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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回 搶囚車頭回中計 劫法場二次撲空

    且説紀小泉要幫着玉仙劫奪木籠囚車,他本為的是就中取事,玉仙聽他説出萬死不辭的言語,自己更覺着喜愛於他。遂問道:“我們在哪裏去等才好?”紀小泉説:“我們奔信陽州管轄的地方。那裏有個孤峯嶺,嶺下有個洞,叫煙雲洞。洞前有段溝,叫石龍溝。由南陽上京,總得打此經過。這個地方最幽僻,只要囚車一到,伸手可劫。”玉仙聞聽,十分歡喜,兩個人一同撲奔孤峯嶺而來。當日晚間找店住下。一男一女同行,若要是真正烈女,再遇着真正君子,也還可以,類乎玉仙與紀小泉這樣的男女,焉能保得住清白,二人就於當夜晚間,做出了苟且之事。這一來,紀小泉把死豁於肚皮之外。書不絮煩。這日到了石龍溝南面,有個小鎮,叫孤峯鎮。二人找店住下,就説是叔侄。玉仙也改了姓紀,有人問他就叫紀玉,小泉是他的親侄兒,小泉也扮了一個武生相公的形象。二人雖是一男一女,這一打扮,還是真像兩個宮宦的少爺,行事又慷慨,終日小泉出去打聽囚車的信息。

    這日天交晌午的光景,小泉回來告訴玉仙説:“囚車明日不到,後日準到。”到了次日,吃完早飯,小泉又出去打聽囚車,離此只有數里之遙,給了飯錢出來,就在石龍溝偏北,有個小樹林內一等。天到日色平西,就見官兵在前,都是些老弱殘兵,扛着刀槍棒棍,三三五五亂走,誰也不留神這兩個是劫囚車的。見囚車後面有幾個騎馬的,一個是本地守備,姓陰叫陰兆武,他是行伍出身,外號人稱大刀陰兆武。醬巾折袖,蠻帶扎腰,面如冬瓜,騎一匹豹花馬,馬上掛着一口青龍偃月刀,上首是邢如龍,下首是邢如虎,後面騎馬的是張龍、趙虎,緊後面有兩個步下的,是韓天錦、於奢,一個拿着一條鐵棍,一個拿着銅棍。韓天錦、於奢走的透乏,在石龍溝南面樹林內歇息去了。又皆因天氣暑熱,還有十幾匹馬拉在後頭,是開封府的班頭韓傑、杜順帶着十數個夥計。這些人將走到小樹林外,忽見樹林中躥出兩個人來,説:“作死呀!”把那些兵丁嚇了個膽裂魂飛,撒腿就跑。陰兆武聞聽喊聲,一抬腿,先把偃月刀摘將下來,就奔了玉仙來了。

    玉仙早把一對鏈子槊手中一提,陰兆武用的青刀,頭一手就是青龍出水,玉仙往旁一閃,讓過刀頭,一抖左手鍊子槊,正打在手腕之上,右手一抖鏈子槊,又打在肩頭之上,反斛鬥墜馬,仗着傷不重,爬起來就跑。邢家兄弟,一拉刀就上,這兩個人,不偏不倚每人右手上受了一鏈子槊,撒手扔刀,掉頭就跑。張龍、趙虎、韓傑、杜順早被紀小泉殺得棄囚車而走,那些兵丁誰也不敢上前,轉眼間盡剩了囚車。玉仙一見,歡喜非常,先過去奔囚車,那趕囚車的早就逃命去了。玉仙、紀小泉來至囚車之前,玉仙叫了一聲:“哥哥,都是你不聽妹子之言,至有今日之禍。”那囚車裏面之人,蓬頭垢面,滿臉是血跡。玉仙把鏈子槊收起來,拉出刀,與紀小泉用刀劍把囚車一劈。紀小泉説:“你老人家慢動手罷,我大伯父不是花白的鬍子麼?這可是黑鬍子。”玉仙細細一看,説:“哎喲,不好了,中了他們的詭計啦!”紀小泉説:“你細看看。”玉仙説:“不對,是假充做我哥哥。”玉仙拿着刀就殺,那個囚犯人説:“爺爺且慢,我有幾句話容我説完。”紀小泉説:“別殺,讓他説。”那人説:“我本是南陽府問成死罪之人,那日牢頭進來淨找有鬍子的,誰願假充東方員外,半路之上遇救,也把前罪免了;半路之上不遇救,到京也把前罪免了。我們都不願意。有一位蔣四老爺,他便硬把我裝在囚車之內,爺爺要把我放了,我指你一條明路。”紀小泉説:“殺了你也是無用,你説什麼個明路?”那人説:“東方員外走的是小路,你們還可趕的上哪,如若追趕不上,到京都楓楸門外,那裏劫脱法場,伸手可得。”玉仙就依了他這個主意。紀小泉説:“便宜你這老頭子罷。”二人回頭就走。原來這都是蔣爺出的主意,聽見馮淵説他們要在商水縣劫囚車,故此設了一個假的。真的東方亮,髮髻裏頭給他按上迷魂藥餅,多少人護送,小四義,劉士傑,南俠,請着冠袍帶履,所有大眾,保護差使,用的是一輛太平車,走小路入都。那邊護送囚車的人,遵着吩咐,遇到有人劫車扔下就跑。張、趙、邢家兄弟連守備走後,韓天錦、於奢一見破囚車,問明情由,把囚車打碎,那犯人才出來,謝了二位站殿將軍,獨自去了。這二人也就投奔京師來了。

    且説玉仙與紀小泉,依了犯人的主意,就奔京都小路而走。一路之上,並沒碰見,沿路打聽,並沒人知道。那日行至楓楸門外,在關廂路北,找了個店暫且住下。可巧那店有一個東跨院,上房三間,路西另有一個小門,南面的牆臨街,就住在這裏,打聽差使。吃完了早飯,紀小泉進城打聽,天色平西,方才回來,告訴玉仙説:“開封府真有能人,差使今日早晨進城,不是囚車,就是尋常的車。包丞相大概明日奏明,早晨就降旨意,在晚膳後標進去。”玉仙説:“咱們打聽明白,哪時出來哪時劫。”蓮花仙子點頭説:“咱們既來在這裏,絕不能誤事。”二人把主意定好,就在店中等信。

    且説蔣爺押解着差使到了京都開封府,叫差役把東方亮搭下車來,班房內看押。展爺請冠袍帶履率領着眾人進去,就是劉士傑不能進去,也在班房等着聽信。眾人來到裏邊,見包公行禮,展爺把冠袍帶履往上一獻,公孫先生把包袱打開。包公正了正官服,參拜萬歲爺對象,大家全都跟着行禮,然後用香案供奉。包公復又坐下,問大眾怎麼把冠袍帶履取來,展南俠把始末根由,一五一十地回稟了一番。包公叫公孫先生打折本,以備明日五更奏明萬歲。隨吩咐升二堂,帶東方亮審問,一擺手大家出來,二堂等候。

    蔣爺出來,先把東方亮迷魂藥餅起將下來,然後用鐵鏈子把他鎖上。忽聽內面吩咐下來:“帶東方亮!”蔣爺帶着他進了角門,來至二堂。東方亮雙膝跪倒,俯伏在地。包公在上面把驚堂木一拍,説:“抬起頭來。”東方亮抬頭一看,這開封府如森羅殿一般,包公居中落座,類若冥府閻君,怎見得,有贊為證:堂鹹振,東方亮細把包公看,難免賊人心中有些動搖。分明是五殿閻君居中坐,令人一見怎不發毛。帶一頂,三山帽,明珠嵌,鑲異寶,細絲迭,金龍繞,如意翅,花兒巧,正面上,有絨桃,原來是顫顫微微一頂金鑲貂。穿一件,品級袍,錦簇簇,絨繞繞,蟒翻身,龍探爪,穿五雲,海水鬧,八吉祥,水上飄,壽山福海一件紫羅袍。玉帶橫,玲瓏妙,白壁身,藍田照,刀口細,巧匠雕,恰正是一條銀龍串滿腰。皂緞靴,底不薄,包氈篆,灰土少,走金階,步御道。論骨格,神威奧,文根本,武將貌,兩額闊,立眉梢,目光正,三山妙,土形滿,福不小,方海口,大耳朝,滿部剛須頰下飄。性最直,多剛暴。菩提心,憐忠孝,惡逆子,把權奸惱,一任你皇親國戚勢大如天,犯之時也不饒。

    且説東方亮揭去迷魂餅,忽然心中明亮,見包公端然正坐,恰似森羅殿一般,就覺身不搖自顫,體不熱汗流。又見包公把驚堂木一拍,問道:“你就叫伏地君王麼?暗地勾串賊匪,盜去萬歲爺冠袍帶履,家中擺設藏珍樓,害死兩個校尉,暗地私通襄陽王,種種皆是不赦之罪,快些招將上來。”東方亮一想,不招不行,如若不招,也怕經不住三拷六問,倒不如一口招承免得受刑,或者有自己的朋友前來救我,也是有之。他就招了:藏珍樓是上輩所遺之樓,樓內雖放着冠袍帶履,是白菊花所盜。私通襄陽王,是朱英傳信,雖是種種不法,全不干他的事情。包公叫他畫招,他就畫了招供。把他釘時收監,叫先生打好折本,包公退堂,預備次日五鼓,奏聞萬歲,呈進冠袍帶履。

    再説這日玉仙正要叫紀小泉出去打探,忽聽外面一陣大亂,店家過去説:“二位相公,不看熱鬧去嗎?”小泉問:“看什麼熱鬧?”店家説:“明天這西門外頭,殺反叛呢,今天瞧熱鬧人都去了。”小泉説:“明天剮人,為什麼今天全去看?”店家説:“你們不知,有膽子小的,是今天去看,膽大的是明天去看,明天一者人多,二則地面哄得大利害。”小泉問:“今天看什麼?”店家説:“看搭棚的,設立公案桌,栽上樁子,拉上繩網,明天馬步軍隊,都在那裏把守,全是弓上弦,刀出鞘,外面人想進去,一個也不能。”小泉説:“我們不愛看那個熱鬧,今天倒可以得便,少刻我們瞧瞧去。”一擺手店家出去。玉仙與小泉商議,是今天從牢獄救出來哇,還是明天劫法場好哪?小泉説:“今天晚上不行,一則隔着一道城,二則牢里人太多,咱們沒到過裏頭,裏面道路不熟,倘若哥哥與大眾收在一處,大家一嚷,倒壞了事啦,若要劫牢反獄,非得人多不行,倒不如我們還是劫法場。可別容他到法場,一到法場,不容易救了。”玉仙先要到法場看看,小泉不教她去,説:“開封府人有往團城子去過的,倘若教人認出來,大事全壞。”玉仙被他一攔,也就下去了。

    小泉親身去了一趟,半天方才回來。玉仙問他法場的情形,小泉説:“你老人家也不用打聽,也不容他到法場,一到法場,就不好救了。此時城裏關外,亂跑官人,全為明天護法場的差使。”玉仙又問:“你看那些官人,像有本事沒有?”小泉説:“難道你沒瞧見那些官人嗎?殺一個全跑了。”玉仙説:“可惜那些錢糧給他們吃。”當夜早早安歇。次日五鼓之時,外面吵吵嚷嚷,玉仙起來拾掇利刀,帶上鍊子槊,紀小泉掛上寶劍,先出來把西邊小門關上,怕店家過來,復又進來,在屋中聽信。聽有馬匹來回的亂跑,又聽見説總沒見差使到,紀小泉和玉仙在房中急得亂轉。又等了半天,只得出去打聽打聽,開了西邊小門,到了前面,店面已是大開,此時天已紅日上升,往外一看,街上之人全站滿了。外面營兵全是卒巾號坎,扛的是長短傢伙,紀小泉打聽説:“差使還沒到麼?”那人説:“不但差使沒到,連城還沒開哪,我們傳的是五更天的差使,這個時候城還下開,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往常城門早就開了。”正説話間,從正東飛跑卜來了一個騎馬官人説:“閒人閃開,差使到了。”紀小泉往回裏就跑,進了東院,關上小門,叫玉仙,二人奔到那牆下,聽見牆外破鑼破鼓的聲音,二人往牆上一縱,玉仙往外面一瞧差使,“哎喲”一聲噗咚摔下牆來,紀小泉一看嚇了個膽裂魂飛,要問什麼緣故,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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