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人蛇。
姓名:不詳。
擅長:掩護、穿地、易容、縮骨、脱身、治毒、暗器、暗殺。
身價:黃金二十萬兩。
記錄:行刺三十一次,成功二十七次,無功而退四次。
失手:無。
“這樣的記錄,賭局裏一定也有一份。”
“好像有。”
“近三年來,聽説他已經被列為十大殺手之一。”
“好像是的。”卜鷹説。
“那麼你為什麼不問清楚是淮派他來殺你的?為什麼要放他走?”
卜鷹笑了笑:“我縱橫江湖二十年,殺人無數,別人要來殺我,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又何必太計較呢?”
“好,憑你這句話,當浮三大白。”
“我不跟你喝酒:”
“為什麼?”
“你吃得太多,影響我的酒興。”卜鷹道:“你好像永遠都吃不飽,你是不是有病?”
關二大笑。
一隻狼居然已經快被他吃光了,只剩下一顆狼頭還完整。
關二以一把解腕尖刀挑起狼頭,卜鷹忽然出手如電,從狼口拔出一樣東西來,在曙色中閃閃發光。
“這是什麼?”關二問。
“是牙,狼牙。”卜鷹説:“狼臉子和眼睛都是你的,這顆狼牙當歸我。”
“羊日夜嚼草,狼日夜嚎叫,所以狼臉子也和羊臉子一樣,經久耐咬,都是下酒的好東西;狼眼子也和羊眼子一樣,別有異味。”關二問:“狼牙呢?狼牙有什麼用?難道你要把狼牙裝上去咬人?”
卜鷹不答,只把那顆狼牙給關二看了看。
這顆從狼嘴裏拔出來的牙居然好像是象牙,四面鑲金,做得極精緻,金邊上刻着一個極小的字:“蕭”。
關二聳然動容。
江湖傳言,都知道昔年名滿天下的蕭十一郎和狼之間有一種奇特而深厚的感情。
蕭十一郎是個孤兒,從小流浪在荒山曠野間,生活得也像一隻狼一樣,飢餓、孤獨、寒冷、得不到一點同情和温暖,所以他能深切瞭解狼的痛苦。
狼和羊一樣,也有生命,也有求生的慾望,也要活下去,也要吃,可是狼牙如果折斷了,往往就會活活的餓死。
所以蕭十一郎經常到荒山中去尋找這樣的餓狼,用一種學自波斯醫術的技巧為狼羣修補殘缺的牙齒。
這一類的故事,一向只不過是有關蕭十一郎許多種神奇的傳説之一而已。
可是現在關二已經知道這不僅是傳説了。
“狼牙歸你是應該的。”關二問卜鷹:“可是這一顆狼牙你能不能割愛?”
“不能。”
“我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跟你換?”
“沒有。”
“我有沒有法子令你改變主意?”
“沒有。”
關二嘆氣。就在這時候,山坡下忽然傳來一陣陣喊鏢的聲音。
喊鏢的趟子手中氣充足,聲音嘹亮。
“四平八穩,天下太平。”
天已經亮了,四月的春陽已有暖意。
一行鏢隊自前面的道路上,行經山坡。十六個趟子手,衣履鮮明;四位鏢師,鮮衣怒馬。
十二輛鏢車,油漆嶄新。走過時,路上留下很深的車轍輪印,顯得車子裏載的鏢分量十分重。
十二輛鏢車,二十四面鏢旗,杏黃緞子面,鮮紅的四個大字:“天下太平”。
這是多大的口氣。
保鏢的人,如果真的能走遍天下都太平無事,那就不是保鏢,而是奇蹟了。
再看走在最後面押鏢的總鏢頭,更會覺得這四個字很荒唐無稽。
這總鏢頭三四十歲,一百三四十斤,不騎馬,不跨車轅,連轎子都不坐,卻坐在一張特大號的太師椅上,使八條精壯的大漢抬着,身上穿一件鮮紅的緞子長袍,前後胸分別繡着四個杏黃的大字。
前面是:“諸葛太平”。
後面是:“天下太平”。
“這個人就是太平鏢局的大老闆和總鏢頭諸葛太平?”
“是的。”
“這十五年來,他保的鏢,真的沒有出過一次毛病?”
“半次也沒有。”
關二又在嘆氣。
“老實説,我實在看不出他有什麼本事,有時候我甚至看不出他究竟是條豬還是人。”
“他當然是個人,而且是個運氣特別好的人。”卜鷹説:“他也沒什麼太大的本事,只不過他的老子碰巧是鏢局中最受人尊敬的諸葛英節,他的岳父又碰巧是黑道中最有才能的杜斷;而這兩個人又碰巧都為了他們的朋友而死。”
“江湖中人恩怨分明,所以大家就把這一筆恩情,記在這個活寶貝賬上。”
“事情好像就是這個樣子的。”
關二剝出一隻狼眼睛,放在嘴裏含着,就好像小孩子含糖一樣,過了很久才悠悠的説:
“只不過每件事都有例外的。”
“哦?”
“連當年的陸小鳳和楚香帥都有失手的時候,何況諸葛太平。”
他用一雙賊亮的眼睛盯着卜鷹,一個字一個字的説:“我有預感,他這趟鏢一定保不到地頭,你敢不敢跟我打賭?”
這次嘆氣的是卜鷹。
“你一直在後面盯着我,原來就是想要跟我賭一賭?”
“當然。”關二説:“天下的輸家一般黑,有哪個不想翻本?”
“有理。”
“你賭不賭?”
“開賭局的人,怎麼會不賭?你幾時見過不接客的婊子?”
關二大笑。
卜鷹問他:“你賭什麼?”
“你有什麼,我就跟你賭什麼。”
卜鷹笑了笑:“不管賭什麼,這顆狼牙當然是要包括在其中的。”
“那是一定的了。”
卜鷹霍然站了起來,也用一雙賊亮的眼睛盯着關二,過了很久,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説:
“你聽着,要注意的聽,要把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
“你放心,我的耳朵沒有毛病。”
“你説你要跟我賭,賭諸葛太平這一趟鏢一定送不到地頭,對不對?”
“對。”
“這樣子我不跟你賭。”
“為什麼?”
“因為我也有這樣的預感。”卜鷹説:“所以我也要跟你賭,諸葛太平這趟鏢絕對送不到地頭,這樣子你賭不賭?”
關二毫不考慮的回答:“我賭。”
“不管賭什麼你都跟我賭?”
“對。”
“反正這一次你是要跟我賭定了。”
“一點也不錯。”
小屋、大牀、茶几、零食、小菜、乾果、糕餅、點心、蜜餞、茶、酒。
關二、張五、張八。老樣子的張五和張八,看起來還是像兩個木瓜。
“我不懂。”張八説:“這一次卜鷹為什麼要反過來賭?”
“因為他看我太有把握了。”關二道:“而且要劫諸葛太平的鏢,看起來總比要保他的鏢容易得多。”
“卜鷹自己會動手劫鏢麼?”
“他當然不會,賭局的人一向不干擾打賭的勝負,卜鷹絕不會違規破例。”
“我想他也不會。”
“只不過這一類的事,一定會有別人替他做的,而且一定是專家。”
“時候已不多,他能在附近找到哪個劫鏢的專家?”
“至少他能找到一個。”
張家兄弟對望了一眼,臉上都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好像都已經想到這個人是誰,
所以他們只問:“我們能不能找到人對付他?”
“我們至少也能找到一個。”
“誰?”
關二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句話,只淡淡的説:“總有人的,到時候總會看得到的。”
張家兄弟當然不敢再追問,卻又忍不住要問:“如果還有別的人來動這趟鏢,敢來動這趟鏢的,當然不會是簡單的人物。若是被別人把鏢劫走了,我們還不是一樣輸了。”
“那些人當然也有人對付。”
“誰?”
“你以為我是誰,我關西關二關玉門難道是個死人?”
“輕如飛燕胡金袖,生裂虎豹關玉門。”
關玉門當然不是死人。
胡金袖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