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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萬民路三段……三段在哪裏?怎麼過了二段就跳四段,三段消失了……”真是奇怪,是資料上印錯了嗎?

    拿着資料比對一旁的門牌號碼,嶽久之希騎得很慢,不時停下來眺望,她心裏納悶不已,不曾鬆開的眉頭又多隆起一座小山丘。

    她雖非土生土長的在地人,可是街道巷弄卻熟得如自家廚房,兩年的社工生涯讓她必須深入各階層,從富人到拾荒婦,她幾乎踏遍各個角落。

    只是,她還真有點被嚇到了。

    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高級住宅區,每一户都是佔地近百坪的獨立式花園別墅,門户深鎖鮮少有人進出,連野貓野狗也少得不見蹤跡,整個社區安靜得彷彿無人居住,純粹是樣品屋……害她連想問個路都沒得問。

    “笨,萬民路三段在另一頭,這邊的路線規劃是單、雙分開,一、三、五段在左邊,二、四、六在右側。”

    突然冒出不屑的嘲弄噪音,聽得出是上了年紀的女人,着實嚇了嶽冬希一跳。

    她拍拍受驚的胸口,深吸了口氣,平復不穩的心跳。

    但只聽到人聲卻看不見人影,説實在的,還真讓人心裏毛毛的。她四下張望,看看有沒有人,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你這丫頭膽子也未免太小,我還沒當鬼呢,再活個三、五十年不成問題。”

    中氣十足的聲音飽含譏諷,得理不饒人。

    嶽冬希笑得很虛弱地朝天發問:“婆婆,我瞧不見你,你在哪裏?”

    “什麼婆婆,小丫頭別亂喊人,我兒子還沒娶老婆,沒你這媳婦,而且人生七十才開始,我也不過六十來歲而已。”年輕得很。

    “是,這位友善又親切的阿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萬民路三段七弄二號該往哪邊走啊?”她時間有限,沒法蹉跎。

    不可一世的蠻橫聲音停頓了下,不知是“友善又親切”幾個字取悦了她,或是其他因素。“你過來,揹我上去。”

    “背背妳上去?”什麼意思?

    “我散步散到一半被汪家的大狼犬追,不小心掉進水溝。”女聲聽來很氣憤,又帶了一絲無可奈何。

    掉進水溝?“你等等,我馬上下去救你。”

    救人如救火,嶽冬希二話不説的將單車丟在路旁,彎腰一瞧足足有一人高的排水溝渠,一名渾身沾滿污泥、草屑的婦人正滿臉痛苦的倚在七十五度斜牆上。

    因為溝渠是下大雨或颱風季節才用得到,平時水量並不多,頂多淹過膝蓋,以大人的身高能輕易涉水而過,不會有被沖走之虞。

    婦人的一身狼狽其實是慌張導致,她並未有明顯外傷,只是年紀大了,體力不好,無法自行往上爬。

    “這位阿姨,你還能走嗎?”嶽冬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人託上,幸好對方看起來沒有大礙,只有幾處擦傷。

    “不行,我閃到腰了。”婦人嗓門很大,完全看不出哪裏受傷。

    嶽冬希面露憂心。“那我用單車載你回家,你坐後座……”

    一看老舊的單車,婦人不悦的大喊,“這種破銅爛鐵也敢讓我坐,你瞧瞧我的大屁股坐得下嗎?存心要我顛得難受呀!”

    嶽冬希看了看婦人的噸位,不免為之失笑。她的確要擔心自己心愛的小粉紅會爆胎。“不然我扶你,我們一步一步慢慢走。”

    “我走不動,你揹我。”她高傲地揚起下巴,用鼻孔腕人。

    “嘎!背妳……”嶽冬希困窘地看了婦人一眼,侷促的捏捏火柴般的細臂。

    “怎麼?要你做點事也拖拖拉拉的,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冷漠,看到別人有難也不幫忙,想我們以前的人多有人情味,一家喊捉賊,全村都動起來……”她不勝唏噓地數落。

    “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能幫上你的忙是我的福氣。”不過是揹人嘛,她應該辦得到。

    見她身一低,蹲在地上準備揹人,婦人反而嚇一跳。“妳想清楚喔!我很重,是你自願,不是我逼你的喔。”

    嶽冬希笑了笑,歇負起比她體重重二倍的婦人,一起身,臉色稍微白了一下。

    “別擔心,我打工時扛過冰箱,我可以的。”

    是真可以還是假可以,才走兩步路就聽她氣喘如牛。“往前直走,大約兩百公尺。”

    “這位阿姨--”

    “我老公姓秦。”她打斷她的話。

    “秦阿姨……”

    一樣沒説完,婦人氣呼呼地直嚷着,“什麼秦阿姨,你聽不懂啊?是我老公姓秦,不是我姓秦。”

    一滴汗滑落,嶽冬希吃力的改口,“秦媽媽,你家是哪一户?”

    “這麼快問我家在哪幹麼,想到我家闖空門呀!你只管走,少問東問西的,我家值錢的東西都鎖在保險櫃,妳偷不走。”婦人趾高氣揚,當她是女傭般使喚。

    “你誤會了,我是社工,服務人羣是我們一向秉持的宗旨。”她趕緊解釋自己身分,怕遭到誤解。

    嶽冬希的兩腳顫抖,全身的力氣快用盡,她憑着超強的意志力邁開蹣跚步伐,咬緊牙根硬撐。

    “社工?”她無禮的輕哼一聲,“這年頭詐騙集團什麼都騙,和尚、道土也很多是神棍,改拿社工當幌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不……秦媽媽,這世上還有很多好人,不能以偏概全,他們熱心公益,造福人羣,並不以日曬雨淋為苦,為有困難的人四處奔波,解決問題……”不只是社工,不少慈善團體也持續行善,共同打造安康社會。

    “得了,得了,再説下去你就要向我募款了,你們這種人在想什麼,我一清二楚,別人口袋有錢就非掏光不可,口頭上説得好聽是濟貧,可骨子裏打的壞主意哪瞞得過我。”錢錢錢……每個人的心思都繞着這轉。

    “啊!秦媽媽,你揮手的動作別太大,我會背不住你……”驀地,她睜大眼,露出錯愕神色。

    背上一輕,她卻直不起腰。

    “背不動就別背了,我手腳好得很,要你這丫頭多管閒事。”嘴巴張那麼大想含雞蛋呀!

    “妳的腰……沒事了?”她、她竟直接從她背上跳下去,實在是太神勇了。

    婦人又伸腰又扭臀的做了個上身前彎,雙掌貼地的柔軟動作。“喏,萬民路三段七弄二號,楊家嘛!”

    “咦?!”她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忘了此行的目的。

    “不過他們一家都不在家,聽説是姓楊的老不修做了見不得人的醜事,暫時到南部避風頭,三、五天內不會回來。”她是包打聽,整條街的大小事她無一不知。

    “什麼,不在家?!”那她豈不是白跑了一趟?

    頓時無言的嶽冬希仰望蔚藍晴空,輕甩髮酸的手臂,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你再等我一下,馬上就可以下班了嘶!好痛”

    嶽冬希呼疼的聲音尚未落下,一道極其嚴厲的男嗓蓋過她,伴隨着一張難看到極點的臭臉。

    “你到底給我做了什麼事!我才到台中出差兩天,一回來你就成了這副模樣,説!是誰幹的。”他捨不得大聲的親親女友,居然有人敢趁他不在的時候傷害她。

    “呃,是我自己……不小心啦!跟別人無關。”她回答得很小聲,怕觸怒焦急護短的大熊先生。

    “嶽冬希,你當我眼睛瞎了不會自己看嗎?你的手都打上石膏,纏滿繃帶了,就算跟老虎打架也不會傷得這麼嚴重。”她有沒有把他當一回事,凡事就只想着自個兒解決。

    眼見騙不過他,她只好坦白了。“那個人要打的不是我,只是我為了護住渾身是傷的小女孩,才會不小心被棍子打中。”

    “你是傻了還是活膩了,不會抱着她閃開嗎?平時躲我的身手多利落,大老遠就跑給我追,為何到了要命的關頭你不閃不躲,傻傻的等捱打。”她想活活氣死他嗎?

    她苦笑。“傷得不重,是熟識的醫生開個玩笑,藉此警告我要愛情生命。我骨頭沒斷,只是稍微裂開而已。”

    要不是前些日子背了那個老當益壯的秦媽媽,她也不會傷到筋骨,全身像上了年紀的老婆婆般痠痛不己,這才失了平日的靈活。

    不過若非她捱了這一棍,打人打得紅了眼的男人肯定不會回神住手,他太習慣父權性的權威,把家人當成私人財產,要打要罵全憑他一時高興。

    “你還敢笑,骨頭裂開算是小事嗎?有誰的工作需要去拚死拚活,拿命當賭注的。”她簡直是連命都不要了,為了教人,生死置之度外。

    “有呀!警察和消防人員。”他們站在第一線,保障人民生命和財產的安危。

    秦弓陽怒目一沉,逼視猶能打趣的小女人。“你知不知道我很生氣。”

    “看得出來。”她澀笑。

    “我在氣什麼?”説不出所以然來,她就糟糕了。

    “氣我沒保護自己,害你擔心。”她不是傻瓜,他對她的好她點滴在心頭。

    他冷笑,一手環攬她纖細腰身。“我不是擔心,是心痛,你怎麼可以把自己搞出一身傷,尤其是我不在身邊時。”

    “我……”意外隨時會發生,誰也預料不到。

    沒等她説完,他蠻橫地抱起她。“去請假,傷沒好前不準上班。”

    她都受傷了,還想做什麼,要幫助別人也要心有餘力才行,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如何照應其他人。

    “不行,我沒時間了,過幾天要開庭,我搜集的資料尚未齊全……”她必須趕在法院審理前,找齊有利證據,受害者才能得到庇護。

    “除了不行你沒有第二句話嗎?瞧瞧你現在的模樣,你以為還能幫上忙而不成為累贅?你要用哪隻手騎車、哪隻手拿資料袋?”明明是傷兵殘將,還打什麼仗。

    嶽冬希悶悶地沉默不言,將頭擱在他肩窩。

    “一個需要別人照顧的人憑什麼去照顧人家,你現在只是傷了手,萬一再來個失心瘋的混蛋,你還想傷哪裏,腳還是身體?”她絕對不曉得,光是看她手臂纏了繃帶,他胸口就痛得快要爆裂。

    從來沒有這麼失控過,這還是頭一回,她的傷燒灼了他的眼,激起內心無比的憤怒,他甚至有殺人的衝動。

    交過不少女友的他第一次感到心痛,他一直以為嶽冬希不過是個“女朋友”而已,他會寵她、疼她、愛她,把她捧在手心上當公主,但卻不是他想結婚的對象。

    然而這一刻,他深刻地感覺到什麼叫做心痛,這是以前不曾有過的,前女友們受傷,他或許會基於身為男友的義務去哄對方,卻不曾發自內心覺得不捨,當她們選擇離開,他頂多找朋友喝酒,發發牢騷,官一泄不滿。

    唯獨懷裏的這隻小兔子他放不下,開車的時候想她,走路的時候想她,睡前還是想她,一想到她可能忙得又忘記吃飯,他歸心似箭,出差三天硬是讓他縮短為兩天,只為了早點見到她。

    她勾動他許多陌生的情緒,他的心疼為她,他的不捨也是因為她。

    唉,原來為一個人牽腸掛肚是這種滋味。

    原來,兩人在一起不只是追求快樂,伴隨而來的心痛其實更加刻骨銘心。

    秦弓陽快把自己逼瘋了,陌生的情感他一時間還理不清,只知道他要緊緊捉牢她,絕不讓她從身邊走開,成為“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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