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上七個人,在同時感到了無比震動的原因,是由於他們看到了絕不應該發生的怪異現象!
事後,各人説話大同小異,當然以正駕駛和羅開的話,比較權威,聽聽他們兩人怎麼説。
正駕駛是英國人,飛行經驗極豐富,他説:“當時的飛行高度是一萬八千英尺,時間是凌晨零時三十二分。位置在北緯三十六點二十六度,東經十八點一0度處,是地中海遼闊的海面的上空。”
“時間十分重要,因為如果不在這個時間,或許就不會發生這個景象。”
“午夜時分,天空一片漆黑,沒有云層,下面的海面,也一片漆黑,這一帶海面,正是地中海最遼闊的一片,幾乎有半個歐洲那麼大,突然之間,一片強光,自海面上升,光芒強烈到了像是……像是……”
正駕駛講到這時裏,想不起適當的形容詞來,副駕駛的説法是:“像是太陽突然在午夜時分,從海中升起!”
工程師的説法十分可怖:“想像當中,十枚氫彈同時爆炸,會產生這樣的強光——我真的以為有氫彈爆炸,以為在強光一閃之後,我們都會化為飛灰。”
一個女侍應員——就是那個雙腿修長的阿拉伯女郎,她的説法相當有趣:“我以為是真神阿拉自天而降,照亮了一切。”
正駕駛繼續説下去:“剎那之間,完全像是白晝一樣,甚至於比白晝更明亮,當時我正操縱着飛機,由於太震驚了,所以幾乎慌了手腳,我只好先調整為自動駕駛,但是轉眼之間,光亮就消失了,眼前變得什麼也看不到,我估計……大約十秒鐘。”
正駕駛員所説的,就是當時的情形,他已經説得十分詳細了。午夜時分,忽然海面大放光明,光亮且上衝凌霄,令他們在這兩萬英尺高空飛行的人,都感到耀目,這種現象,真正怪異莫名!
正駕駛説得相當詳細,所以羅開只是補充了兩點:“我覺得,光亮是在海底下面發出的,透出海水,在海面上造成精亮的情景——面積?極大,極目看去,都是光亮,就像白天。從光芒的發生到消失,時間是八點六秒——我記錄到的時間是八點一秒,有半秒鐘,是我怔呆驚呼的時間。我以為,和副駕駛員一樣,是海底有威力強大之極的核武器爆炸了!”
當時,羅開是飛機上所有人之中,最鎮定的一個,照他自己所説,他被怔呆的時間,大抵就是那麼半秒鐘。他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這種景象,實在太驚人了——剎那之間前,還是正常的午夜漆黑,可是突然之間,卻大放光明,如同白天!根本無法想像除了太陽之外,還有什麼物體可以放射出那麼巨大的能量,而形成那樣地光亮!
他從怔呆中定過神來,按下手腕的計時掣,向駕駛艙走過去,當他開始拍駕駛艙的門時,光亮已驟然消失,那時,羅開起過十七八個念頭,都以為那是核武器的爆炸,可是人人都顯然活着,飛機也在繼續飛行,在陡然又變得黑暗之後,三個侍應人員,又各自傳來驚呼聲,駕駛艙的門打開,副駕駛像喝醉了酒一樣走出來:“先生……向你報告……飛機沒有事,一切正常——”
羅開揮着手:“剛才那一片光亮——”
飛行工程師兼負責通訊,已經在不斷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三個侍應人員也擠了過來,人人都神色驚悸,都希望在通訊中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視線都停在工程師的身上,在經過了難堪的十五分鐘之後,工程師的神情又駭然,又是惘然:“聯絡了幾處機場,都説沒有什麼異象?”
羅開道:“最近的機場是——”
工程師口答:“西西里和雅典機場。”
羅開揚眉:“距離是——”
工程師想了一下子才答:“差不多,航空直距五百公里。”
羅開道:“距離那麼遠,他們不可能看到海上有光亮。”
其他人都沒有出聲,多半因為他是貴賓所以不敢表示異議——這一點,在各人的神情上,便可以看出來。
羅開微笑了一下:“剛才的情形,十分奇特,我們在空中,看起來,像是天地間都是光亮,像白天一樣,但是在地面的人看來——”
一個女侍應低聲道:“光那麼強,地面上的人,也應該看得到。”
羅開沒有再説什麼,只是揮着手:“需要喝酒的人,只管喝酒,是我批准的!”
所有的男性都發出歡呼聲,羅開口到了座位,睡意全消,一面喝着酒,一面想着剛才的情形,實在想不出什麼情形之下,會有這強烈的光芒。
他想,立刻問不出什麼來,但必然還有經過的飛機、海上的船隻,會同時見到這個景象,最多兩天,只怕就可以有許多報告。
就是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什麼異象,最好就是留在地中海邊上!
反正對康維十七世的調查已觸了礁,看來無法再繼續進行,那又何妨化點時間在這椿怪事上?
羅開這時,全然不知道何以海天之間,會忽然大放光明,但是他目睹那麼怪異的現象,心知一定有着非同小可的事件在發生着!
他直了直身子,請來了正駕駛:“我改變主意了,要在雅典降落。請立即聯絡!”
正駕駛顯然十分習慣大人物的改變主意,答應了一聲,就回到了駕駛艙,二十分鐘之後,他向羅開報告:“一切聯絡妥當!我們會派人在機場迎接!”
羅開搖頭:“不必,那地方,我還算熟!”
世界上每一個角落,羅開幾乎都“還算熟”!
外交專機降落的時候是凌晨兩時,一小時之後,羅開已住進了一間豪華酒店的頂樓套房,在那裏,他洗了一個澡,聽收音機和電視報道,首次聽到了有關海上大放光明的報導:“據地中海沿岸的一些船隻上的人士宣稱,在午夜過後,海面上,在距離相當遙遠處,有極強的光芒發生,為時短暫,有關方面在接到報告之後,準備作進一步調查,在海上的船隻請注意,如果有看到同樣情形時,請向有關方面報告。”
第二天,羅開離開了,到了克里特島——他在那裏相識燕豔,這次再來,竟然很有點感慨。他目的不在此地,而要到海上去,他已聯絡到了當地的一個遊艇出租公司,租下了一艘性能相當好,適合作遠程航行的遊艇。
而在過去二十小時中,有關“海上大放光明”的報告,已成了所有傳播媒介的新聞頭條,看到的人極多,向當局提供情形的,超過五百入。其中有一艘漁船,報告當時船在的位置——羅開一聽那經緯度,就知道那艘船,當時幾乎就在飛機的下面,當然不是垂直,但相差也不會超過十公里。
船上的報告是:“突然亮了起來,亮得比白天還亮,可是天上卻又顯然沒有太陽,光芒是從海底上冒起來的,無法知道,也無法説明光源來自何處,只覺得整片海面都亮了,我們的船,自然也在光亮之中,大家都跪下來祈禱,以為末日審判來到了!”
報告相當生動,有關方面,對這種異象,還作不出什麼解釋。
傳播媒介也訪問了不少天文學家,都説不出所以然來,有一個大言不慚的,説:“那只是一種自然現象,類似北極光!”
可是當記者問他:“北極光怎麼會在地中海中心出現?”那位專家也就啞口無言。傳播媒介也訪問了其他各式人等,有一位幻想小説作家説:“在那裏,可能有一座海底城,海底城中的居民,忽然興之所至,要使世人感到他們的存在,所以才大放光明,令人震驚!”
報導也提及:“當時,正有一架專用的外交飛機,在異象發生地點的上空飛行,自空中觀察,一定另有一番景象,機場方面也證實,曾接到過該機機長的查詢,但該機並未作出任何報告。”
羅開用一具接收性能極佳的收音機,他收到了意大利方面對這件事的報道,也都提及那時,海上忽然異樣的明亮,意大利人更浪漫,有一份報紙的頭條標題是:“外星人降落地中海,第三類接觸在人類古文明發源地開始。”
克里特島上,也人人在談論這件事,有一個人甚至堅稱,他當晚正在海邊遠眺,也見到了光亮云云,居然也有人相信。
羅開當然不相信,距離太遠了,超過五百公里;可是羅開也不敢完全否定,因為克里特島以西,地中海並沒有阻隔,人眼的神力是無限遠,光亮在黑暗之中,又可以傳出很遠,理論上來説,是可以看到的——太陽離地球多麼遠,一抬頭,在白天,就可以看到發亮的太陽。
由於新聞實在轟動,所以人人都想到有異光發生的海面去看看,開始,人們還擔心那種異樣的強光會有輻射,但希臘政府、意大利政府等,已向當時暴露在亮光之下的人作了詳細檢查,一點也沒有發現什麼害處。所以,竟形成了一股船潮,不知有多少船隻,正在向那一帶的海面進發,這一點,倒是羅開始料未及的,要是他早知道會有這樣情形,他一定不會來湊熱鬧。
在這種情形下,出租的遊艇,自然也求過於供,羅開和遊艇公司的主人相熟,所以替他保留的,是全公司,也是全島上最好的一艘,當羅開到達碼頭之後,至少有十個以上的人來問他:“請問,是否能讓出租權,願意付多倍的租錢。”
羅開當然立即拒絕,可是到了第不知多少次時,羅開卻考慮了一會。
那時,羅開在碼頭上,遊艇公司主人正在陪他閒談,他租的那艘遊艇,也在駛近來,羅開聽到身邊響起了一個動聽女人的聲音:“請問,能把租船權讓給我嗎?”
羅開半轉過身來,就看到了那女人。
羅開不是沒有見過美女,也不會一見了美麗的女人就張惶失措(當然不會!)可是這時,他卻真的,怔了怔。雖然那只是極短暫的時間,但是那美女一定已經覺察到了,所以,在她明澈的大眼睛中,也就在那一剎間,現出了一絲十分慧黠的眼神——那種眼神,又令得羅開多少有點狼狽。
那女郎,怎麼形容她呢?羅開在那一剎問,心情也有點繚亂,毫無疑問,她是東方人,雖然她的皮膚瑩白如玉,但那是黃種人特有的雪膚,和白種人的白色不同。黃種人的瑩白皮膚,有着玉一般的光輝,鮮活誘人,而且平猾如雪,和白種人的白,粗糙簡陋,大不相同。
她當然也極美麗,可是那種美麗,卻又給人一種不很自然的感覺——十分難以形容,也不是説不自然,人人一看,都會毫無疑問,肯定她是一個出色之極,而且極惹人憐愛的女性,可是那一絲不自在的感覺,卻也依然存在。羅開的觀察力十分敏鋭,可是一時之間,卻也下不了結論,不知道何以這個美女會給人這樣的印象。
他曾想到過:會不會是這個美女,對自己的美麗不很習慣,所以才會不知不覺中在神情上顯露出來?
但他隨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女郎看來二十五歲左右,正是美女的美麗盛放的年齡,她的化妝很淡,陽光下豔麗如斯,全然是大生麗質,這樣的女性,一定從小到大,都被人盛讚美貌,對她自己的美麗,自然充滿了信心,怎麼會不習慣?
(多少醜得令人一看要倒抽涼氣的女性,也對自己的美貌有信心!)
(女性對自己美貌的信心,是天地間最大的信心。)
羅開凝視了她幾秒鐘,這自然不十分禮貌,可是那美女顯然習慣於接受他人這樣的眼光,一點也不在乎,她誘人的紅唇,仍然維持着她問話的最後一個字的口型,在等着羅開的回答。
羅開隨即恢復了鎮定:“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探究何以海上會有光明,那麼,可以和我共同使用這艘船。”
那女郎並沒有大喜若狂,可是在她俏臉上現出來的那種歡喜的神情,也足以使羅開想到,自己的口答,十分值得——為了要博美女的一笑,歷史上,古今中外的男人,做了不知多少傻事,羅開絕不認為自己的決定有什麼不對!
那女郎不但出現高興的神情,而且向羅開伸出她的手來,羅開禮貌地一握,她又道:“我有一點裝備,是不是可以搬上船來?”
羅開笑:“當然可以,如果你有助手的話,也可以一起上船!”
他心想,反正已經答應了,索性大方一些。而且,那又不是什麼大事,海面上忽然大放光明,固然怪異之至,但根本沒有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前去探索,也未必有結果,能在航行途中,有這樣的美女作伴,那又何樂不為?
那女郎搖頭——美麗的女人,真是佔盡了人間的便宜,她甚至連簡單的搖頭動作,每個人每天都在做的,在她做來,都那麼好看!
她道:“不,我沒有同伴,”側頭想了一想,長髮瀉向一邊:“我習慣獨自行事!”
羅開不由自主,“啊”地一聲:“和我的習慣一樣,喜歡獨自行事!”
那女郎向他展示了感謝的微笑,轉身向在碼頭上的腳伕招呼了一聲,四個腳伕,兩個一組,抬着兩隻大箱子,上了遊艇,放在甲板上。
羅開自然不知道箱中是什麼,這令他多少感到有點不自在。
可是,既然是他答應了的,自然也不能小器到要人家打開箱子來看看!
女郎就坐在其中的一隻箱子上,似乎她和羅開之間的交道,已經到此為止了。
羅開自然也不便去問她什麼,就下令啓航。遊艇在十分鐘之後,就已趕過了許多先他們啓航的船隻。地中海的海水,是異樣的蔚藍,襯着藍天白雲和燦爛的陽光,一望無際,海波粼粼,可以説是地球上許多壯麗無儔的景色之一,在甲板上,披襟當風,令得人胸懷大開,感到在整個宇宙之中,地球雖然只是一粒微塵,但是在某些情形之下,自然有它可愛之處。
羅開向那女郎望去,看到她仍然坐在箱子上,並沒有走動的打算,看過去,恰好看到她的側面,她臉型的側影,由於她有着略向上翹的鼻子,是以看來,更增加幾分佻皮的意味。
羅開揚了揚眉,他忽然想起了一個相當不正常的現象:那女郎甚至未曾問他的姓名,難道她早知道自己是什麼人?
他略想了一想,走進了船艙,那是一艘設備齊全的遊艇,他取了一瓶酒,兩隻酒杯,再回到了甲板上,逕自來到那女郎面前,遞了一隻酒杯給她。
女郎並沒有拒絕,接過酒杯,而且讓羅開在杯中斟酒,當羅開手中的杯也斟了酒之後,她和羅開同時舉杯,輕呷了一口。
羅開微笑着問:“我們不應該互相交換一下姓名嗎?”
女郎的反應十分快:“先生貴姓大名?”
羅開彬彬有禮,以十分標準的姿勢,上身向她略為傾斜:“我姓羅,名開。羅開!”
那女郎一聽羅開的自我介紹之後的反應,很出羅開的意料之外。
她陡然震動了一下——那絕對是突如其來的震憾,令她震動得,她杯中的酒,幾乎也灑出來,可見她是感到了極度的意外。
而這種意外,又基於她必然知道羅開是什麼人,羅開,就是大名鼎鼎的亞洲之鷹!而她之所以感到意外,是她絕想不到,會在這種情形下遇到羅開!
這種情形——羅開立即想,和康維十七世知道了他是什麼人時的反應,十分近似。
那女郎自然立即恢復了鎮定,她的聲音,也沒有半絲慌亂:“哦!亞洲之鷹!大意外了!”
羅開笑了一下:“一般來説,我的名字不應該引起太大的注意,至少,不如很多名人!”
女郎笑得十分自然:“對我來説,或許有點不同,我聽説過若干你的故事,所以,嗯……印象很深刻,又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偶遇。”
或許是由於她的美麗,也或許是她在説這番話時,有一種自然的真誠流露,所以羅開十分樂意地接受了她的解説,然後,又向她舉了舉杯,投以詢問的眼色。
女郎垂下了眼瞼,轉動着酒杯,動作十分緩慢,但也看得人賞心悦目。
然而,她這種反應,卻令得羅開十分疑惑,這時,她應該説她的名字了,可是,為什麼會有那麼為難的神情?而當那女郎在低嘆了一聲之後,羅開心中的疑惑,更達到了頂點。
然而,他仍然維持着君子風度:“如果你不方便説出你的名字,可以只給我一個代號!”
女郎抬起頭來,恰好迎着陽光,羅開和她站得相當近,可以看到,她的頰上,有一顆俏媚的、小小的藍痣,她大有感嘆:“任何人的名字,都只是一個代號,幾個音節,一個符號,一組數字,都一樣。嗯,你可以叫我玫瑰。”
羅開聳了聳肩:“玫瑰?白玫瑰、黃玫瑰、藍玫瑰、黑玫瑰,還是別的顏色?”
那女郎笑,笑得令人心醉,羅開不由自主,就着她的笑容,喝了一大口酒。她道:“本來嘛,應該是黃玫瑰,但我只不過是玫瑰。”
羅開笑:“很高深莫測!”
玫瑰又低嘆了一聲,聲音中充滿了令人無法抗拒的軟言相求:“有不得已的苦衷,請你別問了。”
羅開連半秒鐘都沒有考慮,立時做了一個十分堅決的手勢:“好,絕不再問,你就是玫瑰,世上獨一無二的透明玫瑰!”
玫瑰的口唇掀動了一下,像是想説什麼,羅開可以肯定,她想説的,一定是什麼隱秘,可是她卻沒有説出口來。在那剎間,她有一種可愛的小頑童的神情,但是她畢竟還是説了一句:“不是獨一無二的!”
羅開笑:“有一個攣生姐妹?”
玫瑰有點答非所問:“那太簡單了!”她忽然之間,轉換了話題:“海面上忽然有了異樣的光亮,這種異像,只怕要引起全世界的研究,鷹,你代表的是官方,還是私人?”
羅開豎起了手指:“光亮在海底透過海水冒起,我其時恰好在當中,所以看得清楚!”
玫瑰立時道:“是那架外交飛機。”
羅開揚眉:“我只是私人的好奇,你呢?是代表官方,還是私方?”
玫瑰學着羅開的口吻,居然學得惟妙惟肖:“我只是私人的好奇!”
羅開在和她對話間,不知已想過了多少遍,這個自稱叫玫瑰的女郎,究竟是什麼身分?
她當然不是普通人——不但不普通,而且不普通之極!可是,美女的不普通身分有幾十種,他也無法確定,他曾考慮過,她可能曾屬於蜂后王國,可是直覺上不像,這引起了羅開極大的好奇,可是玫瑰卻若無其事,只是遠眺着大海。
羅開心中,又有了不自在的感覺——自己的一切,玫瑰知道很多,而她對自己是一個謎。糟糕的是,自己還答應了不去問她的一切!
如果假定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外是勾心鬥角,那麼,他,亞洲之鷹羅開,在第一個回合,已敗下陣來。
羅開想了一想,向那兩隻皮箱子指了指:“是些什麼配備?”
玫瑰淡然以應:“潛水和探測的裝備。”
羅開心中一樂,在對方的行為中,找到了一個可以攻擊的破綻:“消息傳出還未曾超過三十小時,就準備好了配備?”
玫瑰仍然淡淡地笑,露出她極好看的牙齒:“我是一個潛水探測迷,這些配備,不論我走到哪裏,只要有潛水的可能,都是帶着的!”
又是無懈可擊的解説,羅開反倒覺得自己這樣追根究底,有失君子風度,他只有不在意地笑了笑:“潛水的確十分迷人——”
想不到他才説了一句,玫瑰就興致勃勃:“你也喜歡潛水?哦,當然不,你是鷹,喜歡在高空盤旋,如果是亞洲之鯊,那就會喜歡潛水!”
給她的話,逗得笑了起來。
玫瑰看來,真是一個潛水迷,她滔滔不絕他説着潛水探測的種種樂趣,説在神秘的海底,幾乎什麼都會發生,也什麼都可以找得到,曾在海底發現過一艘沉船,那是最令入興奮的時候……
羅開對於潛水,事實上一點興趣也沒有,要不是玫瑰在説話的時候,神情極其動人,而她實實在在,是一個不折不扣美人的話,羅開早已呵欠連連了!
即使如此,等到大半個小時之後,玫瑰的話告一段落之際,羅開也認為不如到船艙中去聽聽音樂算了!
所以,他技巧地掀住了一個可以抽身的機會,説了聲對不起,往船艙去了,在走開的時候,他道:“這遊艇有幾間艙房,你可以使用任何一間!”
玫瑰笑:“我會在三間船艙中選擇一間!”
男女之間,有一種十分微妙的,不可言傳的直覺,也是存在的。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互相吸引,由於人類是生物的一種,必然不能離開生物的本能,所以異性吸引的最終目的,毋庸諱言,是肉體的接觸。
微妙的是,男性也好,女性也好,都可以在初接觸中有直覺:這個異性,是可以發展到最終的肉體接觸的,而這一個,卻怎麼也不會有最終的接觸。
玫瑰是那麼美麗的女性,羅開縱使不是浪子,也絕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苦行僧,玫瑰的態度絕不拒人於千里之外,大方而爽朗,羅開也沒有做作,在他眼神中,適當地表達了對她的美麗的讚賞——這正是一雙男女初相識時的正常情形。
可是羅開卻有直覺,微妙的直覺告訴他,他和玫瑰之間,決不會有男女關係的進一步發展,至多隻是好朋友,甚至是很好的朋友,不可能是別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
當羅開到了一個寬敞的船艙中,舒服地半躺下來,又播放了他愛聽的音樂之後,他這樣自己問自己。
是玫瑰擺出了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並不是,總有點什麼原因的,羅開相當肯定。
也正由於他自己這樣的直覺,他反倒放心了。本來玫瑰突然出現,身分成謎,十分突兀,這種事,多少令他有點戒心。
而像玫瑰這樣美麗的女性,如果懷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多半會利用她們本身美麗的條件,作為武器,向他進攻——在羅開的冒險生活中,這種例子甚多,而如今既然有了這樣直覺,可知玫瑰不會有什麼異象。
然而羅開總覺得這美麗的異乎尋常的玫瑰是一個謎,一個極大的謎團。
他想了一會,便決定不再去想她——因為他有直覺,覺得這個美女,和自己不會有什麼進一步的關係,那就極容易解得開。
他回想了一下和卡爾斯將軍會面的經過——仍然沒有進展,然後,思維才又轉到那奇異的光亮,那究竟是一種什麼現象?
如果這種現象,出自自然,大自然的神秘,只怕人類在未來的一萬年,也難以盡知奧秘,可以不論,但如果出自人類,那就十分駭人:要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出現那樣的一片光亮!
羅開當時正在高空,高空俯瞰,自然對那一大片夜光,有更確切的觀念,舉例來説,一個超過五百萬人的大城市,到了晚上,全市燈火都着亮了,自然會有一片光亮,可是那種光亮,還只是黑暗中的燈光。
而那一片夜光,卻是不折不扣的白天!甚至光線之強烈,比太陽帶來的白天更甚!
雖然為時甚短,但要是有什麼人,能製造出這樣的強光,那麼他必然掌握了異乎尋常的能力,這種能力,基於掌握了巨大的能量的運用!
能夠發出光亮的能量,有電能,有熱能,也有光能本身。不論是哪一種,能量如果巨大到這種程度,可以肯定,全世界的電力集中起來,無法達到,全世界的核武器集中起來,在一剎間爆炸,只怕也達不到這一地步!
所以,羅開可以肯走,私人的好奇,如今駛往夜光海域的船隻,還只不過是開始,必然有大量的官方機構,派人去調查研究,那一帶的海域之上,不知要興起多少明爭暗鬥。
一想到這一點,羅開大有意思將船駛回克爾特島去,可是船上卻又多了一個玫瑰,他想勸服玫瑰,如果沒有必要,最好別去那一帶活動,他正在考慮如何措詞時,傳來了兩下敲門聲,羅開朗聲:“請進!”
門推開,玫瑰站在門口,卻並不進來,只是慵慵地倚着門框,眼睛明亮:“對不起,忍不住要問你一下。”
羅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玫瑰的聲音輕柔:“你有那麼豐富的冒險生活經驗,對於夜光異象,有什麼設想?”
羅開立時道:“很多!”
他一面説,一面坐直了身子,也示意玫瑰進來坐,可是玫瑰卻搖了搖頭,仍然倚着門框,姿態優美地站着。
(這或許就是直覺的由來,異性之間,如果有性互相吸引的可能,總會不自覺的接近,如果絲毫也沒有,就會不自覺地拒斥!)
羅開又道:“可是,全和傳播媒介的假設一樣,一點根據也沒有。”
玫瑰的神態堅決:“所以,總得實地探索一番!”
從玫瑰的神情來看,大有邀他一起探索之意,羅開還沒有作出反應,收音機的音樂節目中斷,傳來了聽來聲音有點急促的“特別報告”:“特別報告!特別報告!意大利政府和希臘政府,緊急通知,兩個政府海軍,在北大西洋公約國家的海軍協助下,於地中海聯合舉行海軍作戰和預防能力的演習,演習將有超過一百艘各種型號的軍船參加,並且作模擬性的實習射擊,危險區域是:東經十六度至十七度,北緯三十六度到三十六度,任何船隻和航機,請避免接近上述地區,不然即有可能遭遇鉅變,再重複一次,危險地區是……”
播音員的聲音,略停了一停,再繼續着:“現在,兩國政府的海軍戰機和直升機,已在演習海域上空,執行任務,任何船隻或航機,若不聽勸告,欲強行進行者,會執行強硬的驅逐任務!”
羅開注意到,當玫瑰聽到這樣廣播的時候,微微蹙着眉,顯得全神貫注。
廣播一遍又一遍,不斷重複着,看來是當作極緊急的情況來處理。
羅開在聽了第二遍之後,站了起來:“看來,實地考察不可能了!空軍已封鎖了那一帶海域,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看來已有意壟斷對夜光現象的研究了!”
玫瑰一揚眉:“他們壟斷得了?”
羅開笑:“你不妨想一想地形,所謂‘演習區’,正在意大利的‘靴尖’下,和希臘關係不大。由於希臘不在北大西洋公約之內,所以一定已在最短期內,同意了此舉——國際間的交易買賣,也無非以利為先,這一定得了極大好處。有強大的海軍和空軍力量支持,對這場‘演習’,其他國家,鞭長莫及,看來只好在聯合國大會上抗議一番了!”
玫瑰對羅開這一番分析,現出十分欣賞的神情:“北非的幾個國家呢?”
羅開“嗯”地一聲:“有卡爾斯將軍的國家——卡爾斯將軍只怕要親自出席聯合國大會去吼叫一番,但是他的國家,決沒有力量和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國家的海軍作戰!”
玫瑰直視着羅開,漆黑的眼珠中,大有挑戰的意味,羅開“哈哈”大笑:“我自然不會把這艘遊艇作為火箭射擊的目標,理由是——這艘遊艇是借來的!”
玫瑰淺笑:“真幽默,你下令回航了!”
羅開毫不猶豫,下令回航,而在海面上,可以看到相當多的船隻,都在回航,玫瑰在甲板上的一張躺椅上,躺了下來,羅開躺在她的身邊,兩人大多數時候,都不説話,只是享受着海風和寧靜。
可是,海上的寧靜,被上空傳來的飛機聲所破壞,羅開本睜着眼,看到上空,有一架小型水上飛機,正在盤旋,顯然以他的遊艇為目標,越飛越低!
玫瑰也發現了這一點,她笑:“借來的遊艇上,可有自衞的武器?”
説話間,那飛機已盤旋到只有兩百公尺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