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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締 良 緣

    玉霜迎上去見了一禮:“大伯父!”

    大爺燕翎道:“玉霜,進來,進來。”

    他先進了房,等到玉霜跟進了房,大爺燕翎已經拿起革囊打了開來,玉佩站在一旁忍不住問道:“爹,是麼?”

    大爺燕翎點了點頭,抬眼望向郭玉霜,道;“玉霜,聽説這是李克威送來?”

    玉霜微一點頭,只覺臉上燙燙的,道:“是的,大伯父!”

    她也不知道臉上為什麼發燙,其實事無不可告人,她用不着這樣,可是她就覺得心裏好慌。

    大爺燕翎突然嘆道:“此人是個難得的熱心人,我是該好好地交交他……”一頓,接問道:“玉霜,他是從哪兒……”

    玉霜忙道:“‘奉天’,這人是‘奉天’總督府的護衞領班。”

    大爺燕翎眉鋒微微一皺,道:“怎麼,會是他們的人……”

    玉佩道:“那不更好麼?”

    大爺燕翎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麼,這不是小事!”

    玉佩臉一紅,道:“怕什麼,難道您怕他們……”

    大爺燕翎道:“郭家的人哪一個怕他們?只是時機未到,我不願讓他們誤會是咱們郭家動了他們的人,你明白了麼?”

    玉霜道:“大伯父,應該不要緊,凌家總不會張揚出去的!”

    大爺燕翎未置可否,皺着眉沉哼説道:“我沒有想到李克威有這麼一身高絕武學,敢情他是深藏不露,掩蓋得可以説高明,高明……”

    一偏頭,道:“只是,當世之中,誰能教出這麼好的徒弟來?”

    玉霜道:“大伯父,聽他説他自小被一個旗人收養,這個旗人是個皇族親貴,他的一身所學也是這個旗人傳授的。”

    大爺燕翎“哦!”地一聲,詫異地道:“旗人,皇族親貴,知道是誰麼?”

    玉霜道:“不知道,我問過他,可是他不肯説。”

    大爺燕翎道:“這是誰?皇族親貴之中何時出了這麼一個人?遍數所有也找不出一個,難道會是傅家的人……不,傅家算不得皇族親貴,再説傅家也沒人了,這是誰……”

    玉佩道:“爹,您管他是誰呢!”

    大爺燕翎一抬頭,道:“不,玉佩,你太年輕,皇族親貴教出來的徒弟,無緣無故地來到‘遼東’,又對咱們郭家這麼熱心……”

    目光一凝,望着玉霜道:“玉霜,對他,你還知道些什麼?”

    玉霜心裏一跳,遲疑了一下,道:“大伯父,據他説,您這一帶隱有他們派來的官家好手,在監視着您的動靜,而且他還推測凡是郭家的勢力範圍內,都可能隱有他們派來的人。”

    大爺郭燕翎臉色一變,道:“真的,玉霜?”

    玉霜點了點頭,道:“他是這麼説的。”

    大爺燕翎道:“他怎麼知道的?”

    玉霜只得把李克威接腰牌的事説了出來。聽畢,玉佩張口便叫:“好哇,原來他是這麼個人……”

    大爺燕翎神色凝重,一抬手道:“別叫,玉佩,這種人令人莫測高深,看情形,聽口氣,他真像要為他們效力,可是他怎麼又把絕不該泄露的告訴了咱們,這是怎麼回事……”

    玉霜道:“大伯父,以我他看絕不會是那種人。”

    大爺燕翎目光一凝,道:“這麼有把握?”

    玉霜臉上一熱,默然點頭,道:“是的,大伯父。”

    大爺燕翎微微點頭道:“我看他也不該是,只是……但願你我都沒看錯人……”

    抬眼望向玉霜道:“玉霜,我是你的大伯父,玉佩跟你更是無話不談,此時此地我要問你一句,你跟他是不是……”

    玉霜嬌靨通紅,忙道:“不,不是!大伯父,你誤會了。”

    大爺燕翎呆了一呆,道:“是麼?”

    玉佩一邊插了嘴,笑着説道:“真的,爹,我知道,您不也知道麼,霜姐心裏也沒他,不過他對霜姐倒是一往情深……”

    玉霜紅透耳根,急道:“二妹!”

    玉佩眨了眨眼道:“怎麼,説不是也不好麼……”

    大爺郭燕翎那裏開了口,道:“玉霜!”

    玉霜忙道:“大伯父!”

    大爺郭燕翎道:“這個人恐怕很難纏,對不?”

    玉霜忙道:“是!有點,不……沒……”

    大爺燕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説道:“那就好,其實,玉霜,這種人也別得罪他,我看他很可憐的,憑他這麼好的人品跟所學,總不會比……”

    玉佩叫道:“爹!您怎麼説這話?”

    大爺燕翎道:“怎麼,説不得麼,我是逗你霜姐的,不提了,對眼前這件事,你認為該怎麼辦?”

    玉佩脱口説道:“明天去一趟不就……”

    大爺燕翎道:“我問的是玉霜!”

    玉霜忙道:“大伯父,該由您做主。”

    大爺燕翎瞪了玉佩一眼,道:“聽聽你霜姐的?”

    玉佩小嘴兒一嘟道:“人家説的是實話嘛,霜姐心裏未曾不是想這麼説……”

    大爺燕翎呆了一呆,抬頭説道:“簡直不害臊。”

    玉佩臉一紅,道:“這是正經事,有什麼好害臊的,再説您又不是不知道,您平素不是教人要率直麼?”

    大爺燕翎皺眉説道:“這你記住了,倒也真聽話。”

    玉佩笑了,低下了頭。

    大爺燕翎接着説道:“明天我放你出來飛一圈,由你霜姐陪着,你念月叔送你進城,然後在你胖叔那兒等你,成與不成我不管,這全靠你自己……”

    玉佩猛然抬起螓首,嬌羞之中帶着無限的喜悦……

    第二天早晨,天剛亮,玉佩就起來了,她起得比郭家任何人都早,只因為她一夜沒能閤眼。

    她刻意地刀尺(修飾)了一番,可沒敢濃妝豔抹,她明白,濃妝豔抹在人家眼裏要不好看,而且顯得俗。

    她淡掃蛾眉,薄施脂粉,看上去淡雅宜人。修飾完畢後,鏡前顧影,鏡裏鏡外兩個人,一般地美豔絕世,嬌豔欲滴,像一朵怒放的花兒一般。

    日高起時,一輛馬車馳出了谷口,趕車的是個英武黑衣漢子,護車的是大爺的護衞高念月。

    臨上車的時候,玉霜衝她眨了眨眼,道:“二妹,你知道咱們這趟是去幹什麼?”

    玉佩瞪着美目,偏着螓首道:“幹什麼?問得好,怎麼睡了一夜就忘了,送那個去呀!”

    “不!”玉霜抬頭説道:“我看倒是像去相親!”

    玉佩嬌靨飛紅,甜在心頭,嬌羞地笑了……

    車,飛一般在原野上向前馳動。

    快晌午的時候,車進了“遼陽城”。

    馬車在獅子衚衕口停了下來,玉霜跟玉佩下了車,高念月護着車又走了,去了“龍記客棧”!

    玉佩跟在玉霜後頭到了凌家門口,玉佩便躲在了玉霜後頭,低低説道:“霜姐,我好……好……心跳得好厲害。”

    玉霜道:“那有什麼辦法,醜媳婦難免見公婆,大伯父説得好,這種事兒任何人幫不了忙,全得靠你自己,別跟在我後頭,要知道,主角是你不是我。”

    玉佩暗一咬牙,紅着臉跨前了一步,跟着玉霜站了個並肩,道:“看我的好了,敲門吧!”

    玉霜微微一笑,上前敲了門。

    門聲響動了一陣,裏面很快地傳出了輕捷的步履聲,隨聽一個輕朗話聲在裏面很有禮貌地問道:“是哪一位?”

    玉霜用胳膊碰了碰玉佩,紅着臉,強忍緊張道:“郭家姐妹,請開門。”

    裏面響起了一聲“哦”!這一聲“哦”裏,包含着多少驚喜,靜默了一下,隨即門栓響動,門開了。

    門開處,凌慕南當門而立,一件袍子,看上去永遠那麼俊,那麼英氣勃勃,那麼灑脱。

    他有點不自然,唇角掠過一絲不自然的笑,飛快地看了二姑娘一眼,不安地望着玉霜道:“原來是郭家二位姑娘,有什麼……”

    玉霜道:“可否容我姐妹倆進去再説?”

    凌慕南俊面微微一紅,道:“是我失禮,二位請!”他側身讓了路。

    玉霜拉着玉佩行了進去,當擦身而過的時候,玉佩偷眼斜瞥凌慕南,可巧凌慕南也正看着她,四目交接,兩個人卻連忙地躲開去,玉佩心跳得好厲害,低下了頭。

    行走間,玉霜落落大方地問道:“老人家在家麼?”

    凌慕南忙道:“在,現在堂屋裏唸經……”

    果然,一陣不太大的木魚聲傳入耳中。

    玉霜停了步,道:“那我姐妹不敢打擾,先在這兒站會兒,等老人家唸完經後再過去請安好了。”

    凌慕南不安地道:“那真對不起,也謝謝二位,我……不方便,不讓二位先到別處坐了。”

    玉霜淡然一笑道:“別客氣,我姐妹也不敢讓人為難。”

    凌慕南臉猛然一紅,囁嚅説道:“二位別介意,家母跟郭家曾有點小誤會,一直耿耿難釋,至於我……我以為不必遷怒於他人……”

    玉霜美目一睜,道:“真的麼?”

    凌慕南道:“姑娘,我這個人不擅虛假……”

    玉霜道:“那……玉佩跟我都謝謝你!”

    凌慕南臉又一紅,道:“不敢當,姑娘別客氣,年輕人的看法,總跟上了年紀的老一輩的看法有點出入,所以我……”

    玉霜截口説道:“我請教……”

    凌慕南忙道:“不敢!”

    玉霜接着説道:“老人家跟郭家的哪一位有過什麼誤會……”

    凌慕南遲疑了一下,道:“這……我不大清楚……”

    玉霜道:“你剛才説過,不擅虛假。”

    凌慕南一張臉通紅,囁嚅説道:“這……我不敢説,最好還是等家母自己説!”

    玉霜道:“既然這樣,我不敢讓你為難……”

    目光掃向堂屋,道:“老人家天天都念經麼?”

    凌慕南點頭説道:“是的,不過今天異於往日,今天是先父的忌辰……”

    玉霜跟玉佩飛快地交換一瞥,心想,巧!沒有比今天送賈得海人頭來更好的機會了……口中説道:“原來今天是……”

    木魚聲倏地止住,凌慕南忙道:“家母唸完經了,二位請進去坐吧!”話落,他當先邁了步。

    一進院子,他便揚聲説道:“娘,有客人來了。”

    堂屋門口出現了那位中年婦人,她臉上有着一剎那的錯愕,也有着一剎那的陰沉,旋即她堆起淡然笑容,道:“原來是二位郭姑娘,請進來坐。”

    玉霜跟玉佩到了門前,雙雙施下禮去:“給老人家請安。”

    中年婦人淺淺答了一禮,道:“不敢當,二位姑娘這是折我!”

    進了堂屋,落了座,中年婦人向着凌慕南道:“天齊,給二位姑娘倒茶。”

    凌慕南應聲去了後頭,玉霜、玉佩雙雙欠身道:“老人家別客氣。”

    中年婦人道:“應該的,今天又是哪位壽誕?”

    玉霜道:“老人家這話……”

    中年婦人道:“二位不是來買畫祝壽的麼?”

    玉霜淡然一笑道:“老人家,這回不是來求畫的,玉佩,你説吧。”

    玉佩定了定神,然後説道:“老人家,我姐妹這趟前來,一為給老人家請安,二來特地給老人家送來一件東西,以為凌伯父忌辰之供物。”

    中年婦人臉色微變,道:“凌伯父?二位姑娘這話……”

    玉佩道:“老人家,晚輩姐妹上次來求畫時,已經看見了牌位……”

    “啊!”中年婦人一震,脱口驚呼。

    玉佩接着説道:“如今請老人家再看看這件東西。”站起來雙手遞過革囊。

    中年婦人沒接,訝然説道:“二姑娘,這是……”

    玉佩道:“一顆人頭,可用以祭凌伯父在天之靈。”

    中年婦人一驚説道:“一顆人頭,二姑娘這是……寒家平凡人家,二姑娘怎好……”

    玉佩淡然一笑道:“老人家,您不必再隱瞞了,請看看這顆人頭吧!”

    中年婦人變色點頭,道:“好吧,只是,我請問,這顆人頭是……”

    玉佩道:“老人家,此人原任‘奉天’總督府護衞領班,姓賈,名得海。”

    中年婦人霍地站起,劈手一把奪過革囊,雙手一扯,硬把那堅韌的革囊扯破了,囊破人頭現,中年婦人手捧破革囊,臉色大變,兩眼暴睜,身軀猛顫,失聲叫道:“果然是賈得海……”

    “嘩啦!”一聲,剛從後面端茶出來的凌慕南鬆了手,茶盤、茶杯摔得粉碎,熱茶濺了他一條腿。

    他閃身而至,劈手抓過賈得海的人頭,顫聲説道:“娘,這是……”

    中年婦人一張臉煞白,道:“問……問二……二姑娘……”

    凌慕南猛然抬頭,眼現血絲,神色怕人,道:“二姑娘,這是……”

    玉佩道:“我送來的!”

    凌慕南大叫一聲:“賈得海!”揚掌便要向人頭劈下。

    中年婦人倏然喝道:“慕南,住手!”

    凌慕南手抬在半空,轉過臉悲聲叫道:“娘……”

    中年婦人道:“把賈得海的人頭放在你爹的牌位前,然後點上香燭。”

    凌慕南應聲照做,點好了香燭之後,沒等中年婦人説話,他便砰然跪了下去,悲聲説道:“爹!賈得海伏誅,人頭就在您面前,您請瞑目……”餘話沒出口,他已趴了下去。

    中年婦人站在凌慕南身後,臉色煞白而木然,兩眼之中淚直流,呆呆地望着牌位,沒説一句話。

    玉霜向玉佩,-遞眼色,雙雙走過去行下了大禮。

    中年婦人一驚要攔,卻沒能攔住,急道:“二位姑娘這是……”

    玉霜道:“老人家,應該的。”恭恭敬敬地拜畢站了起來。

    中年婦人臉上的神色難以言喻,陡聽她喝道:“慕南,起來謝過二位姑娘。”

    凌慕南應聲站起,轉身就要拜下。

    玉霜一推玉佩,同時閃身避開了去,道:“老人家,晚一輩的無辜。”

    中年婦人神情一震,道:“霜姑娘,難道你已知道……”

    玉霜道:“我只知道郭家有人得罪了老人家,可不知道是誰,也不清楚實情,更不知道老人家究竟是哪一位……”

    中年婦人神情一鬆,擺手説道:“慕南,再倒兩杯茶去。”這表示她不再堅持讓凌慕南叩謝了。

    玉霜心頭微松,凌慕南應聲而去。

    這裏,中年婦人抬手讓座。坐定,中年婦人目注玉佩,道:“容我先問清楚,二姑娘怎麼知道賈得海是……”

    玉佩道:“晚輩不敢隱瞞,也不願隱瞞,是李克威告訴晚輩的!”

    中年婦人一怔,旋即抬頭嘆道:“好個李……他未免太……”

    活鋒一轉,道:“二姑娘又怎麼知道這賈得海的藏處的?”

    玉佩道:“晚輩也不願隱瞞前輩,賈得海是李克威殺的,人頭也是他送給晚輩的。”

    玉霜一怔,面有驚容。旋即日射異采,暗暗點頭。

    中年婦人呆了一呆,道:“原來是李大哥,那還好……”目中陡現異采,凝注玉佩道:“二姑娘誠實,讓我敬佩!”

    玉佩道:“不敢當,李克威的好意讓晚輩感激,但晚輩臨時覺得不該藉他人之功,掠他人之美,以虛假為自己換取一切,縱然後來難測,晚輩在所不惜,也無怨無尤,但求心安理得,順其自然。”

    中年婦人大為動容,道;“二姑娘,你讓我……這,容我稍時再説,如今我先向二位談一談寒家……”

    頓了頓,接道:“是我疏忽大意,沒想到亡夫的牌位……”指着端茶出來的凌慕南,道:“他不姓仇,姓凌,不叫仇天齊,而叫凌慕南……”

    玉佩道:“這個李克威也告訴晚輩了!”

    中年婦人道:“至於我,我本武林女兒,可是我的姓名、身世,以及過去的一切,目前似不便説,還請二位姑娘原諒。”

    玉霜道:“不敢當,晚輩大膽請教,關於老人家跟郭家……”

    中年婦人道:“我剛説過,我不便説!”

    玉霜道:“是,晚輩不敢再問。”

    中年婦人掃了玉佩一眼,道:“二姑娘,我忝長你一輩,也是個過來人,二姑娘的心意我懂,平心而論,這是慕南的福份……”

    凌慕南不由地呼了她一聲:“娘。”

    玉佩飛快地垂下螓首。

    玉霜忙道:“老人家慈悲。”

    中年婦人輕嘆一聲道:“霜姑娘,你這等於是責我心胸狹窄,冷酷無情……”

    玉霜道:“老人家明鑑,晚輩不敢。”

    中年婦人面泛異容,道:“霜姑娘,我們剛説過,我忝長一輩,也是個過來人,我明白兒女輩的心意,也不願兒女輩痛苦,我知道上一輩結的怨,不該由晚輩的承擔,無如我忍羞含恨幾十年,實在……”

    玉霜道:“老人家慈悲!”

    中年婦人嘆道:“二姑娘的真情讓我感動,慕南內心的痛苦,我也瞭解得很清楚,事到如今,我不該再堅持……”

    凌慕南又激動地叫了一聲:“娘!”

    玉霜忙道:“謝老人家恩……”

    玉佩猛抬螓首,紅着嬌靨,含着淚,顫聲説道:“老人家,晚輩感激……”

    中年婦人微一搖頭,道:“聽我把話説完……”

    頓了頓,接道:“從今天起二姑娘可以常到寒家來走動,我不反對二姑娘跟慕南來往,可是郭、凌兩家若想結秦晉、締姻親,必須郭家的一位到寒家來一趟不可……”

    玉霜忙道:“老人家,是家父?”

    中年婦人呆了一呆,道:“霜姑娘知道……”

    玉霜道:“也是李克威説的。”

    中年婦人道:“李大哥他好快的嘴……”目光一凝,接道:“不錯,霜姑娘,是令尊郭六爺,他非到凌家來一趟不可!”

    玉霜眉鋒微皺,道:“這麼説,老人家仍未能釋然。”

    中年婦人道:“我不否認,除非令尊到凌家來一趟,要不然我這積壓心中多年的羞恨怨氣無法盡吐……”

    玉霜還待再説,中年婦人已然又道:“霜姑娘,這已是我為二姑娘真情感動,心疼自己的兒子,最大的讓步,我又為兒女輩着想,倘令尊也有此心,他就該來一趟。”’玉霜忙道:“老人家,晚輩回去後就稟知大伯父,派人去請家父。”

    中年婦人微一點頭,道:“那就好……容我問問霜姑娘是令尊三位夫人中的哪一位……”

    玉霜道:“老人家,家母姓傅……”

    中年婦人輕“哦”一聲道:“原來是世之奇女,‘洪門’雙龍頭,那位傅硯霜傅姑娘,難怪!”

    玉霜道:“老人家,晚輩的大娘、三娘也不稍讓。”

    中年婦人倏然一笑道:“霜姑娘是位難得的姑娘,雲姑娘與三格格二位可好?”

    玉霜忙道:“謝老人家,她二位安好…”目光一凝,接問道:“老人家似乎熟知郭家事?”

    中年婦人微微點頭,道:“何止熟,簡直太熟了,説起來我跟郭家……”倏地住口不言。

    玉霜忍不住問道:“老人家究竟是前輩中的哪一位?”

    中年婦人搖頭笑道:“霜姑娘怎麼又來了,等令尊來了之後再説吧,令尊知道,但願他還記得,也許他早忘了,該是早忘了……”

    玉霜詫異地望着她道:“老人家……”

    中年婦人搖頭道:“沒什麼,霜姑娘如今是不會懂的!”

    玉霜沉默了一下道:“老人家,晚輩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中年婦人凝目説道:“霜姑娘要向我打聽一個人?誰?”

    玉霜道:“李克威!”

    中年婦人微微一怔,道:“李大哥……霜姑娘要打聽他什麼?”

    玉霜道:“那要看老人家對他知道多少了。”

    中年婦人道:“霜姑娘,我母子以往跟李大哥並不認識,便是如今跟他也不算熟,霜姑娘打聽他是……”

    玉霜道:“晚輩想向老人家打聽一下他的師承、來歷。”

    中年婦人凝目深深一眼,道:“霜姑娘問這,是……莫非……”

    玉霜臉上一熱,忙道:“您誤會了,晚輩只是覺得他高深莫測,太過神秘。”

    中年婦人“哦”地一聲,道:“我還當是,霜姑娘別介意……”

    玉霜道:“晚輩不敢。”

    中年婦人道:“霜姑娘説他高深莫測,太過神秘,是指……”

    玉霜道:“他有一身高絕所學,卻深藏不露。”

    中年婦人一怔説道:“霜姑娘説他有一身高絕所學?”

    玉霜道:“怎麼,您沒有看出來麼?”

    中年婦人道:“我跟慕南只知道他會武,卻沒看出他有一身高絕所學,霜姑娘是怎麼知道他有一身高絕所學?”

    這下問住了玉霜,她總不能把鼓樓那回事説出去,畢竟她冰雪聰明,靈機一動,她忙道:“老人家,他能輕易取得賈得海的人頭,更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晚輩大伯父的山莊,由這兩點看……”

    中年婦人點頭説道:“那是,那是,照這兩點,他那身所學絕不等閒,談得上高絕二字,殺賈得海不算難,可是要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郭大爺的山莊去,當世恐怕找不出幾個……”

    轉眼望向凌慕南道:“慕南,咱們孃兒倆都走了眼。”

    凌慕南驚喜地道:“我沒想到李大哥他有這麼一身高絕的所學,我真沒想到……”

    玉霜道:“看來老人家也不知道他的師承跟來歷了?”

    中年婦人道:“是的,霜姑娘,你知道的比我跟慕南多,我只知道,他從西南來,姓李,叫克威,別的我就不知道了。”

    玉霜道:“老人家,他從西南來?”

    中年婦人道:“是的,霜姑娘,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他認識了慕南的外祖,慕南的外祖聽説他要到‘遼東’來,就託他帶了一封信給我,就這麼跟慕南才認識了他。”

    玉霜點頭説道:“這晚輩聽他説過了,老人家是前輩,見識應該比晚輩既多且廣,您可知道西南如今有什麼……”

    中年婦人搖頭説道:“霜姑娘這句話讓我汗顏,我年輕時對江湖事多少還知道一點,自從嫁了慕南的父親之後,就等於脱離了江湖,因為慕南的父親是個讀書人,一晃這多年,之後我帶着慕南又來了‘遼東’,對江湖事可説一無所知了。”

    玉霜沉吟了一下道:“晚輩聽他説,他是由一個旗人、一個皇族親貴撫養長大的,他那身所學也是那位皇族親貴傳授的……”

    中年婦人“哦!”地一聲道:“是麼?”

    玉霜道:“這是他親口告訴晚輩的,您是否能從這一點……”

    中年婦人眉鋒微皺,沉吟着搖頭説道:“一個旗人,一個皇族親貴……霜姑娘,這,你似乎應該向令尊或者三格格打聽打聽,他二位應該瞭若指掌,至於我……”微一搖頭,道:“根本就沒跟官家人來往過,也沒有官家人朋友……”

    凌慕南脱口説道:“娘,西南甘家……”

    中年婦人搖頭説道:“甘家在當年就搬離西南了,再説其中也不是皇族親貴。”

    玉霜道:“有件事老人家恐怕還不知道……”

    接着她把李克威要為官家效力的事説了出來。

    聽畢,凌慕南高揚雙眉,震聲説道:“這不可能,李大哥不是這種人。”

    中年婦人點頭説道:“的確,我閲人良多,李大哥他不該是這種人,不過,他是由一個皇族親貴撫養長大的,所學又是那個皇族親貴的傳授,這也很難説……”

    凌慕南道:“娘,假如李大哥真打算為官家效力,他會輕易告訴人麼,尤其是告訴郭家的人,我以為絕不可能,李大哥他必另有用心。”

    看來他對李克威是頗為佩服、敬愛。

    在座四個人,就這麼你一言,他一語,説了半天仍未能推測出一點端倪,仍未能摸清李克威到底是怎麼個人。

    日頭偏斜時,玉霜跟玉佩告辭了,中年婦人沒送,臨別卻執住玉霜跟玉佩的手,叮囑常來。那隱藏在心中的愛玉佩之情,已流露無遺。

    凌慕南送她兩個到了門口,在門口,凌慕南猶豫再三地道:“霜姐,我一無所成,並不急於成家,我也不能就這麼草率從事,委曲了玉佩,可是我希望老人家約期內能來一趟。”

    玉佩羞在臉上,甜在心頭,個郎有大志,也愛她,體貼她,她還有什麼好説的,她為沒看錯人而慶幸。她感激個郎的體貼,也佩服個郎的大志。

    玉霜有同感,深深一眼,道:“慕南,你放心,我回去就請大伯父派人,你跟玉佩都等着吧,將來可別忘了好好謝我。”

    凌慕南紅着臉直點頭。

    玉佩卻道:“霜姐,你放心,我跟慕南怎麼早也早不過你跟他的。”

    玉霜臉一紅,嗔道:“不害臊。”

    凌慕南忙道:“誰,難道霜姐也……”

    玉佩道:“這還用説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霜姐這麼一個大美人兒,還怕沒人求麼,早就有了主兒了。”

    凌慕南忙道:“玉佩,是誰,誰有這麼好的福氣?”

    玉霜道:“慕南,你也油嘴……”

    玉佩道:“誰説叫油嘴,這叫……”

    玉霜道:“好啊,才説成就一個鼻孔出氣了……”

    凌慕南臉一紅,窘笑説道:“霜姐,我説的是實話。”

    玉佩道:“聽見了麼?實話也不能説麼……”

    目光一掃凌慕南,道:“至於霜姐心裏頭有人,我可不敢説,要惹她發起雌威來,她能撕了我這張嘴,拆了我這身骨頭。”

    玉霜伸手一扯,道:“少廢話,走吧!”

    她兩個走了,玉佩臨走低低一語:“明天我來找你!”

    凌慕南站在那兒呆呆地,悵然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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