,可是公主卻是一個例外。她道:“我們若是付出了極高的代價,結果得到的物品,卻只是殘缺不全的,那不是太冤枉了嗎?”年輕人同意:“簡直冤枉之至!”公主笑靨如花:“所以,我們有權在事先作徹底、詳細的檢查!”年輕人嘆了一聲:“人可以為自己的任何行為,找到藉口和理論根據的!”公主知道他不再反對,就用一柄極小的鋸絲,居然是電動的,先插進了封口的接縫之中,然後,極小心地沿着接縫移動。
由於鋸絲是如此之細,移動之際,所產生的象牙粉末,極少極少。
等到一圈轉完,年輕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公主又取出了一隻吸盤,緊貼在那封口的象牙塊上,一下子就將那塊象牙塊,提了起來。
果然,象牙的粗大的一端,約有三十公分深,是空心的,空心部分,也經過工藝的手續,十分光滑,直徑約有十二公分。這樣一個圓柱形的空間,可以放置任何體積小於空間的物體!
公主伸手進去,摸了一下,又用一隻小型電筒照着,空無一物,也無法找得出什麼痕跡。以證明裏面曾放置過任何對象,可是,自然,也不能説裏面根本沒有放過任何東西。而如果年輕人和公主的假設成立,那麼,這個空間應該是唯一曾有重要物品儲存的所在。
他們兩人都不説話,公主默默地把那象牙塊放回去,又用熱風機小心地在接縫部分吹了好幾遍——這樣做,會使象牙有輕度的膨脹,使得接縫更嚴密。
然後,他們又有了共同的想法:在見到了黎文祥之後,一定要用方法,把這個秘密探聽出來——公主的感覺是一定不會出錯的——大象牙一定有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和大象牙脱離了!
這是一個新的發現,令得年輕人和公主,都感到十分興奮。
年輕人先和恭二聯絡,恭二知道他們到了東京,十分高興,熱情地要立刻趕來見面,年輕人婉拒,説好明天晚上,和黎文祥在恭二的住所見面。
到了第二天晚上,年輕人和公主出現在那幢屋子前的時候,盛裝的恭二和信子,作了極其熱烈的歡迎,把他們引進了客廳,一進了客廳,就看到了黎文祥。
確是恭二曾描述的那樣,黎文祥一身打扮,庸俗不堪,可是他自有一股威嚴,他目光炯炯,先看了年輕人一眼,才把視線停留在公主的身上——這一點,對一個初次見到公主的人來説,已是十分之難得的了,因為公主的美麗,是如此之奪目!
黎文祥盯了公主一會,才向年輕人伸出手來,互握着。信子興奮得紅着臉,在盡她作為女主人的責任。
黎文祥這才和年輕人互望,他先笑了笑:“聽説兩位外形出眾,果然名不虛傳!”
年輕人問得有點不客氣:“聽誰説?”
黎文祥的反應極快,立即回答:“我的朋友青龍!”
年輕人一揚眉:“我和青龍雖然沒見過面,但我們有共同的朋友!”
黎文祥也立即應:“我知道,原振俠醫生!”
年輕人笑了一下:“據我所知,青龍是現代的奇俠,一向不結交權貴!”
他們才握了手,還沒有依女主人的意思坐下來,就已經在言詞上針鋒相對。那是因為年輕人知道,黎文祥是一個極難應付的人物,如果不是一上來就佔上風,只怕事情就糾纏之極!
黎文祥一聽,“哈哈”笑了起來:“他和我結交的時候,我可不是什麼權貴,只是一個低級軍官——他也是!我們從事解放祖國的戰爭,曾得到全世界各地豪俠之士的幫助!”北越南的軍隊,一直號稱自己是為獨立解放而戰鬥,黎文祥的這種口吻,並不令年輕人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