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葒點頭:“我想是的!我被組織派出來,做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我想來找你商量,在門口,遇到了六神無主的阿尼密大師,這才知道毛病出在何處!”
原振俠還是有一些不明白之處,所以他又向“六神無主的阿尼密大師”望去,感到水葒這樣形容,再確當也沒有。阿尼密嘆了一聲:“那神秘力量,在鬼魂投向他之後,曾向我示威,譏嘲我和鬼魂溝通力量的薄弱。並且告訴我,陳慶國的鬼魂,是多麼渴望和組織聯絡,以達到做鬼也效忠組織之目的!”
原振俠又連喝了幾口酒,這才緩過一口氣來──阿尼密的那番話,有一股重大的壓力,壓得人幾乎無法作出正常的呼吸
水葒的聲音,滿是無奈:“在柳絮的身上裝上核裝置,聯接到植入腦部的訊號發射體,這一切,康維早已説過,不是地球人的力量所能做得到。可知這個神秘人或神秘力量,早已存在!只不過我一直不知道……真好笑,我還以為自己是得到組織信任的!”
原振俠恨恨地道:“像這樣性質的一個組織,不會信任任何人,只會利用人!”
阿尼密大師駭然:“那……神秘力量不屬於地球?那是來自外星的力量?那我心中會好過些。因為我從來不知道地球上,有誰在和鬼魂溝通方面,會比我還有辦法!如果來自外星,我自然無法和他相比!”
原振俠沒好氣:“説不定那神秘力量來自地獄,就是一切鬼魂的主宰!”
阿尼密全然不在乎原振俠的諷刺,神情比起剛才來,也不那麼六神無主了。顯然,在水葒的分析下,他恢復了不少自信心。
原振俠一揮手:“如果假設那力量,或者是一個神秘人,是來自外星,那麼事情反倒沒有那麼糟。”
水葒睜大了眼,顯然不知道原振俠根據什麼來分析,會得出這樣的結論。
原振俠立刻補充:“如果力量完全來自組織本身,那就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如果組織也必須依仗外來的力量,外來力量不會完全聽命組織,希望這種力量,會更容易溝通。”
水葒苦笑:“只好這樣想!可是那力量和組織合作,已經很久了!”
原振俠十分肯定:“必然是組織依仗那力量,而不是那力量必須服從組織!”
水葒團團轉了幾個圈,她剛才形容阿尼密六神無主,這時,她自己看來也差不多。突然,她站定了身子,伸手在左腕上的手錶,輕按了一下。原振俠留意到了她那“手錶”上有液晶錶面,正在閃動着一些訊號,而水葒也現出了驚喜的神情。
原振俠問:“來自組織的消息?”
水葒連連點頭:“是,組織召我立刻去報到!”
原振俠揚眉,用一種明顯的,十分不屑的聲音問:“這表示組織重新信任你了?”
水葒垂下頭來,好一會不出聲。原振俠也感到自己的話,説得太重了些,可是還不等他表示歉意,水葒已抬起頭來:“你要我怎麼樣做?我自己承認,我沒有力量和組織正面對抗,但我也決不會連做鬼也要忠於組織。我只好照現在這樣的方式生活、行動。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請告訴我,或幫助我!”
水葒的這一番話,説得嚴肅之極。原振俠聽到一半,就大為感動,他握住了水葒的手,感到水葒的手十分冷。他等水葒講完,才用十分誠懇的語聲響應:“是我不對……我只是出於對組織的厭惡,並不是針對你。目前,你的方式十分好,等我有了更好的方法時,我一定會盡我一切力量幫助你!”
水葒的眼睛中有點紅,她提起原振俠的手來,按在自己的臉上好一會。
他們互相之間,這樣衷心地交換意見,情景本來十分動人。可是在一旁的阿尼密,卻全然沒有欣賞的表示,而是急不及待地表示要和水葒説話。當水葒終於向他望去時,他立時提出:“我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到總部去?”
水葒連百分之一秒都沒有考慮:“當然不能!”
阿尼密神情沮喪,水葒知道他的心意:“你是想和那力量,或者那神秘人取得聯絡?”
阿尼密連連點頭:“他對於鬼魂的瞭解,必然在我之上,我想向他討教!”
水葒爽快地答應:“如果我能和他接觸,我必然傳達你的意見。”
阿尼密連聲道謝,原振俠忍不住道:“你謝得太早了吧,那個‘他’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
阿尼密卻不理會,他向水葒説了一個號碼,又道:“我會二十四小時守在這個電話旁,等候你的消息!”
他説完,隨便向原振俠揮了揮手,就向門口走去。原振俠大叫一聲:“喂!你本來找我,有什麼事?”
阿尼密並不轉身:“我本來就是想告訴你,陳慶國的鬼魂逃走了……或者是被一種比我更強的力量搶走了。想請你幫助,和那種力量聯絡。”
原振俠苦笑:“我哪有這個能力?”
阿尼密嘆了一聲:“你有你自己所不知的潛力,在康維那裏,就是你首先接觸到陳慶國的鬼魂!”
原振俠搖着頭:“我不能幫助你,希望水葒可以見到那個神秘的‘他’!”
阿尼密聳了聳肩,打開門,瘦長的身影晃了出去,隨即把門關上。
水葒低聲道:“也別太怪他,如果組織之中,有一個神通廣大的人在,發生在柳絮身上的變化,沒有鬼魂通風報訊,組織一樣可以知道的。”
原振俠也十分同情阿尼密:“他一生和鬼魂打交道,忽然發現自己在這方面的能力,竟然遠不如人,這打擊也夠大的了!”
水葒深吸了一口氣,向原振俠靠了一靠。原振俠忽然擔心起
水葒想了一想:“利或不利,我都必須儘快地去報到,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説了之後,頓了一頓,又道:“也沒有什麼人,可以給我任何幫助!”
原振俠深吸了一口氣:“未必!”
水葒睜大了眼,望着原振俠,原振俠一字一頓:“我和你一起去!”
水葒吃驚:“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原振俠神態鎮定,顯得他胸有成竹。他道:“有可能!事情根本是在我身上起的──你和柳絮,奉命在我的身上尋找線索,找出消失了的海棠。現在柳絮和組織敵對,任務並沒有完成,你可以報告組織,我願意就海棠消失事件,向組織提供資料,組織必然接納,你就可以帶着我一起到總部去!”
原振俠在説出他的計畫之際,水葒一直凝視着他。原振俠説完了之後又問:“怎麼樣,是不是行得通?”
水葒長嘆一聲:“可以行得通。但是……那樣一來,你就必然捲入我們的是非之中,和組織的關係,可能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中,糾纏不清。我知道,那是你最不願意發生的事!”
原振俠作了一個手勢:“人在很多時候,必須做些自己不願做的事!”
水葒大是感嘆:“這叫什麼?大概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原振俠半昂着頭:“可以算是──你立刻和組織聯絡!”
水葒想了一回,才伸手取過一隻皮袋來。那種袋子,和許多少女喜歡使用的一樣,在袋上還貼着一些顏色鮮豔的標貼。但是原振俠知道,這袋子既然是水葒所使用的,袋中對象內容之豐富,只怕想象力再豐富的人,也難以想象齊全
水葒伸手入袋,取出了一隻扁平的方形盒子來,打開,分成了兩部分。豎起的一部分,是一個液晶屏幕,看來一如普通的小型計算機。而且,水葒也拉出一條線來,聯結了原振俠住所的電話。
這種通訊方法,已經十分普通,可以藉此通話,傳達訊息,以及圖文傳真。所以原振俠笑着道:“我以為你們使用的,應該特殊一些。”
水葒只是撇了撇嘴,沒有直接回答,而手指已迅速地在按鈕上移動。
原振俠知道她是在使用密碼通訊,自己看了也不會懂,但他還是轉過身去,望向窗外。
經過了將近十分鐘不斷地操作,原振俠才聽到了一陣“滋滋”聲。他轉過身來,看見一張紙,正在漸漸“吐”出來,上面只有幾個字,原振俠根本看不懂。
水葒念道:“建議正在研究,儘快通知結果!”
原振俠的第一個反應是:“那得等多久?那裏是辦事最慢的地方!”
水葒搖頭:“其它的機構辦事慢,我們的組織,辦事效率卻最快。就算要決定一下子處決上萬人,也在幾秒鐘之間可以有決定!”
原振俠感到了一股寒意,沒有再説什麼。想到他要和這樣的一個組織打交道,那是前所未有的新的冒險經歷,原振俠心中也不免十分緊張──他和水葒之間的沉默,只不過維持了三分鐘,已令他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正當他想説些什麼時,隨着“滋滋”的聲響,又有一張紙出來,上面還是隻有幾個原振俠看不懂的字。水葒立時道:“建議批准,立即前來!”
水葒在關上那具通訊儀的時候,壓低了聲音:“你現在想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原振俠只用了一下笑聲,來表示他的回答
原振俠回到住所,連休息一下的時間都沒有,就又離開了住所。
原振俠進入組織總部的經過,簡單之極──他相信水葒的話,如果不是組織最高領導要見他,那麼,他根本無法進入總部。
而這時,他進入了總部,卻全然無法知道,組織總部是怎樣的一個建築。因為在一個城市的機場降落之後,他和水葒,就上了另一架小型飛機。他們處身的機艙,完全密封,看不到艙外的情形。
小型飛機飛了將近七小時。原振俠禁不住問水葒:“如果是你一個人,要進入總部,難道也是這樣子?”
水葒的回答,更令原振俠吃驚:“我從來也未曾到過總部!”
原振俠沒有再問什麼,等到小型飛機停下,他們又被送上一架密封的汽車。車子又行駛了三小時左右,一出車,已經在建築物的內部了。
那是一個相當寬的走廊,兩旁全是門,走廊十分長,光線柔和,空氣清新,温度適中。
他們曾被吩咐,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能回頭望,所以他們一直沒有見到任何人。這時,有人聲在他們身後響起:“左首第七扇門,自己推門進去。”
水葒自然而然,握住了原振俠的手,兩人一起向前走去。到了那扇指定的門前,推門進去,裏面是一間佈置得極其幽雅,也十分現代感的會客室,但是並沒有人。
原振俠先坐了下來,水葒的神情很緊張,她不住地四面打量。兩人都知道,自己在房間中的一舉一動,不知有多少雙眼睛,通過監視裝置在看着他們
房間之內極靜,他們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不一會,有一下輕微的聲音,自天花板傳出。他們抬頭看去,只見有一樣東西,自天花板上向下伸來,那是一根細細的金屬棒,尾端是一隻約有三十公分長的“眼睛”,眼珠部分正在靈活地轉動,看來十分詭異。
那當然不是真正的眼睛,而是一種裝置,可是設計成眼睛的樣子。原振俠首先悶哼了一聲:“想不到你們居然這樣有幽默感!”
這裝置一出現,原振俠就知道,他們並不能和組織的首腦直接見面,首腦會通過這個裝置和他們交談。自然,首腦可以通過這隻眼睛看到他們,所以他才説,這是一種幽默
一個聽來十分憤怒的蒼老聲音自“眼睛”中傳出來:“我是最高領導,和我説話,不要用一個字的廢話來浪費我的時間!”
那聲音蒼老而微微發顫,作為一個醫生,原振俠一聽就知道,這個終生未能改變鄉音土腔的老人,已經快到了生命的盡頭。而且,在這樣的晚年,無論如何維持和保養,也難以有健康的身體了
他正想諷刺對方几句,水葒已叫了起來:“你不是最高領導!我認得出最高領導的聲音!”
老人的聲音“呵呵”笑了起來,笑得十分歡暢,聽得出他真的因為水葒的話,而感到十分可笑。他的回答是:“獲得組織授權,以最高領導人姿態出現在你們面前的,都是我的部下,受我的領導!”
水葒吸了一口氣,沒有再説什麼。她也是第一次來到總部,自然層次和地位更低。
老人顯得不耐煩:“用最簡單的方法使我明白,海棠是怎麼一回事!”
原振俠沉聲道:“她成功地逃出了組織,要不是有她的塑像留下來,組織再也不會有她的任何資料!”
老人的聲音又笑了起來:“你錯了,塑像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線索。更重要的是,我們的朋友記得她,而且,想和她見面!”
原振俠和水葒互望了一眼,原振俠心中,陡然一動:最高領導口中的“我們的朋友”,是不是就是他們推測中的“神秘力量或神秘人”?
原振俠一想到這一點,就試探着道:“要再見海棠,已沒有可能。她已脱出了地球的範圍,除非想見她的人也同樣如此!”
水葒明白原振俠這樣説的意思。她十分緊張,抿着嘴,雙手握着拳。
老人的聲音沉寂了半分鐘,才道:“那麼,和你會面,也是一樣!”
在原振俠還沒有明白,最高領導這樣説是什麼意思時,老人已直呼其名:“原振俠,你以為批准你到總部來的原因是什麼?就是我們的朋友想見你,你們是老相識了!”
這兩句話,更是令得原振俠-時間,感到莫名其妙──組織的好朋友,怎麼會是他的老相識?看來,他們的推測沒有錯,確然有神秘人在替組織辦事。但自己竟會和神秘人是老相識,這就有點難以想象了
他伸手在自己的頭上,輕拍了兩下:“是哪一位舊相識?怎麼記不起來了!”
這時,在“眼睛”中傳出了另一個聲音:“缺口的天哨!我們曾在‘鬼界’之中溝通過!”
原振俠“啊”地一聲,直彈了起來
叭笨詰奶焐凇薄-骯斫紜保∷當然不會忘記
用最簡單的方法來敍述:若干年前,一批來自外星的宇宙探索者,到了地球,由於他們不能適應光亮和磁力,所以悲劇發生。他們只好躲在新幾內亞蠻荒之地,一個人跡不到的山腹之中。那地方,稱為“鬼界”。
海棠利用了原振俠,和他一起到達了“鬼界”,和那一批自稱“孤魂野鬼”的外星人在黑暗之中,有過溝通。後來,他們利用外星人提供的飛行囊離開,飛行囊落入了海棠的手中
原振俠揮着手:“你……是躲在飛行囊之中,避過了光芒和磁力,來到這裏的?”
那聲音道:“是,我替這裏的人做了不少事。當然不是由我親自動手,而是在我的指導下完成的,我成為他們最尊重的人。是不是,最高領導人?”
那老人的聲音一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腔調,十分恭敬地道:“是,外星朋友。”
那聲音又道:“當我想到要和海棠會晤的時候,他們居然回答我説,根本沒有這個人,我就知道一定有事發生了,這才下令徹查!”
原振俠和水葒都發出了一下低吟聲──事情的起因遠比他們想象的複雜
就算沒有塑像,組織也一樣會上天下地,要把海棠找出來!因為來自“鬼界”的外星人,清楚地知道,曾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原振俠心頭狂跳,但是他立時想起,和外星人打交道,要比和組織交涉好得多。所以他立時問:“你要見海棠,有什麼目的?我最近才見過她!”
那聲音大是訝異:“怎麼可能?”
原振俠很快地,把他最近在“觀察地帶”中的經歷,講了一遍。
那老人的聲音責斥:“在説什麼荒唐故事?”另外的聲音卻發出了好幾聲歡呼聲
兩個反應截然不同,這倒並不令原振俠感到意外。因為這一段經歷,本來就不是普通人所能理解的──最高領導人雖然權傾天下,但那並不代表他有足夠的想象力,可以接受這一切
那外星人在歡呼之後,急急地問:“那你可以幫助我,可以幫助我們!”
原振俠想起在“鬼界”之中,和那批外星人溝通交流的情形。他對於那些被困在山腹之中,自稱是“孤魂野鬼”的外星人,也十分同情。
所以原振俠道:“自從那次之後,我又經歷了不少奇事,確然可以找到幫助你的方法。連我現在的身體,都是換過了的,你可以想象麼?”
這時,原振俠心中已想好了行動的步驟,那幾句話,是他行動的第一步。他特地在最後兩句,提高了聲音,加強語氣。
他得到的反應,是最高領導人的一下悶哼聲,和外星人的回答:“更換身體,對地球人來説是一種奇蹟,但對我們來説,那不算什麼。”
原振俠又道:“真正能幫助你的人,我相信如今正在受組織的留難。先讓我和他見面,我們才能一起商量如何行動!”
那聲音顯得十分急促:“是嗎?那個人是誰?”
原振俠一字一頓:“康維十七世,男性;柳絮,女性。你可以向最高領導人,詢問他們如今的處境!”
原振俠這兩句話一出口,就聽得最高領導人,發出了一下憤怒的吼叫聲
這一下吼叫聲,在原振俠聽來,並不怎麼樣,只不過是一個老人的怒吼而已。可是對水葒來説,卻不一樣,因為她深知那老人所掌握的權力之大,也知道這老人發怒的結果。
所以,水葒自然而然,抓住了原振俠的手臂,神情驚怖。原振俠向她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不必害怕,他已然胸有成竹
在老人的一下怒吼之後,至少有五分鐘之久,再沒有聲音傳出來。原振俠低聲道:“他們之間,正在發生爭執。我肯定,老人一定會聽從外星人!他的權力再大,外星人也不在他的權力範圍之內!”
聲音再傳出來時,是外星人的聲音,他在問:“柳絮?就是那個在我的指導之下,在她身體中裝配核裝置,並且聯接到她腦部植入體的那個地球女性?”
原振俠雖然胸有成竹,但也不免有點緊張,他立時道:“是,相信她如今的處境不是十分好!”
老人的怒吼聲再度發出:“她是叛徒!她威脅要和組織同歸於盡,要組織拆除她體內的核裝置!對付這種叛徒,唯一的方法是──”
原振俠極快地接口:“唯一的方法,是接受她的意見,不然,她的威脅,會變成事實!”
外星人的聲音參加進來:“康維十七世,啊,他不是人,不是人……他是……什麼?”
原振俠的回答,顯得十分平靜:“他是宇宙之中的一種新形式的生命,你可能還不是很能理解,但是他必然能幫助你們,使你們全體,都脱離鬼界!”
原振俠在這樣説了之後,略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你快和最高領導人説,我要他們立刻來和我相會!”
最高領導人第三度發出怒吼:“在這世上,只有我向別人發命令,沒有任何人可以命令我!我不會怕任何人的威脅,尤其是來自叛徒的威脅!”
一個蒼老的聲音,帶着發顫的語調,可是説出來的話,卻有這樣的氣概。這是十分難得的情景,也由此可見這老人的意志是何等堅決
水葒平時雖然能説會道,可是這時,不但啞口無言,而且,還在微微發抖。
原振俠吸了一口氣,他在逐步按照他的計畫展開行動。這時,已到了最重要的一環,他要這個權力極高的老人屈服
他先發出了一聲冷笑,然後道:“我也是一個醫生,從你發出的聲音之中,我可以清楚知道,你的身體,是何等衰老!”
老人也冷笑:“我已經八十多歲,我是這個年齡最健康的人!”
原振俠“嘖嘖”連聲:“八十多歲了,還能有多少年?你必然會由於身體的衰老而死亡。雖然你頭腦清醒,可是身體卻不能再用了,你會變成一個鬼,和所有人一樣,變成一個鬼!至於做鬼的滋味如何,相信陳慶國烈士的鬼魂,會向你詳細彙報!”
在這番話之後,聽到的是老人一陣急促的喘息聲,和外星人的聲音:“你激怒他了!激怒他對你並沒有好處,你激怒他了!”
原振俠索性大笑起來:“你的外星朋友能給你許多東西,可是並不能使你不衰老,並不能使你不死亡。哈哈!他們聚集的地方,叫作‘鬼界’,你變成了鬼魂之後,倒可以和他們住到一塊去!只可惜他們遲早會脱出困境,回他們自己的星球去,那時,你就真正變成孤魂野鬼了!”
對一個八十多歲,風燭殘年的老人來説,原振俠的這番話,不留餘地之極了
老人發出了一陣極難聽的聲音,顯然那是他想第四次怒吼,但氣力不繼的結果。可是他的話,卻仍然強硬無比:“我不怕和敵人、叛徒同歸於盡!我變鬼魂,你們也和我一樣!”
原振俠的語調,和老人相反,極其輕鬆:“你是一個出色的軍事家,應該明白,在對自己十分有利的情形下,不妨也和敵人展開談判!”
老人繼續冷笑:“談判?你有什麼談判的本錢?”
原振俠的響應極快:“有!我可以給你一個年輕的身體──完全是你,可是年輕!”
接下來是一段短暫時間的沉默。原振俠以為,那是老人根本無法接受他的提議(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老人竟然這樣問:“你和勒曼醫院……的那些人相熟?”
原振俠在-那之間,心頭一陣狂跳
老人知道勒曼醫院,那固然可以使他少費許多唇舌,去解釋如何可以給他一個年輕的身體。但也有可能,他早已有了年輕的身體,那麼自己的計畫就落空了
原振俠的回答只有一個字:“是!”
老人喘息着:“這班人真可惡!我知道他們有能力替人換身體,可是我派人去接洽,卻根本無法找到他們。他們竟然不願替我服務!”
原俠振大喜:“我可以説服他們,使你年輕二十年!”
老人用十分堅定的聲音回答:“四十年!”
原振俠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不!如果你忽然變成了四、五十歲的模樣,人家會把你當怪物。六、七十歲和八十幾歲,看起來差別不是太大,何況,十年八年之後,又可以再換!”
老人深深吸着氣:“你的要求是什麼?”
原振俠先向水葒作了一個鬼臉,然後才道:“簡單之至!仍然是在外星朋友的指導之下,替柳絮拆除體內的核裝置,並讓柳絮和水葒脱離組織,再不追究!”
老人有着十分果斷的判斷力,他連一秒鐘都沒有考慮,就疾聲道:“好!”
隨着他那個“好”字,水葒陡然伸手,摟住了原振俠的脖子,張大了口,想叫──可是由於實在太興奮了,她竟然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接下來的一些細節,自然進行順利,不必贅言。至於康維和原振俠如何幫助那批外星人脱離“鬼界”,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對了,還有陳慶國的鬼魂,怎麼樣了?
誰會關心一個“忠於組織”的鬼魂呢?由得他去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