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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華夷之戰

    恆河三佛不料他耍出這一手,一怔之下急叫一聲,也如飛追去,只剩下呆跪在地上的十八個少林弟子——

    平凡上人極喜辛捷,他知道恆河三佛是要殺了辛捷,用辛捷的頭顱到中原去鎮壓人心,替他徒兒金魯厄出氣,一面疾奔,一面低聲對辛捷道:

    “那幾個天竺老鬼是想要你小命,我老人家不依,但我一個人卻不是他們的對手,為今只有一條路好走——”

    辛捷冰雪聰明,接口道:

    “到小戢島去!”

    平凡上人道:

    “正是,咱們快趕!”

    辛捷沉吟了一會道:

    “只是,只是——”

    平凡上人道:“只是什麼?”

    辛捷道:

    “只是怕那慧大師不肯——”

    平凡上人道:“我好歹要激她出手——我們一到小戢島,待我上了岸,你立刻駕船到無極島去找那無恨生,那‘恆河三佛’武功強極了,只怕我與慧大師兩人抵不住。”

    辛捷一聽要到無極島去,頓時心中一震,菁兒那如花嬌靨立刻浮上心頭。

    平凡上人挽着辛捷奔到海邊,距那小艇尚有十丈,已是騰空飛起,人落在小舟,衝力卻恰巧使小艇沖人海水中,藉着一個浪退回,小舟已駛出丈餘。

    辛捷一把操起木槳,猛力一扳,小舟如箭而前,平凡上人卻站船上雙袖連揮,用內力鼓舟前進。

    辛捷雖然不善駕船,但他臂勁極強,一槳扳出不下數百斤,是以不消幾扳,船兒已到了海中。

    回首一望,那恆河三佛及金魯厄也匆匆趕到海邊,跳上一條大船,啓錨追來。

    大船上帆槳並用,極是快捷,但辛捷這邊卻仗着小舟輕快,是以不致被趕上。

    再劃得幾槳,辛捷抽空回首一看,只見三個紅衣僧都站在船上用衣袖鼓船前進,是以大船速度大增,竟是漸漸迫近——

    平凡上人俯身在船頭提起鐵錨,將繩子扯去,待大船追近,突然徒手將鐵錨打出——

    平凡上人何等功力,那鐵錨竟挾嗚嗚之怪響,疾如流星地飛了過來,拍的一聲,大船上竟有三張主帆因桅梁被折,落了下來,那大船速度頓時一減——

    辛捷連忙乘機運槳如飛,船飛如箭。

    一個大浪掀起小舟,小戢島已模糊在望——

    波濤洶湧,浪花拍擊處,激起漫天水星——

    平凡上人站在船首,真力灌注,雙袖交相往後拂出,內家真力發出,再加上辛捷那每一下都有幾百斤的力道扳槳,船更是有如天馬行空。

    辛捷不時回首眺望,果然那艘船仍然在後面追,而且速度也甚是驚人,並沒有愈距愈遠的趨勢。

    小戢島已然在望,平凡上人雙袖猛然一拂,小舟登時如脱弦之箭,一衝之下,距岸邊僅有十丈開外。

    平凡上人驀然順着船勢一衝,身體騰空而起,由於小船前進的力道,加上平凡上人蓋世輕功,竟一掠十丈,剛剛落足在岸上,辛捷一語不發,操槳一扳,轉過船首向無極島離去。

    平凡上人才上得岸,“恆河三佛”的船也已迫近了,平凡上人駐足遙望,瞥見三佛在船上,用內力催舟,閃電即近,一起掠上岸邊。

    平凡上人清嘯一聲,吼道:“接招——”

    乘那三佛身子仍在空中,劈空一拳猛劈而出。

    這一拳威勢好大,發出的勁風直襲三人。三人身在空中,真氣提不上來,不由大驚齊呼。

    為首一個披髮頭陀怒叱一聲,猛力一拳由上壓擊而下,平凡上人哈哈大笑,拳式突然全收,等那頭陀招式用老,左拳閃電劈出,竟用的是“烘雲托月”硬打硬撞之式!

    那頭陀一來身在空中,二來真氣已然混濁,硬撞之下,身體被平凡上人一擊之力帶得翻了一個筋斗,往海心直落下去,而平凡上人卻穩立有若泰山,僅僅衣袂拂起而已。

    驀地裏,船中飛出一塊船板,正落在那頭陀足下,頭陀借力一躍,已落在岸上,船上也跟着掠出一人,看那儒生打扮,正是那在無為廳見過的金魯厄!

    平凡上人一擊之下,挫了那“恆河三佛”的首一位,哈哈一笑,回身掠開,往島心奔去。

    “恆河三佛”在“大戢島”上見過這僧人的功夫,自知單打獨鬥自己三人都沒有取勝的把握,但如今四人在一起,不再遲疑,飛也似往大戢島主奔去的方向猛追。

    平凡上人雖然功力蓋世,但對方三人的功力實在太強,自知以一敵三決無勝理,是以出主意引三人到小戢島上,想合同慧大師聯手抗敵,心思一動,身體猛然一轉,向那石林所佈的“歸元古陣”竄去。

    “恆河三佛”腳程不慢,平凡大師才入得石林,三人也已跟到,恆河三佛此次入中原本要見見挫敗自己兩個得意門徒的少年,哪知卻逢高手,尤其是平凡上人,功力似還在自己三人之上,三人心中惴然不服,是以臨時改變計劃,決心和平凡上人好好較量一番。

    三佛的見識也甚為多廣,一瞥之下,已知這石林正是所佈的一種什麼陣法,但三人自視極高,釋然不懼,搶步入陣,連金魯厄也跟進石林。

    平凡上人曾被小戢島主用這古陣困了近十年,還是辛捷指示,才得以出陣,這對他的印象可説極為深刻,是以事隔甚久,竟也能記得這古怪的陣法,左轉右彎,轉出陣來,卻見恆河三佛一行四人在古陣中東繞西轉,顯然已被困住,不由哈哈大笑。

    要知這歸元古陣以平凡上人蔘禪十年,仍不可解,恆河三佛再大本領,也自然被困在石林內。

    平凡上人有過這種經驗,這時見又有人和自己一樣被困,他本性不羈,不由哈哈大笑,神色間十分欣喜滑稽。

    平凡上人得意了一陣,心念一動,飛快往島裏奔去,想找那小戢島主慧大師來對敵。

    小戢島方圓不過十里,平凡大師此等腳程,哪消片刻,便來到島心,進入房中,卻不見人影,小戢島主分明不在島上,心中不由大失所望,又驚又急。

    須知平凡上人雖然為人不羈,但好勝心卻極為濃厚,他和慧大師為爭強賭勝,一困就是十年,由此便可見一斑。他平日總以為自己功力是蓋世無敵,而現在卻逢異邦來三個高手,説實話功夫竟不在他之下,而且口口聲聲要吞沒整個武林,他的功夫是來自中原,豈能容異邦野人作如此非份,況且他還是一個極端好勝的人哩!是以他出計想使“世外三仙”一起和那“恆河三佛”拼鬥一下子,瞧瞧到底是中原武學勝還是異域強。

    他有這個決心,但偏慧大師好似不在山上,眼見自己一人決計敵不住三人,假若他不敵,世外三仙其餘二子就是聯手也不見得敵得住“恆河三佛”,那麼中原將永久淪為異族人的武力統治!

    他可沒有想到自己可以趁三佛仍困在陣中一走了之,皆因他乃是何等人物,根本想不到這一頭上來!

    他猛一頓足,反身便走。

    驀地裏——

    “轟”的一聲,像是什麼重物墜地,隱隱的,小島都有一點震動的樣子,平凡上人微吃一驚,心念一動,已知必是恆河三佛走不出古陣,竟用蠻力動手推折石筍。

    當年他被困時,也曾想用力推斷石筍,但心知假若能推折石林,自己功力必會損失一甲子以上,看來這恆河三佛竟也作如此打算了,最糟的是對方有三個人,人家三人聯手齊推,不但可以減少操作,而且可以一一把此古陣毀掉。

    他知道這古陣乃是慧大師花了極大的力量才建成,自己自以為妙計把敵人引入古陣,假若因此毀陣,自己實在對不起她,心中一動,身體已騰空掠到陣前。

    陣中恆河三佛正準備合手硬擊第二根石筍,平凡大師心中一急,大叱道:“喂,有本領的走出陣來——”

    那三佛中第二位,亦即是金魯厄的師父哈哈笑道:

    “我們還以為這陣有什麼古怪,老實説,這樣一個陣,我們還不放它在眼內哩——”

    他雖然會説漢語,但卻生硬,不若他徒兒金魯厄純熟。

    話聲尚未落下,驀地裏就是石林後面一個聲音冷冷接口道:

    “好大的口氣,你倒試試看。”

    恆河三佛大吃一驚,以他們自己的功夫,十丈之內,落葉可辨,這會兒竟有人無聲無息走來,他們不能發覺,這份輕功,可説駭所聽聞的了。

    平凡上人心中已知必是慧大師,心中大喜,高聲道:

    “老尼婆,快來,來得正好——”

    ,

    石林後慧大師冷然一哼,恆河三佛驀見眼前一花,慧大師已由石林後掠到石林前和平凡上人相對而立。

    這一個身法古怪已極,三佛沒有人能清楚看見人家是怎麼樣掠過的,世間竟有這樣的輕功,三佛都不由大驚失色。平凡上人看在眼內,暗笑忖道:

    “老尼婆這一套‘詰摩步法’果是舉世無雙,神妙無比,莫説你恆河三佛,就是老衲也自嘆弗如哩!”

    慧大師掠到平凡上人面前,冷然道:

    “臭和尚又到這裏吵鬧作甚?”

    平凡上人心知這當兒還是不要拉下臉來為妙,於是哈哈一笑,一本正經道:

    “平日你老尼婆深居簡出,不問世事,今日你卻非出頭不可——”説着便把恆河三佛和兩個徒弟想入主中原的事略述一述。

    慧大師見他説得誠懇,一時倒不好作答。

    平凡上人見她臉上猶有不信之色,大怒忖道:

    “我平凡上人一生不求人,今日為顧全大局忍氣吞聲,你不答應也罷,竟好似不能置信,難道我平凡上人竟要宋騙你?”他越想越氣,而慧大師仍然不能作決定,冷然一哼,叱道:

    “不想小戢島主竟是怕事的人。”

    慧大師怒道:

    “誰説我怕事了?這倒要追究追究!”

    平凡上人冷冷激道:

    “人家逼到咱們‘世外三仙’頭上,你仍然不敢出手——”

    慧大師怎不明白他用意在激將,僅僅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頭。平凡上人激將之計不成,反被慧大師冷然嘲笑,不由有點老羞成怒的樣子,冷冷道:

    “你道我平凡上人是打不過人家才來請你臭尼姑?”

    慧大師道:

    “你既打得過何不一人去抵敵?”

    她頓了頓又道:

    “以剛才他們三人推石筍的功力,你能以一敵三?”

    平凡上人暗暗忖道:“果然不敵。”

    口中卻道:

    “敵不過又怎麼樣,老尼婆不出手,我自去找無恨生去。”説着轉身作勢要向前奔去。

    慧大師突道:

    “且慢——”等平凡上人轉過身來,緩緩道:

    “臭和尚,你以前逗怒貧尼和貧尼打鬧的事,咱們以後一概不記——”她説得很慢,但語氣斬鐵斷釘。

    平凡上人已知她已答應,也緩緩微笑道:

    “老尼婆困我十年,咱們這筆賬一筆勾銷——”

    慧大師倏然伸出手來。

    平凡上人一怔,隨即會意,伸出右手輕輕在她手上一拍,哈哈笑道:“君子一言——”

    慧大師輕聲道:“快馬一鞭!”

    困在石陣中的恆河三佛見兩人一言一句,談個不了,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入眼內,不由大怒,金魯厄叱道:

    “喂,你們以為我們出不了這陣兒?”

    慧大師傲然根本不予以理會。

    倒是平凡上人答道:

    “是又怎麼樣?”

    恆河三佛中的二佛,亦即是金魯厄的師父道:

    “我們把你這石頭盡數推翻——”

    平凡上人冷然道:

    “你倒試試看。”

    三佛不再客氣,猛然吐氣開聲,齊出一掌,朝面前那一株石筍推去。説時遲,那時快——

    平凡上人一拳出手,也劈出一掌打出。

    這一掌用的乃是百步神拳的功夫,平凡大師雖是虛虛一搗,力道和勁風已是排空擊出。

    恆河三佛冷哼一聲,齊把力道轉迎向平凡大師。

    平凡上人驀然一收,他內力造諧高極,力道收發自如,一收之後,真力全無。

    平凡上人這一拳是故意打向一塊空地,並沒有石筍,他突的一收招式,三佛收招不及,打在地下。

    三人這一式好大威力,那麼幹硬的土地,竟被擊出一個淺淺的土坑,小塊小塊的泥土漫天飛舞着。

    平凡上人哈哈長笑,夾雜着恆河三佛暴怒的叱聲響着一團,顯得這情勢十分混亂的模樣。

    慧大師到底有點可惜自己心血佈置的歸元古陣,驀然身子一動,竄上石筍的頂尖上,冷冷道:

    “上來吧。”

    恆河三佛心中怒火填膺,顧不得,一起縱上石筍,只有金魯厄留在地上,同時間平凡上人也落在石筍尖,對恆河三佛叫道:

    “咱們就在這石筍上決勝負吧!”

    “恆河三佛”已是怒火中燒,默不作聲,打在一團。

    且説辛捷別過大戢島主平凡上人以後,全速趕往無極島,無極島距小戢島不遠,盡有五六個時辰的路程,辛捷心知事急,有關中原武林名譽,更是全力使為。

    天氣很好,太陽普射,映在海水上,閃閃耀起片片金光,很遠很遠的天邊和海相連,蔚藍色的一片,平靜而安祥。偶爾海風拂過,帶來海水鹹鹹的味道,辛捷這艘獨桅舟在順風下飽張三角帆,飛快地馳着。

    波濤並不大,沒有洶湧的樣子,只有微風拂過,微微的起伏,一個一個浪兒追逐而去。

    海水是深藍色,天空是淺藍色,兩邊四岸全沒有邊際,再加上晴空一碧,萬里無雲,令人有着極其遼闊的感覺。

    偶爾一二隻純白的海鷗比翼而飛,安祥而曼妙的飛行姿態,透出和平的氣氛。

    海上煙波浩渺,辛捷每一槳有力地拍在水上,使得船行有如脱弦之箭,加之順風而馳,更是有如快馬加鞭。

    漸漸地在那遙遠的天邊,出現那麼一線淡淡的灰影,敢情是無極島已是在望了。

    海外三仙,大戢為首,小戢居次,無極斷後,而以無極島最為闊大,而且、地位也最適中,正好和大、小戢島成等腰三角形而居中。

    慢慢地,愈來愈近了,辛捷已可以清晰地看清島上的一切,船行漸慢,波濤也漸大,敢情是靠岸的緣故。

    島上兩邊全是樹木,而且顯然是有人工打整,那些樹木都長得十分整齊,筆直地夾出一條角道。

    上得岸來,岸邊都是沙灘,波浪在岸邊總比在海中間要大得多,衝擊在岸上,由於是沙子的緣故,發出“咔嚓”的聲音,低沉而悦耳。

    沙灘形成一個斜斜的坡兒,爬上坡兒,那地面上都鋪着一層細小的石子,以免雨水沖積,使路面塌下坡兒去。

    順着夾蔭的樹兒往前走,約莫盞茶時刻,辛捷不敢在無極島上施展輕功,僅緩緩地行走。

    走到角道盡頭,向左轉一個彎,夾道的樹木較為稀散,但是樹與樹之間卻長滿了些野花野草,遠看過去,紅紅黃黃一大片,茵茵而可愛。

    辛捷也曾到過大、小戢島,兩個島的島主雖都是蓋世奇人,但島上佈置卻都簡陋不堪,小戢島上光禿禿的,大戢島上更是亂七八糟,都遠不及無極島。

    眼前綠蔭為蓋,芳草為茵,尤其是從只有單調藍色的海上來,益發覺得五光十色,美不勝收。

    無極島很大,光就這一條道路就有一里多長,走到盡頭,便見屋角,敢情這才算到了無極島上。

    辛捷略整衣冠,高聲向那屋子叫道:

    “晚輩辛捷,拜見無恨生前輩,並有急事相求——”

    屋中一片沉靜,靜悄悄像是根本沒有人在的模樣。

    辛捷試着往裏面走,轉過那一叢花樹,到達屋前,忽然眼前一花,不由得驚歎出聲。

    原來這無極島主生性風雅,雖然隱居在海外,卻花費許多心力佈置無極島,住屋完全採用世外高人的潔樸,辛捷一路行來,所見的盡是花草樹木,目不暇視,走入島心,眼前景物卻是一變。

    但見一幢古樸的房子,四周並沒有種植奇異花木,卻圍着長了一塊綠油油的草皮,一條小徑通出來,通到和大路連在一起,小徑鋪得平坦已極,彎彎曲曲的。

    東邊有一條小河,大約是引取海水導致的,一眼望去,便知是人工開闢,河面僅僅寬約一二丈,河水流動得很緩,中間還有一象徵性的橋。

    古雅而充滿着美感,氣氛非常清麗,辛捷頓時感覺心神一暢,神智有一種清涼的感覺。

    這兒離海已是很遠了,聽不到海水衝擊的聲音。

    周遭很靜,像是沒有人的樣子。

    辛捷漸漸沉醉了,他自小受蓋世才人梅山民薰陶,已經自然養成一種高深的藝術感,對於這種樸實的氣氛,更加感到真實和難為——

    驀然耳邊響起一陣聲音:

    “好小子,你竟到島上來了——”

    辛捷閃電般回身一轉,瞥目之下,竟是無極島主無恨生。

    辛捷此行全是為了要請他出手,這時見到他,不由大喜,正待發話,那無恨生冷然道:

    “張菁呢?”

    辛捷怔得一怔,答不出話來;

    無恨生厲聲道:

    “你——你——哼哼!”

    想是他氣憤已極,話都講不出來。

    辛捷見狀心頭一怔,訥訥道:

    “張菁,你是説令愛?”

    無恨生臉色鐵青,用力點了點頭。

    辛捷心中一震,急聲道:

    “她不在島上嗎——”

    無恨生冷然道:

    “她,她在十天前吵着要去找你,嘿,一去不返——”辛捷聽到那張菁竟千里迢迢去找自己,心中不覺有一點甜甜的感覺,但轉念想到張菁一個人毫無江湖經驗,行道江湖不知要鬧出好大麻煩,心中大急,高聲道:

    “晚輩這幾天流浪在海外,她去什麼地方找我——”

    無恨生道:

    “她説是到中原去了,唉,菁兒年幼無知——”

    辛捷搶着道:

    “這個晚輩也曾想到,只是晚輩現在有緊急之事在身,等此事一了,立刻踏遍神州,找回令愛——”

    無恨生見辛捷好似並不焦急自己女兒失蹤的事,竟還要在辦完什麼事以後去找她,看來他對菁兒是毫不關心,倒是菁兒自作多情。

    他越想越是氣憤,忍不住怒叱一聲,就想出手一拳把辛捷打死。突然一個念頭一轉,忖道:

    “菁兒想是對他情深意重,假若我現在就把他打死,菁兒這一輩子都要和我過不去,這事萬萬魯莽不得——”

    心念一動,厲聲道:

    “好小子,我這就把你趕出島去,我限你在數三下內,遠遠滾離此島,永遠不要見我——”

    辛捷一怔,答不上話來。

    無恨生冷冷道:

    “一——二--”

    辛捷心中大急,高聲道:

    “且慢!我若不是有急事相求,根本也不會踏上這島半步,只是,只是事關天下武林——”

    他一口氣説出來,以為無恨生必會追究是什麼急事,哪裏知道無恨生火在心頭,根本沒有聽見他在説什麼,冷然數道:“三——”微微一頓又道:

    “好小子,你是不把我放在眼內了,看我無恨生把你這不知好歹的小子趕下島去——”

    話聲方落,已是一拳打來。

    辛捷牢立不動,不躲不閃,無恨生倒也不好打下去,收手道:“好小於,你不動手?”

    辛捷朗朗道:

    “論功夫,晚輩怎能及得上島主之萬一呢?不過,島主若是挾技而凌人,説不得,辛某我倒要衝撞——”

    須知辛捷天生傲骨,從不受任何人的氣,今兒乃是因為平凡上人被困在小戢島,急須無恨生相助,事關緊要,才忍氣吞聲。

    但哪裏知道無恨生由於愛女失蹤,竟而不近情理,辛捷大非懦弱之人,氣極出言衝撞,一口氣説完,絲毫不覺後悔,反倒有點痛快的感覺。

    無恨生不料辛捷有如此大膽,心中一怔,道:

    “好小子,有志氣,你要衝撞我無恨生,還得去再苦練十年二十載——”説着不屑的一笑。

    辛捷見他語氣中好似根本瞧不起自己的功夫,知道這乃是由於自己上次和他交手一個照面即被擒得的緣故,這不啻是瞧不起梅叔叔的功夫,不由怒火上衝,冷冷道:

    “我倒認為不必如此之久——”説着也還報以不屑的一笑。

    無恨生大怒,叱道:

    “那你便試一試——”

    話聲方落,身體一動,雙掌挾勢作“泰山壓頂”之式當頭蓋向辛捷上盤,攻勢好不鋭利。

    辛捷見他掌中帶有其他招式,虛忽不定,自己有過經驗,上次自己便失手在這手功夫之下,這手功夫乃是無極島主無恨生的絕技“拂穴手法”。

    辛捷上一次當,學一次乖,況且近來功夫直線上升,而大戢島主平凡上人本曾特別授他破解無恨生拂穴手法的招式,是以不慌不忙,雙腿微曲,待無恨生雙掌攻到頂心不及四寸的地方,才用力向左一轉。

    無恨生冷冷一笑,雙掌一分,化作千百個地方攻到。

    辛捷不慌不忙,要的就是要無恨生如此,驀然雙掌翻向上,十指微揚,左手一顫,右手跟進,正是在小戢島上平凡上人所指示破解“拂穴手法”的招式。

    無恨生心中以為一擊必能命中,但見辛捷招式竟然如此奇特,像是剛好破解自己,這才心中微微一驚。

    辛捷左手右手一顫一吐,頓時把無恨生從四面八方攻來的招式盡消為無形,心知無恨生尚有殺手,不敢停留,右手順勢一揮,身形弧形後退。

    這一揮之下,力道大得出奇,發出“呼”的一聲。

    無恨生招式走空,身體往後一撤,閃過辛捷拳風,而辛捷卻也退後好遠,站在那裏。

    辛捷自出道以來,功力真有一日千里之勢,尤其最近,功力已到達他個人巔峯狀態,強如勾漏一怪,也敗在他手下。然而無恨生是何等功力,辛捷自忖仍差得甚遠,是以不願和他打這一場架,正待發話,那無恨生卻再逼上來劈出一掌。

    無恨生是恨極了辛捷,出拳之間,竟帶風雷之聲,想是他已用上七成真力。

    辛捷不敢硬架,他猛一抽身,身形如箭一般倒退丈餘,他正待開口,忽然眼前一花,無恨生大袖揮處,又到了辛捷眼前——

    辛捷大叫一聲:

    “島主且慢——”

    無恨生的勁力已到了胸前,辛捷迫不得已,雙掌平胸推出——

    呼的一聲,無極島主的勁力竟然全收,辛捷此招乃是奮足全力,再也收勢不住,衝跌向前——

    無恨生反手一掌劈向辛捷背上,眼看就要打上,他突然把勁道收回兩成。

    辛捷直感背上勁壓如山,他身子略側,雙掌分出,一上一下,上面一掌正好迎向無恨生下壓之勢,下面的一掌卻在地上一按,身子如箭一般斜掠而出。

    無恨生不禁更是憤怒,雙掌一翻,宛如大鷹一般撲擊而下——

    辛捷功力比他相差甚遠,心中雖然大急,但是苦於無暇開口,只好勉強和無恨生周旋。

    三招之後,辛捷想到平凡上人在小戢島的危境,不禁心如火焚,長嘯一聲,抽身就退。

    這次無極島主倒沒有立刻追擊而上,辛捷忙喘息道:

    “島主暫請息怒,晚輩來此乃是奉平凡上人之命來請島主前往小戢島,有要事相商,慧大師也——”

    無恨生冷冷喝道:

    “什麼平凡上人,慧大師,世外三仙的名號是你亂叫的麼?”

    辛捷不覺一怔,隨即想道:

    “他必是不信我的身份——”

    “叮”的一聲,辛捷長劍已到了手上,他身子一晃,長劍對空斜斜劈出,劍尖嘯聲響處,陡然化做千萬劍影當空罩下,他雙足極其曼妙地前後一變,手上劍式已經從極複雜的劍影中一劃而出!

    那劍尖之劍氣原不放在無恨生眼內,但辛捷手中的劍式乃是奇絕天下的“大衍十式”,足下所踩的乃是慧大師的平生絕學“詰摩步法”,這就令無恨生大驚不已了!

    普天之下,身具這兩種蓋世絕學的,只怕僅辛捷一人耳!

    無恨生在對付玉骨魔時曾見過辛捷施展詰摩步法,那時他還不能深信,因為慧大師的怪脾氣他是知道的,但是如今辛捷所施的不僅不折不扣的是那詰摩步法,而且手上所施的竟是平凡上人的“大衍十式”!

    但是無恨生卻冷笑道:

    “小子花言巧語騙得那兩個老糊塗,卻騙不得我——”

    辛捷不由心頭火起,但他立刻就想到自己所負的使命,當下強忍怒火,潛心思索當前之計。

    他本聰敏無比,心想:

    “為今之計只得激他一激了——”

    想到這裏,他先仰天呵呵長笑,聲動土石。

    無恨生冷冷道:

    “小子笑什麼?”

    辛捷不理會他,卻自言白語:

    “唉,不料世外三仙虛得浪名——”

    無恨生怒道:

    “你説什麼?”

    辛捷道:

    “我説有一人武功遠勝於你——”

    無恨生明知他的故意相激,但他卻忍耐不住,當下怒吼道:

    “你説是誰?在什麼地方?”

    辛捷道:

    “告訴你也不濟事,你反正不敢去——”

    這話更是明顯是要相激,但無恨生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大吼道:

    “你説,你説他在哪裏?”

    辛捷道:“我敢打賭你打不過他,告訴你也罷,他正在小戢島上——我敢與你打賭——”

    無恨生怒道:

    “若是你賭輸了怎樣?”

    辛捷雙眼一翻,又有了計策,大聲道:

    “我若輸了我負責替你尋得菁兒——我與丐幫頗有交情,丐幫兄弟遍佈天下,必能尋得。”

    其實他心中卻暗道:

    “就是不打賭我也要去尋菁兒啊!”

    無恨生聽他説負責尋找菁兒,心中一動,馬上道:

    “好,就這麼辦,若是我輸了——”

    辛捷心知無恨生必是把他看成奸猾狡獪之徒,索性故作奸笑道:

    “若是島主輸了,晚輩可要請島主指點兩手!”

    這一來無恨生果然大信,心想:

    “平凡上人和慧大師必是着了這奸小子的道兒,才把絕藝傳給他的。哼——”

    於是他朗聲道:

    “成,就依你!”

    辛捷暗噓一口氣,大聲道:

    “君子一言——”

    無恨生哼了一聲緊接着道:

    “快馬一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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