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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奇俠一枝梅

    且説小魔女一聽説糯米酒,不由望了望徐半仙,心想:那渾人頂喜歡飲糯米酒的,怎麼這先生也喜歡糯米酒?便笑問:“你喜歡糯米酒?”

    “鄙,鄙人最喜歡糯米酒了,香醇帶甜,又補身子。”

    小魔女問紫醬臉:“有糯米酒嗎?”

    “小姐,糯米酒可沒有,桂花陳酒也跟糯米酒差不多,要不要?”

    “好吧,就桂花陳酒好了。”

    紫醬臉心中暗喜,桂花陳酒有色有香,放了甘家特製的迷魂藥——七日睡,更不易發覺了。他連忙到船尾端了一壺桂花陳酒來,給小魔女和徐半仙斟上滿滿一杯,笑着説:“小姐,先生,這是我船上唯一的一瓶桂花陳酒,捨不得用,現特來孝敬兩位。”

    徐半仙一聽,便説:“這,這,這真對不起了,早知這樣,我們不該要你們這瓶酒了,船家,你先來一杯吧。”

    “不,不,兩位是我們的衣食父母,怎敢無禮先飲?”

    徐半仙側着臉笑問:“你不敢先飲,是不是這酒裏放了蒙汗藥?”

    紫醬臉一怔,忙説:“先生,別開玩笑,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亂説。我們一向安份守法,怎敢作這無法無天之事。”

    徐半仙這一句話,立刻引起了小魔女的警覺,説:“既然沒下蒙汗藥,你怎麼不敢先飲一杯?”

    紫醬臉想了一下,説:“既然兩位見疑,就得罪了。”於是他將一杯桂花陳酒一干到底,又斟滿説:“兩位這下總可放心了吧?”

    小魔女問:“你是不是先服了解藥?”

    紫醬臉頓時不悦説:“既然小姐見疑,這酒就別飲好了。”説着,便想將酒拿走。

    徐半仙説:“唉!你這船家也太過小器,小姐不過跟你説句玩笑罷了。”

    “這玩笑我們可擔當不起。”

    “好,好,你放下吧。”

    紫醬臉這才放下酒,説聲:“兩位慢飲。”慌忙退了出去,到船尾急服解藥。原來這七日睡迷魂藥,飲下後並不立刻發作,過一會才起作用,所以紫醬臉才敢大膽先飲。

    小魔女微微呷了一口,感到一股桂花的清香,酒味中略帶甜意,不由大喜:“先生,這酒果然不錯呵!”

    徐半仙也呷了一口,忙説:“對,對,果然不錯,比糯米酒好多了!”他一連飲了兩杯,向小魔女説些江湖上的趣事,説着説着,突然“嘩啦”一聲翻倒,一下昏迷不省人事。小魔女一怔,問:“先生,你怎樣了?怎麼這樣容易醉倒?”跟着耳中聽到船家的聲音:“倒也,倒也!”小魔女心裏一下明白過來,原來真的是船家做了手腳,在酒裏下了蒙汗藥。她冷靜地試調息運氣,感到自己並沒有中毒現象,略略放下心來。她一時還沒想到自己已是百毒不侵了。為了再探清這兩個賊人是哪條線上的人,她也裝着昏迷過去,伏在桌上不動。不久,紫醬臉和嘶啞聲走了進來,見他倆昏迷不動,一聲冷笑:“他們終於中計了。”

    紫醬臉漢子看了徐半仙一眼,説:“你這鳥先生,險些壞了我們的大事。好,老子先叫你去喂王八。”便提起徐半仙,要將他拋下江去。

    小魔女聽在耳中,看在眼裏,眼見徐半仙給紫醬臉提到船頭,心想:我這時再不出手,這算命先生就葬身江中了。正想暗發梅花針時,突然之間,紫醬臉象中了邪似的,不能動了,提着徐半仙身子的一隻手放鬆了,徐半仙“嘭”的一聲,跌在船頭艙板上。事情也真那麼的巧,徐半仙垂落下來的身子,一隻腳踢在紫醬臉的身上,反而將紫醬臉踢下江中去。

    嘶啞聲看了愕然不解,急奔出去喊道:“老二,老二,你怎樣了?”只見紫醬臉手不能動,靠一雙腳踩水,嘴裏説:“大哥,你,你,你快來救我。”話剛説完,一個急浪,又將紫醬臉捲到遠處水面,嘶啞聲顧不了船上迷倒的人,急忙跳落江中去救紫醬臉。

    小魔女也看得愕然不解,不明白紫着臉為什麼突然間不能動了,難道他遭了別人的暗算?是哪一位高手暗中救了這算命先生?便走到船頭四下打量。只見船隻在江中順流而行,離兩岸頂遠,不可能是岸上之人所為。莫非這高手隱伏在船上麼?於是小魔女縱身上了船篷。從船頭一直搜索到船尾,除了自己和徐半仙外,船上再無其他人。小魔女更奇怪了。是這紫着臉突然抽筋,自己翻到江中去了?她走到船頭,只見徐半仙仍昏迷不醒,一時不知該如何把他弄醒,她一下想起了自己身上帶有玉女黑珠丹,這是能解百藥的靈藥,便餵了徐半仙一粒。果然不久,徐半仙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船頭上,先是愕然,繼而驚訝,問:“小姐,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醉成這樣,跑到船頭睡了?”

    小魔女好笑道:“還問哩!你叫船家用蒙汗藥蒙倒,算你大命,沒有死。”

    徐半仙嚇得跳起來:“哪,哪,哪兩個,個,個船家呢?”

    “他們跳到江裏去了。”

    徐半仙更是奇異:“他們蒙倒了我們,怎麼倒自己跳進江裏去的?小姐,是你將他們趕下江去的吧?”

    “我卻沒趕他們,真的是他們自己跳下去的。”

    徐半仙又怔了半晌,大概在思索小魔女是不是跟自己開玩笑。他一下想起一件事來,問:“小姐,你怎麼沒給他們蒙倒的?”

    這一下,倒把小魔女問住了。是呀,我也飲了酒,吃了菜,怎麼不給蒙倒的?她猛然想起了陳幫主的話來,自己服了黑珠壁虎汁,身體已是能抗萬毒,怪不得自己沒給蒙倒。

    徐半仙問:“是不是小姐聽了鄙人的話,知道今夜有大禍,事先服了解藥?”

    小魔女一笑,也不解釋,説:“我們別説這些了,現這船沒人駕駛,天又快黑了,我們怎麼辦?”

    “請小姐放心,鄙人也曾學過駕船。”

    “你真的會駕船掌舵?”

    “鄙人在江湖上混飯吃,沒學會幾套手藝怎能在江湖上行走?”

    小魔女大喜:“先生真算得半個神仙了。”

    “但求小姐今後別割鄙人的舌頭就好了。”

    小魔女笑起來;“只要你能駕船,我再也不割你的舌頭。”

    小魔女感到幾次同他共患難,同生死,而這先生也正象崔延山所説的,不是一個奸詐之人,在某方面,還是一個忠厚誠實的君子。看來他看相算命,只不過為謀生,並不是想存心騙人。尤其經過這一次,已對他好感起來。

    徐半仙説:“多謝小姐。”

    “噢!你快去掌舵吧,別叫船隻觸礁或擱淺了。”

    “小姐放心,哪會觸礁擱淺的?只要順風順水,兩天一夜,我們便可到達衡陽。要是小姐高興,鄙人還可以送小姐到長沙或武昌哩!”

    “別,別,我要到衡陽尋那渾人去。”

    “渾人?!”

    “我要尋找的董子寧,先生,你不是説他沒有死麼?”

    “哦?!這個董子寧是個渾人?”

    “他呀,簡直渾透了!”

    徐半仙不再問下去,自己到船尾去拉帆掌舵了。

    船在江面上航行了一段水路,小魔女突然發現船艙裏全是水,幾乎浸過了自己的鞋面。她對船尾掌舵的徐半仙喊起來:“先生,怎麼船艙進水了?是不是觸了礁石?”

    徐半仙聽了,忙從船尾過來,一看,果然艙裏全是水,一下猛省過來,説:“不好,叫這兩個賦人做了手腳。”

    小魔女忙問:“他們做了什麼手腳?”

    “想不到這兩個賊人水性這般好,在水底下將船底鑿穿了。”

    小魔女大驚:“那我們怎麼辦?這船會不會沉?”

    “一時還沉不了。小姐。我們趕快把船靠岸,到岸上去吧。”

    這時,一個陰側惻的嘶啞聲在江水中説道:“你們想靠岸?別發春秋大夢了,跟我到江中去喂王八吧。”

    原來嘶啞聲在江裏救了紫醬臉,問:“老二,你怎麼突然翻下船的?”

    “大哥,我不知怎的叫人封了穴位。”

    嘶啞聲愕然:“誰封了你的穴位?”

    “我也是莫名其妙。在我想將那鳥先生丟下江時,突然憑空一股勁力,便封了我的穴位,叫我不能動彈。偏偏那鳥先生從我手中掉下來時,他那死人腳一下便將我踢到了水裏。大哥,別説了,你快帶我到岸邊去。”

    嘶啞聲負水將紫醬臉拖到岸邊,解開了他的穴位,問:“老二,你看是誰封了你的穴位?是不是那鳥先生?”

    “不會,我看出那烏先生根本不會武功,極可能是那碧雲小女妖。果然她沒有給我們蒙倒。看來她內力極渾厚,能隔空點人穴位。”

    嘶啞聲聽了半晌不能出聲。

    紫醬臉問:“大哥,現在我們怎麼辦?”

    嘶啞聲半晌才説:“想不到這小女妖劍術精湛,內功也這麼強,怪不得三位甘爺不敢正面與她交鋒!”

    “大哥,我們就此罷手不成?”

    “我們這樣空手回去,怎向甘爺交代?”嘶啞聲咬咬牙,“老二,我們乾脆趕上去,將船弄沉了,就算這小女妖武功再好,只要她不懂水性,在江水裏便不是我倆的對手。”

    “萬一她懂水性怎麼辦?”

    “就算她懂水性,也決不會比我們好。即使失手,我們也可逃命,逃不了,我們亦只好認命。”

    紫醬臉遲疑地説:“大哥,那鳥先生説我今夜會有殺身之禍……”

    “嗨!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去相信算命先生的胡説?老二,走吧,萬一我們得了手,拿到兩萬兩銀子,就夠我們快活一輩子。”

    這兩兄弟,原是湘江的兩水鬼,水性極好,能在水中潛伏三天三夜,一向在這湘江上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自從他們為甘氏三然收服後,懾於甘氏三煞的武功和通天猴的手腕,便將自己兩條賤命賣給了甘家。他們一來害怕甘氏三煞的萬蛇噬心指;二來貪圖這筆偌大的賞金。他們悄悄地潛入江水中,很快追上了這條大船。這條大船是他兩兄弟特製的,船底有一個活塞。他們在水底下不費吹灰之好,便將活塞弄開,讓江水湧入船艙……

    他們在江中聽到小魔女的大聲叫喊,又聽到徐半仙想把船靠岸,知道他們不懂水性,更放下心來,便陰惻惻地説:“你們想靠岸?別作夢了。”

    紫醬臉也説:“小女妖,只要你乖乖地自斷兩手,我們可以饒你一條命。不然,你只好喂王八去。”

    小魔女大怒,手一揚,兩支無形梅花針激射出去。只聽見紫醬臉慘叫一聲,手掩雙目,直沉江底。這時小魔女的功力,不知比三年前高出了多少倍,兩支梅花針不但刺穿了紫醬臉的雙目,而且勁力直穿後腦,登時取了他的性命。這紫醬臉便應了徐半仙的話,遭到了殺身之禍。

    嘶啞聲大驚:“老二,你怎麼樣了?”話沒説完,突然感到一股極強的勁力,將自己身體似捆敗草拍飛起來,五臟俱裂,然後直沉江底,追隨他的老二去了。

    小魔女本來想再發射梅花針,見嘶啞聲身體突然從水中飛起,又墜落到水中,心中一怔,一跺腳,説:“想不到這賊子有這套奇怪的武功,叫他逃走了。”

    徐半仙卻搖搖頭説:“看來,他也活不了,到江底去喂王八。”

    “你怎知他活不了?”

    “鄙人看出,他從水中飛起時,已是一具屍體,不是個活人。”

    “真的?”

    “鄙人自問不會看走了眼。”

    小魔女疑惑:“難道有位高人在水中暗暗助我們不成?”她不由想起了紫醬臉在拋徐半仙時突然翻到江中的情形。

    這時,小魔女那匹千里烏雕追風馬長嘶起來。小魔女大驚:“不好,我的馬。”

    徐半仙説:“小姐,我去看看。”

    “先生,這船快沉了,你不怕黑麻麻跌到江裏去?”

    “小姐,你放心,鄙人多少懂些水性。”

    徐半仙説着,已沿着船舷走去了後艙,將小魔女的烏雕馬牽了過來,説:“小姐,看來你這匹馬懂水性,你快騎上它到岸邊去吧。”

    “那你呢?”

    “鄙人會水,只要有一塊木板,便淹不死。小姐,你懂不懂水性?”

    “懂一點。”

    “那太好了。小姐,你抱一塊木板騎上馬吧,萬一馬不行,你也可以抱着木板漂到岸邊的。”

    “你真的識水性?”

    “小姐,你別管鄙人了,鄙人不會淹死的。船快下沉了,你快走吧。”

    “先生,我們一塊騎上馬吧。”

    徐半仙搖搖頭:“這匹馬在水中馱不了兩個人。”徐半仙不再理會小魔女,執意催促小魔女騎上馬背,自己朝馬臀部一拍,烏雕馬長嘶一聲,跳入江水中,踏波分浪,馱着小魔女直朝岸邊游去。小魔女心想:早知這匹馬能涉水,我又何必去搭這條賊船?她回頭看看徐半仙。淡淡的月光下,只見徐半仙站在船篷上,向自己揚揚手,風中傳來他的聲音:“小姐,小心了。”

    小魔女一陣感動,感到這算命先生臨危中卻先人後己,象是武林中的俠義人物,心中升起了敬意,説:“先生,你等等,等會我上了岸,叫這匹馬來接你。”

    “小姐,不用了,鄙人自會上岸。”

    好一會,小魔女到了岸邊,回頭一看,只見江面波光粼粼,那隻大船不見了蹤影,不知是下沉了,還是漂到了下游,江面上,也不見徐半仙。心想:這先生去了哪裏?他不會沉到江底吧?要是他不幸給淹死了,自己可欠了他一片情。便暗運內功,將自己的聲音送到遠遠地叫:“先生,你在哪裏!先生,你聽到我的聲音嗎?”

    半晌,仍聽不到徐半仙的回答。小魔女心裏暗想:他不會給淹死吧?會不會隨江水漂到下游去了?小魔女立在江邊遙望了一會,只要看到一點遊動的黑影,她便會趕馬下河。驀然間,她聽到不遠處一陣水響。一個黑影子從水底冒了出來,藉着月光定神一看,那不是徐半仙又是誰?小魔女大喜,奔過去説:“先生,是你嗎?”

    “小姐,正是鄙人。”

    “我怎麼在江面上見不到你的?”

    “鄙人是潛水來的。”

    小魔女驚訝他有這樣的好水性,説:“先生,想不到你竟有這樣的好水性。先生,你能不能教我?”

    “小姐要是高興,鄙人正好藉此報答小姐的救命之恩。”

    “我幾時救過你了?”

    “小姐真是貴人善忘。小姐在慈恩寺、苗寨,不是殺退了強人,救了鄙人麼?”

    “哎!你別説了,那些強人,都是衝着我來,倒是我連累了你擔驚受險。”小魔女看見他從水中站起來時,手裏提着兩個大包袱,又奇怪了,問:“你提着什麼?”

    徐半仙笑了笑:“這是小姐的衣服和金銀,另一個,卻是那兩個賊人的東西。這兩個賊人,船裏藏的金銀還不少哩!”

    小魔女又是一陣感動,笑了笑:“你也真是,保住一條命已算好了,還要這些金銀幹什麼?”

    “為,不,鄙人沒有盤費,自問還可以給人算命看相混日子,要是小姐沒有盤費,總不能向別人討吧?”

    “噢!你怕我沒盤費麼?到處都有些大户人家,只要我一伸手,二三百兩銀子便隨時都可以拿到。”

    “他們會那樣大方?肯給你?”

    “怎到他們肯不肯的?我拿了,他們還不知道哩!”

    徐半仙怔了怔:“小姐不問自取,那不成了小偷麼?”

    小魔女笑起來:“什麼小偷不小偷的,看你説得多難聽。世上為富不仁的人有的是,我取了他們的不義之財,沒要他們的性命,也算是便宜他們了!難道你取了這兩個賊人的金銀,問過了他們嗎?”

    徐半仙怔了怔,然後笑道:“小姐,這可不同。”

    “這有什麼不同?都是不問自取。我要是真的缺盤費了,所取的人家,都是些為富不仁,昧了良心的壞蛋,或者是欺壓百姓的貪官污吏以及殺人越貨的賊人。那些正正當當的人,我半個銅錢也不動他們。”

    “原來小姐是俠義心腸的人物,鄙人還以為小姐是富豪人家的子弟哩!”

    小魔女一笑:“你沒背後罵我是不可理喻,刁蠻任性割人舌頭的小姐吧?”

    “鄙人不敢。”

    “好了,先生,那兩個賊人的金銀可不少吧?”

    “大約有百兩左右。”

    “這也不少了!先生,連同我的金銀,你一併拿去。”

    “鄙人怎敢動小姐的金銀?”

    “我叫你拿你就拿去好了!這樣,你可以回家買回買地蓋房子,再也用不着在江湖上擔驚受險,過那風餐露宿的日子。”

    徐半仙搖搖頭:“鄙人可不想回去當什麼財主和富豪。正所謂:‘財多身子弱,錢多睡不着’。一怕小偷光臨,二怕強人打劫,三怕官家敲詐,四怕自己……”

    小魔女奇怪了,問:“你怕自己幹什麼?”

    “小姐,人心貪得無厭,有了錢又想做官,做了官又想當皇帝,當了皇帝又想長命百歲做神仙,倒不如無錢一身輕,憑自己一技之長混口飯吃,無憂無愁,在江湖上雖然擔驚冒險,卻樂在其中,自由自在,豈不更好?”

    小魔女笑問:“你既然不想當財主,要那兩個賊人的金銀幹什麼?”

    徐半仙笑了笑:“這些無主的不義之財,鄙人準備散發留那些無依無靠的鰥、寡、孤、獨、老、弱、病、殘之人,鄙人怎敢要這些不義之財?”

    小魔女聽了又是驚訝,想不到這個膽小如鼠的算命先生,竟有這樣一顆仁慈之心,這樣一副俠肝義膽。比起武林中自稱俠義之人,不知高多少!心下更是敬佩不已。着來他不是一個騙人財物的算命先生,而是江湖上的一位奇人異士。可惜他不會武功,要是他會武功多好。

    徐半仙説:“小姐,我們現在好不好去找一户人家借宿一夜,烘乾衣服,明天好趕路?”

    小魔女四下看了看説:“這江邊四下無村落,去哪裏找户人家?”

    “小姐放心好了,這一帶鄙人曾經來過,知道離這不遠處有一座觀音庵,庵裏的主持是位老尼,我們去她那裏借個地方好了。”

    小魔女大喜:“這更好了。”

    果然走了三里地遠,在江邊山拗一處竹林中,便有一座觀音庵。徐半仙便上前拍門求宿,向老尼一揖説:“鄙人主僕二人,因貪圖近路,不幸失落水裏,望師太行個方便,借處地方住宿。”

    老尼見是一位中年漢子求宿,象只落湯雞似的,先是一怔,後見他身後站着一位生觀音似的姑娘,又是驚訝,聽他這麼一説,便點點頭説:“出家人與人方便,兩位施主若不嫌棄小庵淺窄,只管住宿好了。”

    徐半仙又是一揖:“多謝師太,還望師太借個火,好讓我主僕兩人烘乾衣服。”

    老尼命人給他們準備一爐炭火,又安排兩間靜房讓他們住宿,然後自己到後庵去了。老尼一走,小魔女間徐半仙:“你為什麼説我此是主僕?你不能説我們是兄妹嗎?”

    “小姐是千金之體,鄙人怎敢放肆認兄妹?還是主僕的好。”

    “什麼千金萬金的,以後你見了人,説我們是兄妹好了。”

    徐半仙忙搖手:“這使不得。”

    “為什麼使不得,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鄙人怎敢瞧不起小姐的?我們年紀相差甚遠。相貌不同,説是兄妹,更弓除別人的猜疑,反為不美。”

    “別人猜疑,理他幹嗎?”

    “小姐恐怕少在江湖上走動,不知江湖上人心險惡。鄙人這等身份,怎能認小姐為妹?還是主僕適合,不為別人注目。”

    小魔女,笑:“你今後是我的僕人了,那得聽我的派遣。”

    “鄙人性命是小姐所賜,願終身聽從小姐的派遣,只求小姐別再割我的舌頭。”

    小魔女卟嗤一笑:“你這人真有意思,我怎麼會再割你的舌頭?就算你真的騙了我,我也不會割你的舌頭了。”

    “多謝小姐。小姐,鄙人要烘烤衣服了,小姐是不是先回房間休息,等鄙人烘乾小姐包袱中的衣服。然後再請小姐替換。”

    小魔女一想,覺得也是,孤男寡女脱了外衣一同烤火,儘管心無邪念,但讓別人知道了,總不免有些流言蜚語,便站起身説:“先生,那麻煩你了。”説完,便回到靜房,將自己外衣脱下,晾在窗台上,上牀而睡,正朦朧入睡時,驀然聽到窗外有輕微的響動,一下驚醒過來,問:“誰!?”

    窗外是徐半仙的聲音:“小姐,是鄙人,衣服烘乾了,現鄙人將小姐窗台上的衣服取去,烘乾的衣服。便放在窗台上,小姐請自便。”

    小魔女心想:這先生真是好心。便説:“不用了,這衣服到明天自然會幹。”

    “不,不,鄙人還是取去烘乾才是。”

    第二天,小魔女醒來一着,果然自己的衣服給疊好放在窗台上,而自己昨天所穿的白衣白褲,卻沒有拿回來,看來是徐半他怕再次驚醒自己,不來打擾自己了。小魔女穿好農服,這是一套秀才的服飾。小魔女對着小銅鏡看了看,自己又變成一位翩翩美俏的公子。她走出靜房,看看徐半仙,誰知徐半仙不見了人。心想,這先生一早跑去了哪裏?轉到庵外極目四觀,哪裏看見徐半仙的影子?便去問老尼。老尼見突然來了一位英俊的年青公子,有些訝異,問:“施主是誰?”

    小魔女一笑:“師太,你認不出我了?”

    老尼打量了她半晌,才認出來,説:“原來是女施主,貧尼幾乎不敢認了。”

    “師太,我那位管家呢?他去了哪裏?”

    老尼有點愕異:“施主不是叫他先去衡陽辦事麼?他一早就動身了。他怕驚醒了施主的清夢,將施主的衣,服交給我,讓我交給施主。”

    小魔女心想:這先生怎麼就走了?也不告訴我一聲的,看來他害怕與我同行,便不辭而別。既然老尼這麼説,只好説道:“對了,是我一時忘了。”小魔女取了衣服,告辭老尼,便騎馬上路,心裏想起徐半仙的不辭而別,有點怏怏不快。她不朝衡陽方向而去,而是直取祁東縣。因為董子寧曾在祁東縣為那小商人看過病,到那一帶打聽,或許有人知道董子寧的一些蹤跡。

    小魔女走了好一段路,只見驕陽當空,時近中午,遠遠看見路邊又有一座茶亭,亭於裏面,有一檔賣小食的攤子。小魔女一早離開了觀音庵,走到現在,又感到有些口渴肚餓,便飛馬來到茶亭。一看,這小食攤檔可吃的東西真不少,有油條、燒餅、包子、炸角和白粥。亭外擺了幾張木桌,坐了不少的人,有行商、小販、腳伕、差人,其中一位,卻是文質彬彬,極為文靜的書生,獨坐一桌,身旁站了一個眉清目秀的書僮,他在這一羣人當中,彷彿如鶴立雞羣。小魔女略略看了他一眼,心想:這書生不知是哪一户富貴人家的子弟。便跳下馬來,如一張空無一人的桌子坐下。一位中年婦人忙走上來笑臉相問:“公子,要吃些什麼?”

    “來四、五個包子吧。”

    “公子不要白粥?”

    “好,來一碗。”

    婦人慌忙端了一碟熱氣騰騰剛蒸好的肉包子來,隨後又端上一碗上好的明火白粥。

    小魔女發覺這位文雅的書生在暗暗打量自己,也不去理睬,只管自己拿起包子吃。

    不久,前面的道路上,又奔來十多匹快馬,簇擁着一位衣冠鮮麗的官員而來。最先一匹馬上,坐着一位武士,濃眉短鬚,十分威武。後面的幾匹馬上,都是一色家人打扮,一個個身佩腰刀。小魔女心想:這不知是哪一處的大官,帶了這麼多的隨從,要是真的碰上了強人,這些家人、武士不知頂不頂用,那位官員一眼看見了小魔女那匹雄偉異常的烏雕馬,一雙眼睛頓時亮了,停下馬來,對身邊一位家丁説:“阿忠,你去看看,那匹黑馬是不是我家王爺走失的那匹寶馬。”

    原來這位官員是長沙府谷王爺的大總管,從長沙到永州府辦事,路經這裏。半年前,谷王爺不見了一匹黑色寶馬,四處派出人去尋找也找不到。現在這總管見了這匹雄俊的烏雕馬,怕是王爺丟失的寶馬,故打發家人來看看。阿忠應了一聲,便跳下馬來,走到烏雕馬前打量。小魔女也不出聲,看他怎麼樣。

    阿忠看了一會,便大聲問:“這是誰的坐騎?”用目光巡視茶亭上所有的人。

    小魔女冷笑一聲:“是我的,你想怎麼樣?”

    “你這匹馬從哪裏得來的?”

    “你管得着嗎?”

    小魔女這樣傲慢的回答,令茶亭內外的人都感到驚訝,有的暗暗為小魔女捏了一把汗,有的心中疑惑。難道這單身出門的青年公子是一位達官貴人的於弟麼?不然他怎麼敢這樣放肆,不怕惹下大禍?只有那文雅書生若無其事,獨自優閒地品茶。

    王府家了阿忠一時不明小魔女的身份,上下打量着小魔女,不敢發作,説:“這是我家王爺的寶馬,半年前叫人偷了去,我為什麼管不着?”

    小魔女一聽,這匹馬是她三年多前在廣西邊鎮上偷的,開初還有些忐忑,現在更放下心來,微笑問:“這是你家王爺的馬嗎?要是你能令它聽你使喚,便是你家王爺的了。”

    阿忠一聽,便想去挽烏雕馬的緩繩,烏雕馬一聲長嘶,仰首揚鬃,揚蹄朝阿忠踢去,幸而阿忠會武功,急忙閃開,才沒叫烏雕馬踢中。小魔女這時已離開桌子,走到遠處,一聲唿哨,烏雕馬便直朝她奔過去。茶亭內的人一看心中明白,顯然這匹馬不是王府的了。

    那位王府大總管面色一變,喝聲:“這小子準是個偷馬的慣賊,給我把他抓起來,送到官府審問。”

    小魔女一聽大怒,見四、五個家丁拔刀朝自己湧來,正想揮動馬鞭,叫他們知道一些厲害。驀然間,只見一個人身形一閃,躍在這些家丁中間,“砰嘭”兩聲,一下將這四、五個家丁拍出幾丈遠的地方,一個個給摔得頭破血流。小魔女定神一看,竟然是那位文雅書生出手。她感到有些驚訝,想不到這文質彬彬的書生,竟然是一位上乘的武林高手。那書生冷冷地説:“光天化日之下,誣良為賊,還有王法嗎?”

    這樣一來,所有人都驚愕了,濃眉武士卻哈哈大笑:“看不出你還是個行家,怪不得這偷馬賊有恃無恐,原來還有你這個主兒,好,等我來領教你幾招。”説時,驟然從馬上躍起,身形疾如電閃,一下就逼近到書生跟前,説聲:“看招!”雙掌挾帶風聲,直朝書生拍來。書生身形上恍,避開了這壓頂凌厲的掌勢,一聲冷笑:“想不到江南飛靈派的海面飛浪掌也不過如此。好,本公子讓你先出手三招,你要是劈中了我的衣襟,算我敗了,不來趕這消渾水。”

    濃眉武士一下見對手説出自己本門派的武功,暗吃一驚,問:“閣下是誰?”

    “你敗了,去問你的掌門人吧!”

    濃眉武士大怒:“你敢小看了我?”説時,一招“大海飛浪”拍來。書生從容鎮定,並不還招,身形詭異,輕巧地閃開。濃眉武士一連使出本門派兩招絕招,不但不能劈中書生的衣襟,連邊兒也捱不到半點,不由大驚。書生説:“三招已過,看本公子的吧!”説時,掌力突發,濃眉武士頓時感到自己已被對方的掌風籠罩着,只見四面八方都是書生的手掌,接着,他“呵呀”一聲,胸口已捱了書生的一掌,身如敗絮,直飛了出去,摔得昏了過去。

    王府大總管見勢不妙,連忙命家丁抱了武士上馬,慌忙逃命。那書生朝小魔女一揮,説:“仁兄,見笑了。”

    小魔女既驚訝這俊秀書生的武功非凡,又感謝他不畏權勢,仗義相助,便還禮説:“多謝相助。”

    “哪裏,哪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國固有的品德,又何必言謝?請教仁兄尊姓?仙府何處?”

    “我姓白,雲南人。你呢?”小魔女出言直爽,不象這書生文質彬彬。

    “原來是雲南白公子,失敬,失敬。小弟姓華名嶽,桂陽長樂山人。”

    小魔女一笑:“看來你年紀比我大,怎麼稱小弟了?那我不是小小弟了?”

    華嶽一笑:“原來白公子卻是爽快人,敢問白公子到此何事!”

    “前來訪友。”

    “妙哉!小弟也是前來此處訪友。”

    “哦!?你訪的是什麼人?”

    “一位世外高士。”

    小魔女奇怪:“什麼世外高士?”

    “不怕公子見笑,小弟這位朋友,原是武夷棄徒,自從給掌門人廢去武功後,憤世疾俗,不再與武林人士來往了,隱姓埋名,在邵陽高霞山一處深谷中結廬而居。小弟在一年多前,偶然與他相識,傾談之下,小弟見他談吐不俗,人品之高,當今少見,便與他結為知己。”

    小魔女聽了半晌不能出聲,睜大了一雙秀目,心暗想:難道這位高士就是那渾人董子寧?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問:“這位高士姓甚名誰?”

    華嶽搖搖頭:“這一點,小弟不能奉告了。這位高士再三叮囑小弟,千萬不能將他的姓氏告訴任何人。”

    “他是不是董子寧?”

    華嶽驚訝:“你怎麼知道了?”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小魔女長吁了一口氣,心裏不由罵起來:這個渾人,怎麼跑到邵陽高霞山去了,還隱姓埋名呢,怪不得我四處打聽他不到,韋媽媽和聖姑姑也打聽他不到。好,這一次我見到了他,倒要問問他為什麼負約不來見我。便氣得罵出聲聲:“他算是什麼高士,一個渾透了的大渾人。”

    華嶽愕然:“白公子怎麼這樣説?子寧賢弟可是為人心地仁厚,品質超羣之人呀。”

    小魔女説:“華大哥,我找的正是他。麻煩你帶我去見見他。”

    華嶽思疑:“她與他有仇怨麼?這樣。小弟不但不能帶你去,還要阻止你前去見他呢。”

    “你想如何阻止我?”

    “就憑我這雙肉掌。”

    小魔女一笑:“你想嚇唬我?與我動手?”

    “不敢,要是你前去尋伊,小弟只好無禮了。”

    小魔女心想:想不到這渾人竟結交了這麼一個俠肝義膽的朋友,便説:“我不是前去找他尋仇,而是去責問他,為什麼負約不去去南看我。”

    “真的?”

    “噢!我騙你幹什麼?”

    華嶽大喜:“既然這樣,小弟當然奉陪白公子前去,看來,你與董子寧相識多年了吧?”

    “三年前,我們就認識了。”

    “這更妙了!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白公子能與子寧賢弟相識,看來也是子寧一流的人物,小弟能結識白公子,真乃三生有幸。”

    小魔女嫣然一笑:“我可不象他那麼渾。”

    “白公子講笑了。”華嶽説時,回頭招呼自己的書僮,“司劍,快來拜見白公子。”

    司劍慌忙跑過來,朝小魔女下跪叩頭説:“小人叩見白公子。”

    小魔女慌忙扶起他來,見他生得眉清目秀,一臉的伶俐,一時高興,賞了他一些銀子。司劍不敢接,看着華嶽。華嶽笑道:“既然是白公子賞給你的,就收下好了。”

    “多謝白公子!”司劍又叩了一個頭。

    “司劍,將馬牽過來,天色不早了,好早一點趕路。”

    司劍從茶亭後的樹林中牽出兩匹雄俊的白馬。小魔女心想:這姓華的人物俊秀,騎的馬也不凡,武功又那麼好,怎麼在江湖上沒聽人説過的?莫非他也是與那渾人一樣,也是世外的一位高士?

    華嶽朝小魔女一揖:“白公子請上馬。”

    小魔女笑道:“你哪來的那麼多禮節。”

    華嶽一笑:“禮多人不怪嘛!”

    小魔女與華嶽並騎而行,書僮司劍在後,朝邵陽的高霞山而去。行過數十里,只見紅日西斜,前面一片山巒起伏,雲封路斷。華嶽有感而吟道:“路盡湘江水,人行瘴霧間。昏昏西北度嚴關。天外一簪初見,高霞山。”

    小魔女不知華嶽吟的是什麼,好奇地問:“你這是做詩吧?”

    華嶽一笑:“可惜我沒有這樣的才華,做出這麼好的詩詞。”

    “哦!?那是誰做的了?”

    “這是南宋一位愛國詞人張孝樣作的‘南歌子-,他主張抗金北伐,遭受打擊,降職而來嶺南,路過這裏,有感而發,以渲泄自己內心的苦悶和無可奈何的心境。”

    小魔女不懂歷史,更從來沒聽過張孝祥這位詞人,心想:這個姓華的,好好地為什麼吟起古老十八代人的詩詞了?難道他現在的心情也苦悶麼?不由問道:“這姓張的也去過高霞山麼?”

    華嶽大笑:“他沒有去過高霞山。”

    “他沒有去過高霞山,為什麼説‘初見高霞山”了?”

    “這是小弟胡亂改的,他原句是‘天外一簪初見,嶺南山’。他見到的是桂北嶺南五嶺,不是這高霞山。”

    “噢!我還以為這姓張的跟渾人董子寧一樣的渾哩,遭了不幸,便跑去高霞山裏隱姓埋名了。”

    華嶽不禁失笑,他感到小魔女天真有趣。心裏暗想:這樣一位武功極好而又天真的麗人,一旦殺了,豈不可惜?不如將她收為己用,豈不更好?那又何必一定將她於掉?

    原來這華嶽不是別人,正是甘氏三然中武功最高強的甘駿。他不但武功極好,生得風流倜儻,人也極有智謀。他見幾次暗算小魔女失手,在佈置紫醬臉、嘶啞聲行事之後,不大放心,又親自化裝為一位書生而暗中跟來,在茶亭中他驟然見小魔女,心知紫醬臉已失手了(他原來約定紫醬臉得手後,來這茶亭碰頭),心下便暗暗盤算,怎樣對付這小女妖。不料闖來了谷王府中的大總管,便靈機一動,有意相助小魔女,以取得小魔女的好感。後來又編了一套鬼話,説董子寧在高霞山隱姓埋名,騙得小魔女跟隨自已。本來他想在途中驟然向小魔女下毒手,見小魔女這樣天真可愛,實在是當今不可多得的人物,便改變了主意。心想:一旦將小魔女收為己用,使之成為自己的妻子,那甘氏三煞,更可傲視武林,在錦衣衞中,誰再敢與自己爭上下?就算黑蝙蝠、黑無常這樣拔尖的高手,也不能不看自己的臉色。何識黑蝙蝠師徒兩人是從蒙古韃子投降過來的人,皇上並不怎樣看重他們。甘駿想到這裏,笑了笑説:“原來白公子不大喜歡讀詩書。”

    “我念那勞什子幹嗎?它能幫助我練功麼?”

    “白公子,話不能這樣説。一個人讀了詩書,可以明事理,通曉天下大事,不致孤陋寡聞。”

    “是嗎?怪不得我媽媽也叫我多讀些書哩!”

    “看來令堂大人是位知書識禮的人了。”

    小魔女一笑:“我看她知的也比我多不了多少。”

    説着,已是夕陽西墜,暮色中他們來到一處小鎮上,投宿在一間客棧裏。甘駿對店小二説:“有沒有上好的大房,可供三人住宿?”

    小魔女吃了一驚,暗想:我是女身,怎能與他們共宿一個房間的?便説:“我性喜獨睡,不慣與人同宿,開兩個上好的房間吧。”

    甘駿微笑:“小弟正想與公子秉燭達旦,長夜深談,交流武學,豈不是好?”

    小魔女搖搖頭:“華大哥請原諒,我一向早睡,要談明天在路上談不更好嗎?要是今夜裏把話都談完了,那明天在路上沒話談了,豈不寂寞?”

    “哎!話怎能談得完的?古今往來多少事,單武學一事,各門各派的種種招式就談不完。白公子既然一向早睡,那我們明天談就是了。”甘駿説完,便吩咐店小二開兩間上好的客房,準備一桌酒席。

    店小二問:“少爺要辦什麼樣的酒席?”

    甘駿一笑:“想你們這個小地方,也辦不出什麼上好的酒席來。你先來四乾果,四鮮果,四碟象樣的下酒小食來,然後再來八品你店最拿手的菜式來好了,酒嗎,要十年以上的陳酒,最好是貴州的茅台。”

    店小二應聲而下。甘駿又朝司劍説:“你去看看他們弄的什麼菜式,別叫店家弄些不乾不淨和不合口味的東西來。”

    司劍應了聲,便到廚房去指點了。

    當酒席擺好,小魔女一看,不由説道:“這麼多菜,怎麼吃得了?這不浪費嗎?”

    甘駿笑道:“人生難得一聚!小弟與白公子有緣,才能在茶亭相遇,這樣一桌酒席,聊表小弟一點敬意罷了,吃不了,就留給下人和店家吃好了,並不浪費。”

    小魔女見甘駿一片誠意,欣然坐下。兩人在燈下一邊飲酒,一邊暢談武林中的奇人異事。小魔女問道:“華大哥,你聽聞一枝梅這怪人沒有?”

    甘駿不由一怔:“小弟倒也聞説過此人,有人説他是個無惡不作的飛賊,也有人説他是位行俠仗義的奇男子,眾説紛紜,令人莫辨。”

    小魔女説:“他的確是位神出鬼沒的奇男子,武功高極了。”

    “哦!?你曾見過他了?”

    小魔女點點頭:“我多次蒙他暗中相救,可惜未與他交談過。”小魔女略略説了自己的經歷。

    甘駿説:“聽公子這麼説,小弟真想見見他了。”

    説時,司劍又端了一壺酒進來,甘駿接過,給小魔女滿滿地斟上一杯。小魔女説:“別斟了,我可不能再飲。”

    “酒逢知己千杯少,怎能不飲的?來,我們再喝它三大杯。”

    “我真的不能飲了,你自己飲吧。”

    “既然這樣,我們就飲盡這一杯好不好?”

    小魔女見盛情難卻,説:“飲完這一杯,我可不飲了。”

    “好!就這一杯。”

    小魔女舉起酒杯,一口而飲盡,不久,便感到頭暈腦脹,心想:難道我喝醉了麼?不行,我得趕快回房間去,不然醉倒了就露出女兒身份。她剛想站起來告辭,誰知竟然沒半點勁力,連站也站不起來。甘駿微笑道:“公子醉了,不如就在我牀上睡吧。”

    小魔女大吃一驚,雖然渾身無力,卻神智清醒,連忙説:“使不得,我得回自己房間去。”掙扎想站起來。

    甘駿哈哈大笑:“到了現在,可由不得你了。司劍,扶白小姐到牀上去吧。”

    小魔女一怔:“你説什麼?白小姐?”

    甘駿説:“白小姐,你別瞞我了,在下早已知道你是碧雲峯白魔王的千金,綽號小魔女。老實説,我也不是什麼華嶽。”

    小魔女心裏一震:“你是什麼人?”

    甘駿一笑:“白小姐,你聽説過甘氏三然沒有?在下正是甘氏三煞中的第三煞。”

    “你想幹什麼?”

    “白小姐,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答應我,做我的妻子,我便可以饒你一命。”

    小魔女大怒,便想拔劍。甘駿哈哈大笑:“白小姐,我勸你還是老實一點的好,你剛才喝下了我甘家特製的‘酥骨散’,別説你只有這麼一點道行,就算你武功再好,內力再強,非三個多月,也不能恢復勁力。白小姐,以在下的武功和相貌,我倆正是天生一對,地配一雙,你我結為夫婦,便可縱橫武林,令天下英雄莫敵。”

    小魔女恨恨地説:“賊子,你別夢想了,你想我屈從,除非你殺了我。”

    “的確,在我未與你認識以前,我的確是一心想殺了你。但自從我見到你後,覺得象你這樣一位美人,殺了太可惜。白小姐,我們門當户對,你為什麼不答應嫁我?你還想那個董子寧麼?我老實告訴你,他在三年多前,已摔下懸崖死了,你還想着他幹什麼?”

    “就算董子寧死了,你也別痴心妄想。”

    小魔女心裏暗暗着急,為什麼我服了黑珠壁虎汁,還會中毒的?不是説萬毒不侵麼?小魔女哪裏知道,甘家的“酥骨散”不是什麼致命的毒藥,它毒性不強,而來勢猛烈。何況甘駿早已知道小魔女練了天魔心法,內勁頗為雄渾,所以在酒中特別下多了份量。加上黑珠壁虎汁在小魔女體內的抗毒力要對付這種毒性而來勢猛的毒,一對不及反應過來,所以小魔女便一時無力了。

    甘駿説:“白小姐,你現在全無反抗之力,你不答應也不行了!?”説時,他揮手叫司劍退出去,一下將小魔女抱起來,放在牀上。小魔女又急又恨,想伸手刮甘駿一個耳光,只苦手無半點勁,罵道:“賊子,你敢沾污我的身子,我就是死後,也要追取你的狗命。”

    甘駿笑道:“等到我真正成了你的丈夫,你捨得殺我麼?”

    “我要將你一段段肉割下來,我小魔女説得到,就一定做得到。”

    “白小姐,其實我心裏是愛你呵!”

    “呸!”小魔女一口唾液朝甘駿吐出。

    甘駿也不惱怒,動手就要解小魔女的衣服。驀然間,一個冷冷的聲音在窗口飄起:“好大膽的甘賊,你不畏天理昭昭,法網難逃麼?”

    甘駁回頭一看,不由嚇了一跳。只見窗口站着一個殭屍似的人物,駭然問:“你是誰?”

    “快將解藥給白小姐,我可以放過你。”

    小魔女説:“千萬不能放過這賊子。”

    甘駿問:“你到底是誰?”

    “一枝梅。”

    甘駿驚駭:“你是一枝梅?”

    “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問?快將解藥拿出來!”

    甘駿驟發一掌,他的閃電掌本來就奇速無比,現在更如電光一閃,朝一枝梅拍去。誰料一枝梅身形如幻影,不但閃開了他的一掌,還飄然躍進了房內,甘駿這一掌力,卻將窗外一株碗口粗的槐樹拍斷了,響聲將整座客棧的人都驚動起來。

    甘駿又是急速回身一掌朝一枝梅拍去,只聽見“砰”的一聲,一枝梅紋風不動,而甘駿卻給震了開去,身體直撞在房間藥壁板上,“轟”的一聲,一道板牆給撞倒了。

    這時,小魔女體內的抗毒力已漸漸起了作用,將“酥骨散”的毒力化得乾乾淨淨。小魔女一下從牀上跳起來,“嗖”的一聲,拔出了自己腰間的軟形寶劍,咬着牙説:“賊子,我不將你碎屍萬段,就不叫小魔女!”

    一枝梅驚訝:“白小姐,你沒中毒麼?”

    甘駿更是驚駭:“你——!”

    小魔女一招發出,如流星趕月,劍尖直挑甘駿的天突穴。甘駿急速躍起閃避,他果然武功不凡,居然閃過了小魔女的一招,但已驚得面如土色,單單一個一枝梅,自己就敵不了,再加上小魔女,哪裏能招架得住?剎時間,小魔女的劍鋒己到,他急忙朝窗口躍去,飛快地趁着黑夜逃命了。

    小魔女對甘駿恨之入骨,哪裏容得他逃走?身形如輕燕,也躍出了窗外,舉目四望,只見甘駿如夜空疾鳥,往西北的羣山中逃去。小魔女追了好幾十里路,最後連甘駿的影子也看不見了。小魔女幾乎恨得咬碎了銀牙,説道:“想不到這個賊子,輕功這樣的好,卻讓他逃跑了。”只好轉身回客棧。

    客棧經這麼一鬧,一些膽小的客人,早已腳底下抹油,連夜跑了,連店老闆和店小二,也不知躲去了哪裏。小魔女回到客棧時,客棧已是空無一人,不但不見一枝梅,連店小二也不見了,房間地上,杯盤狼藉。小魔女看看自己的行囊,倒也沒有丟失,那匹烏雕馬仍在馬廄裏。她一眼看見了甘駿主僕的那兩匹白馬,頓時恨從心起,舉劍一揮,將一匹白馬的頭砍了下來,正想砍劈第二匹馬時,忽然發覺草堆裏似乎藏有人,心想:莫不是那賊子的書僮司劍躲在這裏?便厲聲喝道:“誰!?給我滾出來!”

    那人真的從草堆裏象球一樣滾了出來。小魔女見了又恨又氣又好笑,利劍架在那人的後頸,喝道:“説!你主人逃去了哪裏?”

    “我,我,我不,不,不知道。”

    小魔女一聽,不由一怔,這不是書僮的聲音,這聲音頗為熟悉,在星光下一看,更是愕異,這不是那算命先生徐半仙嗎?他怎麼也來到了這裏?“咦”了一聲問:“先生,是你!?”

    “是,是,是鄙人呵!可嚇死我了。”

    小魔女收了劍問:“你幾時跑到這鎮上來?怎麼又躲在這裏的?”

    徐半仙見是小魔女,一顆心放下來,説:“鄙人昨天就到這鎮子了,到這間客棧投宿。想不到剛睡下不久,聽人説賊人搶劫,所有人都紛紛奪路逃命。鄙人因人生路不熟,不知往哪裏逃命好,只好躲在這草堆裏。白,白小姐,你怎麼也來了這裏,沒去衡陽麼?”

    小魔女不由看了他一眼,見他渾身上下滿頭滿面全是草屑,疑心頓起,暗想:我怎麼每次遇到危難時,總是見他在場?一次、二次偶遇,難道這三次、四次都是偶遇麼?有話説:“莫看直中直,需防仁不仁。”莫非這先生是甘氏三煞的線眼,暗中跟蹤着我,向甘賊報汛的?可是繼而冷靜一想,又似乎不象。要是他真是甘賊的線眼,在滇桂邊界上的小鎮時,我被那祿布山五虎圍攻後,他就不會好心地勸我走了。在那慈恩寺和苗寨,也不會告訴我有驚恐,讓我事先有防備了。唔,不管怎樣,我先嚇嚇他,看他怎樣。於是一聲冷笑,問:“你是不是那甘賊的線眼?”

    徐半仙愕然:“我怎麼成了甘賊的線眼了?”

    “你要不是,為什麼來到了這裏?觀音庵的老尼説你去衡陽,你又怎麼朝邵陽來?”

    “是,是,是一個人叫鄙人來的。”

    “誰!?”

    “那,那,那個人可,可,可怕極了!”

    “可怕!?是不是甘氏三煞?”

    “鄙,鄙,鄙人也,也,也不知他是不是,他,他,他面孔木然沒表情,象,象,象一具,具,具殭屍一樣。”

    小魔女一怔:“殭屍!?是一枝梅?”

    “我不,不,不知他是一枝梅,他是一枝梅麼?那副面孔,可嚇死人了。”

    小魔女急問:“他現在去了哪裏?”

    “鄙,鄙,鄙人不知道。”

    “他不是叫你來麼?你沒與他一塊來?”

    徐半仙搖搖頭:“他沒與我一塊來,叫我去,去,去邵陽高,高,高霞山我你。對了,他,他。他還,還,還有一包東西和一封信要鄙,鄙,鄙人交給你。”

    “一包東西和信?在哪裏?”

    “在,在,在鄙人的房間中。”

    “那你快帶我到你的房間中去。”

    “這,這,這一枝梅不,不,不是賊子,子,子吧?”

    小魔女又好氣又好笑地説:“別胡説了,這個一枝梅是位行俠仗義的奇男子。”

    徐半仙透了一口大氣:“鄙,鄙,鄙人還以為他是賊子哩!他要,要,要是賊子,我,我,我就洗不乾淨了。”

    “別羅嗦了!快帶我去拿信。”

    “是,是,請白小,小,小……”徐半仙看了小魔女一身書生打份,不知稱白小姐好,還是稱白公子好。

    小魔女奇怪:“你想説什麼?怎麼不説下去的?”

    “你這身裝束,鄙人不知怎麼稱呼才好。”

    小魔女一笑:“你叫我白老弟好了。”

    “這可不敢,鄙人還是稱你為白公子,白少爺吧。白少爺,請隨鄙人來。”

    徐半仙將小魔女帶到自己住宿的房間,點亮了油燈,從枕頭下拿出一封信,又從自己行囊裏掏出一包東西來,一併交給小魔女。小魔女接過後心下納悶:這一枝梅為什麼要寫一封信給我,難道有話不能當面説麼?這真是一位怪人。她拆了信皮,在燈下展開來看,信內寫道:

    “白小姐妝前玉鑑:

    在下風聞武當掌門大撒英雄帖,邀請有名武林人士前往武當會盟。武夷肖掌門偕同徐冰女俠一行四人,將取道長沙、寧鄉,會齊武陵掌門前往武當山。而甘氏三煞及其黨羽,將偽裝為碧雲峯人,埋伏在寧鄉大溈山中,一舉而殺害肖掌門和徐冰女俠,移禍碧雲,挑起中原武林人士與碧雲峯人的仇殺。在下祈望小姐前去相救。一來揭穿甘氏三煞之奸謀;二來化解碧雲峯與中原武林人士之仇怨。如此,則武林幸甚,天下幸甚。再次,甘氏三煞耳目布遍湖廣。對小姐之行蹤,早已暗中窺視,雖然幾次加害小姐而失敗,但仍不死心。望小姐前去大溈山時,最好改容換貌,否則,小姐未到,甘氏三煞已先至矣!隨信附上小包一件,以作小姐改容之用。

    敬請玉安。

    一枝梅頓首

    小魔女看後暗想:原來一枝梅託我去相救肖掌門和徐冰女俠,可他自己為什麼不去?這個肖掌門,我正恨他廢了渾人的武功,甘氏三煞冒充碧雲峯人也好,不冒充也好,殺了這肖掌門才好哩!我去救他幹嘛?可是徐冰女俠,在江湖上卻有俠義之名,為人頂好,不但撫養了渾人,在危急中也救了渾人,單單衝着她,我便不能不去相救了,不然卻對不住渾人呢。何況一枝梅對自己有幾次救命之恩,他特意相托,我怎能拒絕?古人説:“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要是不去大溈山,不但對不起渾人,也對不住一枝梅了。再説自已對甘氏三煞更有切齒之恨,正愁找不到這些賊子哩!

    徐半仙見小魔女看完信後沉吟不語,忍不住問:“白,白少爺,這封信説什麼的?”

    小魔女看了看他,笑説:“他叫我去殺人。”

    徐半仙一怔:“殺人!?殺誰?”

    “殺甘氏一煞。”

    “殺甘氏三煞!?”徐半仙更呆了半晌,連忙搖手説:“白,白少爺,這是三個厲害的魔鬼,鄙人聽説他們神秘異常,行蹤莫定,武功又極好,少爺千萬別去招惹他們。”

    這一來,更激起了小魔女的傲氣:“什麼武功極好,我不信,我偏要去會會他們,以報我切齒之恨。”

    “白,白少爺,你,你,你與甘氏三煞有仇?”

    小魔女不再理他,打開小包袱一看,只見包袱中有兩副不知用什麼皮製的面具,不由奇怪起來:“這幹什麼用的?”

    徐半仙看了看,説:“這是面具,戴上了,能叫人認不出自己的本來面目。”

    “是嗎?”小魔女一下想起了一枝梅信中叫自己改容換貌前去,原來是叫自已戴這個玩意兒。於是,她立即將一副面具戴上。這面具柔軟異常,一戴上臉面,便緊貼着自己面肌,只露出了一雙眼睛、鼻孔和嘴巴。小魔女想找銅鏡看看自己成了什麼樣子。一下見徐半仙驚恐得翻倒在地下,她有些愕然,問:“你怎麼啦?怎麼好端端翻倒了?”

    “白,白,白少爺,你。你,你嚇死我了!”

    “我怎麼嚇死你了?”

    “你,你,你這,這,這、張面具,太,太,太,嚇人了。”

    “真的!?”小魔女找了一面銅鏡,在燈下一看,不由也嚇了一跳,暗問:這是我嗎?原來銅鏡裏出現了一張面無人色,木然無表情的殭屍面孔,怪不得膽小的徐半仙害怕成那樣。小魔女又了一下想起來,殭屍般面孔的一枝梅,莫非也戴上了這麼一個面具麼?好,以後我見到他,一定要撕下他的面具,仔細瞧瞧。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她除下這副殭屍樣的面具,又戴上了另一副。徐半仙在旁邊看了説:“白少爺。這副面具沒那麼可怕了,但是不美,不及少爺原來的神逸風采。”

    小魔女對着銅鏡照了照,不禁失笑起來。原來銅鏡裏出現的是位醜陋的中年婦人面孔,大嘴角,朝天鼻.高顴骨,説多難看有多難看。小魔女説:“這醜死人了。”

    徐半仙説:“白少爺,你戴這面具在江湖上行走,不會引人注目,説不定會躲過災星,不會再招惹小人哩!”

    “好!我就戴上它。”

    小魔女再看包袱中還有一盒藥粉,不明白問:“這又是幹什麼用的?”

    徐半仙久閲江湖,博聞廣識,看了後説:“這是染毛髮用的藥粉。”

    “哦!?難道要我將頭髮也染了?”

    徐半仙説:“染頭髮用不了這麼多。”他一下想起來,“是了,白少爺所騎的黑馬,已早叫賊人們注意了!看來一枝梅是想叫你將馬匹的毛色也改變,這樣,以後就沒人再認出白少爺了。”

    “那怎麼染哩?”

    “白少爺,鄙人這點倒會。”

    “哦!?你會染?那你給我染染吧。”

    “好,好!”

    徐半仙便拿了藥粉到馬廄去。小魔女回到自己的房間,又換上女裝,對着銅鏡看了看,自己完全變成了一箇中年醜婦人,有點好笑起來,這樣一副模樣,別説是甘氏三煞,就是自己的父母和姑姑,也將認不出來。她收拾了行囊,轉到馬廄,要看看徐半仙將自己的烏雕馬染成什麼顏色。一看,自己的烏雕馬變成了一匹雄駿的棗紅色大馬,不由大喜:“先生,多謝你了。”

    “不敢!”徐半仙見小魔女又換上了女裝,不知怎麼稱呼才好:“白,白,鄙人該怎麼稱呼小姐呢?”

    小魔女一笑:“你叫我白姑姑好了,要不,就叫我做白老婆子吧。”

    徐半仙也笑起來:“這怎麼行?鄙人還是稱小姐為白仙姑吧!仙姑,你打算去哪裏?”

    “本來我想在這一帶尋找董子寧的,但不知你的話靈不靈。”

    “仙姑放心,鄙人説話是不靈不要錢。”

    “眼下我去救人要緊,等救了人後,我再來尋找這渾人好了。望先生在這一帶為我打聽那渾人的下落!”

    “鄙人遵命。”

    小魔女拿出一綻銀子給徐半仙。徐半仙愕然:“仙姑,你這是幹什麼?鄙人身上有的是銀子,那兩位賊人的銀兩,鄙人還沒有派上用場哩!”

    “先生,這綻銀子不是給你的,剛才一場打鬥,令店家損壞了不少東西,是作為賠償給店家的。”

    徐半仙忙搖手:“仙姑放心,鄙人自會處理。船上那兩個賊子的銀兩,正好派得着用場,仙姑請收回。”

    小魔女看了看他,知道他絕不會收的,只好説:“好,先生,那我們後會有期。”於是躍上了馬,趁天色未明,連夜離開了小鎮,朝寧鄉大溈山而去。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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