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遠遠來的一隊駱駝,帶給莫環一陣莫大的欣悦,他桀桀啞笑了幾聲,自語道:
“救命的人來啦!”
説完,他閉上了眼睛,發出陣陣呻吟之聲,又候了一刻,那隊駱駝,才漸漸的走到了面前,莫環沙啞的叫了一聲:“救命……救命啊!”
這聲音,果然使得駝隊停了下來,騎在第一匹駱駝上的一個人,立時由駝背上跳了下來,口中咦了一聲,用濃重的四川口音道:“是哪一個叫救命?”
説話的這個人,是一個頭纏白布的矮子,他只是這駝隊裏的一個夥計,至於駝隊的主人,卻盤腿坐在後面的駝轎上,這個人是一個高大身材,滿面鬍子的胖子。
莫環這時又發出了第二聲呼叫:“救命呀!”
坐在駝轎上的胖子,皺了一下眉頭,道:“怪事!馬七你看看去!”
那個矮子答應了一聲,循聲找去,他才走出幾步,就見沙地裏爬過來一個枯瘦的老人,馬七微吃一驚,用手裏的燈向前照了一照,道:“是誰!不許亂動!”
莫環此刻情形真是狼狽不堪,他內外傷勢都極重,再加上飢寒交迫,真可説已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這時聞言,他啞聲道:“兄弟……救救我,我快死了!”
馬七回頭對後面的胖子道:“是個老人,大概是受傷了!”
語畢,他就上前數步,低頭細看了莫環一下,嚇得大叫了起來,駝轎上的那個胖子同另外兩個夥計,都跑了過來。
莫環伏在沙子裏,喘道:“昨天過去了一幫子馬……馬賊……他們搶了我的牲口……
還殺傷了我……我……”説着頭一栽,當場就昏死過去。
駝隊的那個胖子,人稱塞外熊,姓秦名雷,是一個走沙漠的人物,數十年來,來往川甘道上,載運茶葉、布匹、藥材等,很賺了一筆錢,為人也很慷慨,數十年來,沙漠裏的刀客馬賊,他都弄熟了,別人走不通的,這塞外熊秦雷卻能通行無阻。
睹狀之下,他吃了一驚,一隻手摸了一下他臉上的大鬍子,對左右道:“快!快!
把他給翻過來!”
那個叫馬七的人,趕忙把莫環翻過身來,秦雷低下身子看了看,又撥開了莫環的眼睛看了看,大聲道:“把我那個黑葫蘆拿過來!”
立時就有人自駱駝上把他那個黑葫蘆拿了過來,秦雷接過打開葫蘆蓋子,把莫環嘴巴撥開,灌了一些黑色的酒進去。
塞外熊秦雷不愧是個久走沙漠的人物,他還會一些急救之法,當下蹲下身子,用兩隻大手,在莫環兩肋上用力的推按了幾下,過了一會兒,莫環果然發出了哼聲,口中含糊的道:“我好渴……水……水!”
秦雷嘿嘿一笑道:“你醒了,很好,我可不能給你水喝,你身受重傷,一喝水可就完了!老兄,你要是不急,就跟着我們駱駝走一程,怎麼樣?”
莫環眨動一雙死魚似的眼睛,向在場的幾個人看了看,他那張老臉上,帶出了一絲偽裝的笑容,點了點頭道:“謝謝你了,我跟你們走吧!”
秦雷嘆了一聲道:“你真倒黴,這種事沙漠上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了,怎麼會偏偏叫你給碰上了!”
説罷親手把莫環給扶了起來,抱上了他自己所乘坐的駝轎,吩咐駝隊繼續前進。
在這位慷慨仗義的秦雷救助之下,莫環總算揀回了一條殘命。
第十天,這隊駱駝已經來到了一個叫“搭克蘇”的地方,這是一個接近甘肅的塞外小鎮,鎮上所居住的幾乎全都是來往沙漠的客商,他們所居住的房子,也全都是一些用羊皮搭成的帳篷。
這十天之中,駝隊的主人塞外熊秦雷,對莫環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在他眼中看來,莫環只不過是一個可憐無依的老人。
因此,到了搭克蘇之後,秦雷就老實的告訴莫環説:“老朋友,你要是願意的話,你就留下來,我秦雷也不在乎一個吃閒飯的人,你看怎麼樣?”
莫環這時看來已大致復原了,十天以來,他已對秦雷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他知道,這秦雷是一個極為富有的人。
金錢——莫環想到了錢,這是他眼前認為最需要的東西了。
一旦有了錢,他就可以改變眼前生活,老實説,江湖上的生涯他實在也過厭了,如果有了錢,在這塞外地方,他不但可以逍遙的享受餘生,而且也就不必再愁冷紅溪對自己糾纏不休了。
有了這種心意,他立時一口答應了下來。
駝隊就在搭克蘇停了下來,塞外熊秦雷的家也居在這裏,秦雷在這裏有大羣的駱駝,另外還有一個往內地販送牲口的大馬場,養有牛馬數千頭以上。
莫環在搭克蘇住了三天,已然把秦雷全部的情形都摸清楚了,以後所要做的事情,簡直是太容易了,在莫環如此一個身懷奇技的老江湖看來,這種事情容易得如同探囊取物,可憐的秦雷,一番好心救人,結果卻落得了一個身遭橫死的下場!
自此以後,莫環就接收了秦雷所有的財產,他由一個殺人放火無所不為的江湖人物,搖身一變,變成為一個沙漠裏富比王侯的大客商。
他並且為自己改了個名字叫“常樂福”,由於他那一身奇異的武功,不久,這沙漠裏半壁江山,已完全控制在他的手中。
莫環雖是極力的掩飾他本來的面目,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久,人們也就都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
在甘青道上,這位常樂福擁有上萬的駱駝,手下的人在數千以上,另外他還控有兩處馬場,在“搭克蘇”建起了一座宮殿似的住宅,美其名日“北風館”。
常樂福——也就是昔日的莫環,在北風館裏,真正可以説是納福了。
生活的優裕,使得他發福了,他那原本斷了的一隻手,現在已裝上了一隻純金製成的假手,因而在半年的時間裏,他博得了一個“金臂王”的綽號。
金臂王常樂福的大名,在整個的西北道上,提起來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常樂福在囊括了整個北部沙漠之後,已用不着他親自出面做什麼了,他手下的家奴多在千名以上,所有川甘道上的客運,已完全由他包辦,任何人是不能接上一手的,今日的莫環,比之昔日的情形,真正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在北風館裏,這位富比王侯,年邁的老人,卻老不知恥的納了三房侍妾,常樂福真是享盡了人間豔福。
現在,他再也不去想昔年風塵中事了,當年被囚雲貴十萬大山之事固然是絕口不提,就是對冷紅溪這個人,他也不會再去想了。
常樂福雖已年過古稀,可是由於他早年艱苦的生活,卓絕的內功,練成了鋼鐵似的身子,至今看起來,仍然是精神抖擻,面放紅光。
他人本來矮小,這時一發胖,看起來更覺得醜陋不堪,他頭上的長髮,也都變成了銀白的顏色,除了偶然的機會,他在場子裏練一練功夫,絕大部分時間,他是不會想到“武功”這兩個字。
一個富有的人,是吃不得苦的,常樂福雖然博得了“金臂王”的綽號,可是已很少再見他動武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之間,又是一個年頭過去了,北風館裏笙歌不輟,金臂王常樂福看來精神更加健旺了。
這時候生命對於他該是多麼具有意義,多麼可貴,他特地自制了幾種延年益壽的補品服用,並且開始在“靜坐”上大下功夫,由他那紅光滿面的外表上看去,誰敢肯定他能活多久?也許一百歲都能活!
可是我們再轉過頭來,看看事情的另一面,想法就不相同了。
可憐的冷紅溪,這兩年以來,為了要找尋莫環,他真是吃盡了苦頭,南七北六十三省他幾乎踏遍了每一個縣城,可是莫環這個人,就不知到哪兒去了。
冷紅溪是自己結上了死結,如今是沮喪不堪。
對這位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他絕不甘心如此就罷手,天涯海角,他也要找到他,然後再手刃了他。
一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他騎馬來到了“搭克蘇”,這就像有鬼使神差,又像是冥冥中早有安排,竟會使他來到了沙漠。
如今的“搭克蘇”已完全是屬於“金臂王”常樂福的地盤了。
自從常樂福來此以後,這塞外的小城,已換了一番景色,由於常樂福手下多是漢人的緣故,所以搭克蘇無形之中,在沙漠裏已成了一個漢人城!
這裏的一切建築、語言、風俗,如今都帶着很重的關內氣息,正因為如此,冷紅溪才會想到了這裏。
他本來是想在此歇一天,第二天即行他去的,可是想不到,竟然在這個地方病倒了。
搭克蘇北邊有一個馬回回開的小客棧,名叫“憶江南”,生意不惡,因為這個客棧名字雅,久走沙漠的漢人,突然看到了這“憶江南”三個字,誰都會不自禁的想到江南風光,因此也就會住進他這個客棧裏。
冷紅溪就下榻在這家客棧中,客棧老闆馬回回,對如此一個神俊的年輕人物,很是驚奇看重,所以也就特別的盡心照料。
可是馬回回卻沒有料到,冷紅溪病得如此厲害,無可奈何之下,馬回回還為他請了一個本地的郎中,並且囑咐一個叫“郭順”的夥計,專責照顧冷紅溪的起居!
這一場苦雨,下了足足有七八天,院子裏積滿了水,東一攤西一攤,矮小的夥計郭順站起身,推開了窗子,皺着眉頭道:“這個雨我看停不了啦!”
説着他回過頭,看着炕上的冷紅溪,嘆了一聲道:“冷大爺,你這個病我看是真不輕,要不要你拿幾個錢,我到別的地方去找大夫來……”
冷紅溪搖了搖頭,苦笑道:“不用,我的病我知道,是這幾年奔波勞累太甚,再加上初來沙漠水土不服才倒下來的,幾天也就好了!”
郭順點了點頭,又嘆了一聲,彎下身子,又拿起了扇子扇他的爐子!
爐子上架着一個藥罐子,哧哧直響。
郭順扇了一下扇子,又抬起頭道:“大爺,你一個人在內地不好嗎,跑到這地方幹什麼呀!我看你樣子不像是走駱駝的。”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我本來就不是走駱駝的,我是來找人的!”
郭順摸了一下頭道:“找人?找着沒有呀?”
冷紅溪又搖了搖頭,咬了咬牙,道:“沒有,我看永遠也找不着他了……”
郭順正要説話,院子裏突然傳來了幾聲馬嘶,並有人在大聲的説着話,又像是在吵架,他趕忙走過去,把窗子推開,就見雨地裏,站着三個大個子,每個人都披着一件油綢子雨衣!
三個人都牽着馬,正在跟棧主人馬回回爭吵!
郭順一看三個人的臉,就趕忙把窗户關上,嚇得臉上變色道:“媽的,這三個閻王爺又來了,我們老闆馬回回可慘了!”
冷紅溪聞言立時坐了起來,一怔道:“什麼閻王爺?”
郭順嘆了一聲,擺手道:“冷大爺,你別管,這些人誰敢惹呀!媽的,惹惱了他們,立即翻臉殺人,在他們眼裏,殺一個人真好像殺一隻狗似的!”
冷紅溪劍眉微皺道:“啊!有這種事?莫非這裏的官家不管?”
郭順又嘆了一聲,道:“大爺你可真是……這地方還談什麼王法?”
説到此,聲音放小道:“大爺,你總該知道‘金臂王’常樂福這個人吧?”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金臂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郭順氣得直搖頭,擺手道:“得啦!大爺你就別問了,你連金臂王這個人都不知道,還問個什麼?告訴你大爺吧,他就是這裏的王,不要説這裏,整個的沙漠皇,他也是王!”
説着,聲音突然又放小了,一隻手遮着半邊嘴道:“這三個閻王,就是金臂玉手下的人,他們可是什麼都敢做,誰也不敢惹他們!”
才説到此,就聽得院子裏,那三個人的聲音叫得更大了,其間還夾雜着馬回回低聲下氣的聲音。
冷紅溪這幾日受了馬回回善心的款待,此時聞聲,他實在躺不住了。
只見他冷冷一笑道:“郭順,來,把我的衣服拿過來,你扶我起來看看去!我要看看這三個閻王是什麼人物!”
郭順嚇得臉色發白道:“我的爺,你是活膩了吧,憑你這個樣兒……”
冷紅溪苦笑道:“我只是看看,他們是要錢吧,我有!”
郭順一聽,立時咧嘴笑道:“我的爺,你……唉!一點不錯,他們是要錢,只是……”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你快扶我看看去!”
郭順走過去為冷紅溪披上了一件長衣,慢慢把他扶下牀來,冷紅溪一隻手在郭順肩上一搭,人就站了起來,郭順被壓得哎喲一聲,差一點趴下來,嘴裏道:“輕着點,我的爺!”
他還真看不出來,冷紅溪如此一個病人,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勁,一個勁的翻着眼去看冷紅溪。
二人走到了窗前,院子裏雨下得更大了。
雨聲雖大,仍蓋不過那三個人怒吼的聲音,冷紅溪一把推開了窗户,只見那三個彪形大漢,正好站在眼前。
他們本來是在雨地裏,因為雨大了,才站到廊檐下面,冷紅溪一眼便看出,這三個傢伙絕非善類。
只見他們每人牽着一匹大馬,馬上都帶着兵刃,三個人都是大個子,為首一個,生着滿臉的鬍子,濃眉大眼,站在面前,活像是一座塔!
他身後兩個人,一個紅臉,一個黃臉,都壯如狗熊似的,那個店老闆馬回回站在這三個人面前,就好像是小人國裏來的一樣!
這時,就見那個臉生鬍子的大漢口中厲聲罵道:“奶奶個熊,來一次沒錢,來兩次也沒錢,要是人家都學你這個樣,咱爺們去喝西北風!”
馬回回嚇得直作揖道:“三位爺,一千兩打死我也湊不出呀,這幾天天下雨生意本來就不好……”
才説到此,那個黃臉大漢跨上一步,掄了一個耳光,只聽“叭”一聲,馬回回被打得一個跟斗栽在了雨地裏!
他由雨地裏爬起來,順着嘴角往下淌血。
黃臉漢子又一上步,伸手就像抓小雞似的,一把把馬回回給抓了回來,嘴裏厲聲道:
“你拿我們哥兒三個當猴玩是怎麼着!他媽的,今天沒有一千也得八百,要不然我摔死你個舅子!”
説罷,一下把馬回回舉了起來,作出一個要摔出去的樣子,嚇得馬回回鬼似的叫了起來,一面哭道:“我的爺,你千萬可別摔,快放下我來,我想辦法給你借好了!”
黃臉漢子嘴裏罵了聲:“賤骨頭!”嗵一聲,把馬回回放了下來,他身邊那個紅臉大漢哈哈一笑,一腳踢在馬回回屁股上道:“快去,一千兩,少一個剝你的皮!”
馬回回被踢得身子一栽,他這時簡直成了個泥人,回過身來叩頭道:“爺爺,八百兩我還不一定借得到,一千兩我死了也沒辦法呀!”
紅臉大漢嘴裏罵了一聲,正要衝出,忽聽身後有人咳了一聲道:“朋友,手下留情!”
三名大漢一心詐錢,哪會注意到後面還有人,這時聞聲一齊轉過身子,這才發現,就在身後不遠一個窗户裏,站着一個一臉病容的少年人。
仨閻王在此地是何等人物,眼睛裏怎會看上這麼一個人?當時都不禁勃然大怒。
那為首生有絡腮鬍子的漢子,哈哈一笑道:“小夥子,你他媽的少管閒事,睡你的覺去吧,這事情你管不了!”
冷紅溪咳了幾聲,對郭順道:“你快去把馬回回扶到我屋裏來!”
馬回回這時見狀,嚇呆了,他哭道:“冷相公,你少管閒事吧,他們可不是好惹的,一千兩銀子我還有辦法去借!”
紅臉漢子大笑道:“他奶奶的,你這回才説了實話,還不快借去!”
馬回回正要走,冷紅溪嘻嘻一笑道:“馬老闆,一千兩我有,我借給你,你快進來!”
馬回回一呆,這時郭順已跑出來,扶着他道:“冷大爺是真有錢,他能借給你,快進去吧!”
馬回回將信將疑的就隨着郭順走到了冷紅溪的房中,冷紅溪吩咐道:“關上門!”
郭順忙把門關上,馬回回嚇得直抖道:“我的爺,你別是開玩笑吧,你的店錢還沒給呢,哪來一千兩銀子呀!啊呀……這仨閻王可是要殺人的呀!你快讓我出去想辦法吧!”
才説到此,那仨閻王已走到了窗前,那個滿臉胡子的漢子一拍窗户,道:“好小子,你説話算話,一千兩就向你要啦,你拿出來,咱們是一了百了,要是拿不出來,嘿嘿……”
馬回回嚇得連連搖手道:“閻王爺,這位相公有病,他連房錢都沒有,哪有一千兩銀子借給我呀,這是我的事,你們可不要牽連人家呀!”
紅臉漢一瞪眼道:“混蛋!媽的,今天沒有錢,老子把你們蛋黃都給擠出來……”
話未完,冷紅溪突然嘻嘻一笑道:“別説一千,十萬我也有!”
仨閻王立時面上一喜,可是冷紅溪卻接着雙眉一挑,冷冷的道:“只是就怕你們不敢要!”
仨閻王都怔了一下,紅臉漢子霍地濃眉一挑,大罵道:“他媽的!”一伸手,當胸直向冷紅溪身上抓來,可是他的手方伸到冷紅溪胸前,就見這位帶病的少年冷冷一笑,左手微微一抬。
他那隻看來白皙的手,不偏不倚的已叼在了這紅臉漢子手上,冷冷一笑道:“你差老鼻子了,朋友!”
語落,左手輕輕向外一揮,那紅臉漢子口中一聲大叫,那肥大的身子,就像是一個球似的,足足摔出去丈許以外,“砰”一聲,撞在了牆角上,頓時就昏死了過去。
其他二人見狀,同是一怔,那個黑麪亂須的大個子一聲叱道:“好小子,你敢動手打人!”
説時,一回身,已自馬鞍旁,抽出了一口厚背鬼頭刀,他向前一上步,這口刀由上而下,直向着冷紅溪頭上猛砍了下來!
冷紅溪微微一抬頭,右手向上一舉,僅僅伸出了四根手指頭,看起來可真是險到了極點,虯鬚漢子鬼頭刀落下的剎那之間,冷紅溪的手指頭,不偏不倚的正正的捏在了他的刀鋒口上。
這種情形,使得在場的諸人都嚇得叫了起來,那持刀的虯鬚漢子更是嚇破了膽,只見他臉色發青,用力的向外奪刀,可是任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卻也未能把那口刀奪回去!
那個病中的冷紅溪,一派儒雅,像是沒有事一樣的,只是輕輕的捏着刀刃。
似如此相持了一段時間,那滿面虯鬚的漢子,早已面紅耳赤,聲盡力竭,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所遇上的這個看似有病的少年,竟然是一個身懷超人奇技的武林異人,一時間,他內心的戰慄真是不可名狀。
當下,他猛然鬆了刀,轉身就跑。
可是他足下方跨出了三四步,就聽冷紅溪一聲輕笑道:“怎麼,相好的,想跑了麼?”
左手二指隔空向外一點,那虯鬚漢子頓時就定住不動了,站在雨地裏,就像是一棵樹一樣的直,紋絲不動。
剩下那個黃臉漢子見狀,扭頭也想跑,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你也站住!”
説罷,信手向外一揮,那黃臉漢子正要跑動之間,口中“喔”了一聲,頓時立在雨地裏不動了。
這仨閻王,來時就像是三頭猛獅一樣的兇猛,可是在冷紅溪手下,卻是敗得如此輕而易舉,不過是幾個照面,便全被制住了。
這種情形看在馬回回與郭順的眼中,俱都驚嚇得呆住了,良久之後,那馬回回才轉呆為喜道:“冷……冷大爺,原來你竟有這麼一身好功夫……這……”
説着禁不住跪了下來,連連向冷紅溪叩頭不已,冷紅溪忙上前把他攙起,微微嘆了一聲道:“我們坐下説話,我的病還沒好……”
言罷略為有些氣喘的坐了下來,郭順這時卻高興得跳了起來,叫道:“大爺你真行,這仨閻王平日是怎麼一個威風,想不到在你老手裏面,簡直就成了紙糊的了。大爺,你別是神仙下凡吧!”
一面叫,一雙黃眼珠骨碌碌的在冷紅溪身上直打轉兒,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你不要胡説……”
指着雨地裏三個人,又道:“這三個人,平素為人都是這樣?”
馬回回躬身道:“冷大爺,這仨閻王平日固然是壞透了,可是他們有厲害的靠山,是北風館裏的人,我們惹不起他們,大爺……你老這麼一來,可闖下大禍了!”
冷紅溪呷了一口茶,微微閉了一下眸子,冷冷一笑道:“我冷紅溪生平行事不離俠義二字,什麼人我都不怕,馬老闆,你把這件事好好跟我説一説,我要為你們做一件好事!”
馬回回聞言面色微變,吶吶的道:“大爺……這件事你還是別管的好……”
話未完,冷紅溪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道:“怎麼,你是怕我連累上你是不是?”
馬回回連連打躬作揖道:“冷大爺,你老千萬不要誤會,我是為大爺你着想,這仨閻王是金臂王常老太爺手下的人,要是惹了這位主子可就……”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那金臂王莫非是三頭六臂不成?”
馬回回見他語氣不善,一時嚇得不敢作聲了,冷紅溪看他一臉苦相,頓時心中也就明白了,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害怕,試想他在本地開一個店鋪,如何敢得罪本地的惡霸,自己是孤身一人,自是與他不同。
想到此,就嘆了一聲,道:“馬老闆,你不用害怕,其實我一個行路之人,也不想惹閒事,你既然如此説也就算了!”
馬回回立時面上轉憂為喜,道:“對了,大爺你老這麼想就對了,金臂王常樂福的勢力太大了,還是不要惹他的好!”
冷紅溪微微一笑,低頭不語!
郭順忙上前道:“大爺你累了,我扶着你躺一會吧!”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用不着。”
抬頭憤憤向雨地裏的三個人望了望,冷笑道:“我本想處死這三個東西的……”
馬回回忙搖手道:“大爺千萬可別……”
冷紅溪見他如此膽小,不免有氣,當時哼了一聲道:“你放心,我不會為你惹禍的!”
接着,又冷笑了一聲道:“郭順,你把雨地裏那個昏倒的傢伙扶起來,叫他也給我站着!”
郭順此刻真把冷紅溪敬同神仙一般,立時依言跑出去,把那個紅臉漢子扶了起來。
那紅臉漢子,吃雨水淋了半天,已漸漸甦醒,這時為郭順扶起來,忽然大吼了一聲,一拳便向郭順身上打到,可是坐在室內的冷紅溪不過是手指輕點,那紅臉漢子頓時就又被定住了。
馬回回苦臉道:“大爺,你還是開恩放他走吧!”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死罪可免,活罪不饒,叫他們在雨地裏站上一夜,明晨我自會放他們回去!”
馬回回坐下嘆了一口氣,道:“要説起來,這仨閻王也是真壞,罰他們站一夜也是應該。”
冷紅溪喝了一口茶,他那雙眸子這時看來格外神光閃閃,這件事已激起了他的一片俠義心腸,當時忍不住問道:“你們所説的金臂王是一個什麼樣人?怎會有如此權勢?”
馬回回皺了一下眉道:“大爺,你是外地來的,哪裏會知道……唉,説起來話可長了,這搭克蘇本來是一個客商羣集的好地方,説不上是誰的天下,可是後來……”
説到此,嘆了一聲,左右看了一眼,小聲道:“大爺,這件事我可是聽人傳説,也拿不準,你老聽過也就算了,可別對外面人説起!”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你放心説吧!”
馬回回才小聲又道:“事情是這樣的,兩年以前,有一個叫塞外熊秦雷的人,他是本地一個富户,為人很是慷慨,聽説有一次他在去海邊的沙漠裏救了一個人……”
頓了頓,聲音更小了,臉上也顯出了緊張的神色道:“這個人,也就是今天的金臂王常老太爺!”
冷紅溪劍眉微皺道:“這人是什麼長相?”
馬回回小聲道:“個子不高,大腦袋。”
冷紅溪禁不住神色一變道:“啊!”
馬回回怔了一下道:“怎麼,大爺你莫非認識這個人?”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不認識,你再説下去!”
馬回回彎下身子,小聲道:“聽説塞外熊秦雷好心救了那個人,那個人後來卻翻臉無情,殺害了秦雷的全家,這個人就是今天的金臂王常樂福,他的財產全是由秦雷手裏搶過來的!”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這麼説起來,這常樂福真是個小人了。”
馬回回怔了一下,擠着眼睛道:“也不能這麼説,人家有錢有勢,還有人管他叫老善人呢!”
冷紅溪想了想,冷關道:“這金臂王會功夫麼?”
馬回回皺着眉説:“這可就不知道了,有人説他不會,可是也有人説他有很好的功夫,不過,我看他那個樣子,倒不像是個有武功的樣子!”
説到此,馬回回還詳細的形容了一下常樂福的樣子道:“矮矮的個子,胖胖的身子……”
冷紅溪聞言怔了一下,不由有些個失望,他咬了一下手道:“好了,你不要再説了,我也知道了,再過兩天,等我病好了,我……”
馬回回嚇得連連搖手道:“我的大爺,你老可千萬不要去惹事!”
冷紅溪一笑道:“我知道,我是説等我病好了,我趕緊走路!”
馬回回這才轉憂為喜,可是當他目光接觸到院子裏那三個閻王時,止不住眉頭又皺了起來,嘆了一聲道:“可是這三位爺可怎麼辦呢?”
冷紅溪冷笑了一聲道:“好漢做事好漢當,這件事我自己承當,怎麼樣也不會連累到你,你就不要管了!”
馬回回又嘆了一聲道:“這都是我害了大爺,我……”
冷紅溪一擺手道:“你回去吧,我要睡一會兒,這院子裏,你不許外人進來就得了,三匹馬也勞你駕,給牽出去!”
馬回回連連點頭道:“好吧,大爺你好好養息吧!”
説罷又向院子裏那三個人看了一眼,嘆了一口氣就走了。他走以後,那個夥計郭順卻咧着嘴直樂道:“大爺算是給我們出了一口惡氣了,這仨閻王淋一夜雨,明天都成了兔蛋了!”
冷紅溪這時倒身卧下,他腦子裏始終忘不了那個金臂王常樂福,遂問郭順道:“金臂王是有一隻胳膊斷了不是?”
郭順點了點頭道:“那當然,就是因為斷了一隻手,他才安上了一個金的!”
冷紅溪劍眉深皺,喃喃自語道:“要真是他,那才叫皇天有眼呢!”
郭順一怔,道:“大爺説的是誰?”
冷紅溪冷冷一笑,反問道:“金臂王住在哪裏,距離此地有多遠?”
郭順呆了一呆,眨着一雙小眼道,“大爺你可千萬去不得……”
冷紅溪微怒道:“廢話,我只是問一問,你們怎麼膽子都這麼小!”
郭順窘笑了笑道:“唉!有啥辦法,住在這裏,還能不買他們的賬嗎!大爺你問的金臂王就住在護池河上的北風館裏面,北風館裏有本事的人可是多着哪!”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護池河又在哪裏?”
郭順小眼一翻,心説你是啥也不知道呀!看你這個樣子,大概是真的存心想打架吧,他方才看見冷紅溪一身功夫十分了得,覺得憑冷紅溪這一身功夫,也許真能把那金臂王給打倒了,那可就大快人心了。
想到此,這郭順一時也豁出去了。
當時他眨了一下小眼道:“冷大爺,我知道你是一個有本事的大俠客,看你這個樣子。大概你真是要去找金臂王算賬!”
説着,一隻手在胸脯上拍了一下道:“我郭順一個人沒老也沒有小,我怕什麼!大爺,你把身子再養一養,等好了以後,媽的,我帶你找金臂王去,我不怕他們!”
冷紅溪見他這時倒也拼了命,不由有些好笑,當時點了點頭道:“你只要告訴我地方,我自己去就行了,用不着你帶路!”
郭順翻了一下眸子道:“大爺,北風館那地方可不大好找,還是我帶你去吧!”
冷紅溪想了想,就點了點頭道:“好吧!”
郭順這時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大概嘴裏是答應了,心裏還是害怕,不時的用手摸頭,一會兒,他倒出了藥汁道:“大爺,你喝了這碗藥睡一會吧,我去看看那仨閻王去!”
冷紅溪自從聽到了金臂王常樂福的消息後,一顆心竟是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他服下了藥汁,睡在牀上,聽着外面淙淙的雨聲,內心有一種説不出的煩躁,由馬回回口中所形容的情形看來,那常樂福可能就是莫環的化身,可是莫環是一個形銷骨立的枯瘦小老頭兒,怎麼那馬回回卻説他是一個紅光滿面的胖子?
想到這裏,他的心更亂了。
這時他真盼望自己的病趕快好,無論如何也要到北風館去探查一下究竟。
要依着他性子,是真恨不能馬上就去一趟,可是他知道莫環這個人,是一個厲害無比、不易對付的人,何況他手下養的能人又多,一個不成,打草驚蛇,再想除他可就難了!
如此一想,他也就只好耐下性子,先把病養一養再説了!
這場雨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天方黎明,冷紅溪正在牀上運功調息,就聽到郭順用力在外面敲門,道:“大爺快出來吧,仨閻王可是他媽的挺不住了,簡直成了三個小鬼了!”
冷紅溪這才忽然想起這回事,當時趕忙下牀,開了門,只見院子裏積水不過半尺,那仨閻王立在雨地裏,全身上下簡直都僵了,順着頭髮直向下淌水。
三個人想是閉穴太久,面色都成了灰白的顏色,冷紅溪微微吃了一驚,倒生怕這三個傢伙會因此死了。
當下,他冷冷一笑道:“經此一來,這三個傢伙應該鋭氣大減,以後改過自新了!”
説罷,右手掌輕輕向外虛按了三下,仨閻王就像是三座鐵塔似的,全都倒在了雨地裏。
郭順驚叫了一聲,正要去扶他們,冷紅溪忙道:“不用,他們只是因為閉穴過久,讓他們躺一會兒也就好了!”
果然停了有半盞茶時間,三個人陸續的由雨地裏爬起來,那副樣子,別提有多難看了。
三個人低着頭走到了廊檐下,一抬頭看見了冷紅溪,不由嚇得全往後退。
他們退了幾步,見冷紅溪沒有逼上來,才站住腳,其中那個紅臉漢子,頭上還冒着血,簡直成了個血人了,他冷冷一笑道:“朋友,我們算是栽在你手裏了,你報個萬兒吧!”
冷紅溪本想直説姓名,可是心中忽然一動,也就沒有直説,當時哼了一聲道:“無名無姓,朋友,你們看着辦吧!”
臉生鬍子的大漢,長嘆了一聲道:“好吧,算你有種,我們會再來的!”
冷紅溪嘻嘻一笑道:“那可就要看我是不是有耐心等你們了!”
突然一聲馬嘶之聲,堂屋裏,那馬回回已手牽着三匹馬走了出來,老遠就道:“三位大爺,你們的馬牽來了!”
仨閻王這時滿臉發育,他們就算是鐵打的漢子,這一夜被點了穴,淋了一夜雨,也是夠受的,各人都不時打起噴嚏來!
郭順忙上前道:“三位爺大概是受寒了,我去弄三碗薑汁來給三位爺去去寒吧!”
虯鬚漢子厲聲道:“去你媽的,用不着你假惺惺!”
説着,上前一把把馬回回手裏的馬疆搶了過來,回頭對其他二人道:“我們走,放下他的,擱着咱們的,媽的,還沒見過有人敢跟咱們咬牙比狠的!”
三人各自上了馬,如飛疾馳而去,三人走遠之後,那馬回回走過來一嘆道:“大爺,這件事看來還沒有完啊,早知這樣大爺你真不該放他們走!”
冷紅溪微微一笑道:“我在此恭候三天,他們不來算他們福氣,否則,不是我冷某説一句大話,我叫他們來一個躺一個,來兩個躺一雙!”
馬回回呆了一呆,披上一件蓑衣道:“我到外面去探探消息去,大爺你老可千萬別再惹事了!”
郭順不等冷紅溪答話,忙道:“放心,冷大爺不會再惹事了!”
馬回回又嘆了口氣,匆匆向店外行去。
是時小雨未歇,天空中仍然積結着大塊的黑雲,仨閻王策馬狂馳,那樣子別提有多狼狽了。
三人馳出了二里之遙,眼前是一道水流,名叫“護池河”,三人就在這裏停下馬來,那紅臉漢子摸着頭道:“媽的,血淌得太多了,老三你給我上點藥!”
黃臉漢子嘆了一聲,恨聲道:“奶奶的,今天真是陰溝裏翻了船,倒黴倒到家了!”
邊説,邊為紅臉漢子頭上上了些藥,那個滿面虯鬚的大個子冷冷一笑道:“這小子一身功夫可真叫好,想不到這個地方,居然會出現如此一個人物!”
黃臉漢子咬牙切齒道:“反正這口氣我們得出!走,回去見頭兒去,媽的我們丟了人,他不能不管!”
於是三個人又催動了馬,順着這道護池河一路直馳了下去,行了約有裏許遠近,眼前現出一片濃密的樹林子。
在沙漠地方,這種青葱葱的樹林子還真不多見,三人行至林前,同時勒住了馬,就聽林內一人高聲道:“喝,哥兒三個這是怎麼啦,掉在河裏了是怎麼着?”
虯鬚漢子冷冷笑道:“黑皮老王,他媽的快開門,少開心!”
説話之間,嘩啦啦一陣響聲,眼前一道鐵絲網的大門打開了,由高處跳下了一個黑皮漢子。
仨閻王下了馬,俱都垂頭不語。
這黑皮老王翻了一下眼皮,奇怪道:“唷!真是受傷了,這是怎麼回事呀?”
虯鬚漢子冷笑道:“你少問,頭兒在家不在?”
黑皮老王一齜牙道:“在!在!頭兒剛由庫兒倫回來,又弄了個小妞兒,比前幾個長得俊!”
虯鬚漢子點了點頭道:“你把我們的馬接過去,煩你通稟一聲,就説我們哥兒三個有要事求見!”
黑皮老王皺了一下眉道:“這事可難説,頭兒現在只怕還沒起來呢,見不見人可不一定!”
黃臉漢子嘿嘿一笑道:“這時候,他還有心抱老婆?好的,人家欺侮到咱們大門口來啦!”
黑皮老王看三人情形,也猜想到大概事情不太簡單,當下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們是知道的,憑我也不敢直接進去,我還得先找那小豔姑娘,你們也知道,北風館裏的事,這丫頭當一半家!”
三人只得點了點頭道:“好吧!”
黑皮老王就帶着三人一直走進林子裏,先在馬棚裏把馬拴好,然後又進了第二道門。
這第二道門,共有七八個大刁斗圍着,每一個刁斗裏都有人守着,防守得十分嚴密!
三人在黑皮老王帶領之下,一直進了第二進院子,眼前現出了翠綠的草地,草地上,遍植花樹!
就在花樹深處,聳立着一座規模十分宏偉的建築物,紅牆碧瓦,十分氣派,乍看起來,真像是皇官的一座偏殿。
三人來到屋前,先在一個門房裏停下,由黑皮老王入內聯絡,過了一會兒,一個身着大紅襖的姑娘匆匆走出來,向三人看了一眼道:“你們就是仨閻王劉家兄弟嗎?”
三人一齊彎腰,面生虯鬚的漢子道:“不敢當,小豔姑娘可別這麼稱呼我們!”
小豔上下瞧了他們一眼道:“你們被打了是怎麼着?”
虯鬚漢子重重嘆了一聲道:“別提了,憶江南來一個外鄉客,可是把我們給打慘了,這個人還誇下海口,要把北風館給拆了,我們只得起來報告老太爺,請他想辦法對付這個小子!”
小豔又看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道:“好吧!本來老太爺吩咐這幾天是不見外賓的,既是這件事……你們先候着!”
説罷轉身入內,過了一會兒,又走出來,遠遠招手道:“老太爺有請,三位在內客廳裏先候着!”
仨閻王立時答應了一聲,一齊離座跟着小豔穿廊過院,來到了華麗的北風館內。
他三人雖是屬於常樂福手下的人,可是這北風館內卻並不常來,總共不過來過兩三次,這時隨着小豔一路行人,只見這北風館內好大的勢派,進廳之後,三個人眼都看花了。
小豔一直把三人帶到了內客廳,落座之後,小豔就退了出去,大廳內陳設着一套極為華麗講究的太師椅,四壁上懸着名人字畫,几案上堆滿古董玉器,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仨閻王坐在椅子上,彼此相看着,就像是三隻鬥敗了的公雞似的,整個大廳內,竟是靜得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三個人真有點耐不住了。
突然,樓梯上傳來一陣拖鞋的聲音,一人啞着嗓、拿着腔道:“劉家哥兒三個來了嗎?”
有人應道:“回老大爺,在內客廳裏候着呢!”
那人哼了一聲道:“好!”
接着,就見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揭起了門簾子,那位身高不足四尺,矮矮胖胖的金臂王常樂福走了進來。
仨閻王緊張地一起站了起來,一齊彎腰叫了聲:“瓢把子……”
常樂福一聽這個稱呼,禿眉一豎,厲聲道:“混蛋,誰叫你們這麼叫的?”
仨閻王趕忙又改口叫了一聲:“是……老太爺!”
金臂王常樂福鼻子裏哼了一聲,慢慢的挪身坐了下來,他那隻左手上拿着一個鼻煙壺,在鼻子上聞了聞。
金臂王常樂福冷冷一笑道:“不用説我就知道,你們又給我惹了麻煩了!”
仨閻王中那個虯鬚漢子,哭喪着臉道:“老太爺,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三個去憶江南客棧裏討費時,不想那馬回回硬是不給錢,我們弟兄就跟他吵起來了……”
聽到此,那金臂王嘿嘿冷笑道:“一個小小的客棧,哪裏有許多錢給你們,這種事以後不許再做了,簡直是丟我的臉!”
虯鬚漢子答應了一聲:“是!”就不敢再説下去了,金臂王託了一下他那隻閃閃發光的金胳膊,冷笑道:“説下去!”
虯鬚漢子才又應了一聲,繼續把發生的事説了一遍,金臂王本是冷笑不語,可是當他聽到了來人是一個少年時,不由神情一震,容得虯鬚漢子説完,立即問道:“這人是什麼長相?多大歲數?”
黃臉漢子垂首道:“二十五六歲,高個子,長相不賴,只是好像有病的樣子!”
常樂福桀桀一笑,伸手摸着他下巴上的鬍子,這一剎那,他想到了冷紅溪這個可怕的對頭,一想到冷紅溪,他比什麼都害怕!別説是現在自己斷了一隻手,又長了一身胖肉,功夫早放下了,就是從前,自己也鬥不過他,他怎麼能心裏不害怕?
過了甚久,他才點了點頭道:“這個人姓什麼?”
三人一齊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常樂福那張紅臉,這時變得雪白,他伸出手在大頭上摸了摸,冷笑道:“這個人問過我什麼嗎?”
虯鬚漢子搖了搖頭道:“好像沒有問,也許他還不知我們是北風館裏的人,老太爺,你老看,這小子是個幹什麼的?”
常樂福似乎放了些心,他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你們哥兒三個來了,我看就在北風館先住下,我打發兩個丫環侍候你們,先養幾天傷,至於那個人……”
仨閻王心中大喜,紅臉漢子道:“老太爺親自出手,把這小子給做了不就得了!”
金臂王嘿嘿一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事情既然過去了,你們哥三個自認倒黴也就算了,我如今這麼一把年紀,再要去對付一個小孩子,傳出去真是笑話了!”
仨閻王不由得一怔,金臂王這種論調,他們以前可真是沒有聽過,一時都禁不住面面相覷,心裏不服氣,可是卻一個屁也不敢放!
常樂福這時站起來,走了幾步,忽然道:“傳話下去,所有的人,都不許刁難這個小夥子,也不許任何人提我常樂福的名字!”
仨閻王吃了一驚,一齊彎腰道:“是!”
常樂福看了三人一眼道:“你們還是留下別走了,我自己傳話下去好了!”
説罷伸手在一根緞帶子上拉了一下,只聽廳外鈴聲一響,立時走進一個聽差的漢子,常樂福手指三人道:“把他們帶到後院‘安樂堡’去,交給常大中,沒有我命令,不許他們出去!”
仨閻王神色大變,常樂福望着他三人道:“你們不要怕,我沒有別的意思,是怕你們出去亂嚷嚷,等那人走了以後,我自然會放你們出去!”
仨閻王這才放心而去,金臂王常樂福這時候一顆心可真成了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他在客廳裏來回走了幾步,頻頻自語道:“壞了!壞了!準是那小子來了!”
越想越怕,他再次傳話下去,所有手下弟子停止一切活動,他內心是在想,“要是這個人走了,自己也就太平無事了。”
三天過去了,搭克蘇就像往常一樣的平靜,雨也停了。
北風館裏的金臂王常樂福,一顆心放落了不少。
他想這人也許並不是冷紅溪,即使是冷紅溪,他也許並不知道金臂王常樂福就是昔日的莫環!
有了這種想法,常樂福一顆心算是完全放下了。
晚飯後,常樂福在院子裏走了一轉,他忽然心中一動,就默默的回到了房中,經過了一番裝扮之後,他化裝成了一個走駱駝的商客模樣,還在頭上纏上了一層厚厚的白布。
對着鏡子望了望,他幾乎連自己也不認識自己了。
他偷偷地潛出了北風館,雖然功夫放下兩年了,可是他的身手仍然是那麼靈活,竄高縱低,仍然是十分利落。
不一刻,他已來到了“憶江南”客棧門外,這時天已經十分黑了。
常樂福打量了一下客棧內外,十分安靜,當時身形微長,已如同一隻大鳥似的竄上了店房之上!
這“憶江南”客棧本來沒有多大,總共不過十來間店房,常樂福很快的便察看了一遍,竟是沒有見到那冷紅溪的影子!
如此一來,他那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更是完全放下了。
常樂福心想,那年輕人定是已經走了,內心這份喜悦可就別提了。
他匆匆的回到北風館,換下了這身行頭,自己想起來,也止不住有些好笑。
實在説,現在要他打架,他可真有點打不動了,現在他已領會到了一個富有人的樂趣,那種樂趣和昔日浪跡江湖的情形是絕對不同的!
護池河上來了一葉小舟,那是一艘圓棚、兩頭翹的小船,活像是一個小元寶的樣子,在水面上飛快的駛行過來。
船艙內低低插放着一盞羊角燈,散放着昏暗的燈光,冷紅溪佇立船尾,目放異彩的望着身邊的郭順道:“北風館到了沒有?”
郭順神情至為緊張,身子有些戰抖的道:“冷大爺,等一會兒你自己進去,我可不敢……”
冷紅溪冷冷一笑道:“你進去做什麼?你只須把我送到北風館,你就不要管了!”
郭順點了點頭,像個貓似的四下瞅了一眼,遂把小船划進了一片蘆葦叢中,慢慢地小船就靠在了岸邊。
冷紅溪怔了一下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不走了?”
郭順噓道:“大爺,地方可是到了,我不再送你了,這附近都有他們的人,危險得很!”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只要告訴我怎麼走就行了!”
郭順張望了一下,比着手勢道:“上了岸,往右直走,過一片林子,就到了,大爺你可要小心呀!”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一語未了,忽聽見弓弦“嚓”地響了一聲,一支蛇頭白羽箭,直向郭順頭上射到,冷紅溪一聲輕叱,右手向外一揮,疾勁的掌風,已把這支弩箭打落水中。
郭順嚇得唉呀大叫了起來,冷紅溪目注箭矢來處冷冷一笑道:“郭順你快回去,我來對付這些傢伙!”
説罷身子已如同騰空大雁似的,驀地竄起足足有七八丈高下,他右手已抄在了岸邊一棵松樹枝上,借勁一扯,便到了岸上!
在松樹叢中,果然有一條人影“刷”地飄落而下,可是冷紅溪怎會容他逃開手去,身子再次向前一欺,右掌向外一現,“吭”一聲,已把這人擊斃道旁。
冷紅溪回身向水面上看了看,郭順已飛快的把小船撐了出去!他心中去了一層顧慮,就順着方才郭順所指方向,一路直行了下去!
他武功詭異,身法絕快,北風館外所設的這些暗卡,用來防備一些普通武林中人,自是有效,若用來防範他,可就等於白設了。
冷紅溪一路行來,就像是一片輕煙似的,不費吹灰之力,便來到了北風館外!
在一道高大的鐵絲網外,他可以窺見“北風館”那座絕大的建築物,內心也頗為吃驚。
因為在貧脊的西北道上,除了幾處大寺院以外,如此宏大豪華的房子,是極少見的!
冷紅溪在牆外踱了幾步,心中不免有些懷疑,因為他實在不敢確切的斷定,所謂的“金臂王”常樂福,就是自己要找的莫環。
在沒有斷定事情的實在性之前,自己似乎不應該太貿然的闖入別人居宅,傷害很多的人!
他苦思了良久,覺得自己應該先明着拜訪一下這位金臂王,見面之後,自知分曉。
想到此,他右手徐徐推出,向着鐵絲網牆上按了一掌,那鐵絲網上發出了一陣唏伶伶顫動的聲音,立時就聞得有人用漢語大聲道:“是什麼人?”
話聲一落,射出一道昏暗的燈光,四下照着,冷紅溪立時大聲應道:“朋友,請開門,我是拜訪金臂王常老當家的來的!”
那人似乎呆了一呆,並好像聽見有兩個人低聲討論了一陣,其中一人道:“你等一等!”
接着一連縱下兩條人影,二人落地後,用燈光照向冷紅溪道:“朋友你貴姓大名,拜訪老太爺有何貴幹?”
冷紅溪打量這個説話的人,是一個身高體大面如鍋底的漢子,他身邊是一個頭纏白布的回子,每人身上都帶有兵刃。
見此情形,他內心立時動了一動,暗想那金臂王常樂福如果真是一個守法的商人,何至於如此作威作福!
想到這裏,冷冷一笑道:“我姓王,是來拜訪常老太爺的,請代通稟一聲!”
黑皮膚高大的漢子神色一變,上下看了冷紅溪一眼,道:“朋友,你……你是剛從外鄉來的麼?”
冷紅溪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我在此已住了半年多了!”
那黑膚漢子實在就是黑皮老王,因為他早先聽過仨閻王一段説明,是以此時看着冷紅溪也就格外起疑!
聽了冷紅溪之言,他冷冷一笑道:“老太爺晚上照例是不見客的,你請回去吧!”
冷紅溪哈哈笑道:“我好容易來到這裏,不見到他如何甘心,你還是快快與我通稟一聲的好!”
黑皮老王望着他點了點頭道:“好吧,你隨我來!”
説罷轉身就走,冷紅溪自後跟上,可是他方跟上了兩步,就見黑皮老王身子猛然一個倒翻,手中多了兩口短刃,大罵道:“小雜種,你好大的膽子!”
冷紅溪早已防到了他會有此一手,雙手向外一分,已叼在了黑皮老王的雙手之上,他温文儒雅的輕輕一笑道:“朋友,你這是作什麼?”
雙手微一用力,黑皮老王的雙刀叮噹兩聲墜落地面,那另外一人見狀大驚,一上步,舉拳就打,可是不知怎麼,他拳頭方舉起了一半,身子就被定住了。
黑皮老王鬆了手,面色變成了紫醬顏色,呆了一呆道:“你就是住在‘憶江南’那個人,打傷仨閻王的是你吧?”
冷紅溪哈哈一笑道:“一點不錯,此刻我來,正是要向常老太爺當面請罪來的,麻煩足下通稟一下吧!”
他説時右手一伸,已拿在了黑皮老王的肩頭上,五指微扭,黑皮老王疼得直齜牙,連連顫抖道:“喂……喂……朋友你輕着點,我帶你去也就是了!”
冷紅溪鼻中哼了一聲,道:“如果你中途耍什麼花槍,可就怪不得我手下無情。快走!”
黑皮老王只覺肩頭冷紅溪所抓之處,痛得要命,哪裏還敢不聽?當時咧着嘴,掏出了一串鑰匙,打開了鐵絲網門,一路把冷紅溪帶到了北風館前。
來到了北風館正門前,黑皮老王正要舉手叩門,冷紅溪微微冷笑道:“你還是在一邊站一會兒吧!”
説時二指微吐,黑皮老王頓時也就不再動彈了。
冷紅溪打量北風館內燈火輝煌,不時傳出一些女子嘻笑之聲,他實在想不通,像莫環那麼一個古怪的人,怎會轉變得如此快,果真那金臂王常樂福就是莫環,那真是令人不可思議了。
既然來了,總不能隨便的回去,略為遲疑了一下,冷紅溪大步而入,他方向前走了幾步,忽見迎面走來一個十分俏麗、丫環模樣的少女。
這姑娘手上打着一盞紅紅的小燈籠,正順着一道花過廊走來,見了冷紅溪不由呆了一下,用手裏的燈籠向冷紅溪臉上照了照道:“咦,你是誰呀?”
冷紅溪點了點頭道:“姑娘,請帶我去見一見常老太爺可好?我姓王!”
這丫環就是小豔,她此刻是奉了常樂福的命,正要去北面廳房裏接三姨太,這三姨太,正是常樂福新近弄回來的一個哈薩克的女人。
此時小豔聽了冷紅溪之言,不由秀眉微顰,道:“哦,你……你是怎麼進來的呀?”
冷紅溪冷冷的道:“是一位黑臉朋友帶我來的,他就在大門外面!”
小豔點了點頭自語道:“黑皮老王也太荒唐了,老太爺這幾天吩咐過不見客,他怎麼忘了?我看看他去!”
説罷就要走,冷紅溪忙道:“在下是由內地來的,與老太爺乃是故交,請姑娘破例通融一下吧!”
小豔高高舉起燈籠,又照了他一下,才抿嘴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帶你進去吧,不過老太爺見不見你我可是拿不準!”
冷紅溪抱拳道:“姑娘多幫忙!”
小豔這時愈看愈覺得這位相公儀表不凡,俊秀已極,無形中已生出了許多好感,當時竟將常樂福關照之言忘了一個乾淨,遂又嘻嘻一笑道:“你這人倒是蠻有意思的……”
説着就轉過身子,一面挑高燈籠道:“小心看着路,有長蟲,咬着了可不是玩的!”
冷紅溪微笑不語,小豔一直把冷紅溪帶到了內廳,請他落座之後,還獻上了一杯香茗,這才轉身而去。
冷紅溪打量着廳內擺設,不免心中有些迷惑,暗忖道:“果真常樂福就是莫環,那麼他此刻真該是十分快樂的了,自己銜仇飲恨匆匆又是兩年,再不能手刃此人,只怕要急瘋了。”
想到這裏,內心真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且説那小豔把冷紅溪安置在客廳之內,匆匆上樓,來到常樂福寢室內,那常樂福正在一張軟椅上閉目調息,見了小豔,哼了一聲道:“三姨太來了麼?”
小豔笑了笑道:“我還沒工夫去呢,有一個姓王的來找老太爺,是黑皮老王帶進來的,我已把他安置在客廳裏了,老太爺你快下去看看吧!”
常樂福捧着他那隻金手,面色微異道:“什麼姓王的,我不認識,你叫他走!”
小豔呆了一呆道:“這位相公説是老太爺的老朋友,從很遠地方來的,老太爺你下去看看他就知道了!”
金臂王常樂福皺了皺眉道:“他有多大了?什麼樣子?”
小豔形容道:“二十五六,長得很漂亮!”
常樂福後退了一步,面色大變道:“哦!快去對他説,説我不在家,叫他趕快走。
快去!快去!”
小豔見狀嚇了一跳,趕忙往樓下跑,金臂王常樂福呆了一呆,由案上拿起了一口短短的匕首,放在那隻假手的袖子內,匆匆把身子藏到一層幔簾之後!
這時候,卻聽到了小豔在樓下大聲的叫道:“咦!人呢!怎麼走啦?”
常樂福心中一鬆,悄悄跑下樓來,小豔迎着道:“奇怪,那個人走了!”
常樂福四下打量了一番,心中也不禁有些奇怪,他嘿嘿一笑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小豔,我們快上樓去!”
話才説完,二人全都呆住了,只見一個年輕人,直直地站在客廳門口,常樂福一打量這個人的外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雖是兩年不見了,他仍能一眼就認出這個人就是冷紅溪!
這時小豔手指冷紅溪道:“就是他。”
常樂福強作鎮定的嘿嘿一笑,道:“王朋友,恕老夫眼生,你來此有何貴幹?”
冷紅溪一張俊臉時白時青,他實在不敢想象,兩年不見,莫環竟然會變成了這個樣子,簡直活像一個富商大賈的樣子!
可是,冷紅溪憑着他內心仇恨的直覺,一眼就可斷定出他就是莫環,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毫不費功夫!
冷紅溪上前幾步,手指着他道:“莫環,我們久違了,我找得你好苦!”
常樂福一呆道:“你……你説什麼?誰是莫……莫環?”
冷紅溪一聲朗笑道:“莫環,你少跟我來這一套,你化成了灰我也能認出你來!”
説到此,身子向前一欺,右手平空直向着常樂福當胸猛然擊了過去,常樂福肉球似的身子,忽然向後一閃,已自閃開,他形色倉促的自袖內抽出了那支短劍,左手一振,“哧”一聲,劃出了一道白光,直向冷紅溪面門上襲來!
短劍一出手,他掉身就走,可是他方跨出半步,頭上清風微掃,冷紅溪又擋在了前面!
莫環口中“啊”了一聲,猛然後退了一步,黃豆大小的汗粒,在他肥胖的臉上直滑了下來,他吶吶的道:“冷……冷紅溪,忘了以前的事吧,我如今已經變了……我可以給你錢……所有的錢!”
説時他有意託了一下他的金膀子,只聽“咚”一聲,一蓬銀雨,由他那隻金手內疾灑了出來。冷紅溪早有防備,劍一揮,掃掉飛來暗器,再一看莫環,竟倒地死了過去!
冷紅溪揚劍狂笑了一聲,響遏行雲,他緩緩收起了掌中劍,點頭道:“我並沒有放你,只不過選擇了一個適當的時間來處死你罷了。莫環,生命是可貴的,但是,即使你死一萬次、十萬次,也永遠彌補不了我失落在雲貴深山裏那九年的歲月,你已經很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