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起,我恰好在門邊,順手打開門,門外是一個滿面風塵,連鬍子似乎都沾着疲憊的人,一身粗布衣服,他翻眼看了我一眼,就向內直聞了進來。
我連忙側了身子,讓他進來,他先來到放酒的櫃子之前,取了一瓶酒,然後,身子向沙發上一例,打開酒瓶,就着瓶口,咕嘟咕嘟地不停地灌酒。
我看着他,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大聲喝着他;“喂,你以為體進入了什麼所在?一度無主的古墓?”
他又喝了幾口酒,才垂下手來,望着我,忽然長嘆了一聲。
能夠這樣把我的家當作是他自己家一樣的朋友,對我來説。為數也不少,可是像他這樣肆無忌憚的,倒也不多。
這個人,我已經很久沒見他了,而且平時,你想找他,還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才好,難得他自己摸上門來。所以我口中雖然呼喝着,心中着實伯他一放下酒瓶,跳起來就走。
及至聽到他嘆了一口氣,心事重重,我反倒放了心。因為這證明他並不,是偶然路過,而是有事特地來找我的,那他就不會突然離去。
這個人的名字是齊白,看過我記述“盜墓”這個故事,一定可以知道,他是世界三大盜墓專家之一。其餘兩個,一個曾是我的好朋友,單思,死在萊國特務之手。(這是我對各國特務都沒有好感的原因之一,單思死得很冤枉很無辜,一直到現在,所有認識單思的朋友,都還感到深切的哀悼。)
另一個是埃及人“病毒”,“病毒”以九十六歲的高齡去世。所以,齊白這個怪人,可以説是如今世上,碩果僅存,唯一的盜墓專家。
我看到他出現,感到十分高興,原因很簡單,因為早些時,我曾進入過-個敢稱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古墓,那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地下宮殿。齊白既然是盜墓專家,我就想和他談談這個超級古墓。
我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只見他雙眼睜得老大,盯着天花板,失神落魄,過了半晌,又大口喝了三口酒,再長嘆一聲。
看到他這樣情形,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一團事,借酒消愁?”
齊白苦澀地道:“人生真是太沒有意思了。”
我“哈哈”大笑,這種話,出自多愁善感的少年男女之口,尚且可笑,何況是齊白這種一生充滿了傳奇,生活多姿多采得難以形容的人,聽得他一本正經這樣説,真是沒法子不捧腹大笑。
齊白又嘆了一聲:“衞斯理,很多人説你沒有同情心,我還經常替你辯護。”
我聽得出他的聲音之中,充滿了懊喪,看來他真正有了煩惱,作為好朋友,自然不適宜在這種時刻、過分取笑、所以我止住了笑聲:“好了,什麼事?是不是可以説出來,讓老朋友分擔一下?”
齊白陡然跳了起來;伸手直指着我:“一切全是你引起的。”
我怔了一怔,不明白何以他這樣指責我,我們沒有見面已經許久,而他的煩惱,看來是近期的事,那關我什麼事?
我沒有辯什麼,只是盯着他,等待他作進一步的解釋。他喘了幾口氣,又坐了下來,垂頭喪氣地道:“你那篇記述,‘活俑’,你那篇記述!”
我陡地震動了,剎那之間,我完全明白髮生什麼事了!
“活俑”記的正是我進入世界上最偉大古陵墓的經過:秦始皇的陵墓。
齊白是盜墓專家,他對於古代的陵墓,有着一種瘋狂的熱情,那種熱情。近乎變態。對他來説、沒有什麼再比秦始皇陵墓,更可以吸引他!
或許由於看到了我的這個記述,或許是他早已有此“凌雲壯志”,不管是什麼,他一定去了那邊,想進入秦始皇的地下陵墓去。
而看他如今的樣子,這個偉大的盜墓專家,顯然在秦始皇陵墓前,遭到了巨大的挫折,他明知那麼偉大的陵墓就在腳下,可是他可能連入口處都找不到。
他受了那麼大的挫折,自然垂頭喪氣,覺得連人生也變成灰色了。
我想通了他之所以這樣子,就低聲問道:“你去過了?”
他點了點頭,我又問:“多久?”
齊白嘆了一聲:“説出來真丟人,足足一年。”
我作了-個手勢:“什麼也沒有得到?”
齊白瞪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雙手託着頭,吸了一口氣:“我本來以為比地鼠還要機靈,地底下有什麼地方是我去不到的?而且。我還有第六感,知道地下有着什麼,這是我作為一個盜墓者的天生異能。”
我笑着:“我還以為你有傳説中的法寶,譬如説,一面鏡子,向地下一照,就能看到三十六尺深地下所埋藏的一切。”
齊白用力揮了一下手:“我在那邊一年,公佈出來的陵墓面積是五十六平方公里,我幾乎踏遍了每一處,我清楚地知道,在我雙腳踏過之處,地下埋藏着不知多少寶藏,但是卻無法進入,這真是不思議——”
我想起,卓齒,這個秦代的古人,曾向我詳細解釋過秦始皇陵墓中的種種防止外人進入的佈置。不禁吃驚於齊白的大膽。
因為齊白這樣説,他顯然曾用了各種方法,企圖進入地下宮殿。
我不禁搖着頭:“你太膽大妄為了,你能活着離開,已經算是你神通廣大了!”
齊白苦澀地笑了起來:“你是指墓中有着無數陷阱?嘿嘿,我要是有機會遇上那些陷阱,也心甘情願,事實上,我花了一年的時間,還是隻在地面之上,轉來轉去,你以為我會有什麼危險?”
聽得他這樣説,我也不禁有點替他難過,這個人,一生之中,不知進入過多少古墓,所有的古墓,只要是略具規模,或多或少,都有防止外人侵入的陷阱,那些陷阱,自然難不倒齊白。
可是這一次,他卻連碰到陷阱的機會都沒有,也就是説,明知有那麼大的地下陵墓在,連如何着手都不能,別説其他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因為那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挫折,足以令他仔疑自己盜墓的才能!
齊白這個人,如果不盜墓,不知道去做什麼好,難怪他要感嘆人生沒有意義了。
他長噓短嘆,我想了一想:“那也不能怪你;當年窮數十萬人之力建成的陵墓,你想憑一己的力量去破解,當然沒有可能。”
齊白抬起頭來:“你不懂,這不是鬥人多,也不是鬥力,而是鬥智。”
他説着,指着自己的前額,用力戳了幾下:“是鬥智。這一年來,證明我的智力,及不上三千年前,建造陵墓的那些設計家。”
我只好道:“由你設計一座隱秘的陵墓,讓他們去找,也未必找得到。”
聽得我這樣説,齊白側頭想了一想,精神振作了一些:“也有道理,把東西藏起來容易,要找出來,就難得多了。”
我作了一個手勢,表示同意他的説法。他又道:“根據你的記述,那個入口處,如果我在,一定早可以找到入口處在什麼地方。”
我道:“我相信,當時我和白素都想起過,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你,不然,一定會邀請你一起前去。”
一聽得我這樣説,齊白又現出了懊喪莫名的神情。一個人只有在他認為錯失了一生之中最好的機會,或是認為錯失了一生之中最美好的物事,才會有這樣懊喪的神情。
他手捏着拳,在自己胸口捶打着:“當時我還不覺得什麼,自信可以在那裏,至少找到三個以上的入口處。可是我踏遍了那個地方,卻一個都發現不了。譬如説,如果再有一個九塊石板鋪成的所在,我一定可以發現。”
我皺着眉:“每一個出入口,一定不一樣。隨便舉個例子説,在一叢灌木之下,可能就是一個出入口,你總不能把周圍幾十公里之中的每一棵樹,部連根拔起來看看。”
齊白搔着頭,我又道:“你真應該慶祝,你沒有發現什麼入口,不然,就算你找到了,只要進去的步驟,有一點點不對,你早巳死在那裏了。”
齊白長嘆了一聲:“真是鬼斧神工,衞斯理,這座陵墓,不是地球人建造的,策劃整個工程的,一定是外星人,一定是。”
他忽然轉換了話題。本來我想笑他幾句,但一想到,他如果覺得自己是輸在外星人手裏,或許心理上不會那麼難過,所以我不置可否。
齊白卻十分認真:“有過外星人在秦代出現過的記載,體是知道的了。”
我笑了起來:“沒有,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那樣説,你有什麼根據?”
齊白用訝異的神情望了我,彷彿我絕不可能不知道,我又作了一個手勢,表示我真的不知道,他才道:“真怪,我以為你早知道。晉朝幹寶所作的‘搜神記’,卷六就有一則記載着——”
他講到這裏,我已明白他説什麼了,所以我立時接了上去:“我知道了,那記載是‘秦始皇二十六年,有大人長五丈,足履六尺,皆夷狄服,凡十二人,見於臨挑……’是不是?”
齊白道:“是啊,你知道。”
我笑了笑;“齊白,這一類的記載,中國的小説筆記之中,不知道有多少,那作不得準,更不能由此申引到那是外星人降落地球的記錄。”
齊白陡然叫了起來:“你怎麼啦,衞斯理,這記載雖然簡單,可是有時間,有地點,有人數,有這種異常人的身材大小,有他們的服飾,這麼詳細的記載若是作不得準,那還有什麼可以作準?”
他一口氣講了下來,我仔細想着他的話,倒真覺得很難反駁。
我只好道:“你喜歡作這樣的設想,那也無傷大雅。”
齊白大搖其頭:“不是設想,記載得明明白白,中國文字上的記載,很少有這樣明白的。臨挑就是如今甘肅省岷縣,這地方,是秦代築長城西面的起點,有着特殊的意義。”
我已經猜到他接下去要講什麼了,這令得我大是駭然,忙道:“你的想像力比我豐富,我承認,拜託,別把你想到的講出來,我伯受不了。”
齊白神采飛揚,和剛才的垂頭喪氣,大不相同:“為什麼不能講出來?從來也沒有人這樣設想過,是不是?你當然知道,萬里長城,是在太空中唯一可以用肉眼看到的建築物。”
我發出了一下悶哼聲,他將要講的,和我所料的一樣。
他果然講了出來:“萬里長城的真正功用,是作為外星太空船降落地球的指標,就如同今日飛機場跑道上的指示燈一樣。”
我只好看着他,聽他發表偉論。
他又道:“照這樣推測下去,整個地下宮殿,根本也不是作為陵墓用的,是外星人在地球上的一個基地,後來不知由於什麼原因,才變成了秦始皇陵。那十二個外星人,不知是來自什麼星體,他們一定有着極其超卓的能力,極發達的科技……由古代的度量衡推算,這十二個外星人的體型十分巨大,每一個都超過十公尺,而且他們的服飾,當時人根本沒有見過,所以就只好籠統之稱為‘夷狄服’。”
我見他這樣堅持,也不想和他爭論下去,因為這種事,爭下去永遠沒有結果。
而齊白對這則簡短的記載,還真有不少獨特之見,他又道:“這十二個高大的外星人,了定曾和秦始皇見了面,而且,還一定幫了秦始皇的什麼忙,所以秦始皇替他們立像,十二金人像,就是這十二個外星人的像,可惜十二金人歷史上雖有記載,卻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記載説由於金屬的缺乏,要盡收天下兵刃來鑄這十二金人像,其巨大可知,這十二個金人像,恐怕也在陵墓裏面。”
我伸了一個懶腰:“秦始皇若是有外星人相助,他也不會那麼早就死了,一定會像他所想的那樣,千秋萬世傳下去。”
齊白“嘿”地一聲:“誰知道其中又有了什麼意外?照我推測,秦始皇想求長生不老的靈藥,多半也是外星人的指點。可憐他以為蓬萊仙島是在地球上,據我看,所謂蓬萊仙島,自然是地球之外的另一個星球。”
我笑着:“是,有人説,‘山海經’根本是一本宇宙航行志,現在人在考證‘扶桑’是日本還是墨西哥,根本沒有意義,在‘山海經’中記載的稀奇古怪的地方和那地方的生物,根本全是地球之外的,是浩渺宇宙之中別的星體上的情景。”
齊白十分興奮,説了一句中國北方的土語:“照啊,這才有點意思,你現在承認在秦代,的確是有外星人到過地球,曾和當時的人。尤其是高層人士,像秦始皇,有過接觸。”
我搖頭:“根據我所説的,不能達成這樣的結論。我至多承認,在那時候,中國歷史上秦、漢時代,神秘事件特別多,那倒是真的。”
齊白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我想了一想剛才的對話,感到他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些問題來,一定另有原因,所以我道:“你有什麼話要説的。痛快一點説出來,比較好些。”
齊白停了下來:“好像瞞不過你,你知道,我那一年功夫,也不是一無所獲。”
我望着他,不知道他這樣説是什麼意思,剛才他還説,連一個入口處都找不到,那還會有什麼收穫?齊白隨即解釋着:“在眾多的盜墓方法之中,有一種古老的方法,源自中國的盜墓者,這種方法,叫作‘探驪得珠法’。”
我笑了起來:“這是你那一行的行語,我聞所未聞,探驪得珠法?名稱何其大雅!”
齊白點頭:“是的,首先採用這個方法盜墓的,是中國四川一帶的盜墓者,據説;這種盜墓法,是由四川自流井一帶,鑿鹽井的技術中衍化而來。四川的鹽井開鑿技師,可以用特殊的工具,深入地下好幾百公尺,將需要的鹽汁取上來。”
我有點駭然:“你的意思是,那種方法,是不必進入墓穴。也不必弄開墓穴,而使用特種工具,把墓中的東西取出來?”
齊白的神情很有點自傲:“正是如此。”
我又呆了半晌:“好,那你用了這種特殊的盜墓法,取得了什麼?”
齊白眨了眨眼,道:“你應該先聽聽我的經過,我想到,這麼大的陵墓,裏面幾乎有所有的一切,隨便找一個地方,用探驪得珠法,總可以找點東西出來的——”
我不等他講完,就道:“別對我説經過,你究竟找到了什麼?剛才你還説一點成績也沒有,你這滑賊。”齊白狡猾地笑着:“要是我走一遭,花了一年的時間,竟是什麼也弄不到手,那早就一頭撞死在那裏了,這點能耐都沒有,還做什麼人。”
我的好奇心被他的話引至不可遏制的程度,大喝道:“你究競弄了什麼東西到手?”
齊白笑得更狡猾:“我太知道你的為人,如果我一下子就告訴你,你就不會再聽我的講述了。”我向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着。可想而知,用那種什麼“探驪取珠法”,不可能把大件的東西弄到手,一定是十分細小的物事,那麼,如果他弄到了什麼,一定藏在身邊。這時,我真恨不得在他身上,徹底搜查一番,可是他顯然不會讓我這樣做,所以我也唯有裝出毫不在乎的樣子,甚至還打了一個哈欠。
齊白仍在發表他的盜墓術:“這種方法之所以有這樣的一個名稱,是由於它是專門用來盜取死人口中所含的那顆珍珠。大富大貴人家,有人死了,千方百計,不借重金,一定要找到一顆又大又好的珍珠,含在口裏,據説可以維持屍體不敗,也可以令得死者的靈魂,得到安息。”
我不去打斷他的話頭,取了一隻杯子,倒了半杯酒,心中着實想把那隻杯於,塞進他的口中去。
齊白嘆了一聲:“你別性急,我這樣詳細講,你聽下去就知道,是有理由的。”
我怒極反笑:“哈哈,我有性急嗎?我甚至於催都沒有催你。”
齊白揮了一下手,仍然自顧自説着:“精於使用這個方法的盜墓者,算準了方位探下去,能夠一下於就把整個墓中最值錢的那顆珍珠取出來,真是神乎其技,神不知鬼不覺,這是盜墓法中最高級的技巧,我當年向一位老盜墓人學這門功夫,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學成功。”
我喝着酒,故作不急。齊白這時在講的事情,不是沒有趣,但是他分明已在秦始皇的陵墓之中,得到了什麼,卻又故意不肯講出來,這很令人氣憤。
他又道:“自然,這個方法,怕遇到館木之外有廓,如果是石廓,也還有辦法,不過要花十倍以上時間,才能將石廓弄穿,如果是銅廓,那就-點辦法也沒有了,你明白嗎?”
我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看他還能説多久。
可是他接下來所説的話,卻令得我心中不由自主,“啊”地一聲,覺得他這樣詳細地敍述那種“探驪得珠法”,真是有點道理的。
他繼續説着:“現在你應該明白了,使用這個方法的整個過程,是鑿一個洞孔,把特殊的工具伸進了,取得所要取的東西。這是古老的傳統方法,如果稍用現代化的科技改進一下,這方法可以有多少用途?”
我聽到這裏,已經吃了一驚:“你是説,可以把炸藥放下去,把墓穴炸開來?”
齊白點頭:“當然可以,但是這種形式太暴力,沒有藝術,要弄清墓穴中的情形,大可以——”
我不等他講完,就陡地叫了起來:“等一等。”
然後我吸了一口氣,“可以……放一文微型電視攝像管下去,如果附有紅外線攝鏡,那麼,就算墓穴中漆黑一片,也可以通過聯結的熒光屏,看到墓穴中的情形。”
我一面説,齊白一面點頭。
我由衷地道:“齊白,你真是對付古墓的天才。”
齊白聽得我這樣稱讚他,大是高興:“我還有更偉大的設想,我個人的力量,用傳統的方法,成不了什麼大事。如果有財力和人力,大可以用採油鑽機,在那五十六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打上幾千個深孔,都利用電視攝像管,把下面的情形,弄得一清二楚,發掘既然不可能,弄清楚下面究竟是什麼情形,也是好的。”
我呆了半響,才道:“這真是偉大的設想,而且,理論是可以行得通的,鑽油機的探測,可以深達好幾千公尺,地下墓穴,絕不可能這祥深。要是真有那樣深,你的‘探驪得珠法’,只怕也是無從施展。”
齊白呆了片刻,像是在想應該怎樣講才好:“我看了你的記述之後,到了那裏,自然先從牧馬坑下手,找了許久,找不到出入口,我就開始鑽穴。”
我皺了皺眉,想起卓齒他們,若是忽然看到有一根管子從上面通了焉,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我對齊白的行動十分不滿:“你明白牧馬坑下面有人,還要這樣做,太過分了!”
齊白卻一點也沒有羞愧之意,或許那是盜墓人的道德和普通人不同的緣故。他道:“我是故意的,我心想,或許能將他們引出來,就可以請他們帶我進入地下陵墓。”
我悶哼了一聲,沒有再説什麼,齊白苦笑了一下:“不過你放心,我失敗了,打下了五公尺左右,便遇到了阻礙,我估計,不是十分堅硬的石層,就是有金屬的防護罩,一連換了十處,皆是如此,所以我就放棄了,不再找牧馬坑的主意。”
我聽他這樣講,才鬆了一口氣。齊白續道:“我就在陵墓所在的範圍之內,到處鑽穴,有時淺,有時深,但都未能打得通,總是遇到了阻礙,在試了超過數十次之後,我真是懊喪極了,要知道,打一個穴,至少得三天時間,而且工作十分艱苦,全是手工操作,要是真能利用鑽探的機械設備,那自然大不相同。”
“我自己告訴自己,再試三次,若是不行,那就作罷,另外再想辦法,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試到第二次,在十公尺之後,我感到已經鑿通了,這令人歡喜莫名,我大叫大跳,不過沒有人來分享我的歡樂。”
我又好氣又好笑:“要是有人來分享你的歡樂,你早已琅當入獄了。”
齊白揮舞着手,彷彿當時的歡樂,延續到了現在:“我就把微型電視攝像管放了下去,並且聯絡了電視熒光屏的攝影設備——”
他講到這裏,伸手入上衣袋,取出了一疊明信片大小的照片來。
他道:“這就是拍攝的結果,據你看來,這是一個什麼所在?”
我接過了照片,深深吸了一口氣,這個盜墓專家,真是有辦法,竟然拍攝到了幾乎無法開掘的秦始皇地下陵墓中的情形。
照片相當模糊,自然是攝影環境不理想之故,雖然有紅外線裝置,也一樣不是很看得清楚。
我一張又一張看着,一面表示着我的意見:“好像是一個空間……一間地下室,這地下室的四壁都有着裝飾,看來……像是書架?”
我講到這裏,抬頭向他望了一眼,想聽聽他的意見。在照片上看來,那房間的四壁,的確有如同架子般的裝置;
齊白道:“我只敢説是一種架子,而且架子上有不知是什麼東西,看不清楚。”
在那問房間的正中,有着一張看來像是八角形的桌子,桌上也隱約放着一點東西,體積相當小,也看不清楚是什麼玩意兒。
看完了照片,我道:“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墓室,但一定不是地下陵墓的主要組成部分,因為看起來,十分簡陋,一點也不富麗堂皇。”
齊白皺着眉,看來不同意我的意見,但是他又不説什麼,態度神秘今今,過了一會,他才指着照片上,那八角形的桌子:“這桌上有點東西,不是很大,我可將之盜出來,當時,我收起了電視攝像管,開始利用特製的工具去取桌上的那些東西。”
“我本來是想取多幾件的,因為那些東西的體積都不大,探驪取珠法,本來專為取珍珠而創造的,也只能取小而輕的東西。”
“一連幾次,我都感到,深入墓穴的一端,已經抓到了什麼,可是,卻無法取上來,因為抓到的東西,重得出乎意料之外,體積雖小,卻因為過於重,而每次都跌落下去。”
我靜靜聽他講着,在照片上看來,八角形桌面之上的東西,形狀很不規則,看來像是……有點像是幹了的果子。
但如果那些小東西這樣重,那可能是金屬鑄成的。
所以,我問了一句:“那些東西,如果是銅的,或是鐵的,那就弄不上來下?”
齊白咬了咬牙:“情形大抵是這樣,試了七八次不成功,我又把電視攝影管放了下去,發現桌面上,我可以取得到的東西,只有一件了,其餘的,全都跌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那時,我真是又急又失望,要是這一次再不成功,我就沒有希望了。我真怪自己帶的工具太少,若是我有一具金屬探測儀,那麼至少可以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麼質料。”
我笑了一下:“你終於將這最後一件東西取上來了,何必故佈疑陣。”
齊白笑了起來:“我不是故佈疑陣,而是想你知道,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有這個技巧,可以把那麼重的一件東西,用探驪得珠法取上來,這需要有感覺靈敏之極的手指,也需要有鎮靜之極的頭腦和無比的耐心。”
我鼓了幾下掌:“真偉大。”
齊白理所當然地承受了我的“讚美”,然後,他自口袋之中,摸出了一隻戎布盒子,放在凡上,向我略推了一下:“我取上來的,就是這個東西,我不知道它是什麼,所以來聽你的意見。”
這傢伙,一直到現在,才算是説到了正題。我取起了那普通放首飾用的小盒子,找開,看到了盒子中的那個東西。
一看之下,我也不禁-呆,抬頭向齊白望了一眼,齊白的神情一片迷惘。
盒子中的那東西,我相信不會有人一看之下,就可以説出那是什麼來。它大約有一枚栗子那樣大小,而形狀完全不規則,相當重,有着金屬的青白色的閃光,看起來像是不鏽鋼,而它是一個多面體,一時之間也數不清究竟有多少面,如果曾見過黃銅礦礦石,那形狀就有一點相似。
可是這塊東西,卻絕不是天然礦石結晶,一看就可以看出是精細的工藝濤造。它的每個表面,大約是三平方釐米左右,形狀不一,有的是正方形,有的是長方形,有的是三角形,甚至也有六角形和八角形。
在那些小平面上,有着極細極細的刻痕,細得手摸去,感覺不到,但是看上去,卻又顯然可以看到。
這樣無以名之的一件金屬製品,如果不是齊白説出了經過,而且由他親手交給我,我決計不會料到那是在三千年前的秦始皇古陵寢中取出來的。
齊白又在發問:“這是什麼東西?”
我把那東西在手中掂了掂,實在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只好道:“看來像是什麼案頭的小擺設,一種沒有目的的小玩意。”
齊白當然對我的回答不滿意:“如果我不告訴你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我道:“那我怎麼猜也猜不到它是來自一個古墓,這東西看起來十分現代。”
齊白點頭:“而且,還帶有極強的磁性,放在口袋中,我的一隻掛錶染磁,不再行走。”
我“嗅”地一聲,立時把那東西移近茶几的金屬腳,那東西“拍”地一聲,就站了上去,要費相當大的力道,才能拉得下來。
當齊白不知第幾次問“那是什麼”之際,我只好嘆了一聲:“就這樣看,看不出來,何不交給化驗室去化驗一番?”
齊白大搖其頭:“那不行,這東西,可能是我一生從事盜墓,所得到的最尊貴的寶物,化驗會弄壞了它。”
我沒好氣地道:“是啊。這是一件異寶,每當月圓之夜,它會放出萬道毫光,使你要什麼有什麼,或者會點鐵成金,會——”
我還沒有説完,齊白已一伸手,將那東西槍了回去,鄭而重之握在手中:“總之,這十分怪異,使我更有理由相信,秦始皇和外星人打過交道,這東西,可能是外星人留下來的,説不定是一組什麼儀器中的-個組成部分,一個零件。”
我仔細想了一想有關那十二個“大人”的理論,沉吟道:“如果你有這樣的假設,那更應該拿去化驗,不一定要破壞它,至少可以知道一點梗概。”
齊白猶豫了一下:“好,我去試試,如果查下來,只是一塊奇形怪狀的金屬,什麼也不是,那麼我會將它鑲成一隻鑰匙扣,倒很配合我的身份,來自秦始皇墓,不知用途的怪東西,作為世界第一盜墓人身上的小飾物,誰曰不宜?”
我道:“簡直相宜之極。”
我一面説着,一面又重複去看那幾張照片,數了一數,在那八角形的桌面之上,可以看到一共有七件這樣的小東西。雖然它們的形狀,即使在模糊的照片上,也可以看出多少不同,但是推想起來,應該是同類的東西,那究竟是什麼?真是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