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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崑崙女俠

    上回説到小蛟兒正在烤肉時,驀然聽到一個少女的聲音:“好香的烤肉呀!”小蛟兒回頭一看,是一位年約二十歲上下的少女,圓圓的面孔,大大的黑眼睛,一身黑衣褲,模樣生得好看極了!小蛟兒愕然地問:“你是誰,我怎麼沒見你來的?”

    少女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小蛟兒睜大了眼睛:“什麼,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你是神仙嗎?”

    少女“卟嗤”一聲笑起來:“我可不是神仙。小兄弟,你一個人在這裏烤肉?這野豬是你打死的嗎?”

    小蛟兒搖搖頭:“不是。”

    “我也看出這野豬不會是你打死的,那打死野豬的人呢?他不在這裏?”

    小蛟兒不明白這少女是什麼人,而且怪影叔叔吩咐自己千萬別讓人去打擾他,只好説:“晤,他走了。”

    “哦!?走了?留你一個人在這深山大澗中,你不害怕?”

    小蛟兒搖搖頭:“我不害怕。姐姐,你吃不吃烤肉?”

    少女不由再次打量了小蛟兒一眼,她以敏鋭的目光,從小蛟兒的眼神中看出這孩子有一定的武功基礎,因為小蛟兒練了天山一派的內功羅儘管還未步入武學的大門,但天山—派的內功與眾不同,見效甚速,所以在眼神中會流露出來。少女心想:這孩子是哪一派的門下弟子呢,要是他沒半點武功,一個人怎敢在這荒涼的深澗裏?好!等下我出手試試他,看看他是哪一門派的人。便笑道:“我吃了,你不怕那人回來罵你嗎?”

    小蛟兒感到眼前這個少女好像是司劍姐姐一樣,而且比司劍姐姐還使人感到親切、隨和,不由有了好感,搖搖頭説:“姐姐,你吃吧,他不會罵我的。”

    “真的!?那我吃啦!”

    “姐姐,你放心吃吧,吃完了,我還可以再烤,這裏有的是山豬肉。”

    “哎!小兄弟,看你為人頂大方哩!”

    這少女也真的不客氣,坐下來吃烤肉了。小蛟兒見她吃得那麼高興,自己也高興了,問:“姐姐,好吃不?”

    “好吃,好吃,頂香哪!小兄弟,你怎麼不吃呢?”

    小蛟兒笑笑:“姐姐,你先吃,我不忙,爺爺常常教我,要我先敬客人,等客人吃飽了,自己再吃。”

    少女一昕,更高興了。心想:這小兄弟看來家教頂好。她本來想出手試下小蛟兒的武功,也不好意思出手了,便問:“你爺爺是位很好的獵人吧?”

    “不!我爺爺是個漁人,不會打獵。”

    少女一下愕異了:“什麼,你爺爺是個漁人?不會打獵?”

    “是呀!”

    “那你怎麼跑到這大山大嶺中來的?”

    “是一個人帶我來這裏的。”

    少女疑惑了,暗想:是什麼人帶他來這裏?大巴山可沒有聽説有什麼武林人士呀!難道是位世外高人隱居在這裏?少女本來不大好意思出手,現在卻想出手了,看看這位世外高人有什麼不同的武功。她輕輕一掌拍出,以為小蛟兒會閃避,誰知一掌便將小蛟兒拍翻了,半點也不會閃開。少女愕然了,顯然這孩子不懂武功,小蛟兒更是愕然:“姐姐,你怎麼打我的?”

    “小兄弟,你不會武功?”

    小蛟兒搖搖頭:“我不會。”

    “哎!我還以為你會武功哪!”

    “姐姐,我就是會武功,你也不該打我呀!我又沒有得罪你。”

    少女一聽,感到小蛟兒不但不會武功,也不是武林中的人,要是武林中的人,就不會這麼説了!便帶歉意地笑道:“小兄弟,真對不起,我以為你會武功,所以出手試試你是哪一門派的弟子。”

    小蛟兒對武林中的事半點也不懂,更不明白為什麼要試試人家的,心想:就算我會武功,你也不能突然拍我一掌呀!少女見小蛟兒似乎不大高興,説:“小兄弟,你別惱我,這樣吧,你也拍打我一下好不好?”

    小蛟兒不禁笑了起來:“姐姐,我不惱你了!我也不會打你一下的。”

    “是嗎?小兄弟,那個人帶你來這裏幹什麼的?”

    “帶我去天山呀!”

    “哦!?帶你去天山?去天山幹什麼。”

    “他説教會我些本事。”

    少女一下明白了,原來那人要帶這孩子去天山學武功。這個人是什麼人呢?聽師父説,天山有兩大派別,一派是天山怪俠,天山怪俠從來不廣收門徒的,頂多只傳授一兩個有根基的人;—派是長眉冷魔的玄冥陰掌門,卻廣收門徒,要與中原武林各名門正派並駕齊驅,以爭高下。長眉冷魔早在十多年前為小魔女在十里峽谷中殺掉,氣勢一下大減,十多年來不再入中原,難道他們這次來中原招收門徒,擴大勢力,為長眉冷魔報仇雪恨麼?看來這孩子為人很好,根基也不錯,要是成為玄冥陰掌門的人,與中原武林人士為敵,就誤了這孩子了!好,等我來問清楚,真的是玄冥陰掌門的人,我便要勸勸這孩子別去了。於是便問:“小兄弟,那位帶你去的人是什麼人?”

    小蛟兒搖搖頭:“我不知道。”

    少女愕異:“什麼!?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是呀!”

    “那你怎麼跟他去天山的?”

    “他挾着我去的呀!姐姐,你知不知天山在哪裏?遠不遠?”

    “天山哪!可遠了,離這裏恐怕沒一萬里,也有幾千裏。”

    小蛟兒睜大了眼睛:“這麼遠?”

    少女一見小蛟兒這種神情,心下更是思疑,難道這人強行將這孩子騙去天山的?天山怪俠不會這樣幹,一定是玄冥陰掌門的人了!便問:“小兄弟,那帶你的人去了哪裏?”

    “這——”小蛟兒不由望了望為樹枝遮蓋了的巖洞口,不知説不説好。

    “小兄弟,你不敢説?他是不是頂兇惡的?你怕他打你?”

    小蛟兒搖搖頭:“他不會打我的。”

    “那你為什麼不敢説?”

    “姐姐,因為他怕人去打擾他。”

    “哦!?為什麼?”

    “因為他中毒了!需要一個人運功排毒,叫我千萬別讓人去打擾他。”

    少女又是一怔:“他中毒了?中了什麼毒的?”

    “我不知道。”

    “他在哪裏運氣排毒了?”

    “姐姐,這我可不能告訴你。”

    少女心想:既然你在這深澗中,那人也恐怕離這裏不遠,便不由用目光打量四周起來,小蛟兒擔心了:“姐姐你看什麼的?”

    少女一雙明亮的目光停落在用樹枝遮蓋起來的地方,心想:可能就藏在那裏了,便不動聲色,問小蛟兒:“小兄弟,你知不知道帶你來的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當然是好人哪!”

    “你怎知道他是好人的?”

    “因為他殺了為非作歹,橫行霸道的鎖龍幫幫主,又兩次救了我。”

    少女又是一怔:“真的?”

    “姐姐,我騙你幹什麼呀!”

    “小兄弟,他兩次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麼不知道他叫什麼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叫他做‘怪影’,我也叫他做怪影叔叔。”

    少女一下驚喜起來:“怪影?他是不是天山派的?叫雲中鶴?”

    “我不知道。姐姐,你認識他嗎?”

    “認識,認識!小兄弟,你快帶我去見他,看看他中了什麼毒。”

    “不行哪!叔叔叮囑我千萬別讓人去打擾他的。”

    “小兄弟,你放心,説不定我會幫助他將毒排出來。”

    “真的?你是大夫嗎?”

    少女對小蛟兒的天真無知,真是又好笑又好氣,心想一時也説不明白,便説:“不錯,我是大大,專給人醫毒。”

    小蛟兒大喜,又是疑惑:“姐姐,你不會騙我吧?”

    “噢!我騙你幹什麼喲!快帶我去,不然,恐怕毒發作起來,我也醫不了啦!”

    “姐姐,你跟我來。”

    “小兄弟,其實你不帶我,我也知道他在哪裏。”

    “哦!?你知道了?”

    少女指指用樹枝遮蓋的地方:“他就在那裏,對不對?”

    小蛟兒奇異:“姐姐,你怎麼知道了?”

    少女一笑:“小兄弟,你這麼胡亂堆放,怎不叫人疑心?你應該挖些小樹,栽在那裏才叫人看不出來!小兄弟,以後你要藏人,可要注意這點才行。”少女説完,便走過去移動樹枝,只聽見巖洞內有人喝問一聲:“誰?”

    少女應道:“雲叔叔,是我呀!”

    怪影在洞內驚喜地問:“是小琴嗎?”

    “是呵!雲叔叔,你中了什麼毒了?”

    原來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嶺南雙劍的女兒柳小琴,崑崙派的第六代弟子之一,也是今後武林中的八仙子之一,人稱崑崙女俠。漠北怪丐知道小魔女殺了黑無常和黑老三後,深感崑崙派後繼無人(詳情見拙作《武林傳奇》),一片古道熱情,在武當會盟之後,親自與隱俠諸葛子君和嶺南雙劍帶了諸葛瑩、柳小劍、柳小琴,到崑崙山拜一代大俠黑蝙蝠為師。黑蝙蝠正暗感自己一身絕學無人繼承,一下看見了諸葛瑩這三個根基極佳的武林子弟,真是既驚喜又感激。黑蝙蝠向來是條硬漢子,從來不知“淚”字怎麼寫法,這時也不禁老淚盈眶,連忙拜謝道:“各位這樣厚愛,老夫就多謝了。”

    隱俠子君和嶺南雙劍連忙回拜説:“飛兄言重了!他們能得飛兄玉成,我等已是感激不淺。”

    之後,黑蝙蝠不但將自己的一身絕技——六陽神功和追魂掌一一傳授給柳小琴他們,在思想、品質、武德上更嚴格要求他們。黑蝙蝠這三大弟子,性格各異,柳小琴忠厚、天真。但有一個共同點,三人都有同情心,視惡如仇。

    作為武功基礎來説,最好的是諸葛瑩,小劍其次,小琴又次之。諸葛瑩家傳兩大武功——逍遙步和逍遙玲瓏掌,已是隱俠獨步武林最上乘的武功。黑蝙蝠根據她有這麼好的基礎,將自己的追魂掌法溶化於她的逍遙玲瓏掌中,從而使兩種武林最上乘的掌法溶匯為一體,昇華成為另一種掌法——逍遙玲瓏追魂掌,使諸葛瑩幾乎打盡天下無敵手,與小魔女的西門劍法遙遙相對,不相上下。柳小劍內勁極好,深得六陽神功的奧妙,在崑崙山上十年,已練到了黑蝙蝠的功力。而柳小琴不喜愛掌法,而喜愛練劍法,黑蝙蝠只好將自己精湛的掌法溶入柳家的芙蓉劍法中,這時的芙蓉劍法,才真正達到了芙蓉追魂劍,出招凌厲,詭譎無比。在三人中,柳小琴的武功儘管比諸葛瑩、柳小劍略遜一些,但可以與她母親鳳女俠的劍法並駕齊驅了,已是武林中一等—的上乘高手之—。

    他們跟隨黑蝙蝠在崑崙學藝七年,這時黑蝙蝠已是一百多歲的老人了。在這七年中,武林八仙,除了梅映雪外,都先後幾次來崑崙山拜見黑蝙蝠,慕蓉子寧和小魔女也來過崑崙山拜見黑蝙蝠和看看他們三人的武功進展。

    一天,黑蝙蝠因年老原故,逃不過人生的自然規律,與世長辭。他們三人幾乎悲痛欲絕,柳小琴更哭得似個淚人,他們遵循黑蝙蝠生前的吩咐,不向武林發喪,而安葬在崑崙山的雪峯頂上。諸葛瑩因掛惦年老的祖父,三個月後便帶孝下山去探望祖父隱俠了。他們兄妹兩人,足足在崑崙山上為黑蝙蝠守孝三年。柳小劍因是崑崙派的第六代掌門人,一時仍離不開崑崙,打發柳小琴獨自下山看望父母。至於挑動武林仇殺的元兇之一華慕飛,因武功全廢,回崑崙山不久,便鬱郁而死去。

    柳小琴取路回嶺南,路經大巴山,見人煙稀少的深澗中,竟有一個孩子在烤山豬肉,一時好奇,便悄然下澗,經過一番對話,才知道天山派的雲中鶴中了毒……

    因為雲中鶴曾兩次跟隨天山怪俠去崑崙山拜訪黑蝙蝠,柳小琴聽以認識,也知道他在江湖上的綽號為怪影。

    所謂怪影雲中鶴,其實就是武林傳奇中的神偷妙手追風猴,他自從跟隨天山怪俠學藝後,一下改變了以往的作風,再不以神偷妙手追風猴的面旨出現,恢復了本來的姓名雲中鶴,同時更不想以真面目見人,穿了一身只露出一雙目光的黑斗篷,因而得了“怪影”這一綽號。雲中鶴一聽見柳小琴問自己中了什麼毒,不由嘆了一聲:“我混跡江湖幾十年,想不到仍上了賊人們的當。中的什麼毒,我也不知道,但這毒性十分霸道,我怎麼運氣,也無法將它排出來。”

    “雲叔叔,我來助你一把力,將毒排出來好不好?”

    怪影早巳聽説崑崙派的六陽真氣,是當今武林中的一絕。柳小琴的功力雖然不及黑蝙蝠,但也練到了五成境界,這五成的六陽真氣,可以與當年黑無常一樣的功力了,激射出來的松葉針,也可以射傷對手。便説:“有你相助,我正是求之不得,只恐怕要大大消耗你體內的真氣,我……”

    “噢!雲叔叔,自己人,何必這麼客氣?我現在給你輸送真氣了!”

    小琴説完,便將雙掌按在怪影背上的要穴上,將自己的六陽真氣從手掌中徐徐運出,輸入怪影的體內。怪影得到這一股純正的六陽真氣相助,運氣調息,不到一個時辰,便感到心血翻滾,一口淤血帶腥氣噴出,頓時感到全身舒服,神清氣爽,經脈流暢,再無阻滯。怪影已知毒性完全排出來了,説:“小琴,可以了,我已完全好了,不用再送了。”

    小琴鬆開雙掌問:“雲叔叔,你真好了?”

    “好了,好了!小琴,叔叔多謝你了!”説時,怪影從地上一躍而起,“你看,叔叔不是全好了麼?”

    小蛟兒在旁看得十分驚訝:“叔叔,你不用吃藥,就好了嗎?”

    怪影撫摸了他一下:“小蛟兒,難得你請了這位姐姐來,不然,叔叔就算不死,也恐怕成為廢人。”

    小琴問:“雲叔叔,你上了什麼賊人們的當了?”

    怪影雲中鶴將自己如何出現在流雲莊,如何上當中毒的事情一説,小琴不由睜大眼睛:“這夥賊人這麼陰險奸詐,你怎麼不當時殺了他們呢?”

    “正因為我不知道,所以才上了他們的當。”

    “雲叔叔,你也真是,自己中了毒,怎麼還帶上這個孩子的?萬一你沒碰上我,留下這孩子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的,不危險?何況這孩子身沒半點武功哩!”

    怪影苦笑一下:“我要是知道自己中毒,也就不會帶着他了。”

    小琴不由看了小蛟兒一下,對雲中鶴説:“我也看出,這孩子心地很好,也頂聰明的,難怪你捨不得。雲叔叔,這是誰家的孩子?從他的穿着看,是個富貴人家的孩子呵!”

    因為怪影只説自己出現在流雲莊和如何中毒,並沒有説到小蛟兒,所以小琴便有此問。

    “這——!”怪影因小蛟兒在場,一時不知怎麼説才好。

    小琴卻好奇地追問了:“雲叔叔,你怎樣啦?這孩子的來歷不能説麼?”

    怪影感到小蛟兒在場不方便,同時也感到小琴是個老實的姑娘,直腸直肚,視惡如仇,説話衝口而出,怕進一步傷害了小蛟兒的自尊心,便説:“小蛟兒,你到外面去玩一下,叔叔有些重要的話跟小琴姐姐説,小孩子聽了不大好。”

    小蛟兒為人也頂聰明伶俐的,知道怪影是談自己母親的事了,便説:“好的,叔叔,那我出去玩啦!”

    小琴不知怎樣,也頂喜歡這個孩子,便説:“小蛟兒,你別走遠了,小心這一帶有什麼野獸。”

    “姐姐,我知道。我不會走遠的,我只在附近玩。”

    小蛟兒一走出洞口,怪影便説:“小琴,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人的孩子?”

    “誰人的?”

    “他就是馬清和俏夜叉的孩子。”

    其實,小蛟兒也不是馬清的血肉,是俏夜叉和覃雷的私生子,這一點,除了俏夜叉知道外,誰也不知道,所以怪影更不知道了。

    小琴一怔:“什麼?他是俏夜叉的兒子?”

    怪影點點頭。

    “雲叔叔,你也真是,怎麼將一個為惡女夜叉的兒子收為弟子?”

    怪影説:“這孩子心地極好,人又伶俐,他雖然是俏夜叉的親生兒子,但從小卻由一位漁人撫養,俏夜叉只是最近才找到了他。”

    小琴愕異:“這是怎麼回事呢?”

    怪影將小蛟兒的經歷和身世一説,小琴也不由沉吟了,最後還是説:“雲叔叔,正所謂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不擔心他將來學好武功後,為父母報仇麼?到時,那不壞了你天山派的聲譽?”

    “小琴,你的意思……”

    “雲叔叔,我看還是別傳他的武功好,以絕後患。”

    “可是這孩子品質極好,是一個學武的上乘人選。”

    “雲叔叔,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的好,過去我師叔人品何嘗不好?要不然,我師祖爺就不會收他為弟子了!可是後來,他還不是變了?成為錦衣衞府中一條兇惡的鷹犬,殘殺武林人士,挑動武林人士之間的仇殺?連武當派的掌門人韓飛林,也毀在他的掌下哩!再説,我師叔華慕飛與武林人士沒有殺父之仇,都變成這樣,而他有殺父仇,一旦讓他知道了,他不會變嗎?”

    怪影沉思了半響問:“小琴,這孩子不帶出來也帶出來了,難道我們仍將他送回去?交給俏夜叉?這樣,可就害了這孩子。”

    “雲叔叔,這樣吧,這孩子你別帶去天山了,由我帶他去嶺南的南華寺,跟隨三不醫徐神仙學醫好不好?”

    “徐神仙醫術蓋世,武學也驚人,你不擔心徐神仙傳授他武功麼?”

    “哎!雲叔叔,這一點你放心,我會跟徐神仙説清楚昀,只教他醫術,不傳他武功,讓他成為一個大夫,濟世救人,以贖父母之罪,不更好麼?”

    怪影嘆了一聲:“小琴,看來只好這樣了!讓這孩子學武,説不定反而害了這孩子。這孩子你帶去嶺南好了!”

    當他們談完走出巖洞時,竟不見了小蛟兒。小琴“咦”了一聲:“這孩子跑去哪裏了?”

    怪影舉目四望,最後發現小蛟兒痴痴呆呆地坐在巖洞口上面的一塊岩石上,神情彷彿是中了邪似的,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怪影感到奇異問:“小蛟兒,你怎樣了?”

    半晌,小蛟兒才恢復過來,搖搖頭説:“叔叔,我沒有怎樣,你們談完話了嗎?”

    原來小蛟兒爬到那塊岩石上,想去摘生長在岩石上的一些鮮紅野果,誰知在這塊岩石下有一個小孔。正所謂聲音是往上傳的,一個人在高處,往往可以聽到下面人的説話,而下面的人,聽不到上面人的説話。怪影與小琴的談話,由這個小孔傳了出來,小蛟兒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聽得他整個人全呆了!暗想:原來我的父親叫馬清,母親叫俏夜叉,母親是什麼錦衣衞府人的鷹犬,錦衣衞府是什麼人的?是叔叔所説的那夥殺人秘密集團麼?我父親給誰殺了?是白燕燕還是劉什麼女魔的?還是她們兩人殺死的?我母親怎麼不告訴我?怪不得她要我叫流雲莊的公孫龍為叔叔,而不叫爹爹,也怪不得母親叫我學武功了。看來母親是想叫我學好武功為父親報仇。我父親到底是什麼人呢?他是十惡不赦的惡人嗎?難道他也像鎖龍幫的人一樣,為非作歹?不!不會的,我父親不會是那樣的人,因為我母親也罵鎖龍幫的人哩!這司劍姐姐也瞧不起鎖龍幫的人,我父親怎會像他們那樣?現在,怪影叔叔不會帶我去天山了,叫我去跟什麼三不醫的徐神仙學醫,徐神仙是神仙嗎?小蛟兒越想心頭越亂,他要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幾乎是他一顆小小的心靈所裝不了。他越想越感到所有的親人都在欺騙自己。母親欺騙了自已,對自己極好的翠姨欺騙自己,連撫養自己長大的打漁爺爺也欺騙自己,一直説自己父母死了!就是連自己同母異父的妹妹小玉,也在欺騙自己,她本來是流雲莊的小姐,卻欺騙自己將自己帶出來,幾乎害死了司劍姐姐和肥嬸嬸。世上連親如母親的人都在欺騙自己,其他人難道不會欺騙自已麼?這麼一來,使一個剛滿十歲的孩子一下成熟起來,同時也加重了他心靈上的負擔,以至以後形成了他種種的怪異性格,行為作事不同常人。

    小蛟兒正在痴痴呆呆地想着,怪影和小琴從巖洞裏出來了,聽到怪影問他怎樣了?他一下從痴痴呆呆中醒過來,順口答了那麼一句話。

    怪影打量了他一下問:“小蛟兒,叔叔因中毒剛剛好,不能帶你去天山了!你跟隨這位姐姐去好不好?”

    要是照以往,小蛟兒一定會關心怪影的身體的,但是現在,小蛟兒眼神中流露出失望感,感到怪影也是在欺騙自己,心想:你既然不願意教我學武功,我又何必求你?跟你去天山幹什麼?我才不願學你那殺人的武功哩!他神情冷淡地説:“好的!可是我跟這位姐姐去哪裏呢?”

    小琴説:“小兄弟,我會帶你去一個好地方,你高興嗎?”

    “是好地方,我當然高興啦!”

    小蛟兒感到這位和善會醫毒的姐姐也在欺騙自己,明明要帶我去嶺南跟什麼三不醫的學醫,卻説帶我去一個好地方。説來説去,你們不過怕我學會了武功,為我父母報仇罷了!要是我以後打聽我父親是個好人,給什麼白燕燕劉女俠殺了,這個仇我非報不可,你們就是不教我武功,我不會自己偷偷學嗎?就算我學不了武功,我不會想其他方法報仇麼?

    怪影感到小蛟兒的神情有點異於往常,不由關心地問:“小蛟兒,你怎樣啦?身體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的?”

    “叔叔,你放心,我沒什麼不舒服的。”

    “小蛟兒,是不是你聽到你媽媽的為人,心裏不大好受?”

    小蛟兒心想:誰聽到了自己母親是個壞人,心裏好受嗎?要是你母親是個殺人的惡人,你聽了好受麼?小蛟兒只好點點頭,説:“我就是不放心我媽媽。”

    “小蛟兒,你放心跟隨小琴姐姐去,叔叔會找個機會,規勸你媽媽走到正道上來。”

    小蛟兒“卜通”一聲,跪在怪影腳下,連連叩頭。怪影和小琴都愕然了,怪影連忙扶起小蛟兒説:“小蛟兒,你有什麼要求叔叔的,儘管説好了,不用行此大禮。”

    “小蛟兒沒有什麼求叔叔的,只求叔叔規勸我媽媽,勸她別殺人,也勸別人不要殺我媽媽。小蛟兒就算今世不能報答叔叔的大恩,來生也變牛變馬報答叔叔的大恩。”

    小琴一聽,不但驚奇,也非常感動,想不到助紂為虐的俏夜叉,卻生了這麼一個孝心的好兒子。便説:“小兄弟,你放心,我與雲叔叔,一齊規勸你母親,使你們母子兩人,有個相見的日子。”

    怪影也説:“小蛟兒,你跟隨小琴姐姐去吧,我會暗暗看護你母親,阻止她殺人,也阻止別人殺害她,等你們母子相會。”

    果然以後,俏夜叉幾遭生命危險,都得到怪影和小琴的相救,這是小蛟兒今日一跪的結果。

    小蛟兒又是向怪影和小琴跪拜叩頭説:“希望叔叔和姐姐別哄我高興。”

    怪影説:“小蛟兒,叔叔絕不會哄你的,你跟小琴去吧,希望你今後好好做人,深明大義,有時間,叔叔會前去看你。”

    “叔叔,小蛟兒就盼望你啦!”

    小琴牽着小蛟兒的手:“小兄弟,我們動身吧,天色不早啦!”

    “好的,姐姐。”小蛟兒又對怪影説:“叔叔,我走啦!”

    怪影對小蛟兒的離去,真是依依不捨。他見小蛟兒與小琴走後的身影,驀然想起一件事來,便追上去説:“小琴,慢點。”

    小琴回身帶疑惑地問:“雲叔叔,還有什麼事?”她幾乎疑心怪影又變卦了,要帶小蛟兒去天山。

    怪影説:“我有點東西要給小蛟兒。”

    小蛟兒奇異問:“叔叔,有什麼東西要給我的?”

    怪影從懷中掏出一個異常精緻的小瓷瓶,送給小蛟兒,説:“小蛟兒,叔叔沒有什麼好東西給你,但這瓶中有五顆藥丸,要是你今後累壞了或者跌傷,便服下一顆,然後運氣調息,便會恢復過來。”

    小蛟兒知道這藥丸極好,因為他在那座深山小廟給黃龍堂堂主摔傷時,曾服過這藥丸,運氣調息後,便很快的好過來。他問:“叔叔,你全給了我,那你呢?”

    “噢!叔叔今後會再製的。”

    小琴在旁見了不由暗暗點頭,她清楚天山派所配製的藥丸,內含有天山雪蓮,不但可以醫治一切內外傷,還可以提神補氣,增強一個人的內勁哩!雲叔叔將這麼名貴難得的藥丸給了小蛟兒,可見他對小蛟兒的關懷是如何的深切了。便説:“小兄弟,你快多謝雲叔叔,這是世上極珍貴的藥丸哩!”

    “是,姐姐。”小蛟兒向怪影説:“叔叔,小蛟兒多謝你啦!”

    怪影笑了:“好,好,小蛟兒,你走吧。”

    這樣,小蛟兒和小琴離開了怪影,取路往南而去。

    一連幾天,他們翻山越嶺,涉水跨溪,儘管行程不速,柳小琴卻暗暗奇異小蛟兒一個十歲的孩子,竟能緊緊跟着自己行走,不叫苦,也不説累,不由驚訝了!暗想:這個孩子,沒有學過什麼武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的腳力和耐力,怪不得雲叔叔説他是個學武的上上人選,千里迢迢要帶他去天山學藝了!好,等我再試試他,看看他怎樣。於是柳小琴略略加快了腳步行走,崑崙派的武功,一向以加速敏捷而稱雄武林,雖然柳小琴只是略略加快腳步,但比起一般常人,卻不知快了多少倍,別説是個小孩子,就是大人,恐怕也跟不上,可是小蛟兒連跑帶跳,竟能緊緊跟在小琴的身後,不離三尺左右。一連行走了兩個時辰,都是這樣,當然,小琴要是略舒展輕功,小蛟兒是怎麼也追不上的。最後,小琴見小蛟兒跑得滿面通紅,忍不住停下腳步來。小蛟兒雖然跑得滿面通紅,卻不見氣喘,他跑到小琴跟前,仰着臉問:“姐姐,不走了嗎?”

    小琴問:“你不累?”

    小蛟兒搖搖頭:“姐姐,我不累。”

    “噢!看你跑得一臉通紅的,我們坐下來休息一會再走吧。”

    “姐姐,那我坐下來休息啦!”

    於是小蛟兒便在路旁一棵樹下盤腿而坐,徐徐運氣調息。這是天山派的內功運行,是怪影在那間破山神廟傳授給他的。天山派的內功,與各門派不同,在進行運氣調息時,除了盤腿之外,其他與一般人坐下休息的神態一樣,沒有顯著的特點,往往一般人不知道這是練功,以為不過是凝神養神罷了!小琴看見他背靠大樹而坐,以為他真的累了在休息,也不去打擾他。卻感到小蛟兒頂倔強的,明明累了也説不累。她想不到雲中鶴已將天山派的內功方法已傳給他了!正因為這樣,小蛟兒在走了一天的路程後,一到晚上休息時,便默默進行練習內功,所以第二天精神旺盛,舉步輕靈,能夠緊緊跟隨小琴走路而不落後,再加上俏夜叉傳給了他的輕功要訣,所以走起路來,而不感到過分的勞累,比一般人強多了。這也是小琴想不到的,以為小蛟兒天生異質,有不同常人的腳力和耐力。

    休息了一會,小蛟兒面色恢復了原有的神態,精力也恢復了,他問柳小琴:“姐姐,我們還休息嗎?”

    柳小琴看見他目光瑩瑩,似乎份外明亮而有神,又是暗暗驚奇,心想:怎麼這孩子略略休息一會,就這麼的有神?問:“你不休息了麼?”

    小蛟兒搖搖頭:“我休息夠了,姐姐,你還要休息,我也可以坐多一會。”

    “哎!"小琴不由笑起來,感到小蛟兒年紀小小,卻很會説話的,怪不得雲叔叔那麼歡喜他。這真是一個惹人喜愛的孩子。可惜他是俏夜叉的兒子,要是他母親不是俏夜叉多好,便説:“小兄弟,我是怕你休息不夠呀!你既然休息夠了,我們走吧。”

    “姐姐,我們要去的地方遠不遠?”

    “遠,很遠很遠的。”

    “比天山還遠嗎?”

    “晤,雖然沒有天山那麼遠,但也有幾千裏的。”

    “姐姐,我們就這麼走去嗎?”

    “唔!小兄弟,你怕嗎?”

    “我不怕,我是擔心姐姐走這麼遠,會累壞姐姐的。”

    小蛟兒説這句話,完全出於真心。他感到自己母親和司劍姐姐那麼有武功,出門還騎馬,而小琴比司劍姐姐大不了多少,怎能走這麼遠的路程?他哪裏知道,小琴的武功,不知比俏夜叉和司劍高出了多少倍,要是她沒帶着小蛟兒,以崑崙派的六陽真氣和輕功,恐怕是早已越過湖廣,到達嶺南了。她不像怪影,可以挾起小蛟兒舒展輕功。她是一個姑娘,儘管小蛟兒是個孩子,但總有男女之別,不大方便,所以只有拉着小蛟兒走路。她聽了小蛟兒這麼一説,心裏感到好笑,這孩子真是會説話,不説自己怕走路,卻擔心我來,便説:“小兄弟,現在我們快到了長江邊,我們到了長江,就坐船東下岳陽,再由岳陽坐船南下去衡陽,這樣就不用走路了,好不好?”

    小蛟兒從小就是在漁船上長大的,一聽説坐船,不由大喜:“姐姐,真的?那我們坐船吧,這樣,姐姐就不會累了。”

    小琴幾乎要笑出聲來,這個會説話的小傢伙,自己明明要坐船,卻説不會累了我了。看來這個孩子,雖然招人喜愛,卻心眼兒頂多的哩!更不能讓他學武了,他天質極好,人又聰明伶俐,心眼兒又多,萬一讓他學成了上乘武功,他能行俠仗義,固然很好,要是他為父母報仇,投身於黑道中,恐怕就為禍武林,夠武林人士頭痛的。正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小琴想罷便説:“小兄弟,那我們快走吧。”

    不久,他們來到了長江邊一個小市集的香溪地方,香溪屬於歸州,與有名的古縣城秭歸相去不遠,是縣前河流入長江的地方,也是鄂西崇山中的一處小市集,地處巫峽和西陵峽之間,人口不多,來往的人也少。聽説中國古代四大美人之一的王昭君,就出生在這個地方。小琴和小蛟兒的出現,立刻引起人們的注意。尤其是香溪的一個土惡霸,更是驚訝柳小琴的麗色,幾乎認為是王昭君再世。當小琴帶着小蛟兒在一個攤子前吃湯麪時,這個土惡霸帶兩名跟隨,不知死活地趨近前來,眼忒忒地瞧着小琴,嘻皮笑臉地問:“姑娘,你從什麼地方來這裏?”

    小琴雖然沒有闖蕩江湖的經驗,但一看來人的神色,也知道這傢伙不懷好意了,便沉下臉説:“你管我從什麼地方來不好?”

    一個跟隨便大聲喝起來:“你怎敢這麼向我們大爺這般回話?是不是想找死了?”

    土惡霸連忙喝着自己的跟隨:“滾開!我與姑娘説話,誰要你來多嘴的?”

    跟隨連連説:“是,是。”

    惡霸又堆起笑臉對小琴説:“手下對姑娘無禮,望姑娘莫怪。”

    小琴從小就是一個敦厚老實的姑娘,心腸也軟,現在見惡霸居然認錯賠罪,儘管心裏十分討厭這個人,但也不得不説:“好吧,我也不怪你們,請你們離開,別來打擾我。”

    惡霸説:“哪裏,哪裏,我不是來打擾姑娘,我是覺得姑娘生得這般嬌美,在這裏吃東西太不相稱了,姑娘要是不嫌棄,請到我府上,別説姑娘想吃什麼有什麼,就是要穿要戴,我也應有盡有。”

    “你是想招呼我去你住處吃飯嗎?”

    “對,對,姑娘別吃這裏的髒東西了,請隨我去,我包叫姑娘心裏高興。”

    小蛟兒年紀小小,也看出了來人不懷好意,想打小琴主意,輕輕地對小琴説:“姐姐,你千萬別去他家。”

    小琴説:“兄弟,我怎會隨他去的?”於是她對惡霸説:“多謝你的好意了!我不想打擾你,也希望你別末打擾我,請走吧。”

    “嘻嘻,姑娘這般美麗,我怎捨得走?”

    小琴揚揚眉:“你想怎樣?”

    小蛟兒擔心了:“姐姐,我們走吧,別去理他的。”

    惡霸笑起來:“走!?你們能走去哪裏?”他對兩個跟隨説:“這位姑娘不想去,你們去請她好了!”

    “是!大爺!”

    兩位跟隨便提起衫袖,想過來動手。小琴怒道:“你們想強拉我去嗎?”

    一位跟隨説:“小娘兒,要不是我家大爺見你生得漂亮,才對你這般低聲下氣。不然,恐怕早已對你不客氣了!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想我們不動手,最好乖乖地跟我們大爺走。”

    另一個跟隨説:“小娘兒,請吧,你要是討得我們大爺高興,會娶你為五姨太太,不然,我們大爺玩夠了,會把你賣到窯子裏去。”

    小琴自從出世以來,沒人敢對自己説句這污衊的話,這時她哪裏受得了,頓時“啪啪”兩聲,兩個跟隨還不知小琴是怎麼出手的,各人面孔便捱一個響亮耳光。因為小琴極為惱怒,出手不輕,不但將這兩個跟隨打得牙齒掉落,口噴鮮血,也打得他們倒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惡霸見了一怔。他初初見小琴身配寶劍,以為只不過是一般走江湖的女子罷了,用來嚇唬一般人,不怎麼放在心上,所以才敢大膽前來調戲,他沒想到小琴一出手就這麼厲害,將自己兩個跟隨打成這樣。這個土惡霸,在江湖上來説,可以説完全是個土包子,沒有見過什麼世面,不懂得在江湖上有四種人是招惹不得的,一是女子,二是尼姑,三是和尚,四是道士。凡是這四種人單身出外,沒有驚人本領,便是使毒的專家,一招惹上便會有殺身之禍。這個土惡霸正是犯了這一錯誤,去招惹小琴這一孤身的少女。他憑自己有些蠻力和幾下拳腳,以及自己有雄厚的財富,上賣通官府,下勾結土匪,便在香溪這地方橫行霸道,無惡不作起來。他問小琴:“你敢動手打人?”

    小琴挑挑眉問:“你要不要試試?”

    這個土惡霸真不知死活,也可以説他根本不懂得什麼是上乘武功,將外衣一脱,説:“好,我來會會姑娘的功夫。”

    這個土惡霸,以他的拳腳,恐怕連流三莊的司劍也敵不住,怎是小琴的對手?小琴輕出一招,就將他摔飛了出去,四腳八叉地仰面跌在青石板街上,連喊也喊不出來。小琴又奔過去,“啪啪”兩聲,打得這土惡霸一佛昇天,二佛出世,一腳踩在土惡霸的胸口上,喝問:“你現在是想死想活?”

    土惡霸這才知道碰上厲害的人物,連痛也顧不得了,連喊饒命。小琴“哼”了一聲,踢了他一腳,喝道:“我今日暫饒你一命,要是你今後再敢欺負婦女,為非作歹的,小心我取了你的狗命!滾開!”

    土惡霸哪裏還敢出聲,連滾帶爬,帶着兩個跟隨狼狽地跑開。

    土惡霸一走,圍觀的羣眾中有一老人嘆息道:“姑娘,你放走了這條惡狼,恐怕惹下了大禍!”

    小琴愕然地問:“哦!?老丈,你是説我不該放了他麼?”

    這老人本想説,你要是殺了這條惡狼,給這地方除了一害也好,但他怕人羣中有這惡霸的耳目,就是沒有耳目,也擔心一些小人為討好土惡霸,會向土惡霸告密,他只是説了一句:“姑娘,你還是趕快離開此地,不然,恐怕來不及了!”

    小琴問:“難道他不怕死,還敢再來麼?”

    “姑娘別問,他們人多哩!快走吧。”

    小蛟兒也説:“姐姐,我們走吧。”

    這時有人驚叫起來:“看!他們來了!”

    小琴抬頭一看,果然見街頭奔來十多個提刀弄棍的人來,為首的一個是位身材彪形的大漢,一臉的兇蠻驕橫,提着一條七節鋼鞭。小蛟兒一看見這條兇蠻的漢子,不由驚叫了一聲。小琴問:“小兄弟,你怕麼?”

    “姐姐,這人是鎖龍幫青龍堂的副堂主,叫什麼賽敬德,人頂兇的。”

    原來鎖龍幫給怪影挑了後,手下的人便四下星散,各自尋找出路,而這位賽敬德逃到鄂西來,給土惡霸看中了,用重金聘請他為護莊的教師爺。他見土惡霸給人打了,無異也掃了自己面子,頓時便帶了人來……

    小琴聽小蛟兒這麼説,便道:“小兄弟,你先躲到一邊去,我想看看他怎麼的兇法。”

    賽敬德來到小琴面前,瞪着眼問:“你就是動手打我莊主的野妞兒?”

    小琴一向在嶺南生長,不懂“妞”是什麼意思,大概也不是什麼好話,説:“不錯,是我打了他,我沒要他的命,已算是寬大了。”

    賽敬德大怒:“你是嫌命長了是不是?”

    “是呀!你呢?”

    賽敬德“呼”地一鞭,朝小琴頭頂劈下。小琴身形一閃,順手一掌拍出,這是崑崙派有名的閃電追魂掌法:“無常索命”掌法,還不是小琴的絕技,小琴的絕技,卻是芙蓉追魂劍法。但小琴這一掌,賽敬德已沒法閃開了,“蓬”地一聲,小琴的手掌已拍中賽敬德的背上。小琴這一招,只不過是虛招而已,用勁不到一成,這一成的功力,賽敬德已受不了,彪形的身軀向前踉蹌,幾乎跌倒。小琴一聲冷笑:“我以為你有什麼功夫的,原來是不堪一擊的草包,跟我滾吧!”小琴不容他站穩轉身,人似輕燕,一縱而上,一手提起賽敬德的衣領,向後一摔,便將他摔在地上,跟着奪下了他的七節鋼鞭,用鞭尖指着他的喉問:“説!你的什麼莊主現在哪裏?叫他滾出來見我。”

    “這——!”

    “哼!你這個鎖龍幫的餘孽,怪影沒殺了你,放了你一條生路,你卻舊性不改,跑到這裏來助紂為虐。看來,你才是真正嫌命長了!”

    十多個打手見自己的教師爺不到兩招,便給人打倒,連兵器也給人奪了去,哪裏還敢上前的?而賽敬德更是嚇得面如土色,知道自己碰上了上乘的武林身手,與怪影是同類的人物,這時他性命要緊,也不顧自己教師爺面子不面子了。忙説:“望女俠寬恕,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

    “你真的願改嗎?”

    “我今後再不改,便是個大王八。”

    小琴一笑,“好吧,你去捉那個什麼莊主的前來見我。"“這個……”

    “你不願意?”

    “女俠,我不是不願意,而是這樣做問心有愧。”

    “這個胡作非為的惡霸,你捉來見我,有什麼問心有愧的?”

    “女俠,自古説,食君之祿,與君擔憂,我受他聘用,不能為他盡力,已有愧了!反而去將他捉來,我今後還有何面目在江湖混日子,要是女俠逼我這樣做,請殺死我好了。”

    小琴奇異:“哦!?你這麼不要命去保他?”

    賽敬德苦笑一下:“女俠,我連自己也保不了,還能保他們?我是自問沒面目再在這個地方,更不願別人指着我背脊罵我背主,我只有遠走他處,重新做人,別人也不會罵我是貪生怕死而背主求榮的小人了,頂多罵我武功不濟而已。”

    小琴想不到賽敬德卻有這麼一點好品質,只可惜他效命是個惡霸,不值得同情,但也不想逼他,便説:“好吧,你走吧。”

    “多謝女俠開恩。”

    賽敬德連土惡霸的家也不去,直往郊野而去,遠遠離開了香溪。他帶來的人,見他一走,也一鬨而散。

    小琴要除掉這土惡霸,便向人打聽這惡霸的住處。人們見小琴這麼好的身手,也不忌憚這土惡霸了,立刻有人説:“姑娘,在這鎮的西面,哪家門户最高大,便是他的家了。”

    “是嗎?那就易找了!”小琴對小蛟兒説,“兄弟,你就在這裏坐會,姐姐去會就來。”

    小蛟兒心裏十分不願意小琴去,但也不敢阻攔,只好説:“姐姐,我會在這裏的,你一個人去不擔心嗎?”

    “兄弟,姐姐才不擔心哩!”

    小琴果然很快找到了這土惡霸的府上。看門的兩個家丁,雖然也聽聞主人叫一個姑娘打了回來,但沒想到小琴會找上門來,以為那個姑娘必然會給教師爺狠狠地教訓了。其中一個瞪着眼問:“你來找我家主人幹什麼?”

    “去!叫你家主人滾出來見我。”

    “你——!你敢……”

    這個守門家丁話沒説完,小琴一揮手,就將他摔到天井裏去了。另一個見了來勢不妙,掉頭就往裏跑,一邊大喊:“來人呀!有人來尋大爺的晦氣了,快掏傢伙。”

    頓時從兩旁廂房中擁出幾條閒漢子來,想要擒捉小琴,誰知轉眼之間,他們不是給小琴摔飛了,就是給打倒地上爬不起來、小琴如入無人之境,直闖進惡霸的內院,搜尋這個土惡霸,嚇得內院裏的女眷、丫頭、老媽子和僕人躲的躲,逃的逃。小琴不願濫殺無辜,揪着一個婦人問:“説,你家主人在哪裏?”

    “我,我,我不,不,不知道。”

    小琴打量了這婦人一眼,見她生得頗有姿色,心想:這不是惡霸的老婆,也恐怕是什麼姨太太之類了。小琴略一用勁,問:“你不説?不要命麼?”

    這婦人正是土惡霸的二姨太。她痛得殺豬似的叫起來:“女,女,女大,大王,我真的不知道這該死的躲到哪裏去了!”

    小琴連二再三問幾個女眷,都是這麼説,看來這惡霸連妻妾也不顧,不知逃到哪裏去!小琴一怒之下,將這大院的傢俬、古董,花盆打得稀巴爛,對這些女眷説:“你們告訴這惡霸,今後他再不改悔,我不但一把火燒了這狗窩,哪怕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砍下他的腦袋來。”小琴警告了這惡霸的家屬後,便帶了小蛟兒到江邊,僱船往岳陽而去。

    從香溪到岳陽,要經過長江三峽中的西陵峽,不但水勢極速,而且峽中虎頭、狼尾、鹿角等灘,盡是峽中最危險的地方。船進入西陵峽時,船家對小琴説:“姑娘,狼尾、鹿角兩處,是強人出沒的地方,要是有強人出現時,請姑娘別露面,也別驚,在船裏坐穩,老漢自會應付他們。”

    小琴奇異:“船家,你與他們熟悉?”

    船家説:“老漢可以説與他們熟悉,也可以説與他們不熟悉。這夥強人只搶劫其他過往的船隻,對我們這一帶的船隻,只要按月交給他們保護費,便不來打擾我們了。”

    小蛟兒問:“老伯,你交了保護費嗎?”

    “交了!”

    小琴問:“他們怎知道你交了?”

    船家拿出一面黑色三角的小旗出來説:“凡是交了的,他們都發給我們這面小旗,只要老漢將它掛在船頭上,他們便放我們通行。”

    小琴問:“這夥強人不殺人?”

    “一般來説,他們只是搶劫錢財,不殺人,尤其不殺害船家。不然,沒人敢走這條水路了!他們豈不斷了財路?”

    “原來這樣,這夥強人很懂得免子不吃窩邊草。”

    説時,船快要接近險灘了,驀然間,一艘大型船隻從下游駛來,桅杆上一面黑色的骷髏旗迎風飄展。船頭站着七八名一色勁裝的漢子。船家有點愕然:“怎麼他們駕船出來的?”

    小琴問:“以前他們沒駕船出來?”

    “很少有,看來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時,賊船上的一名漢子,手挽強弓,一支響箭朝小琴的船隻射來,不偏不歪,正射到船頭的舵板上,箭尾的響鈴仍叮哨發響。跟着賊人叱喝:“放船過來!”

    船家説:“大王,我可是交了這個月的保護費。”

    “交了,也得給老子停下來。”

    小琴正是藝高人膽大,説:“船家,靠過去吧,我看看他們想幹什麼?”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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