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禮拜過去──
“嗯,看這情況傷口已經不需要再裹紗布。”前來換藥的醫生幫詠美取下腳踝上紗布。
詠美低頭,只見兩腳踝上還有一點粉紅色嫩肉。醫生先幫她貼上美容膠紙,吩咐她每日粘貼更換。
“小心照料,腳就不會留下疤痕。有問題再打電話給我。”
“謝謝醫生,我送你出去。”
送走醫生回來,詠美頭一件事就是到三樓找睦月。
“腳踝沒綁繃帶的感覺好輕鬆喔!”她在他面前快活地轉着圈圈。
他笑着招手要她過來。“我看。”她坐他大腿,輪流抬起小腿讓他檢查。睦月手指輕壓腳踝上的美容膠帶。一會痛嗎?”
“不會。”
“那好。”他抱起她往門外走。
“噯噯!”詠美忙叫。“你要抱我去哪?”
“噓。”他踢開門走進他房間,將懷中的她往牀中一放,身體倚向她。“我説過,等你腳傷好,我絕對要把你留在牀上一整天……”
“不行啦……”她格格笑地推着他胸膛。
他飛快地解她鈕釦,親她小嘴,以長腿壓制她身體,她根本無處可躲……
就是這個──他現在終於明白,當初他苦苦追尋卻捉摸不着的“某物”,到底是什麼──“心”。以往他當性是運動,過程雖然迷人,卻掩蓋不了結束後的寂寞。
慢慢地,寂寞如蠶食桑葉般蝕光他整顆心,徒留一具空空如也的人形殼子;然後他開始睡不着,整夜茫無頭緒亂走,只因雙腳一停下,寂寞便會佔領他全部意識。
與他的條件相比,平凡如她理當感覺更悲慘,但她闖入他世界,還在他面前笑得那麼開心,哭得那麼恣意,是因為她有心。
是詠美讓他明白了這一切。
現在,他知道有“心”的感受,從前做愛完的空虛不見了,跟詠美在一起,他覺得完滿、充實。
歡愛之後,詠美筋疲力竭地攤在牀上喘氣。
睦月懶散而滿足地親吻她的臉,把玩她漸長的髮絲,俊臉滿是戀愛中的男人才有的幸福神采。
直到氣息回覆平靜,她才慵懶地轉頭睨他。“你還是得去公司啦。”劉經理昨天“特別交代”,今天召開的董事會非常重要,要她務必幫忙確認睦月一定會出席。
他倏地拉長臉。“你就這麼不喜歡我留下來陪你?”
“我當然喜歡。”
“既然喜歡,幹麼還一直叫我去公司?”
“這跟那是兩回事啊。”她討好地牽着他手,還將頭倚在他肩膀上撒嬌。“好啦,你就委屈一點去看個情況,晚一點回來我們還是能在一起啊。”
“你自己答應的。”他指着她鼻子認真説道。“不要我開完會回來,你卻告訴我你下班時間到,你要回家休息了。”
“原來你這麼擔心我回家過夜?”她一臉驚蚜。
“你腳傷好了,不是嗎?”他表情不太情願。先前她腳受傷不方便上下樓梯,現在腳好了,留下她的理由不復存在了,他難免會擔心她會馬上跑回家,又不是不曉得她跟她媽媽感情多好。
“我不喜歡一個人。”
瞧他脆弱的表情,她心裏一陣疼。
“好,我答應你。”她手環着他肩膀微笑。“只要你乖乖去公司,把該做的事做完,我今天晚上就留下來陪你。”
“明天呢?”
“明天──”她皺臉沉吟。“這樣好了,我等一下打電話跟我媽商量,看怎麼樣再告訴你。”
“好,”他答得乾脆,不過接下來的話一説,詠美差點暈倒。“等你打完電話我再去開會。”
“賴皮鬼!”她推他肩膀逼他起身。“不要再拖時間,劉經理再三提醒要你準時……”
她嘴裏的這個稱謂讓他皺起眉。“噯,該不會,你又拿我來賺錢了吧?”
被發現了!詠美眨着大眼怯怯地拿來衣服褲子。
“説,他給你多少?”
她豎起兩根指頭,頭愧疚地低下。
“你啊!才兩千塊你就出賣我。”他捏她臉頰泄忿。
“啊啊……痛痛……人家只是想……不無小補嘛!”
“還有話説!”他放開手,她一溜煙躲到衣櫥旁邊,他轉頭瞪她。“外套拿過來。”
“不會再捏我喔。”
“快點!”
“來了。”她打開衣櫥取出黑色西裝,輕巧地奔至他身後,服侍他穿衣。“啊……”她退開一步,滿意地點了兩下頭。“帥帥帥!”
油腔滑調!他擰她鼻頭,手一點自己的臉頰。
詠美會意地撲來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左右臉頰各親了下。“kiss
他一拍她光溜溜的屁股,微笑道:“乖乖等我回來。”
每年不定期召開兩次的董事會,仍舊在改名為君悦的飯店舉辦。睦月一到場,劉經理即來到他身邊低聲説:“總裁已經下飛機,大概二十分鐘會抵達。”
這消息倒新鮮。睦月一挑眉。
梁父長年旅居法國巴黎,睦月沒想到父親竟會為出席董事會專程趕回來。
“很高興在這個地方看見大家,好久不見。”
梁父個性和喜歡隱蔽的睦月全然不同,一進門便站至最中間,巡視着眾人寒暄。
睦月隱身在大型擺設後,啜着氣泡水凝視父親。梁父外貌神似七。年代當紅小生秦漢,光憑那雙深邃眼眸不知迷倒多少女人。父子倆近一年不見,他發現,父親一頭黑髮已添了不少白絲,算算,爸今年也六十一歲了。
他一直站在暗處等到父親和與會董事打完招呼,才走到父親身邊低喚聲:“爸。”
梁父嚇一跳。“我還在想怎麼沒看見你……”他眯眼打量兒子,轉頭招來隨身助理。“把上機前我給你的資料拿給總監。”
“是。”助理打開公事包拿出資料夾。睦月皺眉頭打開,一名黑髮垂肩的貌美女子,正在照片裏對他盈盈而笑。
“秦怡,”睦月邊看,梁父邊在旁邊背誦女子簡歷。“超秦集團總裁的女兒,法國strasbourgⅱ(史特拉斯堡第二大學)畢業高材生,主修歐洲法律,今年二十八,怎麼樣,爸幫你挑的新娘──不賴吧?”
聽見最後這幾個字,睦月倏地抬頭。“我不要──”
“瞧你這張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這當爸的在欺負你。”梁父大笑地將睦月推至陽台前,一確定沒人跟來,梁父立刻收起笑容。“我不聽拒絕,我只是知會。下星期一你媽也會回來,到時我們三個一起上秦家討論婚事,我法國還有事不能多留,所以婚期大概定在一個月後──”
“你以為我真會乖乖照你話做?”睦月將手上資料合上,重重推向父親懷裏。“下星期一跟秦家的約會你跟媽自己去,我不奉陪。還有,如果你真這麼中意這個叫秦怡的女人,你自己娶。”話説完睦月隨即轉身,一秒鐘都不想多留。
“我打算在婚禮當天宣佈,由你接任star-like總裁位置。”梁父對着兒子背影説話,不出他所料,睦月驀地停步轉身。
“我知道你非常討厭老是被我壓着做事,”梁父微笑。“這是最後一次,只要你娶了秦怡,整個star-like就是你的,今後不管你想發展什麼,我一概不過問。”
睦月停了一下才説:“你是在跟我條件交換。”
“幹麼説得這麼難聽?”梁父熱絡地環住兒子肩膀,睦月惱怒拂開──從小到大,只要父親一對他有所要求,便會親熱地環着他肩,哄他要他賣命──沒錯,他今日有所成就,一半得歸功於父親,但在奮力完成父親任務的同時,他發現自己慢慢淪為一具高效能卻無感覺的機器人。
若不是後來詠美出現──一想起她,睦月眸中瞬時閃現温暖。是她教會他,只要是人,就得有“心”。
“我不要。”他再一次拒絕。“做我不愛做的事情多痛苦,我想我已經嘗夠了──”
“你現在是在抱怨我逼迫你?”梁父哼一聲瞪視自個兒兒子。“你以為你能被國際人士封為東方的manolo
睦月多眨了兩下眼睛。“你是説你當年跟媽結婚,就像你要求我跟秦怡一樣?”
“沒錯。”梁父低頭撫摸手指上結婚戒指。“這就是我跟你媽結婚的理由,你看現在star-like規模,還有你,外頭那一切,我覺得我當年的犧牲非常有價值。”
對於梁父這説法,睦月無法認同。如果父親真的對他的婚姻毫無怨言,那麼他就不會打着公事旗幟,夜夜留宿情婦家中;如果媽也真甘願接受這樁婚事,她也不會拿着和其他太太約會名義,拒絕參與他學校任何活動。
自小他就一個人,雖然家中保母傭人家教不缺,但他們待他永如客人般和氣,從來沒有人罵過他一句,不管他把家裏搞得再髒再亂,他們也只會逆來順受。自小便銜着金湯匙又聰明的他是眾人心頭寶,但也是肉中刺,調皮搗蛋的他成了傭人口中的瘟神,從來沒人肯打開心門看清楚他只是渴望他人的關愛。
他本以為爸與媽是愛情破滅,兩人才沒辦法共處一室──他成年後沒辦法跟人交心,或多或少都是因為這一點。如今才發現,他錯怪了“愛情”。
“身為star-like下一任接班人,你有這個義務帶領集團進入另一個高峯。”梁父再一次提醒。
“即使犧牲掉我的快樂?”他望着父親問。
“金錢與權勢才是人生該追求的快樂。”梁父肯定。
是嗎?睦月苦笑,錢與權如果真是人該追求的快樂,為什麼幾個月前,他會關在家中茫然遊走,宛如一縷幽魂?
爸根本不瞭解他。他失望嘆息。
“我要走了。”
“不要忘記,你最好儘快把你身邊的花花草草清個乾淨,我不希望讓任何人影響到你跟秦怡的婚事。”
梁父的提醒自身後鑽入睦月耳朵,他一回眸,給了父親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離開會場。
“梁先生,等一等。”
睦月才走出會場,身後突然傳來劉經理叫喚聲。他停步轉頭。“有事?”
“這個──”劉經理打開他手裏的紙盒。
睦月一看,是他先前依詠美腳形改良的綁帶鞋款。“昨天下午才剛送進公司,我想今天會跟您碰面,特別拿過來。”
盒裏這鞋是詠美的尺碼,他依她發想出的鞋子,想當然要送她一雙。
“謝了。”他伸手接過。
回菁山路大宅,詠美正在跟小黃狗狗玩飛盤,她丟,小黃飛奔去接。睦月捧着鞋盒,立在旁邊觀望他倆開心的身影。
他想起爸剛才的話,想起自己的童年,再想像不知什麼時候會出現的梁家娃娃……
他想,如果他兒子可以選擇誰當他的母親,那人選,百分之百一定會是眼前這個活蹦亂跳的女人。
“過來一起玩啊,你站在那裏幹麼?”詠美看着他招招手。
他將鞋盒擺在樹蔭下,脱去西裝外套捲起袖子加入,笑聲迴盪整個大宅裏。
一小時過去──
“啊,我不行了──累死了──”詠美大剌剌地攤坐在涼亭椅子上,大廚正拿着温水壺自大宅走來。“好渴好渴,快一點啦,大廚──”她直催。
“吶!”大廚笑着將杯子端給她,又斟了杯放在睦月面前。“梁先生。”
“謝謝。”睦月説道。仰頭喝了半杯想到他帶回來的鞋。“對了,我有禮物要送你。”
一聽有禮物拿,原本癱趴在桌子上的詠美立刻抬頭。“什麼禮物?”
他自樹下拿來鞋盒,打開,詠美“哇”了好大一聲。
“鞋子做好了啊!”
“試試看。”他彎腰幫她脱去腳上鞋襪,一見他的動作,詠美忙縮起腳。
“我自己來就好,剛運動完腳流汗會有味道……”
一聽她理由,他沒好氣拍她小腿。“我又沒要聞你的腳,快點!”
詠美瞄他一眼,確定他真的不介意,才將冒着熱汗的腳掌伸到他面前。
“你不覺得這麼搭很怪?”哪有人穿運動服配涼鞋?睦月正要幫她綁上繩帶,她突然擋住他的手。“進去裏面啦,我上樓洗個澡,換件衣服再穿啦──”
“我早要你把那些衣服丟了。”睦月懶得再幫她換鞋,索性抱她上樓。“我又不是不肯花錢讓你買新衣服。”
“就想説運動不用穿得太好嘛……”她兩隻光腳丫在他臂彎下晃啊晃。“噯,你剛去參加那個董事會,應該沒發生什麼大事吧!我看你剛回來時候,臉色不太好。”
他將她放坐在牀上,蹲低身子與她平視。“你關心我?”
“這種話還要我講幾次?”她兩手乎舉放在他肩上,眸裏盡是笑意。“你是我最喜歡的人,我不關心你關心誰。”
他就愛聽她説這個。他湊臉親親她,然後起身解開襯衫鈕釦……
她抬手捂住通紅臉頰,可眼睛又忍不住想看他**至極的表情──洗沐結束,他讓她背靠着浴缸坐在黑色大理石製成的台階上,兩腿略略打開,擋不住的春光旖旎。
“你想做什麼……”
詠美話還沒説完,他已脱去皮帶長褲,抱着她走進熱水蒸騰的浴缸。他面對她抬起她的長腿,沿着腳趾一路吻上她的小腿。
“我有沒有説過,你的腿非常撩動人心──”
她滿臉通紅,搞不清楚到底是因為水燙,還是他挑逗的言語。
“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先注意到你的腿……”他邊説邊吻她膝蓋下柔軟的肌膚。“我在想,這麼漂亮一雙腿,最適合做這個動作!”
他依言照做,拉來她身體讓她面對面坐下,硬挺的男性頂進她濕潤滿溢的神秘,她雙腿環着他的腰,頭貼在他肩上不住喘息。
“好棒。”
這是他頭一次不戴保險套與她做愛,他側頭親吻齧咬她柔軟的唇瓣,手捧着她臀一次一次頂進,直到詠美因高潮軟倒在他懷中,他才顫抖地釋放自己。
一個念頭早在他踏出君悦飯店大門成形──如果他非得在一個月時間內與人走向紅毯那端,那人選也不會是父親挑的秦怡。
他這輩子,只會娶一個女人為妻。
翌日起牀,睦月連早餐也沒吃便鑽進工作室進行他的計劃──
距離爸媽上秦家提親之日只剩不到六天,他得在這麼短時間內籌備好他與詠美的婚禮,還有,為了不讓父親過早發現進而阻撓,一切勢必得要低調進行。
他將婚禮所需事宜一樣一樣詳列。為求掩人耳目,每個女人都愛的婚紗照、禮車接送、訂婚喜餅、宴客等等,目前似乎只能省略,但什麼都不做,似乎又太過寒酸……睦月皺眉頭思索,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不委屈詠美,又同時不被旁人發現。
轉頭望向身後大窗,一張臉倏地自他腦中閃過──
晶華大班。
他拍手叫好,他怎麼會忘了兩人初夜的場地。那兒寬廣又意義非凡,他相信詠美一定會喜歡他這個主意。
“我要開門嘍。”
在他着手與晶華飯店聯絡同時,詠美端着早餐上樓敲門。
“你怎麼早餐也沒吃就開始工作,小心身體會搞壞。”她將托盤放下,發現他正緊張地將桌上紙張收進抽屜裏。“你在藏什麼?”
“秘密。”睦月擺明不告訴她。
“小氣鬼。”她扮了扮鬼臉,拿起湯匙叉子要他快快用餐。
他舀了一口炒蛋進嘴。“對了,有個東西要你幫我看。”他空出手挪了下液晶螢幕,她湊過來看。“你覺得上頭哪件禮服漂亮?”
她手點滑鼠看了幾張放大圖,隨口問起:“挑這個幹麼?”
“你挑就對了。”他當然不可能告訴她,那將會是她的結婚禮服。
“怪了,怎麼都是白紗……star-like打算進軍婚紗業?”
他但笑不答。眼下她所挑的禮服,全是他當年仍在設計學院就讀時設計的走秀作品,一共十八件,這些禮服對他來説意義非凡,這會兒全被他收藏在工作室後頭的儲衣櫃。他,打算拿來當作結婚禮物。
“這個,我喜歡這個。”十八件反覆看了兩回,她發覺還是第三套鑲珠的吊帶禮服最讓她心動。睦月問她為什麼,她嘿嘿傻笑。“我只是覺得,這套禮服我穿起來應該會很好看。”
就它了。睦月拍拍她手要她稍待,逕自走到儲衣櫃拿出第三套禮服。“穿穿看。”
“幹麼,真的要送我?”她吃驚地問。
沒想到他仰頭笑了三聲,突然正色道:“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看這禮服穿在個子小的女人身上,是不是跟國外模特兒穿效果一樣好。”
她嘟嘴噗他,她壓根兒沒想到,他只是隨便找藉口搪塞。
婚紗搞定!望着詠美離去的背影,他微微一笑,心情很好地把剛吃了兩口的炒蛋,全部吃個精光。
三天後,下午五點,事情準備完畢的睦月跨出房門找尋詠美蹤影,這會兒她正坐在餐廳桌邊按着計算機。他湊頭看,怪了,怎麼會是star-like員工薪資表單?!
“這東西哪來的?”
“你幹麼突然出聲!!”詠美沒意料睦月會突然出現,結實嚇了一跳。
“我在問你話,”他點點桌上表單。“哪裏來的?”
“我説,但是你先答應我,聽了不可以生氣。”
“又是外快?”一瞧她的表情,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你啊!還真的是無所不賺!”他敲她腦袋。
“才沒咧!”她沒好氣一拍表單。“賺這個錢有夠少,這麼大一疊才五百,李主任樞死人了!對了,你找我有事?”
“我要帶你出門。”睦月將桌上表單塞進她懷裏。“給你十分鐘把東西收好,我在車庫等你。”
出門前睦月吩咐大廚今晚他不在家用餐,大概要明天中午才會回來。“小黃就請你們照顧一晚。”
“我們會的,梁先生慢走。”大廚與傭人立在客廳門前目送他離開。
他前腳剛進車庫,詠美后腳自後院奔來,坐上他車。
一邊扣上安全帶她邊問:“我剛聽大廚説你今晚不回來,你要帶我去哪?”
“一個非常私人的神秘派對,所以──”他邊説,同時自口袋拿出一條黑綢絲巾,對摺後綁在她臉上。“得先遮住你眼睛。”
“不會吧?!”
“反正我又不會把你綁去賣了,乖乖坐好不要亂動。”他一拍她臉頰然後上路。途中詠美不只一次想抬高臉瞧瞧車開到哪,結果卻老是被身旁人抓包。
“再想偷看,我就扣你薪水。”
此話一出,詠美只得乖乖坐好。
三十分鐘車程,睦月將車停在晶華酒店前,他事先要求飯店人員他進門時絕對不要有人出聲,就這樣一路沉默地領着詠美來到十九樓,一男一女的管家已在電梯門口等待。
“到底到了沒啊?!”雖然詠美眼睛被蒙上,皮膚與耳朵仍舊捕捉到了一些徵兆,尤其電梯響聲,更是讓她明白自個兒來到某個高級場所。
“到了,我現在帶你去換衣服。”他手攬着她腰走進房間,門一關上,女管家立刻取來禮物站在兩人面前,他抬手解開她頭上黑綢絲巾。
詠美用力眨了下眼睛,一見眼前禮服,她驚訝轉頭。“這個不是──”
“先穿上再説。”他什麼也不肯透露,只是將她推向女管家,然後他離開,到隔壁房間換上白色西裝,襟上還插了一朵紅玫瑰。
紅玫瑰象徵愛情,真愛來臨。
“好了嗎?”他走來敲門,女管家在裏頭回答“好了”。“那請幫我把她眼睛蒙上。”
“還要蒙啊!”門裏傳來詠美的抗議聲。
之後門打開,女管家牽着換穿上白色禮服、化上淡妝的她走出。
“什麼事這麼神秘啊……”她一邊走一邊碎念。“還有禮服,我前幾天穿明明很大件,怎麼現在穿起來會這麼合身──”
話還沒説完,睦月突然貼着她的耳朵低語:“surprise!”他再次解開遮眼的絲巾。
真的是大驚喜!詠美瞠目結舌望着眼前一切,她一輩子不會忘記的房間裏擺上一簇簇紅的粉的玫瑰花跟蠟燭,還有他──她轉身看着身穿白色西裝,一頭微鬈長髮往後梳攏的睦月,這身打扮,實在是帥帥帥帥到極點去了。
“什麼派對需要這種打扮啊?”她實在想像不出來。
男女管家在幫忙拉開厚重窗簾後退下,一待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睦月自口袋掏出一隻黑絨盒,她看見裏頭放了一枚蝴蝶結造型的鑽石戒指,她腦筋頓成一片空白。
睦月跪下,牽起她手一吻。
“你……你是在求婚嗎?”她難以置信地説。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灰姑娘嫁給王子的美滿結局,只會出現在童話裏。睦月身為star-like下一任接班人,不可能紆尊降貴娶她這個賣菜小販的女兒,但現在──他跪在她面前,穿着白色西裝手拿着鑽石戒指!
“我的確是在求婚,”他表情非常認真。“但我要先告訴你一件事,我希望你聽了,再回答我你能否接受。”
他一五一十坦白説出他父親希望他迎娶其他女人為妻的事。“──這是條件交換。”
詠美皺着臉重複他剛才的話。“你是説,如果你娶了我,你很有可能會失去star-like的繼承權?”
“或許。”他輕點下頭。“但我可以承諾,我絕對不會讓你吃苦。”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詠美身體微微發抖。“我的意思是,萬一,你真的為了我失去star-like……值得嗎?”
“怎麼不值得?”他温柔親吻她手背。“財富與權勢,你覺得我以前還擁有得不夠多?但我一點也不快樂。想想我們頭次見面,我跟個空殼子一樣躺在花園涼亭,我連我怎麼躺在那兒都不曉得。沒有一個傭人受得了我,沒有一個廚師煮的料理我咽得下口,是你,是你用你的心、你的温暖跟笑容把我拉回這世界,讓我知道這世上原來還有人在乎我、愛着我……”
“我願意。”他還沒説完,詠美已經哭着跪下抱住他,嘴裏語無倫次地表白心情:“我怎麼可能不要你,打從開始我就説過,我的喜歡是一輩子的……”
“我爸媽那兒會是個難關,你也不怕?”
“不怕!”她答得多幹脆,多大無畏。“兵來將擋水來上掩,反正我身邊有你,我怕什麼!”
他就愛她這股傻勁。他捧着她臉重重一吻,拉起她同時幫她擦去眼淚。“不要再哭了,我們還有兩個客人得見。”他突然揚聲喚。“管家,可以讓客人進來了。”
“誰啊?”詠美轉身,門剛好被推開。她驚訝瞪大眼。“媽!”
進門來的是尹媽跟一名手執聖經的牧師。
“我很高興。”尹媽走來抱住女兒,淚光閃爍。“昨天梁先生跑來跟我説,我還難以接受,但剛聽他一番話,我……我好感動。”
尹媽説到最後哭了,自己女兒跟女婿站在一起的模樣,讓她想起二十幾年前,她也曾穿着婚紗好開心地站在詠美爸爸身邊。
“別哭嘛媽。”詠美拿着面紙幫媽媽擦淚。“難得我今天打扮這麼美,你可別害我哭得跟個醜人兒一樣……”
“我不哭……嗚嗚……我不哭……”
“儀式可以開始了嗎?”一身禮服的牧師在一旁問。
尹媽一聽忙吸氣擦眼淚,整理衣衫站在兩人後邊觀禮。
只是一當睦月與詠美互相交換戒指,允諾今後不論疾病窮困,永結同心──尹媽又哭得黃河氾濫,難以自已。
睦月湊頭在詠美耳邊説話。“我現在終於知道你愛哭的個性遺傳自誰了。”
她偷偷給他一枴子以示懲戒,睦月佯痛張嘴,不過隨即一笑,在牧師的宣告中親吻她的臉頰、嘴唇。
禮成,一干閒雜人等退下,偌大套房又只剩下新婚的兩人。
兩人互摟着彼此立在落地窗前,面前是華燈初上、璀璨明亮的台北夜景。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台北夜景真的是不管怎麼看怎麼漂亮!”詠美輕嘆。
他低頭看着她。“只要有你在,對我來説哪兒都很美很漂亮。”
“我哪有你説的那麼厲害。”她害羞地睨他。
“你是世上最神奇的造物,”他親親她臉頰。“我由衷感謝你爸媽,若他們沒生下你,我今天也不可能站在這裏,這麼開心。”
“我也是。我也由衷地感激你爸媽──噓。”睦月正想抗議,沒想到她卻早一步捂住他嘴。“我知道他們在你很小的時候讓你受了不少委屈,沒關係,你缺的愛就由我補給你。答應我,等星期一你媽媽回來,我們要平心靜氣與他們好好談,絕對不能隨便亂髮脾氣。”
“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他嘆氣。“我可沒辦法保證我當時會有什麼反應。”
“只要一想到是他們結合才生下你,我就沒辦法生氣。”她手揪住他西裝衣領微笑。“好不好?答應我!”
他皺起眉。“你都不擔心他們會用什麼手段逼我們分開?”
“最壞的結果你都説了,你不怕我怕什麼。”她低頭牽起他手,一大一小手心對手心,睦月準備的白金男戒與蝴蝶結女戒在微暗的燭光中閃爍發光。
她看着他眼真摯地説道:“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遇上再大困難,我相信只要我們兩個人的心在一起,沒有什麼克服不了的問題。”
睦月抱起她走向卧房,詠美勾着他肩膀躺倒在牀上,他親着她臉頰,滿足一嘆。
是啊,只要他們倆在一起,心在一起──幸福,就一定會在那裏。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