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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激 將

    郭六爺燕南走了,在他走後第二天早上,一騎快馬進了“遼陽城”,快馬進城後,直馳遼東鏢局。

    馬進“遼東鏢局”後沒多久,沈振東步履匆匆地出了“遼東鏢局”,他走得飛快,不知道要去幹什麼。

    沈振東出了“遼東鏢局”半個時辰之後,十幾匹健騎護着一輛高篷馬車從一個小衚衕裏轉出,馳向了“城門”。

    這十幾匹健騎中,緊貼着那輛高篷馬車的,是唐子冀。

    當天晚上,上燈的時候,這一行車馬抵達了“盤山”。

    “盤山”跟“遼陽”差不多大小,但因為它緊挨“大淩河口”,外接“遼東灣”,有碼頭,是個水路的起卸站,所以它要比“遼陽”繁榮熱鬧得多。

    別的不説,單講“盤山”的客棧、酒肆,就要比“遼陽”多上一倍。

    這一行車馬進“盤山”,在一家名喚“臨海”的客棧門前停下車馬,剛停穩,從對街快步走來一名中年黑衣漢子,直趨唐子冀馬前,恭謹地躬下身去,道:“屬下見過爺。”

    唐子冀馬鞭一抖,道:“人還在這兒麼?”

    那中年黑衣漢子道:“回您,屬下沒見他出門。”

    唐子冀道:“少廢話,我只問人還在不在?”

    那中年黑衣漢子道:“在,還在。”

    唐子冀道:“這不就結了麼,退。”

    那中年黑衣漢子應聲施禮,退回一旁。

    唐子冀隨即離鞍下馬,轉往車前恭謹説道:“老爺子,到了,您請下車吧。”

    他掀開了車簾,哈着腰扶下一身青衣,裝束打扮雍容華貴,像個有錢大老爺的乾隆皇帝,乾隆下了車,抬眼一掃,道:“就是這兒麼?”

    唐子冀忙道:“回您,就是這兒。”

    乾隆微一點頭,道:“嗯,帶路。”

    唐子冀應了一聲,轉身走進“臨海客棧”,唐子冀在前,乾隆在後,客棧夥計只以為大財神上門,滿臉堆着笑就要往前迎,就被一名黑衣漢子伸手拉住了。

    乾隆停步瞪了那黑衣漢子一眼,道:“你這是幹什麼,客人上門不許人招呼麼!”

    那黑衣漢子忙鬆了手,乾隆則轉向那夥計和氣地道:“小二哥,麻煩你給我收拾幾間上房,今夜我們在這兒要住上一宿。”

    那夥計連忙答應,飛一般地往裏去了。

    這傢伙造化大,要不憑他一個客棧夥計能跟皇上説話。他要知道非嚇壞樂死不可。

    乾隆又往裏去了,唐子冀帶路,在三進後院的一間南間上房門前停下,抬手輕輕敲了幾下門。

    只聽房裏傳出個清朗話聲:“是小二哥麼,門沒拴,請進來。”

    唐子冀推開了門,燈光外瀉,一個身材頎長,穿白衣,丰神秀絕,俊美無儔的年輕人對窗而坐,手裏正拿着一本書,是李克威。

    李克威一見門口站着個面目陌生的老頭兒,猛地一怔道:“老人家是……”

    唐子冀微笑説道:“是李克威李爺麼?”

    李克威訝然説道:“不錯,我就是李克威,老人家……”

    唐子冀道:“那就對了。李爺,我們老爺子來看您了。”

    話落,閃身退後,乾隆從院子裏跨步而至,含笑説道:“小兄弟,是我。”

    李克威丟了書站了起來,詫異欲絕地道:“這位老人家又是……”

    乾隆道:“小兄弟可是問我是誰,為什麼來看你?”

    李克威點頭道:“正是,當請老人家明教。”

    乾隆深深看了看李克威一眼,微一點頭,道:“我的來意容後奉告,先讓小兄弟知道我是誰……”微微一頓,接道:“小兄弟,我叫弘曆。”

    李克威一怔道:“弘曆……”

    乾隆點頭説道:“不錯,小兄弟,當世沒有第二個弘曆,我來自大內……”

    李克威目光一直,道:“這麼説您是……”

    乾隆含笑點頭道:“小兄弟,我就是乾隆。”

    李克威神情震動,他怔住了,但他畢竟鎮定過人,旋即定過神來,深深一眼,道:“看您的氣度,是像。”

    乾隆翻腕從袖中托出一物,含笑遞了過去,道:“小兄弟,你看看這個。”

    那是一顆上鐫蟠龍的小金印。

    李克威沒接,一整衣衫,道:“您,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您的,不如稱您一聲老爺子,老爺子容我大禮參拜。”

    他話剛説完,乾隆就伸手攔住了他,道:“別,別居這俗禮,你不是那麼俗的人,這兒是客棧,我來看你,你就是主人,我就是客人。”

    李克威道:“老爺子,別的禮可免,此禮不可……”

    乾隆道:“小兄弟,你未必把我這個皇上放在眼裏,對不?”

    李克威道:“那我可不敢……”

    “算了,小兄弟。”乾隆擺手道:“我賜你個平身,一切禮全免了,坐,咱們坐下談,要知道我今夜從百里外趕來,不是來受你這一禮的。”

    拉着李克威來個隔幾而坐。

    李克威兩眼直髮直,道:“老爺子,我沒想到您是這麼個人。”

    乾隆笑笑問道:“那麼,在你想像中我是個怎麼樣的人?”

    李克威道:“你想嘛,皇上……”

    乾隆道:“皇上就不能平易近人麼,小兄弟,你不知道,古來當皇上的人,如非他殘暴無道,或老是喜歡擺皇上的架子,否則沒有一個,不喜歡往禁城外頭跑,跟百姓打成一片,談談聊聊,説説笑笑的,可是沒辦法,這世上就有東西不容他們這麼做。”

    李克威道:“老爺子,您是指禮、法?”

    乾隆微一點頭道:“只有撇開那個情字。”

    李克威道:“老爺子,現在我能叩問……”

    乾隆道:“乾脆説,問我的來意,對麼?”

    李克威微一點頭道:“是的,老爺子。”

    乾隆笑笑説道:“我先告訴你,我離開了‘北京’之後,先到了‘遼陽’,在‘遼陽’待了幾天,沒能找着你,於是我限期十天讓他們找你,他們怕丟腦袋,第二天就在這兒找到了你,我也就連夜趕了來……”

    李克威道:“老爺子,讓我插個嘴……”

    乾隆道:“你説。”

    李克威道:“我明白了,是沈振東的上報……”

    乾隆一點頭道:“你説着了,我求才若渴,只要碰上了奇才,他們絕不敢隱瞞不報,報了有賞,不報有罰,我這是賞罰分明。”

    李克威道:“老爺子,你把我當成奇才了?”

    乾隆道:“難道找錯了,你不是個奇才?”

    李克威搖頭笑道:“老爺子,恕我大膽,只怕您……”

    乾隆道:“小兄弟,謙虛可以,虛假不必,妄自菲薄更委曲了自己。你,一身傲骨,願意妄自菲薄麼。”

    李克威目中異采一閃,道:“老爺子,您好厲害。”

    乾隆微微一笑道:“要不然我怎能為皇上。”

    李克威笑了,道:“老爺子,我接着要叩問,這求才若渴四字……”

    “別忙。”乾隆一抬手,道:“先讓我看看我找對了沒有。”

    李克威道:“老爺子莫非要試試我的所學?”

    “不,”乾隆搖頭説道:“你的一身所學我已經知道了。沈振東他們也知之甚深,用不着試,再説我既然認為你是個奇才,也沒有再試的必要了。”

    李克威訝然道:“那麼老爺子您是要……”

    乾隆向着他一伸手,道:“把你那東西拿出來讓我看看。”

    李克威恍然説道:“老爺子,您要看我的什麼東西?”

    乾隆道:“御佩,先皇帝欽賜的御佩。”

    李克威目中異采一閃,道:“沈振東奏稟得確夠詳盡,老爺子,我遵旨。”

    探懷取出了那方欽賜御佩,雙手奉了過去。

    乾隆接過御佩坐直了身子,反覆一陣端詳,然後抬眼問道:“這是先皇帝欽賜的御佩是沒錯。只是,小兄弟,你何來先皇帝的欽賜御佩?”

    李克威道:“老爺子,這不是我的東西。”

    乾隆“哦”了一聲道:“那麼是誰的東西?”

    李克威道:“老爺子,這是我義父的珍藏。”

    乾隆道:“他把它給了你,跟是你的有什麼兩樣。”

    李克威道;“老爺子,他老人家可沒把這給我。”

    乾隆道:“那你怎麼會把它帶在身上?”

    李克威赧然一笑道:“我趁他老人家沒在家的時候拿了它……”

    乾隆失笑説道:“我明白了,敢情是偷來的。”

    李克威眉鋒一皺,道:“老爺子,偷字不妥,也難聽。”

    乾隆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偷字不妥也難聽,小兄弟你夠風趣的,人品、所學、氣度……簡直無一不佳,無瑕可擊……”

    李克威道:“老爺子,您誇獎,謝謝您。”

    笑聲斂住,乾隆凝目問道:“小兄弟,你那位義父,又何來這方欽賜御佩?”

    李克威道:老爺子,沈振東既然奏稟甚詳,您就該知道我義父原是位親貴……”

    “我知道。”乾隆一點頭道:“這麼説,這方御佩是先皇帝賜給你義父的?”

    李克威搖頭説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總不會像我一樣是伸手拿來的。”

    乾隆倏然而笑,道:“小兄弟,據我所知,先皇帝在位的時候,獲此殊榮的,滿朝文武挑不出幾個,你這位義父是當年滿朝文武中的哪一位?”

    李克威搖頭説道:“老爺子,您原諒,徒忌師諱,子不言父名,我不敢説。”

    乾隆道:“那麼別提名兒,你義父姓什麼?”

    李克威道:“我父嚴諭,連姓都不準對人説。”

    乾隆笑笑説道:“小兄弟,看你這身所學,當年的滿朝文武,皇族親貴之中,只有一人配做你的師父,小兄弟,你跟當年那位威震京城,名滿天下的貝勒爺海青,有什麼淵源?”

    李克威道:“老爺子,這是您猜出來的,我可沒有説,我是連一個字也沒提,到時候您可得替我做個證。”

    乾隆又一次地哈哈大笑,便連站在門口的唐子冀也忍俊不住,笑聲中,乾隆連連點頭,道:“好,好,好,你放心,將來見着海青,我一定替你做證就是,你沒提一個字,連唐子冀都聽見了。”

    李克威道:“老爺子,我先謝了。”

    乾隆笑聲歇止,微一抬頭道:“我叫你一聲克威,你吃不了虧,想當年我跟海青稱兄道弟,算得上是一對莫逆之交,知心的朋友,論年歲,我比海青小,你用不着再叫我老爺子,願意嘛,就叫我一聲四叔……”

    李克威道:“這是殊榮,誰不願意有個皇上叔叔,換個人就是磕頭求也求不到,我哪有不願意的,這聲四叔我是叫定了……”

    李克威的説話,乾隆他為之暗暗心喜。

    誰知李克威話鋒一轉,來了這麼一番話:“四叔,這聲四叔我可以叫,只是您來意……”

    乾隆忙道:“怎麼,克威?”

    李克威道:“您不是來求才的麼?”

    乾隆道:“是啊,你以為我是來幹什麼的,玩兒?”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四叔,正如您所説,我不願妄自菲薄,我有一身文武,放眼當今,敢誇少有敵手,我算得上是個奇才,只是……”微一搖頭,接道:“我不敢讓您求我。”

    乾隆一擺手,道:“上一代的好交情,別跟四叔客氣。”

    李克威含笑説道:“只怕您會錯了意?”

    乾隆一怔道:“怎麼,我會錯了意。”

    李克威點頭道:“是的,四叔,我恐怕要讓您失望,辜負您一番厚愛……”

    乾隆忙道:“怎麼,克威,你是不願意……”

    李克威搖頭説道:“倒不是我不願意,只是義父嚴諭,官家、郭家,不許我沾惹任何一方,我不敢不遵,所以……”

    乾隆直了眼,叫道:“海青他怎麼……他這是什麼意思?”

    李克威搖頭説道:“我不明白,也不敢多問,反正他老人家這麼交待,我這做晚輩的就只有敬遵而不敢違背。”

    乾隆道:“真的,克威,他真這麼説過?”

    李克威道:“四叔,克威有一顆天不怕,地不怕的鐵膽,但卻沒有那種欺君的天膽。”

    乾隆道:“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自己不出頭還則罷了,怎麼也教晚一輩的……這……這簡直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李克威淡然一笑道:“四叔,這不是我喜歡聽的。”

    乾隆忙轉話鋒,道:“克威,我來了,你能不給我這個面子,今後讓我這張臉往哪兒放,怎麼再當皇上,怎麼再……”

    “四叔,您言重了。”李克威道:“我説過,這是殊榮,您御駕親臨,降大尊,紆大貴,我感動您而且感激,更應涕零叩首,以死相報,無如,四叔,義父的令諭難違。”

    乾隆道:“他那是令諭,我是旨諭。”

    李克威道:“四叔,我敢抗旨但不敢違令諭。”

    乾隆還待再説,門外唐子冀飛快遞過眼色。

    乾隆他會意,當即一點頭道:“好吧,我不勉強……”

    李克威忙道:“謝謝您,四叔。”

    乾隆擺了擺手道:“別跟四叔客氣,凡事都不能勉強,勉強不太好,尤其這種事,你要不心甘情願,那事情做起來就彆扭……”

    李克威道:“您要原諒,我父的令諭難違。”

    乾隆道:“又是令諭,我聽了就討厭,説起來海青這個人我真摸不透他,唉,告訴我,克威,他怎麼樣,還好麼?”

    李克威道:“謝謝您,他老人家安好。”

    乾隆道:“他好,真的?”

    李克威愕道:“怎麼不真?您這話……”

    乾隆搖頭説道;“既然好就好,你不知道,我真怕他受不了當年……”嘆了口氣接道:“我剛才説摸不透他,現在越提就越摸不透他,克威,你義父的當年事,你知道多少?”

    (海貝勒生平事蹟,在拙作‘滿江紅’書中有詳載,敬請參閲)

    李克威道:“可以説全知道。”

    乾隆道:“誰告訴你的,他自己麼?”

    “不,”李克威道:“是我八位叔叔。”

    “八位叔叔?”乾隆怔了一怔,旋即“哦”了兩聲道:“我明白了,你是指海騰他八個?”

    李克威道:“是的,四叔。”

    乾隆搖搖頭,臉上浮起一片追憶色,道:“提起他八個來,叫人又興起一份懷念,海青這個人難得,海騰八個從年輕時就跟着他,從新疆到北京,又從北京到新疆,一晃這多年,始終是忠心耿耿,如今怕他八個也老了……”

    李克威道:“可不是麼,鬍子都長了。”

    “怎麼,瞧瞧你四叔我,我比他八個小,我都鬍子老長了,又何況他八個哩!好麼,他八個?”

    李克威道:“謝謝您,他八位也安好。”

    乾隆輕輕嘆了口氣,道:“恐怕他八個和海青一樣,外邊看起來都很好,可是心裏就未必見得好了,你的義父你知道,我瞭解他也很夠,這個人就是這樣,不管心裏怎麼着,表面上卻裝成一付若無其事的樣子,他根本不向人説一個字,要不是海騰八個把他的當年事告訴了你,你休想從他嘴裏聽一個字……”

    李克威點了點頭道:“您沒説錯,他老人家就是這樣!”

    乾隆道:“我還能説錯他,對他,別的我都明白,我就不明白他怎麼能忍受郭老六橫刀奪愛,奪去了他的梅心,最後居然還對郭家客客氣氣,忍讓到這個地步。”

    李克威道:“聽八位叔叔説,他老人家是衝着那股不平凡的交情。”

    乾隆點頭説道:“那股交情的確不平凡,他和郭老六親如兄弟,天高地厚,為他跟先皇爺拍桌子要雲珠,為他不惜惹先皇爺動氣要那頂‘九龍冠’,為他斃大內侍衞,甚至於不惜為他把腦袋丟了,可是郭老六又怎麼樣,最後卻來了那麼一招,把他痴愛多少年的梅心給奪走了,他郭老六又顧了什麼交情……”

    李克威臉色有點異樣,道:“四叔,您説過,凡事勉強不得,尤其這個情字,八位叔叔説,也許他老人家跟那位梅姑娘沒緣份……”

    “傻小子,”乾隆道:“什麼叫緣份,你四叔我宮裏有那麼多位,難道她們每個跟我都有緣份,假如沒郭老六在中間插上一腳,你説梅心她到頭來跟誰有緣份。”

    李克威沒説話,過了一會才道:“其實,您知道,那位梅姑娘是他老人家親身送往郭家的……”

    “當然!”,乾隆道:“你説,克威,一個心跟本不向着自己的女人,要她幹什麼,能勉勉強強過一輩子麼,那更痛苦,郭老六他多厲害呀,他看準了這一點,所以來個故作大方,你明白麼,傻小子。”李克威揚起了眉,臉色有點發白,道:“他老人家委實是個好説話的老好人。”

    乾隆道:“卻令人替他叫屈。”

    李克威道:“我就不明白,為什麼,八位叔叔也跟他老人家一樣……”

    “傻小子,”乾隆道:“你可真夠傻的,不一樣又能怎麼樣呀,我敢説海騰八個心裏一定不好受,一定不忿,簡直想拼了郭家,可是你知道,有你義父一句話,他們就不敢不聽,只好忍了,讓那滿嘴的血和着淚水往肚子裏流了。”

    李克威神色有點怕人,道:“四叔,您真認為是這樣麼?”

    “怎麼不真,”乾隆道:“有一點錯你四叔願輸點什麼,你不知道你義父跟你這八位叔叔麼,唉,其實海青也是用心良苦,近百年來,郭家絕學一直找不到對手,加上一套‘大羅劍’更是如虎添翼,他只有你這麼一個衣缽傳人,哪能不為你着想啊。”

    李克威兩眼一睜,道:“你是説他老人家怕我鬥不過郭家?”

    乾隆道:“説得那個一點,他簡直是怕你死在郭家人手裏。”

    李克威冰冷説道:“那您錯了,四叔,他老人家傳授我的這身武藝,放眼郭家,除了郭燕南之外,只怕找不到第二個對手。”

    乾隆猛然一喜,他忍住了,含笑問道:“真的麼?”

    李克威道:“您不相信?”

    “不,”乾隆笑着説道:“你四叔相信,怎麼會不相信,海青的衣缽傳人在郭家挑不出對手,這是一件可喜的事,這是一件……”

    門外唐子冀輕咳一聲説道:“老爺子,時候不早了。”

    乾隆偏過頭去,説道:“我知道,這就走……”

    説着,他站了起來,含笑接道:“可真是,不知不覺呆了老半天了,不管怎麼説,能見着你就跟見着海青一樣,我心裏很高興,也算不虛此行,我不能在這裏久待,有空時上承德找我去,跟我好好聊幾天,你歇着吧,我走了。”

    他可是當真,説完了話,轉身説走。李克威跟着站起來,叫道:“四叔,您請等等。”

    乾隆停步回身,道:“怎麼,還有什麼事是麼?”

    李克威沒説話,攤手伸了過去。

    乾隆訝然説道:“你要什麼?”

    李克威道:“您的旨諭。”

    “旨諭,”乾隆兩眼一直道:“克威,你是要……”

    李克威道:“剛説過,您的旨諭。”

    乾隆道:“這麼説,你……你是改變了心意?”

    李克威微一點頭道:“可以這麼説。”

    乾隆道:“克威,你義父……”

    李克威道:“您可以不管那麼多麼?”

    乾隆道:“你以為我願意管,我是要你三思……”

    李克威道:“我已經想過了。”

    乾隆一陣驚喜,旋即正色點頭,道:“那好,你聽着,他日若是海青為難你,自有我替你擔着,只管放心,大膽替四叔做事,四叔不會虧待你的……”

    翻腕自袖管摸出一塊玉佩放在李克威掌心上,道:“拿着這個,憑它,你能調用天下兵馬、大內侍衞,在我身邊的也好,在外頭的也好,一律聽你指揮,誰不聽你就摘誰的腦袋,我準你先斬後奏,還有,需要什麼,只管找‘遼東鏢局’……”

    李克威道:“沈振東?”

    “不,”乾隆道:“局主‘小孟嘗’任少君,他是我的人,而且是親信。”

    李克威呆一呆道:“怎麼,‘遼東鏢局’局主任少君是您的……”

    乾隆笑道:“沒想到,是不?現在知道了,一家人,要錢要人,儘管找他,連他也得聽你的,我走了,你別送了。”擺擺手,輕身出門而去。

    李克威當真沒送,在那裏愣愣地喃喃自語:“怪不得,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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