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袖子,飄逸、柔軟、華美,袖口繡着金邊,是名家用金線繡出的牡丹。
袖口裏伸出一雙玉手,修長、圓潤、十指纖纖宛如白玉雕成。
手在撫琴。
形式高雅的古琴,音弦清悦。
琴在几上,幾在亭中,樑棟欄杆精美的六角亭,在一片綠草如茵的山坡上。
山坡上百花盛開,宛如圖畫。
亭中的人也像圖畫中的人,圖畫中的神仙中人,叫人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現在卻有個人正在看着她,盯着看她,就好象釘子已經釘入石頭裏,動也動不了,拔也拔不出。
卜鷹在看着她,她卻在看着另外兩個人。
琴聲清悦,兩個正循着琴聲從山坡下走上來,衣着都很華貴,風度也很好,看見在亭中撫琴的金袖麗人,臉上都露出喜色。
他們走入山亭,和他低低説了幾句話,也不知説了些什麼,就很安靜地退了下去。
然後又來了兩個人,情況也和他們差不多。
前後不到兩盞茶的功夫,一共來了四撥人,循着琴聲而來,説完話就靜靜退了下去。
説話的內容,除了他們自己之外,誰也聽不見。
他們的態度雖然温和沉靜,看起來總顯得有一點神秘的樣子。
這些人是些什麼人?來幹什麼的?
那金袖麗人又是何許人也?他們之間是否在進行一種神秘的交易?
卜鷹這一次居然好象連一點好奇心都沒有,只是靜靜的在一邊作壁上觀。
等到四撥人都走了,琴音立刻斷絕,山坡後立刻轉出一頂軟轎,一個愛笑的綠衫姑娘隨轎而來,服侍麗人上轎,好象根本沒有看見有卜鷹這麼樣一個人。
轎子又轉入後山,卜鷹居然也跟着去了。
後山的花霧深處有紅牆綠瓦數楹,青翠的石子路,通過一扇月門,穿入花叢,接上花徑。
花徑盡頭,有小樓一角。
轎子入月門穿花徑,停在小樓前,卜鷹居然一直都跟在後面。
抬轎的人、隨轎的人、轎中的人,居然好像全都沒有看見他。
這個世界上好像根本就沒有他這麼樣一個人存在。
轎中人下轎,扶着愛笑姑娘的肩,走入小樓,走上小樓。
卜鷹居然還是在後面跟着。
小樓上佈置精雅,無疑是女子的閨房,當然也是男人的禁地。
卜鷹居然也跟着她們走了進去。
她們走進房,愛笑的姑娘打水、倒茶、拿點心,金袖麗人攏頭洗臉、喝茶、脱鞋、除襪,露出一雙白生生的腳。
這些都是女孩子的閨房隱私,都是絕對不能跟男人看到的。
卜鷹偏偏就在旁邊看着。
她們偏偏就好像沒有看見卜鷹。
這是怎麼回事?
卜鷹難道忽然變成了隱身人?
這個隱身人終於開口説話了,他忽然問這位穿金袖衫的絕代麗人:“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如果他説的話別人也聽不見,那怎麼辦?
謝天謝地,這個隱形的人説的話,別人總算還能聽得見,所以金袖麗人立刻反問他:
“你要我幫忙?幫什麼忙?”
“你能不能找一位名師來,把琴練一練?”
卜鷹説:“你彈起琴來簡直好像……”
他沒有説下去,因為她的眼睛已經瞪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練琴?我把琴彈得那麼好聽幹什麼?彈給你這個禿子聽?”
卜鷹笑了,她也笑了,原來他們兩個人本來就認識的。
不但認識,而且很認識,她已經覺得不管自己幹什麼讓卜鷹看見都沒有關係。
除了卜鷹外,別的男人就不同了。
別的男人如果隨便看了她幾眼,眼珠子很可能隨時都會不見。
胡大小姐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
可是她剛才在那山亭裏撫琴,為的是什麼呢?她跟那些人之間,是不是真的有一些神秘的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