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花費了大量唇舌來説兩件古怪的匪徒自殺事件和報應有關,儘管她説得很詳細,可是立論的根據還是很脆弱。
她立論的唯一根據就是真有報應這回事。
而是不是真有報應這回事,完全無法證實,所以她的立論實際上也不能成立。
若是換了一個環境,我早已經出言反對了。而這時候我反正是在山頂吹風,就隨便白素説下去,沒有反駁。
白素基於這樣的信念,又知道喬安嬸嬸提到過果報之神,所以她感到和喬安嬸嬸的會面很重要。
白素是在費南度的陪伴之下去見喬安嬸嬸的,她把這個過程也説得很詳細,我不再重複,只指出她這樣做的目的,是要説明這位喬安嬸嬸並不是我口中的“鄉下女巫”那麼簡單,而是在巴拿馬全國範圍之內,很有影響力的一個掌握了一定神秘力量的人物。
相信她有神秘力量的,不但有一般的民眾,也有像費南度那樣的高級官員。
喬安嬸嬸住在一條長的一百公尺的巷子盡頭,當費南度、白素和紅綾去到的時候,狹窄的巷子中擠滿了人,都是來自各地,甚至於有不遠千里而來的人,帶著各種各樣的問題,來向喬安嬸嬸懇求指點迷津。
白素所描述的這種情形我完全可以接受。因為這種情形雖然很礙眼,可是在各地都有存在。
我就曾經在一個世界上第一流先進的大城市中,看到過類似的情景:在凌晨三點鐘,就有看來衣冠楚楚的男女,在污穢的橫街裏排隊等候,目的是求見一位盲者。據説這位盲者能知過去未來,具有異能。所以他會客的條件雖然很苛刻,例如不能預先約定時間,只採取先到先得的方法,而且每天限定會客的人數等等,於是想從他那裏得到指點的人,就只好通宵排隊。不過幽默的是,通過特殊途徑,當然是付出更多的金錢,也就可以例外。
在一個普遍來説知識平均程度很高的大城市中,尚且有這種現象,何況是在巴拿馬這種所在。
在這裏要特別聲明的是,我對於能知過去未來以及任何屬於玄學範圍內的奇才異能,都絕對不抱否定的態度。我只是不相信掛上異能的招牌謀生的走江湖者,真的會有他所聲稱的異能。
這兩者之間很有分別。
為了使大家更明白我的立場,我再舉一個具體的例子,例如“風水”。我絕對相信有風水這門學問存在,但是卻不相信活動在江湖上以此謀生的眾多所謂風水先生真懂得風水這門學問。
以上幾段,純屬題外話,和故事無關。之所以趁這個機會説一説的原因是,由於我記述的故事中,有大量涉及玄學範圍,而且加以肯定,歷三十餘年。所以有些跑江湖者,在打起玄學的幌子的時候,有利用“衞斯理也肯定”的情形出現。
所以必須講清楚:衞斯理肯定的是玄學,衞斯理絕不肯定拿玄學來謀生的跑江湖者──説得好聽一些是以此謀生,而實際上其實是招搖撞騙。
卻説當時在巷子中的人雖然多,可是費南度地位不同,就有特權,他搖擺著身子,把原來在巷子中的人,都擠得背貼住了牆。有他這個大胖子開路,白素和紅綾跟在後面,就很容易走動。
到了喬安嬸嬸的住所門口,屋子在外面看來很是簡陋,推門進去,倒相當寬敞,而且現代化的家居設備,應有盡有。喬安嬸嬸正坐在一張寬敞的安樂椅上,伸手撫摸一個跪在她面前的婦女的頭頂,口中在喃喃作聲,也不知道她在説些甚麼東西。
在白素眼中看出來,這喬安嬸嬸是一個典型的年老成精的老江湖,白素不免有些失望。
白素並不諱言她在見喬安嬸嬸之前,有一定的希望,希望這位女巫,至少通曉巫術,或者曾經和她口中的果報之神有過一定的接觸。
等到進屋子一看,就知道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在失望之餘,也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白素也不是沒有收穫,和喬安嬸嬸談話不多久,她就知道在銀行搶案發生的時候,正有大雷雨。由於大雷雨在當地十分常見,幾乎每天都有,太平常的事情就容易被忽略,所以費南度在提到銀行搶案的時候,並沒有説到有大雷雨。
而喬安嬸嬸提到了大雷雨,是因為她有她的觀點,而她的觀點,來自果報之神執行報應的方式。
談話先從匪徒衝進銀行開始,這喬安嬸嬸果然慣走江湖,能説會道,把事情的經過説得有聲有色。
白素看過整個經過的錄影帶,她很佩服喬安嬸嬸的敍述能力,既將事情説得很清楚,又沒有誇大,這使得白素對她有一定的好感。
等白素問到她對這件事情的看法時,喬安嬸嬸雙手揮舞,語調高亢,説明她對自己的話充滿了信心。
她道:“當然是果報之神來到,執行了他的神聖職責!”
見她説得如此肯定,白素問道:“何以見得呢?”
喬安嬸嬸更提高了聲音:“當時正在下大雷雨!電光閃閃、雷聲隆隆,卻不正是果報之神來到!”
喬安嬸嬸在説的時候,雙眼睜得老大,像是奇怪何以白素看來聰明伶俐,卻連這樣簡單的事情都不知道!
可是當時白素確然在一時之間,難以將“大雷雨”和“果報之神”聯繫起來。而且看到了喬安嬸嬸這種表情,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問下去才好。
白素説到這裏,略頓了一頓。她是想我是不是可以有甚麼聯想,然而我也想不出來。
這時候同時在聽白素敍述的那兩人,卻發出了很明白喬安嬸嬸所説的話的聲音。
這兩人的如此反應,使我想到喬安嬸嬸所説的大雷雨和果報之神等等,一定和當地的民間傳説有關,一般民間傳説都深入人心,當地人從小就接觸,所以那兩人一聽就明白,而我們外來人,就莫名其妙。
我問了一句:“大雷雨是果報之神的象徵?”
白素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那兩人搶著道:“果報之神就是雷神!很多情形下,果報之神執行神職,就用雷火燒死該死的人。”
聽了兩人的解釋,我更覺得不可思議並不是對雷神執行報應感到奇怪,而是雷神執行死刑,用雷火燒死罪人的這種説法,根本是中國民間的傳説,怎麼會遠在巴拿馬,也有這樣的説法?
當然就算相隔很遠,有類似的傳説也不足為奇,可是這時候我卻感到真正的奇怪。
在中國民間的傳説中,雷神是正義之神,他主持正義,用雷火對付邪惡。人們在受到邪惡力量的迫害而無法反抗時,就會用“甚麼時候看你遭到天打雷劈”來發泄,把對付邪惡力量的希望寄託在雷神的身上。
難道在這裏,情形也是如此?
由於白素停頓了一會,我又沒有出聲,她當然可以知道我在這段時間內想到了甚麼,所以她再開口,完全可以接上我的思路。她道:“情形確然十分類似中國的傳説,而他們更相信,果報之神在出現時,必然伴隨雷聲和閃電。”
我在這時候思緒比較紊亂,我想到在中國的傳説中,雷神和果報之神之間似乎並不能畫上等號。
然而中國的神仙系統十分複雜,如果將之簡單化,雷神既然執行一部份報應工作,將他就當作是果報之神,也無不可。
而這種情形,很像是這裏的傳説,來源是中國。
我把所想到的説出來,又加了一句:“中國的雷神造型很特別,不知道這裏的雷神是甚麼樣子?”
白素道:“你且聽我説下去。”
喬安嬸嬸在肯定了銀行中發生的事情和果報之神有關之後,還發表了一大篇議論:“做害人的事情,終會害自己,那三個匪徒搶了錢還要殺人,本來也一定會為他們的惡行付出代價,逃不過果報之神的懲罰。而當時恰好果報之神出現,就立刻使他們把殺人的心變成殺自己,所以他們才會開槍打死了自己!”
我在聽到白素説這番話的時候,心中更是疑惑。因為這番話説得很有條理,對於害人終害己的觀念有相當透徹的瞭解。我忍不住又問:“這番話完全是喬安嬸嬸説的,還是曾經經過你的加工?”
白素立刻回答:“一字不改,完全是她説的。這位女巫,並不如你所想像的那樣‘鄉下’,在她自己的那一套領域中,有她自成系統的理論,説起來很有説服力,所以才能得到羣眾的擁護。”
我也感到要對這個女巫刮目相看才是,我把我對她的感覺説了出來:“我總感到她的那一套,和中國的傳説十分接近,難道中國和中美洲的民間文化如此相通?”
白素笑了起來:“關於這一點,當時我和你一樣,十分疑惑。可是接下來的行動,使我有了一個假設,可以説明這個奇怪的現象。”
白素並沒有立刻説出接下來的行動是甚麼,她接著説的是:“剛才我轉述的喬安嬸嬸的那一番話,用在探險隊被匪徒襲擊這件事上,也完全適合。”
我又將那一番話想了一遍,感到確然如此:當探險隊被匪徒襲擊的時候,正有大雷雨(果報之神出現),而匪徒在探險隊毫無防備的情形下突襲(那是絕對的惡行),於是在現場的果報之神就運用神力,把那幫窮兇極惡的匪徒殺人的心,轉為他們自相殘殺,實現了惡有惡報的結果。
這是根據喬安嬸嬸那一套的説法。
如果將它“衞斯理化”,就是這樣:當匪徒在開始殺人的行動時,匪徒的腦部活動,是在想如何殺人。而當其時,有一種力量,改變了匪徒腦部活動,使匪徒想到的是自相殘殺,腦部活動支配身體的行動,所以結果就出現了匪徒的自相殘殺。
還可以作很多補充:這種可以徹底改變腦部活動的力量,假設和閃電打雷的天文現象有一定的關聯。
也可以設想是外星人超特能力在起作用。
總之這種力量能夠使人原來的想法,起截然相反的轉變──從殺人變成自殺。當原來的想法是一種惡行的時候,轉變為相反,就變成了惡行的報應!
我真想不到一個鄉下女巫的一番話,會給我帶來那麼多的聯想,而且似乎在某種程度上,解決了奇異的現象。
我立刻又想到在錄影帶上看到銀行中三個匪徒在自己打死自己時的情景,其中至少有一個匪徒在右手開槍的時候,左手有所動作。當時我們都不知道他左手想幹甚麼。
現在有了這樣的假設,就可以設想當時這個匪徒的腦部活動受了外來力量的影響,使他從殺人的意念轉為自殺,而在這種轉變還沒有完全完成之前,有一個過程。已經知道腦部活動分為左、右兩部份,控制右手活動的是腦的左半部,而控制左手活動的是腦的右半部。
當時的情形就可能是那個匪徒的左半腦已經受到了外來力量的控制,而右半腦卻還沒有。於是就出現了右手舉槍自殺而左手卻想把右手推開去的情景。
當然那只是極短時間的一個過程,緊接著他全部腦子都受到了外來力量的控制,所以自殺行為迅速完成。
也可以根據這個假設來設想另一個匪徒為甚麼曾往臨死之前現出如此奇怪的神情。
那當然是在他的腦部活動完全受到控制之前,還有剎那之間的清醒,使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想殺人,何以忽然之間變成了殺自己。然而他也僅僅只有這一點時間而已,緊接著他的腦部活動已經完全被控制,發出了殺死自己的命令,於是他的“自殺”行為也就完成。
所以嚴格來説,這三個搶銀行的匪徒確然是“自己殺死了自己”而不是“自殺”。
因為當時他們殺死自己的行為,並不是他們自己的意念,而是受了外來力量影響腦部活動的結果。
把那種可以截然改變原來意念的力量,當作是果報之神所發出,雖然需要一定的想像力才能接受,可是一想通了,就會覺得原來如此!
而且這種想法,比中國傳統關於報應的設想,要乾淨俐落得多,全都是清脆玲瓏的“現眼報”!就在當場立刻解決,不必把希望寄託在不知道甚麼時候的“報應時辰”。
現眼報的好處是行惡事的人,立刻得到報應:想痛打他人的會變成打自己;要用刀刺人的刀會插進他自己的身體;扔起斧頭想把人的手砍下來的結果斷下來的是他自己的手;開槍殺人的結果子彈射死了自己……
種種殘害他人身體的行為,都在剎那之間轉變為傷害他自己,這何等令人痛快!想不出還有甚麼事情比這個更大快人心的了。
推而廣之,不但是傷害他人身體的惡行會立刻得到報應,種種對他人不利的行為,也會立刻轉變為對他自己不利。欺詐他人者自己受到損失;背後陰損者自食其果;偷盜者反而不見財物……
由於人類的惡行實在太多,無法一一枚舉,總之那種力量可以使任何行惡者都立刻得到報應!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然而然叫道:“有這樣的果報之神,我願意五體投地,向他膜拜,希望他在全世界範圍內施展他的力量,那就會使人類的罪惡徹底消失,地球人才能開始成為高級生物!”
白素聽到了我的叫喊,她道:“當時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所以當喬安嬸嬸説到了有一座廟是專門供奉果報之神的,我立刻要求她帶我們去參拜。”
在白素口中説出了“參拜”這樣的詞語來,由此可知她的想法確然和我一樣,感到這位果報之神有這樣神奇的力量,來對付人類的惡行,實在值得崇拜。
後來白素和我説起這件事,白素十分感嘆,她説:“我很同意一種説法,説‘殘忍是人類最大的罪惡’,當時我想到的是在任何對他人施展殘忍行為的時候,所有的殘忍行為都變成回施在惡人身上,真是天下第一快事,能擁有這種力量的神祗,除非本身是惡人,不然一定會對他崇拜。”
在這方面,我和白素的意見完全一致。後來紅綾和温寶裕更誇張,他們説:“只要這種力量能夠在地球上廣泛發揮,每天我可以向他叩上一百個頭,比西藏人拜佛更虔誠!”
想來他們所説的也很有道理,對任何神祗的崇拜,其實都很虛無飄渺,不能立刻看到有任何成果。而如果真有掌握這種力量的果報之神,每時每刻都可以看到行惡的人遭到現眼報,是何等的賞心樂事,為此多叩幾個頭,值得之至!
這些都是後話,表過不提。
卻説當時喬安嬸嬸帶著白素、紅綾和費南度一起到那座專門供奉果報之神的廟宇去,車程大約兩小時。
白素心中一直在想,這果報之神的神通既然如此廣大,他的廟宇一定十分宏偉,中美洲很有一些歷史悠久、來歷很神秘的廟宇,這果報之神的廟宇,恐怕也屬於這一類。
由於她一直在這樣想,所以在喬安嬸嬸忽然伸手向前指,説道:“到了,就在那裏。”的時候,白素睜大了眼睛向前看去,卻甚麼也看不見。
當然不是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甚麼也沒有,而只不過是沒有她想像中宏偉神秘的廟宇而已。
她定了定神,才看到喬安嬸嬸所指的,是前面不遠處一間很簡陋的石屋。確然有不少人在石屋中進進出出,可是真的很難將它和神通廣大、值得崇拜的果報之神聯繫起來。
紅綾在前來的時候,和白素一樣想法,後來她説了當時對果報之神的神廟的想像:“那應該是一座偉大之極、神秘莫測的大建築,有許多巨大的柱子,像埃及的神廟一樣,我還期望在廟的中心部份發現外星人留下的許多設備,等等……誰知道會是這樣的一間破房子,而進去一看,那神像更是笑死人!”
當時白素和紅綾進了那座所謂“果報之神廟”,看到了那個神像,雖然有不少人在對神像膜拜,可是一看之下,白素還忍得出,紅綾卻立刻哈哈大笑,惹得別人對她怒目而視。
那所謂神像,真是滑稽之極,也根本不是甚麼“神像”,只是在一塊木板上,淺剌出來,再加上顏色的一個像,木板豎在那裏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顯得殘舊無比,上面的像也就模糊不清,只能夠依稀辨認而已。
白素一看到這種情形,雖然覺得滑稽,可是立刻她就感到十分驚訝,因為她很快就看出木板上刻出的神像,其造型完全吻合中國傳説中的“雷公”──尖嘴猴身,背後有翅膀,手中拿著錘和鑿。
而更令白素感到意外的是在木板上,神像之旁,竟然還刻著幾個歪歪斜斜的中國漢字,赫然是“雷部正堂之神像”七個字!
乍一看到這種情形,確然不容易一下子就瞭解是怎麼一回事。可是白素略想了一想,就明白了。
她本來就感到喬安嬸嬸關於果報之神的説法和中國傳説十分類似,現在她更可以肯定果報之神傳説的來源,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由中國人在這裏傳播開來的!
中國人離鄉別井飄洋過海的歷史悠久,幾乎去到世界上每一個角落,其中有的到了中美洲巴拿馬,是必然的事情。
可以猜想中國人到了異鄉客地,少不免被當地人欺侮,在受了不公平的待遇之後,搬出傳説中的雷公來,警告當地人不要做惡事,做了惡事,會有報應,會有天上的雷公來執行,把作惡的人打死。這種受了欺侮而希望有天神幫忙的行為,很合乎中國人的民族性。
或許恰好有人在雷雨中觸電死亡──這在每天都有雷雨的地方其實也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於是這種説法就漸漸深入民心,而演變成為“果報之神”。
如今在那廟中的那個所謂神像,毫無疑問是中國人的傑作,而且年代久遠,足以證明白素的設想。
白素這時候不禁啞然失笑,本來果報之神給她很多想像,卻原來是這樣一回事。
她當然非常失望。
當我聽到她敍述到這裏時,我也感到非常意外。雖然我本來就不怎麼看好可以在所謂“果報之神”身上發掘出一些甚麼來,可是也想不到會如此兒戲!
如果是我,在這樣情形下,一定完全在思緒上把果報之神和雷神之類的想法完全拋開,再也不加以理會。
可是白素和我不同,當時她雖然失望,然而當她知道,在探險隊遇襲、發生怪事的時候,也有大雷雨,她還是把不可思議的怪事和大雷雨聯繫起來。
白素的敍述已經完畢,她最後道:“兩件事情發生的時候,都有大雷雨,不能完全歸於巧合,我始終覺得很有關鍵性的聯繫。”
當時我聽了頗不以為然,後來事情的發展,情形很特別。不能説白素的説法正確,也不能説她的説法不對。只可以説在可以接受的、除此之外沒有更好的推斷和假設的情形下,白素的這個假設可以成立。
(這樣的説法聽起來很複雜,可是因為情況特別,所以必須如此説,在看到了以後事情發展的情形之後,大家都會了解。)
白素在敍述這些經過的時候,期間經過了她們登上直升機,向我這裏飛來,張泰豐和那兩人也一面聽白素的敍述,一面努力向山崖上攀來。
結果白素雖然從老遠趕來,還是她和紅綾先到。直升機在山崖頂上勉強停了一停,紅綾首先撲了出來,接著是白素。紅綾一看到了我,就指手畫腳,笑著向我再詳細説那個果報之神廟的破爛情形,白素搖頭:“廟不在大,有神則靈。”
紅綾做了一個鬼臉,我笑道:“難道銀行裏的怪事,和探險隊死裏逃生,都是那破廟中的雷公的保佑?”
白素在這時候,想必也想起了那廟的滑稽情形,所以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現在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認為現在問題的關鍵是在失蹤的探險隊身上!”
由於我要一直保持相張泰豐的聯絡,所以並沒有切斷通訊設備,因此白素在我對面所説的話,張泰豐也可以聽得到。我還沒有對白素的話有反應,張泰豐已經叫了起來:“對!探險隊!只要把探險隊找出來,事情就會真相大白!”
我體諒到了張泰豐急於想找到典希微的心情,所以對他的話並沒有反駁,而只是在心中想:探險隊的失蹤,恰好在遇到襲擊之後,可以假設失蹤和怪事有關,但是絕不能説是找到探險隊,事情就會水落石出。
並不是我太悲觀,而是事情發展到現在,我們除了“現眼報”的假設之外,根本完全茫無頭緒。而所謂現眼報的假設,根據也薄弱到了極點,我之所以感到這個假設能夠勉強成立,基於客觀因素少,而基於主觀因素多──我是希望世界上真能夠有“現眼報”這種現象存在,通過這種現象遏止和消弭地球上一切由人類行為所造成的罪惡。
由於有這樣的希望,所以才進一步希望這個假設符合事實,其實這是一種典型的一廂情願。人在幻想的時候,總會傾向於自己希望出現的局面,我也未能免俗。
張泰豐在説完之後,又道:“探險隊他們究竟到哪裏去了,衞夫人有沒有線索?”
白素的回答很實在:“唯一的線索就是他們上了天。”
這樣的回答當然令張泰豐失望,他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我望向白素,神情很疑惑。
白素所説探險隊的去向是上了天,根據的線索自然是那些箭嘴符號。
然而箭嘴符號雖然指向天,説“探險隊上了天”還是非常含糊的一種説法,有許多許多疑問。偏偏白素卻説得十分肯定,這就使人疑惑。
白素在我的臉上看出了我心中的疑問,她攤了攤手,反問我:“除此之外,還能夠有甚麼其他的設想?”
我只好苦笑,無話可答。
這時候直升機離開了山崖頂,我要直升機繼續在山崖附近兜圈,雖然明知道不會有多大用處,然而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在完全沒有作為的情形下,紅綾忽然仰天長嘯,白素和我在她驚天動地的嘯聲之中,面面相覷,啼笑皆非。
看紅綾的情形,她是異想天開地想把自己的嘯聲傳上天去,好讓上了天的探險隊聽見──這自然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天上除了一些雲彩之外,根本甚麼也沒有。
在紅綾的一陣又一陣的嘯聲之中,通訊設備的耳機之中突然傳來了費南度的聲音,他顯得很吃驚:“甚麼聲音?是直升機出了事?”
從一個人口中發出的聲音,竟然會被誤會成飛機失事,其聲音之驚人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