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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代價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握着手,也一起跳進了海中。

    海水中是另一個世界,尤其是在黑暗之中,顯得更是不同,我們跟着在前面的紅綾,利用水中推進器,毫不費力地前進。

    在強烈的水底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海中奇形怪狀的岩石,和附生在岩石上各種顏色的生物。

    經過了幾個巖洞,紅綾都毫不猶豫地經過,她不斷地在和我們聯繫:“就在前面,經過那塊大岩石就到了,很是隱秘,若不是那麼隱秘,我也不會進去看看,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了。”

    我回答道:“今天的事情極有趣,是很好的經歷。”

    白素也道:“上次潛水到現在,好象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紅綾一直有她做錯了事的感覺,經我們這樣一説,她很是高興,發出了幾下歡呼聲。雖然歡呼聲通過通訊裝置傳過來,還是可以親切感到她發自內心的喜歡。

    不一會,轉過了一塊大岩石,只見燈光無處,前面一大叢海草附近,聚集了一羣魷魚,在燈光照耀之下,魷魚的半透明身體色彩變換,看來很奇特。而更奇特的是其中有一隻特別巨大,連觸鬚在內超過一公尺,其中有兩根觸鬚特別長,竟達到兩公尺上下,正在不斷揮舞。

    我知道海中生物有體形十分巨大的例子,像魷魚、烏賊這一類生物,有巨大到超過十公尺的紀錄。

    紅綾在最前面,我立刻警告:“小心,可能還有更大的在後面,也可能會攻擊我們!”

    説話之間,那隻大魷魚非但不怕強烈的燈光,而且迅速向我們遊了過來,兩根長觸鬚,更是舞動不已,竟一直游到了紅綾的面前。紅綾雖然聽到了我的警告,可是這種情形,還是令她感到有趣,她向那大魷魚伸出手去,大魷魚的長觸鬚一下子就纏住了她的手腕。

    這一變化,突如其來,我吃了一驚,還沒有想到該如何應付,白素的聲音已經傳來:“萬良生!”

    我也算是反應很快的了,但是也至少任一秒鐘之後,才知道白素在這時候忽然叫出萬良生名字的原因——她是在提醒我們:那大魷魚是萬良生!

    這種情形,真是詭異絕倫,簡直令人無法接受。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卻證明白素是對的。那大魷魚絕非普通的魷魚,當然更可能是萬良生的化身。魷魚不能説話,可是這時候它的身體語言卻再明白不過。

    它的兩條長觸鬚,一條纏着紅綾的手腕,另一條卻筆直的指向前面。

    而根據紅綾後來的説法,她説那大魷魚的力量很大,簡直是拖着她向前去。後來當然也知道了那魷魚確然是萬良生的化身,我和紅綾都佩服白素一下子就想到了這一點。

    當時看到了這種情形,都明白大魷魚是在指路,而指的方向,是一個很狹窄的巖洞入口,紅綾自然而然叫:“我知道,就是那個巖洞。”

    大魷魚一直沒有放開紅綾的手腕,我們是一起遊進那個巖洞去的。巖洞入口處很狹窄,一進去之後,裏面卻很大,燈光照射之下,立刻看到了那圓柱體。

    那圓柱體插在一處很是平整的岩石中,只有十公分左右露在外面,看起來確然十分奇特。

    紅綾在道:“我上次進來的時候,看到這種情形,覺得很奇怪,所以才去碰它,它又很容易被取出來,所以我就把它帶走了。”

    聽紅綾説上次她取走圓柱體的經過,我覺得事情不對頭,而且立刻想到了不對頭之處。我道:“孩子,不對,上次你進來的時候,並沒有任何潛水裝備,雖然是白天,這巖洞中也應該一片漆黑,你不應該可以看到東西。”

    我在這樣説的時候,還以為紅綾有類似“夜視”的能力而她自己不知道。

    然而紅綾聽了,“啊”的一聲:“是不對,上次我來的時候,這圓柱體旁邊的岩石上好象有光亮,現在卻沒有。”

    我心中一動:“這隻怕就是問題所在!你把圓柱體放回來的時候,一定沒有放妥當,所以光亮消失,這一定對萬良生的身體十分不利!”

    説話之間,我們已經來到了圓柱體之前。白素一面向大魷魚做手勢,一面去觀察那圓柱體。大魷魚兩隻大眼睛光芒閃耀,一條長觸鬚搭向圓柱體,觸鬚尖指在圓柱體露在岩石外面的平面上。

    在燈光之下,可以很清楚看到那平面上有一道淺淺的刻痕,以前我們都沒有注意,而在岩石上,也有一道同樣的刻痕,兩道痕跡,相去約有幾公分。

    大魷魚的觸鬚尖,在指向圓柱體上的刻痕之後,又指向岩石上的刻痕。

    雖然只是一隻魷魚用它的觸鬚在指點,可是就算叫人來做,也不能做得更好了。它的意思十分明白:兩道刻痕應該對準!

    我和白素同時明白了這一點,也就一起伸手去轉動那圓柱體,以求把兩道刻痕對準,然而卻根本轉不動。

    魷魚的觸鬚這時候又有動作,可是我們一時之間卻沒有看懂,還是紅綾最先領會:“應該把它全部拿出來,再對準了放進去。”

    她還補充:“我上次放進去的時候,只是隨便插進去就算,根本沒有注意應該怎麼放。”

    我和白素點了點頭,一起把那圓柱體從岩石中慢慢拉了出來,也要花很大的氣力。

    然後我們小心對準了兩道刻痕,再把圓柱體送進岩石中去。在圓柱體取出來之後,岩石上有一個很深的圓洞,很是光滑,燈光照進去,看到圓洞最深處,有光芒閃耀,卻看不清楚是什麼東西。

    等到我們把圓柱體再放進去,兩道刻痕正好對準,先是圓柱體的平面上放出了光芒,紅綾叫:“對,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是這樣!”

    她的話才一説完,那光芒陡然之間變得十分強烈,不能逼視,我立刻知道會有變故發生,來不及説話,就一邊一個,抓住了紅綾和白素。

    也就在那一-間,突然巖洞中的海水急速地旋轉,我們身不由主跟着打轉。

    緊接着海水在急速地旋轉中,產生了無數氣泡,就算有燈光,也變得什麼都看不清楚。在混亂中,只感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海水中發生,激得海水翻湧,我們也就在海水中不停翻動,連想要説話聯絡都不可能。

    幸好時間不是很久,海水漸漸平靜了下來,氣泡消失,視線恢復,我們首先看到那圓柱體不見了!

    只剩下那個圓洞在,紅綾究竟不失孩子氣,在這樣情形下,她首先注意的事情和我們不一樣,她叫道:“魷魚!那魷魚不見了!”

    白素應聲道:“萬良生的身體也不見了!”

    我則已經想到,剛才巖洞中的海水突然翻滾,顯然是由於那圓柱體脱離岩石,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發射出去的緣故,就像火箭發射時造成空氣的激盪一樣。

    那圓柱體竟然能夠有這樣的變化,實在是我們在事先所萬萬想不到的!

    紅綾急忙問:“我們怎麼辦?”

    白素道:“那魷魚也不見了,證明萬良主已經不需要我們的幫助,我們可以回去了。”

    我也以為如此,紅綾有些依依不捨,後來她對温寶裕説:“明明是一隻魷魚,可是又是一個人,真是有趣極了。”聽得温寶裕羨慕不已。

    當下依我的意思,至少要探索一下那圓洞的深處究竟有什麼花樣,卻被白素阻止,她道:“這裏的一切,都和萬良生生命攸關,我們在完全不明白底細之前,還是不要有任何行動好。”

    我道:“可是萬良生這個人如此奇特,難道我們就一直完全不明白他的底細?”

    紅綾大有父風,立刻附和:“是啊!是啊!”

    白素忍不住笑:“我想萬良生一定會對我們説明一切,請稍安毋躁!”

    我一向對白素的預測十分信服,可是也未曾料到竟然應驗得如此之快。

    當時我聽了白素的話,就沒有再做什麼,離開了巖洞。

    當我們來到遊艇附近,浮上水面時,就看到遊艇的甲板上,坐着一個人,正在悠哉遊哉地喝着酒,看到了我們,還舉起手中的酒杯,向我們打招呼。

    紅綾和我一起叫了起來:“萬良生!”

    上了船,萬良生(當然正是他)居然很有禮貌地站了起來,我盯着他看,他看起來和多年之前完全一樣,可見在那圓柱體中確然不會衰老。

    我不知道有多少問題要問他,以致一時之間反倒説不出話來,萬良生反而先開口,他對紅綾説話,道:“是衞小姐吧,你差點害得我變不回人。”

    紅綾伸了伸舌頭:“對不起,我不知道在無意中闖了禍。”

    然後紅綾極有興趣地繞着萬良生打了幾個轉,問:“剛才那條大魷魚是你變的?”

    萬良生回答得很認真:“不能説是我‘變的’,只是我的——”

    他説到這裏,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的……思想進入了魷魚中——令尊知道這種情形,我‘變成’海螺,也正是如此。”

    我們已經討論過萬良生的情形,所以這時候聽得他那樣説,也不覺得過分驚奇——的確是他的思想組(靈魂)能夠有自由活動的能力。

    紅綾更是有興趣之極,也不管禮貌不禮貌,又問:“你可以變成……可以借用任何生物,甚至於任何人的身體?”

    我並沒有阻止紅綾發問,因為就算她不問,我也會問。

    萬良生吸了一口氣,向我和白素望來:“我知道這一次非得把事情説清楚不可,不然衞斯理不會放過我。”

    我也不否認,只是道:“好説,好説。”

    萬良生笑了一下:“我——他們給我的能力,只是在我自己的身體和海洋中某類生物之間來去。當我的身體被移動之後,沒有照原來的位置放好,我回到自己身體的能力就消失,在極度驚恐的情形下,我費了好大的力量才勉強進入一個人的身體,可是一切……一切……我無法形容,總之是身不由主至於極點,那不是我。如果我不趕快離開,我的思想組會消散,從此不再存在。”

    可以聽出萬良生已經很努力在説明,對他所説的情形,我們雖然聽清楚了,可是卻很難真正理解其中的情形。例如什麼叫做“思想組會消散,不再存在”?那是怎樣的情形,就很不瞭解。

    紅綾的理解力可能在我和白素之上,她點了點頭:“你不能隨意變成別人。”

    萬良生一副猶有餘悸的神情,又搖頭又搖手:“哪裏還敢,試了一次,還是實在非試不可,都已經幾乎魂飛魄散,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他這時用“魂飛魄散”這個現成的形容,倒很可以使人想到思想組消失是怎麼一回事。

    紅綾繼續在問:“你一直還經常以人的身份在生活?”

    萬良生現出很是狡獪的笑容,點了點頭,顯然對於這一方面他不願意詳細説。

    紅綾沒有追問,我想了一想,自從萬良生“失蹤”之後,各種各樣的傳説很多,可是並沒有他再度出現的消息傳出來過,由此可知他在以他本人身份活動的時候,行動一定極度隱秘——他也非如此不可,要不然走漏了風聲,被他的妻子,那位母大蟲發現,抓了回去,就不知道如何才好了!

    看萬良生鬼頭鬼腦的模樣,就知道我料中了。

    我們都沒有追問,反倒是他自己説了一些情形,他道:“我早就為自己安排了一些金錢,是準備真正忍無可忍的,就實行人間蒸發後使用,沒想到我運氣好,遇上了那些人……他們……他們是?”

    我回答了他的問題:“是外星人,一類能力高超到不可思議程度的外星人。”

    萬良生點頭:“我一直把他們當成神仙,以為我自己有幸遇仙,和古人有這種奇遇一樣。”

    我沒有進一步和他討論“神仙”和“外星人”之間的關係,而紅綾又已經問:“你的思想組可以進入哪一類海洋生物,以它們的身份生活?”

    萬良生卻回答了一個洋文:“MOLLUSCA。”

    我哼了一聲:“這類生物,早已經有非常恰當的中文名稱,叫做:軟件動物。”

    萬良生略有忸怩的神色:“是,我知道。”

    當時我一時之間還沒有想到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神情。我只是想到,原來萬良生只可以在人和軟件動物之間變來變去。或者説他的生命形態,是以人和軟件動物兩者身份出現。

    他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軟件動物。

    這種身份可以在人和軟件動物之間變化,當然也是一種神通,地球人而能有這種神通,應該可以算是奇遇。

    我又想到,剛才他之所以是魷魚,因為魷魚屬於軟件動物中的頭足綱;他又曾以海螺的身份出現,海螺屬於腹足綱;如果他變成了一隻蛤蜊,那是屬於雙殼綱。總之他的思想組可以進入任何軟件動物的身體,使他變成軟件動物。

    至於為什麼只能是軟件動物,而不能是其它生物,其中的奧秘,怕只有那類外星人才能解答了。

    當然我也可以作許多假設,例如萬良生本來就有軟件動物的生命基因,例如恰好當時萬良生説寧願做一隻海螺等等。

    紅綾對於萬良生可以隨意變成軟件動物的這種能力很是羨慕,她對我和白素道:“既然可以變成軟件動物,理論上來説,也應該可以變其它的生物!”

    我笑道:“理論上來説可以變成任何東西——孫悟空就曾經變成一座廟!”

    這時候我注意到白素的神情很是嚴肅,我感到她有話要説。等了一會,白素緩緩地問道:“萬先生,那類外星人給了你這樣的好處,代價是什麼?”

    甲板上燈光並不是很明亮,可是也可以看到萬良生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他的神情是竭力要掩飾他內心的感覺,可是血液卻不受控制的湧上了他的臉。

    我不明白何以他對白素的問題會有這樣的反應,只是看到白素的神情更是嚴肅,像是正在審判萬良生一樣。

    不過白素的聲音還是很柔和:“剛才你自己説要把事情詳細告訴我們的。”

    萬良生還是滿臉通紅,變換了幾次坐的姿勢,這才道:“我……我……給了他們一半……”

    他支支吾吾了一會,卻沒有再説下去。

    紅綾好奇:“一半什麼?一半財產?”

    白素冷冷地道:“神仙一樣的外星人,要地球人的財產有什麼用處!”

    紅綾盯着萬良生,萬良生不和她的視線接觸,道:“其實也沒有什麼,我給了他們一半我的……思想……思想組。”

    一時之間我腦筋轉不過彎來,竟然無法在第一時間知道他這樣説是什麼意思。

    白素看到我有茫然的神情,就提醒我:“他把自己的一半靈魂,去交換可以變成軟體動物的能力。”

    我怔了一怔,還是沒有明白白素所説的話的真正實際意義,反而很奇怪的想到了象徵性的含義,所以我的反應牛頭不對馬嘴,我道:“世界上很有些人出賣了自己整個靈魂去當軟件動物的!”

    白素本來神情很嚴肅,卻被我的話逗得笑了起來:“你想到哪裏去了!萬先生是真正的把他的一半靈魂,交換了真正變成軟件動物的能力——這“軟件動物”並不是文學性上對某種人行為的形容。出讓靈魂,也不是象徵性,而是他的思想組真的被人取走了一半。”

    白素解説得很詳細,我雖然明白,可是仍然有許多疑問:“靈魂如何取走一半?外星人要他的一半靈魂又有什麼用處?”

    白素揚了揚眉:“要請萬先生解答。”

    萬良生搖頭:“別問我,我不知道。當時他們這樣提出來,我急於逃避,別説他們只要一半,就算全要,我也會答應!”

    我和白素、紅綾都很疑惑,不過也相信萬良生所説的是實在情形——他對於外星人的行為、目的一無所知,他只是為了取得自己的需要,就答應了人家。

    萬良生看到了我們的神情,他道:“我確然不知道,他們也沒有告訴我——他們只告訴了我,在人和軟件動物之間轉換思想組的方法,而且警告我説放置我身體的裝置,在每次轉換之際都會自動出入,千萬不要隨便碰它,上次給衞小姐拿走又放回來,我就無法進入自己的身體了。”

    聽了萬良生的敍述,我很有騰雲駕霧、天旋地轉的感覺,因為那實在和現實生活中會發生的事情相去太遠了!雖然我很有些古怪經歷,這時候也需要勉力鎮定。

    我知道萬良生所知有限,要全部答案,還必須那類外星人來解答,然而我是不是還有機會遇到那類外星人,完全不能預知,所以只好把疑問放在心裏再説。

    紅綾卻很實在,她在追問萬良生可以回答的問題,她問:“你的思想組去了一半,對你有什麼影響?”

    萬良生這時候已經完全沒有了開始時的那種吞吞吐吐,他回答得很快:“他們對我解釋過,人的思想非常博大,遠超過人所能想象,就像海洋一樣,就算去了一半,海洋還是海洋。又像一個大洞,去了一半,還是一個大洞,你不能説它只是半個洞,所以我根本不感到有什麼影響。”

    他説得振振有詞,可是我卻感到很模糊——他的説法玄之又玄,並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接受。而且對於把自己的思想組(靈魂)出讓給他人的這種行為,我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使我想起把靈魂出賣給魔鬼的故事。

    當人把靈魂出賣給魔鬼之後,雖然他得到了一些東西,可是卻失去了靈魂,而成為被魔鬼操縱的一具軀殼。

    所以出賣靈魂,對人來説是一樁十分卑鄙的事情。

    萬良生雖然宣稱他只是出讓了一半靈魂,而且還對“一半”作了很玄妙的解釋,是不是就可以改變這種行為屬於卑鄙的事實?

    而且我想我也明白何以一開始的時候,萬良生的態度如此不自然,扭捏而支吾,又無緣無故滿臉通紅,又故意把“軟件動物”這個詞説成洋文。這種種情形,只説明瞭一點: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行為很卑鄙,所以才竭力掩飾。

    我更進一步想到,萬良生不單是想掩飾他行為的卑劣性,而且還在掩飾事情的真相——他的靈魂一半屬於那類外星人,必然有相應的後果,而他卻説什麼影響都沒有!

    我一直對任何外星人都沒有惡感,也一貫認為外星入不會侵犯地球人,可是外星人如果對得到地球人的靈魂有興趣,那無論如何不是好事。

    一來,對人類的靈魂感到興趣,要取而得之,這種行為,很難理解為友好行為。二來我對人性很有了解,人對於保持自己的靈魂有很脆弱的一面,在某種情形下,人不是“很容易受引誘而出賣靈魂”,而是會非常樂意自動出賣靈魂。

    所以,如果那類外星人有意要取得人類靈魂的話,會有許多人因此而失去靈魂——或者是像萬良生那樣失去一半。

    我難以相信失去一半會完全沒有影響,雖然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影響,然而總以沒有這種事發生的好。

    而且觀念上只有魔鬼才收買人的靈魂!

    (如果可以假設上帝是超能的外星人,那麼當然也可以假設魔鬼也是超能的外星人。

    那類外星人是魔鬼?)

    我思緒越扯越遠,可是卻沒有任何結論,這種情形很令人沮喪。當然在神情上也有所顯露。白素在這時候握住了我的手,她自然知道我想了些什麼,她低聲道:“試試接受那種解釋。”

    我皺着眉——白素勸我接受那種解釋,當然是她已經接受了。

    我在找白素接受那種解釋的原因,紅綾在這時又問:“你的意思是説,那類外星人説人類的思想……是“無窮大”,即使除二,其值不變,還是無窮大。”

    紅綾用數學上的“無窮大”來理解那種解釋,又比剛才萬良生所説容易明白。

    萬良生忙不迭應道:“正是!正是!在數值上,並沒有變化,所以也沒有任何影響。”這時候我想到的是,人的思想組如果真是無窮大,那去了一半(除以二),確然在數值上沒有變化,也就可以接受完全沒有影響的解釋。

    然而那類外星人要人類的思想組又有何用,想必是用來研究。然而人類的思想既然其複雜性是無窮大,那類外星人只怕也研究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想到這裏,剛才想到的那些不愉快的感覺消散許多。

    白素向萬良生問道:“看來你很享受這種可以在海洋和陸地上同時生存的生活,你也沒有必要把你這種奇特的可以變化的身份公開,請問為什麼你要把這一切告訴我們?”

    萬良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是他本來有話很難出口,而白素替他開了頭一樣。

    他道:“經過了我幾乎不能變回人的危機之後,我想到很多意外可以導致同樣的危機發生,我不想再冒這個險。”

    他用那種方式説話,使我感到極度不耐煩,我忍不住出口惡言:“你他媽的説話乾脆一些好不好!”

    萬良生忙道:“好!好!”

    紅綾拍手笑:“爸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説他不要再做軟件動物,要做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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